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瑟裴麵無表情地道:“你可以對外麵的人這麽說。”


    “可是你現在又住到我家來了,一住就是兩天,你叫我怎麽對人家說?”


    夏瑟裴道:“你可以說是你拋棄了我,但是我不死心,又跑過來糾纏你了。”


    卜印琛眼中一喜:“對哦,我可以這麽說……”然而,隨即,他又耷拉下臉,道,“外麵的人可以這麽說,但是實際上,外麵的人再如何說,我都並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家裏人……”


    “哦?你家裏人說什麽了?”


    卜印琛繼續苦著臉:“你不知道,我奶奶說,‘你看,瑟裴都成親了,你的對象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咱們家可沒有那麽多錢給你買個媳婦回來’……”卜印琛癟著嘴,將一個老太太的話學得繪聲繪色。


    夏瑟裴不接腔,又開始一張張地翻動著手中的紙張。


    卜印琛怒道:“茗煙給你看的這些到底是什麽?你翻來覆去看了有一天了,還看不夠?早知道昨日茗煙來的時候,我就該死活叫他把你帶走!如今,你還在我這裏,怎麽叫人相信是我拋棄了你?倒像是你、你……”


    夏瑟裴悠然道:“你想說我腳踩兩船、男女通吃麽?”


    卜印琛惱怒地一甩衣袖道:“你可不正是如此?”


    聽到這裏,夏瑟裴跳下床,湊在卜印琛耳畔,正兒八經地道:“印琛,我什麽時候吃過你了?莫非,你自己也信了外麵人傳的話?”


    卜印琛一怔,兩人相視一眼,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夏大郎君,外麵有人找。”


    夏瑟裴一挑眉,卜印琛便問門外的仆人道:“是昨天來過的夏家小廝麽?叫他直接進來吧。”


    門外的仆人猶豫道:“……包括昨天來過的小廝,一共有三個人。”


    卜印琛不耐煩地道:“你叫他們一並進來就是了。”轉頭又對夏瑟裴道,“我看你真該回去了,你不回去,你家的下人三天兩頭往我們家跑,我可受不了。”


    門外仆人的聲音又響起道:“夏家來人就是來請夏大郎君回家的。”


    “哦?”卜印琛望著夏瑟裴略微有些陰沉的笑,“那更要快些叫他們進來了。我倒要看看他們如何請瑟裴回去。”


    門外響起仆人的腳步聲,想是執行自家主子的命令去了。


    夏瑟裴上前一步,將卜印琛擠到一邊,在他身後的椅子上坐下,道:“你真的就這麽想我回去?”


    卜印琛頓時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夏瑟裴悠長地歎息了一聲,道:“那你就好好看著吧。”


    卜印琛臉露憂色:“瑟裴,你真的就這麽不想回去?我知道你家的幾個小廝未必請得動你,但是你想想,你的新婚妻子是崔氏的人,盡管他們如同將女兒賣給了你們家,但是你這麽對待她,總歸是有所不妥的吧?”


    夏瑟裴不說話,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卜印琛哼了一聲,接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整天都在幹什麽,你手上那幾張紙,不就是昨日茗煙來托你辦的事情麽?那上麵奇奇怪怪的字,不想也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哦,那你說說看。”


    卜印琛將臉一別,道:“本郎君不高興說!”


    夏瑟裴低沉地笑開了,然而,沒過一會兒,他的笑聲就嘎然而止。卜印琛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現崔茉雪正立在屋子的門口,她的身後,跟著茗煙和蓮衣,而卜家的仆人有些忐忑地站在一旁,當對上卜印琛的視線時,他開口說道:“主子,我將人給帶來了。”


    好一陣沉默。


    漸漸地,目光在對視著的夏瑟裴和崔茉雪兩人之間逡巡的卜印琛,唇角咧開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第一個打破了沉默道:“茉雪,你來啦!”他喚得是如此親熱,足以讓人以為他們是多年的老友……


    崔茉雪暗暗翻了個白眼,視線卻集中到了夏瑟裴手中的那幾張紙上。心說:那不是我交給荷裳和圖譜麽?怎麽會在夏瑟裴的手上?


    夏瑟裴見她留意到自己手中的紙,臉上難得的現出一絲不自然。


    卜印琛看著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終於忍不住道:“茉雪,快把你家瑟裴帶回家。有什麽要說要做的,回家去再說再做,千萬別在我的麵前!”


    崔茉雪看著紋絲不動坐著的夏瑟裴,哼了一聲道:“誰說我是來帶他回家的?”


    卜印琛一副受不了的神情:“那你是來做什麽的?”


    崔茉雪走進屋子,自行挑了個地方坐下,道:“我是來告訴裴郎一聲,裴園這幾天在動工,他不回去正好,最好在裴園完工以前都不要回去了。”


    卜印琛呆住了:“裴園施工?那要多長時間?”


    崔茉雪笑道:“總要十天半個月……不過,我還想說,‘陰沉’你家在郡城裏,環境又這麽好,有個什麽事很方便,我看裴郎住得很開心,不如裴園完工之後,也不要回去算了。”


    “那怎麽行?”卜印琛連忙出言反對道。


    崔茉雪臉上做出不解的神情:“咦?我還以為你很喜歡和我們家裴郎在一起,就連我們的新婚之夜,都舍不得走,要躲在我們新房的恭間裏**。”崔茉雪特意將新婚之日篡改成新婚之夜,當她的話音落地,在場的三個下人臉上都露出詭異的神情,她覺得自己終於報了被嘲諷的一箭之仇。


    她和卜印琛鬥嘴鬥得開心,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夏瑟裴終於開了口:“阿奴,既然你不想我回去,那你來這裏做什麽?我還以為,你想我了,這次是專程過來找我回家的。”


    崔茉雪的臉色有些紅,不過,她並非是羞紅,而是被氣紅的。她陰陰地一笑,指著夏瑟裴手中的紙張道:“不是你叫茗煙傳話讓我來的麽?”說完,她眼露脅迫的望著茗煙。


    原來她叫他們上山尋香料,他們圖省事,來找了夏瑟裴,夏瑟裴給了他們錢去買香料,而把她的字和畫留了下來。


    崔茉雪的字是打小臨摹的宋徽宗的瘦金體,在南北朝這個時代,自然無人知曉。因此,夏瑟裴捧著她的字,足足研究了一整天,現在剛好被崔茉雪抓到了把柄。


    茗煙在崔茉雪的逼視下低下了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倒是夏瑟裴落落大方地道:“阿奴,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吧!我隻想問你,這些字和畫當真出自你手?”


    瘦金體是楷書的一種,特點是瘦直挺拔,橫畫收筆帶鉤,豎劃收筆帶點,撇如匕,捺如切刀,豎鉤細長;有些聯筆字象遊絲行空,已近行書。而瘦金書的運筆飄忽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轉折處可明顯見到藏鋒,露鋒等運轉提頓的痕跡,是一種風格相當獨特的字體。


    崔茉雪對瘦金體的臨摹早已有了七八分神韻,當下,她反問道:“以前,你可曾見過這種字體?”


    夏瑟裴搖了搖頭。


    崔茉雪又道:“那就是了,何況,這些字,我是當著荷裳和茗煙的麵寫下的,茗煙,你說是與不是?”


    這次,茗煙連忙頻頻點頭附和,而夏瑟裴見此情景,看向崔茉雪的眼神不覺漸漸熱烈起來。


    “哦?茉雪,原來瑟裴整天不忍釋手的字畫是出自你的手筆?那我倒要好好瞧瞧了。”說完,卜印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奪過夏瑟裴手中的紙張,湊到自個兒眼前細觀起來,邊看還邊嘖嘖有聲的咂嘴。


    崔茉雪不理他,隻對夏瑟裴說道:“我這次來,是要告訴裴郎,既然你不想回家,就不要再插手裴園的事務了。”同時,她以眼神告誡茗煙,道,“我也會叫茗煙他們幾個不要再來找你。”夏瑟裴是夏家的長子,雖然她絕無可能叫他不管夏家的事,但是既然是他自己不願,她總可以叫他不要插手自己的事情。


    卜印琛一臉玩味地望著眼前別扭的兩個人――一個明明是來叫另外一個回去的,卻偏偏要對方在自己家裏多住;而照自己看來,另外一個明明已經對自己的新婚妻子產生了一定的興趣,卻偏偏要躲著對方,並在對方找上門來的時候,冷然相對。


    崔茉雪原本以為夏瑟裴聽了自己的話,定會覺得自己腹黑大男人的尊嚴受損,從而反駁了她,受激回家。誰知夏瑟裴沉默半晌,不焦不躁地說了句:“好,我不會再插手與你有關的事,但是我今天就回裴園。”


    崔茉雪頓時感覺有些措手不及――不回去就別管她的事,回去就要負責管她……事情的展怎麽會和她設想的有點兒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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