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瑛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似一片羽毛,不住的浮起又落下,她想伸出手去抓住可以讓自己停留的東西,可最終發現那隻是徒勞,她的周圍空蕩蕩的,找不到依靠。


    直到忽然間她觸到一隻冰涼的手,這讓她驀然一驚,努力睜開了眼睛。


    麵前是一張熟悉的臉孔,眼睛灼灼如燃著火焰,正盯著她看。


    “你是誰?”慕瑛啞聲問了一句,這是在做夢罷?那個說再也不來映月宮的人,如何就出現在自己麵前了呢?


    “我是你想見的那個人。”赫連铖抓住了慕瑛的手,隻覺得她的手掌一片滾燙,就如火炭一般炙著他的手心:“瑛瑛,朕來看你了。”


    “你走。”慕瑛吸了一口氣,心裏那說不出的傷慢慢泛濫開來,她閉上了眼睛,不願意再睜眼看他——這一個月裏的事情在她眼前紛紛擾擾的閃過,讓她幾乎沒辦法直視自己的心。


    她為何會這般在意他?難道自己真的有那麽喜歡他?慕瑛想伸手掐自己的掌心,可全身的酸軟讓她半分也動彈不得,隻能靜靜的躺在那裏,感受著他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瑛瑛,朕隻是名義上納了個綿福而已,並未如你想象中那樣與她……”赫連铖臉孔一紅,有些說不下去。


    慕瑛沒有睜開眼睛,赫連铖的話就如從遙遠的地方飄了過來一般,慢慢的鑽進了她的耳朵,腦袋裏似乎有千萬隻蜜蜂在飛舞,嗡嗡嗡的鬧成一片,慕瑛沒有力氣去想赫連铖話裏的意思是什麽,隻想閉著眼睛靜靜的休息,不要再被人幹擾。


    “瑛瑛。”見慕瑛不理睬他,赫連铖有些心慌意亂,他俯下身去,臉孔貼到了慕瑛的被褥之上,低低道:“瑛瑛,我知道你心中在怨恨朕,可朕不能不做出些樣子來,朕向你保證,我與沉櫻,沒有做那種事情,以後朕也不會碰別的女人一根手指頭,朕的心裏,始終隻有一個你。”


    這番話就如冷冽的清泉,慢慢的流淌進了慕瑛的心窩,她那本如死水的心,忽然間又微波蕩漾了起來。


    他說的話是真的嗎?能不能相信?慕瑛慢慢睜開眼睛,眼前有一張臉,臉上寫滿了焦急與緊張:“瑛瑛,你終於肯看朕一眼了。”


    赫連铖欣喜的望著她,就如見著了失而複得的珍寶,他緊緊的捉住了慕瑛的手,低聲在她耳邊呢喃:“瑛瑛,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如朕一般與你有這般想通的心意,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我們都站在那荒原之上,需要尋找一個心意相通的夥伴,彼此相攜相守,哪怕隻有一個眼神,便能知道對方心意。瑛瑛,你便是那個人,朕從你進宮以後不久便發現了,隻有你最明白朕的心。”


    慕瑛沒有回答,隻是低低的歎息了一聲,那聲音從幹裂的嘴唇裏慢慢呼出,有些斷斷續續,似乎氣息不穩,如那將被搭建起來的樓閣亭台,因著實在建得太高又根基未穩,故此搖搖欲墜。


    赫連铖捧住她的臉,嘴唇輕輕擦過慕瑛的臉孔,柔軟得如那三月裏的春風,他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誘人,低低如春燕呢喃:“瑛瑛,你不要拒絕朕,這世上隻有朕最懂你,隻有朕最愛惜你。”


    他的嘴唇最終落在了她的唇上,雖然此刻她的嘴唇幹裂,上邊還有一層粗糙的硬皮,可他卻覺得依舊如樹枝上的桃花花瓣那般柔軟香甜,他一寸寸的往裏邊探了過去,慢慢的擠入她蓓蕾一般的芬芳之中,最終尋到了甘美的源泉。


    “瑛瑛。”他的聲音含混不清,可還是能分辯出來是在喊她,慕瑛覺得自己的身子忽然就飄了起來,正在往未知的地方飄了過去,她心裏有些恐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緊緊的抓住他的手,任由他不斷的吮吸著蜂蜜一般的甘甜。


    “皇上,請你走開。”


    好像有誰點著了一把火,她的身子越來越燙,呼吸也越來越沉重,他堵住了她的嘴,鼻子裏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讓她幾乎不能出氣,她用盡全力推開了他一些,掙紮著喊了一句“小箏”,就聽外邊有了些許動靜。


    “大小姐!”小箏的聲音清脆可聞,赫連铖一驚,趕緊坐直了身子。


    “小箏,奶娘!”慕瑛氣喘籲籲喊了一句:“你們在哪裏?”


    顧不上靈慧公主阻攔的目光,小箏快步衝進了內室:“大小姐,奴婢在這裏呢。”


    “什麽時候了?該吃藥了罷?”慕瑛吃力的說了一句,不敢看坐在床邊的赫連铖,方才的情景已經深深的烙在腦海裏,雖然心底裏有一絲絲甜,可還是讓她覺得很羞慚,她隻能閉著眼睛,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大小姐,奴婢剛剛也在想著要服侍大小姐喝藥了。”小箏伸手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藥碗,不冷不熱,剛剛好。


    “朕來喂她。”赫連铖一把將藥碗奪了過去:“你扶著你們家大小姐起來。”


    小箏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隻是赫連铖既然發話,她也隻能照做,彎下腰去,小箏將慕瑛攙扶了起來:“大小姐,起來服藥罷。”


    赫連铖一隻手端著藥碗,舀起一小湯匙藥,先自己嚐了一點點,覺得這溫度剛剛好,不冷也不熱,這才將那湯匙小心翼翼的往慕瑛嘴邊送了過去。


    藥汁一滴滴的落入嘴裏,慢慢的沿著喉嚨口流了下去,慕瑛閉著眼睛,始終不願意睜開看麵前的赫連铖一眼,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方才他在自己耳邊說的那一番話。


    原來自己對於赫連铖,並不會太在乎,他納綿福與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可是直到今日,慕瑛才驚覺自己的心中,原來赫連铖竟有這般分量。


    她在乎他,在乎他有綿福,在乎他的盛乾宮裏住進了別的女子可她卻無能為力。


    知道了前邊是萬丈深淵,也要不顧一切的走下去嗎?慕瑛覺得自己就站在懸崖邊上,腳下的深淵雲霧彌漫,看不到一絲希望。


    赫連铖一小匙一小匙的將藥全部喂掉,細心將慕瑛嘴唇邊的藥汁擦去,朝她傾斜過身子:“瑛瑛,你要快快好起來,朕要見到你就如嬌花一般開在這寂寞陰冷的後宮,隻有你才能給朕帶來一絲陽光與歡笑。”


    這聲音就如浪潮般拍打著她的心,慕瑛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仿佛間,有淚珠從她的眼角滾落。一隻手輕輕覆上了她的臉,指腹壓在她的眼角那裏,頃刻間,濕潤的一片點染了她的肌膚。


    “瑛瑛,莫要傷心,是朕不好,那日不該這般對你使氣,你原宥朕,如何?”赫連铖的聲音極為輕柔,讓慕瑛再也忍不下心來不睜眼看他:“皇上,夜已深,請你快些回去罷,明日還要早起上朝。”


    赫連铖欣喜若狂的看著慕瑛的臉,忽然間便快活了起來:“朕就知道瑛瑛在乎朕,還在惦記著讓朕早些歇息。”他很順從的站起身來,深深朝慕瑛看了一眼:“瑛瑛,有些事情,朕有不得已的苦衷,還請你多多諒解,隻要你明白,在朕的心裏,你始終是最好的那一個。”


    腳步聲慢慢遠去,在這寂靜的春夜裏,孤單而落寞,漸行漸遠,腳步聲再也聽不見,有如漫天飛雪落在地上,倏然沒了痕跡。


    “大小姐。”小箏很憂愁的看了慕瑛一眼:“你相信皇上說的話嗎?”


    慕瑛低頭,不言不語。


    “大小姐,皇上說你在他心裏是最好的那一個,那不是說還有別的女子,他也會認為最好?”小箏十分焦急,大小姐可千萬不要被皇上的話給迷惑了,畢竟沒入後宮,與無數佳麗去爭寵,不如嫁給一個愛惜自己的人,逍遙自在得好。


    “我自然知道,不用你來提醒我。”慕瑛歎息了一聲:“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做決定的,或許一切早就已有上天注定。”


    小箏的意思是說高啟在等著她,選擇高啟會更適合她。可是,且不說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赫連铖,靈慧公主喜歡的高啟,自己如何能忍心去橫刀奪愛?


    每次提到高啟,靈慧公主的眼裏便熠熠的生出光來,慕瑛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靈慧公主的時候,聽說高啟來了,靈慧公主便飛快的轉身,輕盈得如一隻小鳥般飛走:“啟哥哥來了!”她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至今還在她的耳邊回響。


    也許還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靈慧公主便喜歡上高啟了罷?她對高啟的情意,早就深深的紮根在她的心底,隨著韶光流逝,已經開出了嬌豔的花來。


    靈慧公主對自己就如對親妹妹一般,自己又怎麽能插到她與高啟之間?即便自己不將赫連铖放在心上,她也絕不能喜歡上高啟。


    不能因為一個男子,葬送了姐妹情誼,慕瑛抬起頭來,嘴角邊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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