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的煙霧從他的鼻腔中噴出,讓男性的側臉顯得冷漠又溫柔。


    宗像有點愣的看著他。


    敏銳的注意到他的目光,伊藤側了側頭,將煙盒舉向宗像,“要來一根嗎?”


    “雖然吸菸會影響大腦,”或許因為身體裏還殘存著大量酒精,伊藤難得慵懶的笑了一下,這給他的麵容增添了幾分異樣的魅力,或許更該被稱之為負麵的光鮮之類的東西,“不過偶爾也會有這種忽然想要放縱一下的想法啊。”


    宗像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兒,默默接過。


    沒在意宗像對之前的問題避而不答,伊藤伸手到他麵前打了個響指,替他把煙點燃。


    “一味的緊繃是無法達到目的的。”平時看上去簡直潔癖的男性,一邊這樣說,一邊隨意的坐在了已經徹底崩塌的大樓僅存幾塊的石質基底上,“就像橡皮筋,你知道橡皮筋嗎?”


    完全看不出他之前那揮手間仿若可以毀天滅地的強勇彪悍,朝著天空吐煙圈的男性的臉,甚至帶著一絲孩子氣的天真與鮮活。


    宗像愣住了。


    “太過緊繃就會斷掉,再不然,也會縮到比原先更短的程度,或者失去彈性,沒有了使用價值。”


    完全不清楚這話題的走向,不過奇怪的,之前的晦澀感受卻漸漸散去,低下頭再看他一眼,宗像吸了一口煙。


    他立刻嗆了出來。


    伊藤大笑出聲:“慢點,剛開始時不要直接吞下去,先試著緩緩吐出來。”


    宗像狼狽的低著頭咳了幾下,隨後他像是不願意隻是自己丟臉一樣迅速指出:“你喝醉了。”


    “嗯。”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根本用不著否認,不過再怎麽想一個可以放縱自己喝到暫時失去控製的人都非常愚蠢,於是伊藤補充了一句:“為了重要的事。”


    他加重語氣:“非常重要的事。”


    如此的欲蓋彌彰反而讓宗像愣了一下,但隨後,他想到對方出現的時機以及與傳說中對陽炎控製力極強說法完全不符的行為……


    宗像以確定般的口吻問道:“你是專門為我而來。”


    如果不是如此,想必謹慎如他,不會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裏。


    “我設置了監控。”伊藤抬起手,想指一下門口,不過,在發現所謂的門早已灰飛煙滅了之後,他的手在空中停頓一下收回,大大方方的承認。


    所以就是早就預見自己會選擇在今天行動、也知道他會遇到危險,才會……


    宗像吸了一口煙,忽然說道:“並不是……受傷。”


    他難得的遲疑一下,索性在伊藤身邊坐了下來,藍色的製服衣尾悄無聲息的覆蓋了黑色的石塊,“隻是,不,或許就是因為完全沒有受傷才有點……”


    “醒悟到現在的自己缺乏所謂的人性?”伊藤一針見血。


    宗像禮司不再開口,而是看著四周——融化的金屬與已經被高溫焚燒出玻璃質感的泥土混在一起,交雜出一片殘破到壯美的末日般的壓抑感……而剛剛這還是一座冷肅的大樓,其間充滿了可以到處走來走去的活生生的人。


    轉眼之間就成廢墟,仿若經歷了戰火的洗禮。


    然而就算是一場戰鬥,王權者與普通人的戰鬥,壓倒性的力量讓他不經意間就能夠奪走一個人的生命。


    “還真是奢侈的想法,”伊藤瞥他一眼,隨手將菸頭掐滅,雖然很想說,如果是每天掙紮在生死線上,無對也無錯,隻為了爭奪些許食物,不殺死別人自己就無法存活下去的黑暗世界,想必根本就不會誕生如此想法吧……這樣殘酷又真實的話,可是在看到對方微微飄動在風中的柔軟的發之後,他收回了那樣的想法。


    稍稍斟酌一下,目視著菸頭的殘軀在手心中漸漸燃燒成灰,伊藤問:“那你覺得自己是錯誤的嗎?”


    “不是。”宗像禮司回答並不帶任何猶豫。


    “我也一樣,”伊藤看向遙遠的天際,“弒王之器那種危險的東西,無論掌握在誰手裏,都會引起動盪。所以就算需要手染無辜者的鮮血,我也毫無猶豫,並絕不愧疚。我必須消滅掉任何一絲會產生意外的可能。”


    他掃視了一眼已經完全凝結在一起的大樓的殘基,“畢竟有些選擇總需要有人做出,有些罪惡,也必須……”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也必須有人來擔負。”


    “理性的思考,謹慎的選擇,果斷的執行,無所謂正義與邪惡,為得到想要的結果可以拋棄任何道德、規則的束縛——這就是所謂領袖的職責,也是王的職責。”


    “善良與同情,哀嘆與悲憤,那是隻有被庇護者才能擁有的奢侈的東西。”


    “王的職責嗎?”宗像重複了這句話。


    蔚藍的天空下,他看著伊藤的側臉——對方即使說著在普通人聽起來殘酷又不可理喻的話,可他的神情卻依然是堅定又冷淡的,仿若一柄筆直指向前方的劍,帶著理所當然會斬斷一切荊棘的端正凜然。


    他就是王,宗像不能更清晰的認知到。


    可是……宗像閉上雙眼,剛剛發生的一切在他腦海中不斷重複,赤炎與他的藍色,以及在王權者力量下輕易被摧毀的一切。


    需要用手染無辜者的鮮血來履行王的職責,這種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去做!


    所謂的王、所謂的領袖,難道不是應該以更加完美的姿態,去庇護普通人的存在嗎!


    “你的確是王。”宗像站了起來,“但你的王道我無法認同。”


    雖是居高臨下,但卻並非是要以氣勢壓製什麽,他的手扶上腰間的劍,眼中已經不帶一絲迷茫,“以劍製劍,吾等大義不容陰霾,此乃吾之王道。”


    鏗的一聲,劍被拔出,銀色細長的劍身上,青色的光芒堅定而凝重,像牢不可破的堅冰。


    “嗯?”伊藤一愣,他盯著原本表情陰鬱,但現在神情卻透徹朗若晴空的宗像看了兩眼,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語氣鄭重的評價道:“是不錯的王道。”


    宗像隻是看著他沉默不語——就算道路不同,但所謂王者,從來就不是相似相同的東西,而是更加默契又平等的、惺惺相惜的所在。


    他們都深知此點。


    青色力量緩慢的淡去廢墟之中屬於赤色的灼熱,如同無形之雨熄滅了那戰場殘留的硝煙,兩人一站一坐,逆光之下,影子重疊在一起。


    而天空中,赤色與青色兩柄巨劍光芒交相輝映。


    就在這個時候——


    伊藤一語雙關的說:“是的,我的王道並非什麽好的東西,”


    一陣忽然而至的燥熱夏風中,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隨著風而來:“別看上他。”——語調仿若弔唁般溫柔,卻讓人的心,都跟著涼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看文愉快!關於所謂“意外”的解釋:其實本章周日就已經寫好,不過因為對內容不滿意,於是,就重寫了兩次,是的,我總共寫了三版,最後這版是在黑貓醬以及如是醬的幫助下完成的,兩個人都很辛苦的幫我修文、提意見(擁有如此cp、如此基友何其幸也)謝謝你們!


    第20章 無責任番外(1)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看文愉快!


    本章出自我的cp君黑貓醬友情暖場~非常感謝黑貓醬,你最近實在是辛苦了,對你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感謝外加……你懂的(微笑)


    深夜,月色淒清。


    鎮目町3街2-5的比良阪大廈天台,宗像禮司高挑頎長的身形被拉 出一個細長的孤影。衣擺在勁風中獵獵作響,筆挺的背影和著朦朧的月白透出一種蒼涼的落寞,讓人無端就感到寂冷起來。


    他沒什麽表情。隻是在一貫的平靜淡然中,那雙平日裏深邃銳利的雙眸卻閃著深深淺淺的倦意。


    這裏是一切開始的地方,他曾經親手落幕過那次結局。


    宗像禮司討厭無秩序,混亂,和粗野的人類。


    宗像禮司討厭周防尊。


    所以,他討厭沾染上對方的血。


    他決定改變這一切。


    *——*——*


    每一個毫無徵兆的重生者在醒來的第一天都會產生一些類似於迷茫錯愕的不適情緒,在這一點上,就連第四王權者也沒有例外。在確 定了自己真的回到了若幹年前之後,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不明恩惠,宗像禮司表示他不開心。


    是的,他不開心。這位命運的霸者絲毫沒有拿著攻略玩遊戲的蘇慡快感,隻有莫名的類似於被玩弄了感情的怫鬱。


    在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首領的這段生命線裏,唯一不慡卻無法改變的存在就是某隻人形移動拆遷辦。無論是身為王權者的責任 ,還是身為宗像禮司的個人意誌,都不能放著那隻拆牆獸不管,所以 ,第四王權者會去‘調處’第三王權者是一種命運的必然。


    那麽,既然有某種力量可以讓他重來一次,那為什麽不幹脆點讓那隻火星觸鬚怪直接活過來?


    某非他看起來很好欺負,天生就是勞碌命嗎?


    凝視著未來十束多多良死亡的位置,宗像禮司伸手推了一把眼鏡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嘲弄笑意。他的三把手,現在好像還在別人的地盤上?雖然日期不對,但以前收拾了這麽久的爛攤子全隨著這次重生全部變成了無用功,怎麽地,也得讓他收點利息吧?


    說起來很簡單,但想要提前挖火星觸鬚怪的牆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首先他們之間現在並不熟,當然以後也不會熟到哪兒去。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現在,才當上青王沒兩天。


    坐在辦公室裏,隨手翻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資料,照片上銀髮的幼女看起來像個精緻的玩偶一樣沒什麽生命的鮮活氣息。即使知道櫛名安娜未來會成長為可與他比肩的王權者,但也改不了她現在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可憐的事實。


    將資料扔回桌麵,宗像禮司略感無趣的擺弄著一塊拚圖,將之摁在了其應待的位置。欺負小朋友的事情幹過一次就夠了,想到上次去 吠舞羅的交涉結果他就不慡,那群混混的眼神活像他是什麽罪大惡極的拐騙犯一樣。吠舞羅明明是個不良組織,而不是什麽蘿莉保護協會 。


    雖然完全沒打算將安娜帶出吠舞羅,但程序還是要走的。宗像懷著某種萬事盡在掌控的微妙心態敲開了酒吧的門。


    出乎意料的,吠舞羅眾人意外的齊。他從容不迫的迎著眾人的視線環視一周,然後麵無表情地後退了一步,將門重新關上了。


    吠舞羅眾人:=口=?


    正在大家感覺莫名其妙的時候,相當規律而禮貌的敲門聲重新響起,三次響聲後,門把手被輕輕擰轉,那個看起來著裝嚴謹卻風範高貴的青年,帶著一種不明所以的淩亂氣息——就像是強撐著完全不在意眾人臉上那微妙的神情一樣,語氣沉穩的開口:“冒昧打擾,真是失禮。”


    ——其實在此之前,伊藤誠對宗像禮司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看到這個陌生人麵孔的瞬間,擁有永不停歇搜集資料癖好的伊藤就已經知道他是誰。


    那個在帝大圖書館冷門圖書中,每一章都寫滿了高級指向性劇透、以及可以跟上他各種加密方法的傢夥,雖然是話嘮,但不可否認,也算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有點腦子的人。


    但是在這一刻,伊藤忽然不敢確定了。他轉頭看了周防一眼,用同樣沉穩的回答:“是的,是很失禮。”


    他語氣特別平靜的繼續說道:“您是否能解釋一下,剛剛意義不明的禮儀 ?”伊藤誠覺得,在吠舞羅的任何一個存在,都沒有到‘讓青王無法接受’的程度。


    來者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不以為意,他眼神看似平靜地從室內眾人的臉上滑過,目光先是在周防尊的臉上一頓,然後長久的凝固在伊藤臉上:“我是為了第三王權非法收留異能者櫛名安娜之事而來。”


    吠舞羅的氣氛卻瞬時繃緊。然而這個時候,八田不大的聲音,卻很清晰的響起:“喂!猴子,他是不是在轉移話題?”


    “……”沒有人說話,雖然青年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但是大家都感覺到 ,他現在一定渾身都不好了。


    一陣異常的沉默之後,來者語氣異常堅定道:“我是為了第三王權非法收留異能者櫛名安娜之事而來。”雖然他的姿態充滿了不屑與雜兵說話的高傲感,可不知道為什麽,吠舞羅卻沒一個人因此生氣。 大家在這一刻異常寬容。


    估摸著因下馬威導致對方惱羞成怒後的得不償失。伊藤定定地看著他,半響後,緩緩說道:“為了安娜,你確定嗎?”


    這個世界一定有哪裏不對!現任第四王權者宗像禮司,內心一片猙獰。


    第21章 篤定


    雖然並未明言,不過互相注視著的兩個人,卻都明白,那究竟指的是什麽,這是伊藤誠既委婉同時也非常直接的拒絕。


    ——我不是那麽好的東西,不要喜歡我。


    那句話明明白白,就是這麽說。


    可是天空下,被宗像身影遮蔽在暗處的男性的表情,那張平時冷淡理智無懈可擊的臉,琥珀色的雙眸,隻是稍微柔和的略略眯起,就讓人的目光完全無法移開,唯有凝固在那裏。


    宗像沉默的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鋒芒閃動,他收刀入鞘。


    仿佛麵對的並不是拒絕,宗像表情平靜的開口,直視伊藤:“如果我非要不可呢?”


    ——是的,就算對方是伊藤誠也好,可宗像禮司,從來都隻堅持自己的道路,無論道路的盡頭呈現的究竟是何等真相,光明還是黑暗,這些,唯有用他自己的雙眼來判斷,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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