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伸了過來,在勒戈夫的示意下,埃迪安朝著依蘭達“友善”伸出了手,“過來吧。”


    小舢板雖然有那麽大的空間,可是三個人畢竟還是有些擁擠……依蘭達看了一會這兩個冒死前來救她的人,心中估摸著如果再遇到鯊魚他們把她推下去轉移視線的可能性不太大,這才伸出了手。


    “謝謝。”


    看出來依蘭達的遲疑,埃迪安誇張地一隻手扶住了額頭,“夠了親愛的伯納德小姐,難道你沒有感覺到你拿來堵漏洞的那床被子已經被那群該死的鯊魚給啃的差不多了麽?”


    依蘭達剛才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中,下麵灰鯖鯊也在一直不停地頂著舢板,她還真沒發現那床被子已經被啃得七零八落,如果不是剛才勒戈夫那一叉子來的足夠有震懾力,外加血食吸引走了鯊魚們的注意力,不然就憑著灰鯖鯊的鋼牙鐵齒,一床被子又算的了什麽?


    說是幸免於難……不如說是事在人為。


    一股寒意漫上心頭,依蘭達抓住埃迪安的手,在對方調侃的神情中爬了過去,爬過去的時候還不忘帶上自己那把險些跟著鯊魚一塊下了海的魚叉,埃迪安這邊這把已經在剛才勒戈夫救她的時候和那條倒黴蛋灰鯖鯊一起祭了海,如果刨掉幾人身上固定會帶的匕首和短刀,這恐怕就是他們剩下的唯一一把長武器了。


    不是我方太軟弱,實在是敵方太凶殘啊……


    依蘭達一條腿剛搭上埃迪安那條舢板的船沿,另一條腿還在自個原來那條船上,她右腿一蹬,正準備用力翻過去,一聲巨響,一條灰鯖鯊終於頂破了那個搖搖欲墜地被子破洞,準確無誤地朝著她的腿咬過來!


    多大仇!那些畜生竟然還沒走!


    埃迪安大驚失色,可手上的卻越發加力,在灰鯖鯊朝著依蘭達的腿咬下來的一瞬間竟然硬生生把她像拔蘿卜一樣給拔了過來!


    在這一瞬間,一聲銳響,一發閃著寒光的弩箭從遠處激射而來,正中鯊魚張開的血盆大口!


    鮮血四濺!


    依蘭達循聲望去,這才看見離他們已經越來越近的卡瑞克帆船,詹姆推著一部強弩站在船頭,神色陰沉,剛才顯然是他在千鈞一發擊中了鯊魚。


    灰鯖鯊卡在洞裏拚命地掙紮起來,這條鯊魚極其強壯,帶著周圍原本就激烈搖晃的海水越發的狂烈晃動起來,舢板甚至因為被這條畜生的發狂影響,連木槳都沒有辦法控製方向,隻能在原地打著圈圈。


    他們和鯊魚群太近了,即便是塔斯小炮瞄準了都無法發射,隻能憑借詹姆的弩箭來暫時抵擋一下。


    勒戈夫接過了依蘭達手中的魚叉,後者心有餘悸,此時還在腿發軟。


    她剛才甚至感覺到鯊魚張開大嘴的腥臭氣息已經漫上了她的膝蓋!閃著寒光的倒鉤尖牙上還有殘留的血肉……她敢肯定,隻要那鯊魚一合攏嘴她即便走運恐怕都要拄著拐杖過下半輩子了!


    幸虧埃迪安的手夠快!


    詹姆沉下臉,端起巨弩瞄準那些敢於在周圍逡巡地不安好意的鯊魚,巨弩指向之處,堅韌的鯊魚皮也無法抵擋這種利器,每響起一聲銳響,所中之處必然會爆起一團猩紅的血水。


    灰鯖鯊群戀戀不舍地繞著食物轉了幾圈,終於一擺尾巴走了。


    很顯然獵物有了增援,反正肚子也填飽了,沒必要再冒風險。


    等到確認鯊魚群走了之後,依蘭達這才放鬆了下來,此時她才察覺到因為剛才的緊張過度,現在渾身已經失力了。


    三個人都是一樣的狼狽不堪,渾身濕透,即便是男人們想要發揚騎士風度都無計可施,隻能盡量直起身子幫唯一的女士擋擋風。


    依蘭達喘了半天才緩過來,“沒想到……你們船上竟然還有這種老玩意。”


    “總會遇到無法用火炮的意外情況的,我們英明的團長每次都能提前預料。”埃迪安習慣性聳了聳肩,緊接著就在狂風暴雨中狠狠地抖了抖。


    ……希望團長別戳穿嚶嚶嚶。


    私帶武器是犯忌諱的行為,也隻有這艘卡瑞克帆船上被藏了一部,還是詹姆打算弄過來自個玩的,埃迪安對於詹姆竟然一時興起把這玩意弄上船的異想天開默默點了個讚。


    不過現在在伯納德麵前當然要維護自家團長的威嚴!


    勒戈夫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埃迪安,在後者四處躲閃的目光中收回了視線,這下換埃迪安覺得腿一軟了……


    求放過!


    依蘭達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一會勒戈夫,在對方冷淡的回視中收回了視線,輕咳一聲。


    “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天知道那群灰鯖鯊到底走遠了沒有。”


    三人對視一眼,開始各使神通用力劃水朝著卡瑞克帆船的方向用力劃去……說是各顯神通,其實就是依蘭達和埃迪安劃水,勒戈夫劃槳。


    等級觀念就是這麽森嚴!


    在暴雨中想要一艘小舢板選擇正確的方向實在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三人能保持在原地不動都已經筋疲力竭,隻能等著卡瑞克帆船靠過來。


    好不容易舢板靠近了帆船,船上準備已久的水手們馬上丟了一條繩梯下來,勒戈夫抬手準確地抓住繩梯,“伯納德小姐,你先上。”


    此時暴雨已經砸得人連眼睛都睜不開,依蘭達渾身濕透,抖得活像隻掉了毛的鵪鶉,聞言也沒再多推辭,抓住繩梯就開始往上爬。


    女士優先,即便是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依然是鐫刻在兩名騎士內心的唯一準則。


    在雨中淋了這麽久,又是寒冷的冬天,依蘭達凍得嘴唇都發白,握住繩梯的手都有些失去知覺,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確保自己已經握緊了繩梯。


    她向上爬的動作有些僵硬,可眼見雨越來越大,很可能在可見的範圍內演變成風暴,勒戈夫扶住繩梯的下端,命令道,“埃迪安,你帶著她一起上去。”


    “詹姆,再扔一根繩索下來!”埃迪安先是朝著上方喊了一聲,風雨中上麵的人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這位可憐的倫薩隻好像隻猴子一樣用力揮舞著胳膊,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叫,上麵的人這才勉強聽清,趕緊給他扔了根繩子下來。


    “團長,你先上去。”埃迪安揮舞著繩子示意,就這麽一小會工夫,暴雨已經有進一步發展成風暴的趨勢,即便是麵對麵都有些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少廢話,快上去。”勒戈夫推了埃迪安一把,毫無轉圜餘地地命令道。


    知道自家團長根本不是自己所能說動的,為了不耽擱時間,埃迪安把繩子往腰上一繞,迅速地往上爬去,當接近依蘭達的時候,他把繩子的另一端捆在自己腰上,另一端在依蘭達腰上打了個死結,把她往身後背麻袋一樣一扛,突如其來的重量險些把他往後一墜,埃迪安背著一個人,努力地往上爬著,還不忘說了句。


    “失禮了。”


    他上去的越快,勒戈夫就能越快的跟上來。


    依蘭達被凍得有些發傻,從背後被人捆住才反應過來,幸虧她還控製住沒用手去推埃迪安,隻是被人突然扛在背後還有些不習慣,覺得胃裏的酸水差點被那一下給顛出來。


    現在很顯然已經由暴雨變成了風暴,雨水砸下來都帶著強大的力量,更別說繩梯還在狂風中被吹得拚命晃動,如果不是勒戈夫在下麵死死拉著繩梯,兩人上去的速度還會更慢。


    虧得埃迪安足夠強壯,在狂風暴雨中扛著依蘭達好不容易爬上了船,一群水手七手八腳把人給拉進來,再迅速弄了擔架過來準備把人抬進去休息,卻被兩人一致的拒絕了。


    依蘭達一下地腿一軟,險些一頭栽下去,就這樣她還拚命搖著頭,一定要堅持等到勒戈夫上來。


    勒戈夫是為了她的比試才會在這種天氣跳下海去救人,光這份人情就已經欠大了,現在還讓她去休息,不看著他爬上來讓她如何安心?


    依蘭達的表現讓之前覺得自家團長沒必要去涉險而不滿的水手們總算覺得了有些安慰。


    在這種時候他們似乎都完全忘了自家還有個倒黴兄弟也在海上,團長可不止救了一個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至少給依蘭達找了件擋雨的雨衣披著,至於埃迪安……糙漢子誰理他。


    等看到依蘭達和埃迪安都爬上去之後,勒戈夫這才開始往上爬,他之前在冰冷的海水裏泡了這麽久,後來又是掌控舢板方向的主力,體力消耗相當巨大。


    沒錯,舢板中最辛苦的其實就是拿槳的那一個,因為幾乎要對抗讓整搜舢板移動的海水和風的龐大壓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向來強壯如勒戈夫此時上去的動作也不免慢了些。


    眼看著勒戈夫一點點往上爬,水手們已經開始準備收繩梯協助了,可就在這時候,依蘭達一眼瞥見一抹亮藍色,瞳孔瞬間緊縮。


    “灰鯖鯊!”


    與此同時!一條埋伏已久的灰鯖鯊從水中一躍而起,朝著半空中無處躲避的勒戈夫張開了滿是白森森利齒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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