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你怎麽了?”高啟站在慕瑛身邊,敏感的覺察到她情緒變化,關切的問了一句:“是不是湖邊風大,有些涼?”


    他的溫柔讓慕瑛更是慚愧起來,她胡亂的搖了搖頭:“不,不,阿啟,我很好,很好。”


    高啟見著她的臉色依舊有些暗淡,有些不相信:“阿瑛,你別逞強,要不要我送你回帳篷去?到裏邊歇一陣子,泡碗薑湯水來驅寒。”


    他愈是溫柔,慕瑛便覺得自己愈發難以承擔,她低下頭去,長長歎息了一聲:“阿啟,你在這裏陪著微兒玩耍,我先回帳篷那邊去歇息。”


    剛一轉身,眼睛便瞥見了那白色的長衫飄飄。


    慕瑛心裏知道,高啟追了過來。


    他是不會讓自己獨自回帳篷那邊去的,即便是有小箏在身邊,他也不放心。慕瑛低頭疾走,隻想將那白色的身影摔得遠一點,可高啟卻還是緊緊跟隨在她身邊,總是在半步之遙,如影隨形。


    自己應當跟他說清楚,不能讓他平白拋了一份心,慕瑛一邊走,一邊思索,若是不拒絕高啟,那便是對不住他。


    他如知道自己對他隻有友人之間的情分,自然會要將心思轉到別的女子身上,也就不會再對她付出——即便高府與慕府結成秦晉之好,自己心裏卻想的是赫連铖,這也同樣是對不住他,還不如盡早說清。


    剪不斷理還亂,糾糾纏纏的一份情絲,就如亂麻一般縛住了她與他,還有,他。慕瑛低歎了一聲,正欲說話,就見前邊不遠處來了一群騎馬的人,正朝著草坪這邊飛奔而來。


    “這些人也忒大膽,馬兒跑得這般快,要是踩踏到人,這該怎麽辦?”小箏一皺眉,有些不快的望了那煙塵滾滾之處,扶住慕瑛往一邊走:“大小姐,咱們走到旁邊些,當心被亂馬踩到。”


    兩人剛避開了些,那群馬已經跑到了她們麵前,馬蹄揚起灰塵,看不清那些人的麵目,隻能依稀見著穿了深綠色的衣裳,腰間配著金錯刀,還掛著一個金色的袋子。


    慕瑛有些錯愕,這些人的穿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就在她凝思之際,衝在最前邊的那匹馬經過了她的身邊,在她沒有半分防備之時,馬背上那人已經彎腰,手臂如猿猱一般長,抓住了慕瑛的手腕。


    “啊!”小箏見狀狂呼出聲:“大小姐,大小姐!”


    她緊緊的抱住了慕瑛的腰,用了吃奶的力氣想拖住慕瑛,一邊轉頭朝高啟喊著:“高大公子,高大公子!”


    不用她開口,高啟已經飛身過來,伸手就往那馬上之人雙目戳了過去,眼睛乃是人最脆弱的地方,那人見高啟來勢凶猛,隻能撒手,從腰間拔出金錯刀,朝高啟砍了過去。


    刀光一閃,慕瑛緊張得臉色發白:“阿啟,你當心!”


    高啟轉臉看了她一眼:“阿瑛,你且快些去跟郡主們會合,這裏有我呢,你快走!”


    小箏拉著慕瑛後退兩步:“大小姐,咱們快跑!”


    “不,你快些跑回去,讓王府的護院們趕緊過來,我留在這裏幫忙。”慕瑛顧不得淑女的舉止,彎下腰,一雙手在泥土裏扒拉著,撿了一塊大一點的石頭,奮力朝那人騎的馬砸了過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慕瑛覺得,自己現在能做的,便是協助高啟將那為首之下拿下,其餘那些手下自然就會作鳥獸散。


    “不,大小姐,小箏要與你在一處。”小箏有些著急,也學著慕瑛的樣子到地上去撿石塊:“小箏也砸那些馬腿!”


    那邊高啟與馬上那人正纏鬥在一處,看起來那人身手不錯,一柄大刀舞動,化成一團白亮的影子護住他自己,水潑不進。高啟已經從腰間解下那根玉帶,權充長鞭,甩起來猶如長蛇,伺機想要找到那人的破綻,攻破他的防線。


    慕瑛與小箏才扔了兩塊石頭,那群人已經衝了過來,將她們兩人團團圍住,慕瑛倒退了一步,手裏拿著一塊石頭,眼神冰冷:“你們是什麽人,青天白日竟然敢做此盜匪行徑!”


    三月三日乃是遊春之日,這珍珠湖畔人潮如湧,慕瑛覺得這群綠衣人根本沒辦法在這麽多人麵前將自己劫走,她轉頭看了一眼,就見那邊汝南王府的護院已經朝這裏趕了過來,提著的心稍微放了下來:“我勸各位還是散了罷,免得到時候吃苦。”


    “慕大小姐,我們是奉皇上之命請你回去的。”一個綠衣人笑了笑:“若是慕大小姐執意不肯跟我們回去,我們也就隻能動粗了。”


    “皇上?”慕瑛腦子裏忽然靈光一現,她才幾年沒進過宮,竟然是連羽林子都忘了不成?麵前這群人的穿著打扮,分明就是宮裏羽林子護衛的模樣,特別是腰間掛著的金袋子,那是他們的身份表記。


    赫連铖……她心裏一熱,他怎麽派人到汝南來找她了?是繼母明華公主進宮告訴了他麽?慕瑛凝神望著前邊那群騎馬的人,揚聲道:“請問,我又如何能相信各位呢?”


    “阿瑛!”高啟見一群人將慕瑛圍在中央,心中大為著急,不再與那人纏鬥,將玉帶虛晃一招,直奔那人腰間,待他用刀格擋時,他卻早已撤回玉帶,腳尖點地,朝慕瑛這邊飛奔過來:“阿瑛,你莫要怕,有我在,絕不會讓他們抓走你!”


    “高大公子!”為首那人騎著馬趕了過來,嘿嘿一笑,抱拳道:“高大公子,多年不見,身手愈發的好了。”


    高啟定睛一看,這人有些麵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他究竟是誰來,方才忙著與他打鬥,都未曾仔細看過他,現在瞧著,卻真的還有些印象。他想了想,忽然記起來了:“你是皇宮門口的副將!”


    那人得意的笑了笑:“高大公子,咱們也幾年不見了,你卻還記得我,左某真是意想不到呀!隻不過左某已經不是守皇宮後門的左裨將了,現在已經調到了宮內做防護,專負責皇上安全。”


    “那你到這裏作甚?”高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擋在了慕瑛前邊:“你們為何對慕大小姐這般粗魯?”


    左副將捏了捏金色的口袋,裏邊的信箋擦刮作響,心裏有幾分矛盾。


    皇上的親筆信寫得清清楚楚,將慕家大小姐帶回宮,給高國公府大公子一點苦頭嚐嚐,讓他得些教訓,可是現在麵對著這兩個人,左副將卻有幾分猶豫。


    兩人站在一處,那真是十分的相配,高大公子瀟灑俊秀,慕大小姐貌美如花,自己瞧著都覺得真是賞心悅目。皇上這般交代,是想與高大公子搶慕大小姐罷?可麵前的這兩人,真是讓他下不了手去。


    分明是兩情相悅,皇上何苦去拆散他們?宮裏這麽多美人,皇上若是看厭了,再納幾個妃嬪,這也不是一件為難事兒,又何必一定要慕大小姐進宮?


    “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請慕大小姐進宮。”左副將最後狠了狠心,不管怎麽樣,皇上的話不能不聽,自己同情了麵前這兩個人,萬一皇上震怒,一道聖旨下來,自己腦袋瓜子就搬了家,到時候誰來同情他?


    “請慕大小姐進宮?”高啟臉色一變,赫連铖究竟想做什麽?


    “還請左副將去回複皇上,慕瑛初到汝南,還想著多陪姑父姑母幾日,等慕瑛回京,自然會到宮裏去向皇上請罪。”慕瑛朝那左副將微微頷首:“還請將軍體諒慕瑛不便之處。”


    左副將訝然,這位慕大小姐竟然敢抗旨?


    “左將軍,你也聽到了慕大小姐說的話,還請自回京城罷。”高啟心疼的看了慕瑛一眼,阿瑛是絕不會想回到那個冰冷的皇宮的,隻要她不願意,自己就要護著她,不讓她再回到那痛苦的過去。


    汝南王府的護院們聽著這番對話,心裏頭沒了主張,那些人是奉了皇上的聖旨來請表小姐回京的,自己也不好去阻止……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誰也不敢靠前。


    “高大公子,不要再擋在前邊了,若你一意孤行想抗旨,那我也沒辦法了。”左副將有幾分無奈,雖說高啟出身名門,可畢竟還是比不過皇上,今日他隻能得罪高國公府了。


    高啟站在那裏,腳下如紮了釘子,紋絲不動。


    “上!”左副將咬了咬牙,大手一揮,身後的人便紛紛下馬,朝高啟圍攏了過去。


    高啟的手緩緩抬起,白玉般的臉孔仿佛透出一種鐵青的顏色,那劍眉間騰騰有殺氣逸出。他的手緩緩抬起,玉帶如一條顫抖的蛇慢慢昂起了頭,似乎要向那群人撲了過去。


    “阿啟!”慕瑛大喊一聲,朝前邊撲了過去。


    一拳難擋四手,這麽多好手圍住高啟,即便他身手再好,也會抵擋不住。慕瑛心中一緊,她不要高啟為了她跟這麽多人打鬥,她不能再讓他為自己付出——她猛的衝了過去,抓住了高啟的手,忽然間就見著一條馬鞭到了自己麵前卷住了她的腰肢。


    如同一片樹葉,輕飄飄的被卷起,被拋到了半空中,慕瑛發現自己眼前的景象好像顛倒了過來,迷迷糊糊裏,她看到了高啟一雙焦急的眼眸,聽到小箏焦急的呼喚:“大小姐,大小姐!”


    她這是怎麽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慕瑛覺得自己的背部傳來一陣疼痛,頭觸到了略帶柔軟的泥土,原來她已經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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