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克向來隻要為了活著可以不擇手段,這條豺狼就像是最命賤的野草那樣,隻要給他一點空間就會拚命的生長起來。


    這大抵也是底層人物才能做到的,什麽氣節忠烈之類的完全不當回事,隻要人活著,什麽都有得商量。


    這種時候依蘭達反而不說話了,真要說起來,和黑珍珠號有血海深仇的真不是她,麵前的孔塞林,身後的夢魘號海盜,無論哪一個都比她仇深似海,真要說到處置,他們這些苦主的意見更重要。


    反正無論魯克死了還是活著,隻要在她手上,就足夠發揮應有的效果。


    孔塞林靠近耳側的臉頰肌肉在不自然的抽動,依蘭達幾乎以為他馬上就要拔出刀來把魯克捅個透心涼,他的手已經停在了腰上,依蘭達挑了挑眉,卻聽見孔塞林從牙縫中顫抖著擠出了幾個字。


    “你有什麽證據?”


    她敢保證,在這句話出口的一刹那,她在魯克的臉上看見了一閃而過的喜悅。


    任何事情隻要還有的談就沒到最後絕望的時刻,這是小人物生存的智慧,狡猾如同魯克這種,恐怕手裏握住的秘密不知道凡幾,這也是為什麽他們不遠千裏前來納瓦拉擒拿他的原因。


    當時他用這一招在比爾薩斯躲過了依蘭達,現在又要故技重施拿來對付孔塞林。


    而很顯然,他又成功了。


    魯克吞了口口水,說話的語速也較平常快了少許,“我聽說了你們在塔比斯海灣的事跡了,看樣子你現在是打算讓你的孫子接手塔比斯海灣?”


    “首先我可以保證,有生之年我絕對不會再返回塔比斯海灣,還會把我留在那裏的所有的積蓄全部奉上。”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技巧性地停頓了一下,果然沒有在依蘭達和孔塞林的臉上看到有任何打算放過他的意向。


    當然,他本來也沒指望就憑這麽點東西就能打動麵前的兩個人。


    “這隻是我誠意的第一步……我想,大概我們可以換一個地方繼續說?”魯克看了一下周圍,微微皺了皺眉,“我可以保證接下來說的話的重要性,但不能在這麽多人的眼皮下。”


    他的話說的冠冕堂皇,可依蘭達又如何不知道這是在看他們的掌控能力,要知道這些水手對他可都是恨之入骨,孔塞林那邊也就罷了,依蘭達這邊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新仇舊恨,對於這個年輕的女船長是否有足夠的控製力保證她的船員不造反,他可沒這個信心。


    要是根本連自己的人都控製不住的話,他也沒什麽必要好說了……反正橫豎都是死,何必便宜了她?


    於是,在魯克幾乎是有些失態的驚訝當中,他看見了夢魘號究竟是如何在依蘭達的命令下令行禁止地把他給弄了過去。


    沒有任何疑問,不假思索的執行力,哪怕握住他肩膀的手力道重的幾乎要把骨頭捏碎。


    早在前一個晚上依蘭達就已經防備到了這件事情的再次發生,魯克這個人身上的秘密太多,天知道他又會說出什麽來。


    但是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即便是依蘭達也有些猶豫……這樣一再反悔,恐怕就算是夢魘號上的諸人對她再寬容,信任度也終歸會很有限度。


    她和尼卡還有康德討論了這件事情。


    這是她未來的班底,關於以後的想法,她完完全全的跟二人溝通了一下,但沒有太過詳盡,她的意思是想要拿下萊曼群島,最起碼也要在裏麵分一杯羹,能夠進行人員安置和後勤補給,甚至還有以後的銷贓。


    這是他們不可能忽視掉的問題,以前是仗著教廷和博杜安的便利,現在如果真要自己單幹,想要話語權就不能受製於人。


    這其實也是另一種方麵的安置和選擇,總有人不願意繼續遠航,總有人希望安定下來,總有人傷殘之後需要養老,他們的確需要一個基地。


    這不是以前的一個海盜島嶼那樣的占山為王,跟著依蘭達走了這麽久,他們也知道隻有不斷地發展才能夠以戰養戰。


    就是他們自己,在最開始的以前,無權無勢的時候,又有誰會多看他們一眼?


    現在機會既然已經擺在了眼前,不抓住那就太愚蠢了。


    尼卡當即就表示了願意去說服夢魘號的海盜們,可康德卻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複。


    依蘭達也知道,他對妻子的感情極深,一而再再而三的背諾,對他來說簡直是無法原諒的事情。


    他們並沒有勸說他,可最後康德還是點了頭。


    死人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活人重要,可他最後還是要了依蘭達一個承諾,一定會殺掉魯克,不管是什麽時候。


    這種人,絕對沒有資格終老。


    門被關上了,依蘭達還沒來得及回頭,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可怕的骨骼斷裂聲,魯克的慘叫甚至滯後了好一會才響了起來。


    依蘭達敢發誓,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孔塞林,甚至可以這麽說,他身上那股子令人發寒的暴虐氣息簡直比魯克在虐殺時還要令人毛骨悚然一百倍。


    “你殺了我的雷馬杜拉,這是你永遠無法償還的債。”孔塞林輕而易舉折斷了魯克的另一條胳膊,現在那條胳膊正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姿勢向外彎曲著,白慘慘的骨茬從肉裏穿出來,鮮血噴射而出,可怖到無以複加。


    魯克疼的滿頭都是冷汗,“塔比斯海域……”


    “隻要你死了,湯姆一樣能輕而易舉地繼承塔比斯海域,”孔塞林冷冷地看著他,“如果你沒有什麽別的可說的……”


    他的手指已經掐上了魯克的脖子,那種可怕的力道讓豺狼瞬間就變了臉色。


    “我說!雷馬杜拉當時不是我要殺的,是因為你擋了阿爾蒂爾的路!”


    正在一旁坐山觀虎鬥的依蘭達簡直要吐出一口老血:這是什麽情況,她明明已經躲遠了為什麽到頭來還是要被卷進去!


    雖然他們注定是要和阿爾蒂爾撕破臉的,可是……這什麽都能和他們扯上關係也未免太巧合了。


    “你以為這樣就能脫罪了?”孔塞林絲毫不為所動,“我在塔比斯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玩蛋呢。”


    “我從來沒有企圖為自己脫罪,”魯克疼的滿頭都在冒冷汗,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麽我能那麽準確地得到雷馬杜拉的消息?”


    “你的那些老夥計們裏麵,多的是人看不慣你,你自己在塔比斯海域以為做的不錯了,他們多的是人想要把範圍擴展的更遠,但你是不是不答應?”


    這下連依蘭達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夢魘號在塔比斯海域可圍攻了不止一艘船,總不可能艘艘船你都靠內應。”


    雷馬杜拉還在的時候,孔塞林可謂是如日中天,想得到消息哪裏會需要那麽難?


    她甚至有些失望,“如果你再拿不出來足夠有說服力的證據,我覺得我們的談話也沒必要進行下去了。”


    “說真話你們又不相信,”魯克瞥了孔塞林一眼,“我直接這麽說吧,我之所以能發家,靠的就是阿爾蒂爾的支持,你那時候在塔比斯海灣,剛好在黃金航線上,阿爾蒂爾要開展自己的護送業務當然要拿你開刀。”


    “其實當時我隻是想抓到雷馬杜拉的,你為了保護他,在他的船上也放了自己的老夥計,”魯克說到這裏,毫不意外地在孔塞林的臉上看到的情緒的變化。


    “那個人好像是叫伊凡?”


    “……伊凡?”孔塞林幾乎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他的屍體不是……”


    “那是假的,”魯克毫不在意自己剛才究竟吐露了一個多大的秘密,“那個伊凡用雷馬杜拉的消息換了足夠他花一輩子的金幣。”


    “他以為自己藏的很好,可我找到了他,如果你不信的話,現在我就可以帶你去找人。”


    “至於你的兒媳婦,”魯克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個女人我記得是馬修主教派來的,不過伯納德大概現在已經為你報仇了。”


    “順便如果我是你的話,大概會好好考慮一下這個孫子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別到時候你這麽苦心……”


    他的話還沒說完,胸口就重重地挨了依蘭達一腳,“閉嘴!少造謠!”


    “為什麽?!”孔塞林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伊凡是他最好的老兄弟,也是最信任的人,不然他也不會把雷馬杜拉交給他,當初知道他的死訊的時候他還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為他報仇。


    可現在看起來竟然全部都是個笑話!


    “這個……我可以帶你去當麵問他,”魯克坦然道,“剛好也可以佐證我說的屬實。”


    他說的如此肯定,讓孔塞林也不禁信了七分。


    可心中隨即另一股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


    “還有你,伯納德,”魯克冷笑了一聲,“你難道沒有發現納瓦拉那兩個商人失蹤了?”


    “不妨直接告訴你,那兩個人就是艾爾神官殺的,你為什麽在納瓦拉遭遇到那樣的事情,和艾爾阿爾貝托也脫不開幹係。”


    “你還一直對他感恩戴德?他不過是拿你當探路狗!”


    依蘭達:“……哦,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魯克簡直愣住了,“你不生氣?”


    “這對我有什麽損害嗎?”依蘭達不解道,“死的兩個人和我並沒有關係,我要做的事情在納瓦拉都做到了。”


    “我非但沒有任何損失,還得到了不少,我為什麽要生氣?”


    孔塞林、魯克:“……”


    真是個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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