於是計劃就得以順利推進,在格林狠狠的找了幾次茬之後,白蘭認為收網的時間差不多到了,然而伊藤卻是事業非常繁忙的傢夥,讓人根本很難摸清他在波士頓的時間,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卻又要馬上離開(白蘭當然細心的也在伊藤宅邸門口安裝了攝像裝置,這費了他不少力氣。),最終步驟於是變得有些倉促起來。


    就在今夜,白蘭按照伊藤平時固定活動的時間,讓家族成員將已經被美少年灌醉了的格林帶到了伊藤平時夜跑的路線上,為了防止過早被人發現,白蘭在研究過地圖之後,親自選擇了案發地點——一處隱秘的小河灣岸邊。


    然後在23:30時,預計伊藤馬上就要到達的時候,他讓人殺了格林。


    這是生平第一次,他讓人死在自己麵前,而這個人,因他的命令而喪命。


    他沒有時間感受剝奪同等智慧生命的戰慄,而是有條不紊的指揮手下布置出失手殺人的現場。


    他讓人將屍體上的傷口處理成意外的樣子,檢查了那副複製了伊藤指紋的特製材料手套,確認已經在染著血的兇器上留下了足夠的痕跡,以及連地上野糙的踐踏痕跡也都被小心翼翼的處理完美……他甚至安排好了,23:35分,就引人來這裏,作為目擊證人。


    唯一的漏洞是,明明每天準時23:33分到達這裏的伊藤誠,根本沒見蹤影。


    白蘭幾乎就立刻意識到,他的監控出了問題。


    將人手留在原地待命,白蘭獨自回家,剛打開電腦確認自己今晚收到的影像的真實性,伊藤誠本人就已經站在了窗外。


    而現在,白蘭百分之百的確定,他的監控攝像,已經不知在何時,被眼前之人替換了。


    吶,如果下次有其他重要的事的話,還是不要太過依賴高科技比較好,這是少年今晚得到的第一個教訓,但是讓人跟蹤伊藤並確認其行蹤的話,恐怕也很快就會被發現吧?少年苦惱的皺了皺眉。


    第二個教訓就是,永遠不要低估任務目標任何看似不經意的舉動。


    抬抬手揮退了自家等在原地的部下,白蘭站在格林的屍體旁邊,看伊藤打算做什麽。


    伊藤開始打電話。


    他叫了收屍服務。


    一眼看破白蘭的驚訝,伊藤慢條斯理的反問:“這不是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嗎?”


    “難道還要為他再浪費什麽時間?”


    少年露出了更加微妙的吃驚神情。


    一頓之後,他終於問:“那你讓我帶上格林的罪證?”


    “嗯,我也準備了一些。”伊藤點頭道:“一會兒讓你的人把這些影像整理好,錄製成一致的光碟,放到他家的角落裏。”


    “啊?”就算是白蘭也覺得眼前之人的思路太過天馬行空了,“所以你隻是想在他【失蹤】後,給他的名譽抹黑而已。”


    “嗯。”伊藤點頭,“人渣就該有與其匹配的聲名,無論死活。”


    理所當然的態度簡直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是好,不過回想到之前的談話內容,就莫名覺得這確實是他的做事風格。


    “另外請把我的指紋信息全部毀掉。”


    “嗯?”還沒從之前的驚訝中反應過來,白蘭下意識的發出了疑問。


    “那是故意留給你的。”男性纖薄的嘴角浮現了奇異的微笑,“我從不留指紋,你沒發現嗎?”


    是的,曾經發現過,白蘭也曾經為這種嚴謹的行為感到讚嘆,所以在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枚他漏下的指紋記錄後,小心翼翼收集時,那種心情就像是吃光了糖的小孩子,在舊衣服兜裏摸到一顆漏網之魚的狂喜。


    “好。”沮喪的同時卻又升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折服,他生平第一次,對這個承諾沒有任何想要取巧的想法。


    伊藤沒有確認他的表情,在和迅速趕來的外賣者寒暄之後,他示意白蘭與他一起站到了距離現場不遠的河邊。


    一邊遙望著外賣者工作的場景,一邊再次開口說道:“明天我就要暫時離開一下波士頓,那個孩子,”伊藤轉頭認真的看白蘭:“就由你來和他解釋吧。”


    “嗯?哪個孩子?”目標的思維跳躍程度簡直超出想像,白蘭抬頭看伊藤。


    “當時懺悔室裏的那個孩子。”伊藤緩緩地說。


    “……”,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到對方會提起這個,讓一直生存在黑手黨弱肉強食世界裏的白蘭一時間簡直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


    “可是為什麽?”弱者難道還需要在意嗎?


    “因為你的計劃傷害了他,而這個計劃本來就沒有任何需要存在的價值。”伊藤的回答冷酷又毫不容情,“你讓別人做出了不必要的犧牲。”


    “這是身為計劃者,必須要承擔的責任。”說著這種話的伊藤並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也根本並未在意對方事實上是連繫統都在意的人,他隻是單純的貫徹自己的原則而已——人都要對自己做出的決定負責。


    而這種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相當奇怪的解釋,卻正好符合了中二期天才少年那顆驕傲的心,沉默一下之後,白蘭輕輕點了點頭。


    “那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外賣者的車子開走後,伊藤抬手看了一眼表,將炮製醜聞以及給事件最後收尾的工作統統都扔給了白蘭。


    “我得回去睡覺了。”外貌英俊的男人一臉嚴肅的說出了不負責任的話。


    “……你也不怕我會把事情搞砸。”再次停頓一下之後,白蘭心情微妙的回答——並非是對自己能力的不確信,事實上,在徹底失敗後還會被成功者如此信任,這簡直是對自己能力的最好誇讚。


    可是——明明一個小時前,雙方還是對立立場。


    似乎覺得這問題根本無關緊要一樣,伊藤連通常情況下應該反問的“你會嗎?”那樣的廢話都沒有,轉過身直接就離開了。


    然後在走出一段距離之後,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猛地回過頭來,大步走到白蘭麵前。


    “還從沒自我介紹過,我想我們需要正式認識一下,”伊藤伸出右手到白蘭麵前,“我叫伊藤誠。”


    白蘭一愣,直到三秒後,他才同樣伸出手握了上去,“我叫白蘭·傑索。”


    “很高興認識你。”再次一頓後,少年臉上不自覺的浮現出了輕微的笑容。


    第49章 訪客


    回到家時已經是淩晨1點25分,伊藤出門時並沒有留燈,此時站在道旁的路燈下看,三層的建築籠罩在一片黑暗當中,顯的安靜而沉默。


    他腳步停頓一下,才拿出鑰匙開門。


    雖然這宅邸也用了相當先進的安保係統,不過或許是因為使用鑰匙開門時可以讓大腦稍微休息停頓片刻吧,伊藤倒是一直保留了這種相對落後的方法。


    比如此刻,他就可以從容的想到,如果reborn仍在的話,按照往常的習慣,他應該會首先跳進門,順手開燈,然後道一聲晚安才會返回自己的房間。


    ——自從有記憶以來,幾乎一直以各種方式出現在伊藤生命裏的reborn,過多的填充了這個其實本質上一無所有的靈魂,讓即使強大如伊藤,也不得不形成了相當的思維習慣。


    “充分有效的印證了斯金納理論。”耳邊似乎隱隱傳來了對方那平板的聲音、以及說著這種話時臉上那自信又傲慢的表情,這讓伊藤在唇邊不自覺露出笑意的同時,也再次想到了今晚通話時那並不算突兀的停頓。


    這是有必要的,伊藤在心裏輕聲說,隻是忽然有點想要吸菸。


    他微微閉了一下眼,“哢嚓”一聲,門鎖輕輕的被擰開。


    伊藤自然的停止思考,不能再過多考慮,甚至也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這就是隨身攜帶監控係統的【有趣性】。


    想到這裏,他忽然開口:[我的智商是多少?]


    【137。】係統很快給出回答。


    [能夠給不斷換身體的靈魂測定智商,你們的水平真是相當不錯。]


    【……】雖然覺得肯定有不對,但就是不知道哪裏不對的沒有小姐簡直心累!


    小小的欺負了係統一下,雖然這並不能完全平復自晚上那個電話後就一直有些異常的心情,但到底聊勝於無。


    伊藤沒有開燈,脫鞋後,他直接將西服外套掛到位於門口的衣架上,徑直走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了一瓶糖分很高的糙莓牛奶,接著又從燃氣爐上麵的櫥櫃裏翻出了一隻玻璃杯,將牛奶倒進去,就那麽站在夜晚空曠到似乎隻剩下幽藍月光的餐桌旁,一口氣喝完了整杯冰牛奶。


    之後他擰開水龍頭,認真的將玻璃杯沖洗幹淨,扣在了水槽旁邊、自reborn走後、就一直空著的瀝水架上。


    伊藤向外走去,在離開廚房時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現在那裏隻有一個水杯了,在夜晚月光的照耀下,傾斜出一道模糊又孤獨的影子。


    剛剛睡著後被刺耳門鈴聲吵醒的感受簡直糟糕。


    淩晨三點半,在太陽都懶在地平線下沒有升起的時候,伊藤穿戴整齊的打開門——雖然時間很短,但他已經換了一身西裝,條紋襯衫,沒打領帶,平時整齊的頭髮此時略有一點淩亂,也隻有從這點上才能看出,他確實是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


    不過身姿卻是筆直依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來者,麵無表情的麵孔,狹長深邃的眼睛,一時間竟讓人覺得,冷淡又威嚴。


    不光彩的充當了不速之客角色的白蘭稍稍一愣,過了兩秒後才微笑道:“首先,事情已經完成了。”


    伊藤幅度輕微的點頭,雖然不認為這點小事就值得深夜敲響自家的房門,不過他自認自己最主要的優點就是非常具有耐心,是以就算此刻脾氣已經煩躁到想要殺人,但他還是按照對話程序的需要,相當體貼又自然的接了一句:“然後?”


    “然後我餓了,”緊接著他就聽到了此世不可思議之語,剛剛那個陷害他不成而被戳破的傢夥一臉理直氣壯的說:“想看看你這裏有沒有什麽能吃的東西。”


    冷月的光輝下,頭髮細軟比月光更皎潔的少年,笑容坦蕩的樣子,簡直讓人無法發出火來。


    停頓一下後,伊藤讓開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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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蕩的房屋裏隻是多了一個人,但是氣氛好像立刻就變得熱鬧起來。


    傑索相當自來熟的,一路走過去,一路打開了伊藤家中所有的燈,將這所整整三層的房屋,照的燈火通明。


    根本用不著伊藤介紹,少年自顧自的就摸到了廚房,徑直坐在餐桌旁等著後跟進來的伊藤,一臉自然的樣子,簡直就差直接敲碗唱歌要求開飯。


    伊藤覺得自己微妙的感受到了當時xanxus的些許心情。


    他看了傑索一眼,有點頭疼的拉開抽屜,從中隨便摸出了一包素麵。


    “隻有這個了,可以嗎?”既然事情已經進展到這個程度,在細節上幹脆就做的更有風度一點,如此想著,男性轉頭問道。


    “可以。”對方卻像是在享受著伊藤這種難得的退讓,笑眯眯的說。


    伊藤就開始煮麵,雖然他也覺得目前這種狀況簡直非常奇怪——他到底為什麽要好脾氣的半夜煮麵給麻煩的小鬼填肚子啊!可是,大概是因為雙方在這次事件中都已經認知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麽樣的角色了吧——雖然隻是一個簡短的交手,不過鑑於雙方都很克製也很有風度,最終也通過相互配合取得了還算滿意的結果,所以也理所當然的在不知不覺中就稍微認同了對方,距離也自然而然的就拉近了。


    鍋中的水已經沸騰起來,伊藤首先將麵豎起立在開水中央,手腕微微一抖,細細的銀絲就如扇麵般瞬間展開鋪平了整個鍋子。


    “這麽做是因為受熱會更均勻嗎?”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燃氣爐邊上的少年歪著頭問。


    “……也許吧。”伊藤卻頓了一下之後才回答——僅僅是普通的一句問話,可就像是被誰刺痛了腦子裏最敏感的那根神經,那個有著白色霧氣、溫暖笑臉的廚房場景在記憶裏一閃而過,隻留下讓人怔忪的餘味。


    “請用。”最終伊藤坐在餐桌對麵,將碗放到了傑索麵前。


    白水煮麵,調味隻有鹽,平時也算養尊處優的少年卻笑眯眯的、仿佛那是什麽珍饈美味一般一點也不嫌棄的全部吃完,最後還順手自己洗了碗。


    他甚至還超有禮貌的在離開前將拉開的椅子推回去,將開了的燈一一關上,晨光熹微的走廊裏,麵對麵的與伊藤告別。


    “我想我之後應該暫時不會找你麻煩了。”理直氣壯說著這種話的少年,銀白色的短髮被朝陽的色彩暈染,反射出琥珀般美麗的色澤,“不過因此掉以輕心就太早了。”


    逆著光的纖細身影,輪廓顯得有點飄渺,眼角發梢都迷濛在那朦朧的光霧裏,讓人根本看不清說話人的表情。


    伊藤眯了下眼睛,沒有回答,他隻是微微笑了一下。


    是相當含蓄的微笑,在初升朝陽的照耀下,沉穩又自信,帶著直擊人心的英俊。


    讓人下意識的就暫停了呼吸,對之前說的話憑空生出了幾分懊惱——是的,又是這樣,隻是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讓人覺得像是穿了露了腳趾的破鞋子一樣,根本不知道該把腳往哪裏放。


    為什麽就不能在他麵前表現的更好一點呢?情不自禁的就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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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白蘭已經是清晨,伊藤想了一下,因為並沒有什麽行李需要收拾,至於其他任務相關物品,想必reborn早已準備好——這是雙方不需言說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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