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師父,那我就去了。你老人家小心!”年青人齊岷方卻是急性子。


    “我真有那麽老麽?”中年人笑著反問,又囑一句,“快去快回,別淋了雨。”


    “——知道……”聲音遠去。


    一個人靜了靜,片刻後笑笑,自言自語:“我想,還是先生一堆火,這孩子再快,回來也得淋著。不過——他急著要走,就由他。”跳下香案,撣撣半舊白衣。


    動作忽然一頓。


    聽馬蹄聲疾,直奔而來——三匹馬,兩重一輕。


    順風送來對話:“媽的,下雨了!”“大哥,就在這兒動手吧,順便避雨。”“行,拖他們倆下來。”“——廟裏有人嗎?有人沒有?餵——正好沒人,大哥,咱們進去吧。”


    馬到廟門,“噗嗵”、“噗嗵”兩聲——老二和老三把兩個人推下馬背。


    身上痛,腿上更疼,昏迷的人醒,勉強掙紮。“你們要……怎麽樣?”辛此艱難地問。


    “怎麽樣?”老三從老二手裏接過了刀,“告訴你,得罪我們三兄弟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死!”


    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


    “不、不要!”辛此叫,“你們——放過這孩子行嗎?要殺殺我,求求你們了……”


    “有話留到陰曹地府說去吧,今天給你個痛快!”刀揚起,隻待一斫——


    “——誰要痛快來著?”突然有人說。


    隨著話音一落,一個身影飛掠到老三身後,來人微微笑著,又道:“外麵雨大,不進廟躲雨,在這裏又要死又要痛快作什麽?”


    “誰?”大哥長髯人低喝,猛轉身。


    “過路的,避雨的,順便湊個熱鬧如何?”


    倏地天空一道閃電,照亮了刀,照亮了廟,和廟門口那白衣人,雙目低垂,神色極為安詳,長身玉立,雙手負在身後。


    “少管閑事,否則吃我一刀!”老三威脅,“我殺人看誰敢管……”


    說話時,刀就向辛此砍了過去。


    ——叮!


    一道弧線劃過雨簾,那把刀釘在地上,微微顫了顫。


    這邊,老三嚇得動也不敢動,額上冷汗和雨滾落。


    麵前——直指咽喉——白竹杖!


    “閣下——還有閣下的弟兄們,最好不要亂動。放開你們要殺的人,大家進去說話,”白衣人慢條斯理地道,白竹杖往天突穴上一點,老三臉色都變了:“大、大俠……高抬貴手……”


    白衣人果真抬手——白竹杖驀地一收,將大哥和老二發出的暗器擊落於地。


    大哥立刻拔刀再斬,刀過處,發覺所斬隻是一片殘像!


    來不及收招,腦後就一涼,風府穴受製。


    白衣人在他身後發話:“如今大家可以進屋了麽?”又向著老二、老三方向,分別道:“其實,我偶爾也殺人,想試試麽?哦,還有,麻煩你們生一堆火。”


    “不許傷我大哥!”老二老三齊叫,“依你就是。”


    廟外,雨聲密集。廟內,兄弟二人大氣都不敢出。


    兩兄弟生火時,辛此扶著西瓜,勉強進廟,安排西瓜躺在地上,自己握著西瓜的手,將前情俱實說了。


    西瓜恍若未聞,一點動靜沒有。


    甦醒的西瓜和昏迷時沒什麽區別。除去——雨痕已幹的臉上,不知不覺又濕了。


    如果有一隻熟悉的手擦他的眼淚,有個熟悉的聲音告訴他一切不過是玩笑,然後和那個熟悉的比親人還親的人一起,回到平日無憂無慮的生活……


    有人握他的手,有人拭他的淚,有人講著自己一個長得醒不過來的夢,噩夢。


    西瓜覺得聲音遙不可及,跟自己毫不相幹,自己已經空了,完全空了,完全不存在,完全沉沒在空虛一片的黑暗中。


    ——這些,難道,都是真的……


    生了火,火焰跳動,看見白衣人已經坐在香案上,白竹杖押著自己大哥,悠然安詳。


    “大俠,放了大哥吧!”


    “你們竟要對這兩個人下毒手,”白衣人開口,聲音不大,然而有力,“好像真是很該死。”


    老三連忙分辯:“大俠,我們可沒有殺他們,就想嚇唬他們!您看清楚了,我的刀沒有往下劈……”


    白衣人揮一揮手:“錯了。”


    “錯了?不可能……”


    老三慌張之際,便聽白衣人很輕鬆地道:“難道你們沒有把我也看清楚?我知道刀沒有落,但不是用看的。我——”頓了一下,方道,“我,不過也是一個瞎子罷了。”


    ——這舉手投足安詳自然,又武功高超深不可測,片刻間製住三兄弟的白衣人,竟然、竟然是個瞎子?!


    沒人敢信。


    白衣人苦笑一下,指了指自己:“我姓葉,葉亦香。”


    ——大俠葉亦香!


    他少年時以劍成名,但不久遇暗算而失明,可是他之後硬是練就一套聽聲辨位的杖法,在江湖上別具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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