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滿口應下,便要將那些栗子都包在油紙包裏遞給葉言歡。葉言歡攔住了她正在包栗子的手,而是從她手中就要接過那個裝著栗子的土籃子。一邊取那個土籃子,葉言歡一邊道:“何必如此麻煩,這整個籃子便都給我罷。”


    說著,葉言歡將手中的兩錠金子往那老婦人的手腕上擲去。


    這不是陸小鳳第一次看見他的小夥伴用金子砸人。不過往常這個時候,笑笑似乎用的是銀票?很是懷疑這小姑娘如何將兩個這麽大的金錠子藏在身上的,陸小鳳被眼前發生的一切弄得有些發蒙。


    葉言歡明顯是來者不善,而扮作熊姥姥的熊蘭也並非是全然沒有準備——如果一個人身上帶著雙兵,氣勢洶洶的向著她逕自走過來,她依舊還是沒有什麽準備的話,恐怕她是沒有辦法在江湖之中活這麽久的。


    如今看見葉言歡驟然發難,熊蘭將手中籃子裏的栗子迅速向著葉言歡揚了過去,在葉言歡橫劍掃開這些有毒的栗子的功夫,熊蘭從那土籃子之中抽出了一雙劍柄上繫著紅綢子的雙劍。


    她身上青色的破布衣服也四下炸開,換做了一身色彩斑斕的彩衣。陸小鳳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微微一愣,不過旋即他便想起宮九說的,這個女人如今已經五十多歲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還在搔首弄姿什麽的……陸小鳳的神色當即便微妙了起來。


    “二十兩金子的栗子,就這樣撒了,豈不是可惜?”熊蘭將手中的雙劍交叉,衝著葉言歡挑眉說道。


    葉言歡冷笑了一下,用腳尖碾碎了一顆滾落在她腳邊的栗子,葉言歡道:“有甚可惜的,一顆能毒死三十個人的栗子,難道還不值二十兩金子?”


    熊蘭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視線從葉言歡掃過,最終落在陸小鳳身上,她對陸小鳳說道:“怎麽,你也是來路見不平的?”


    陸小鳳皺了皺眉,道:“官府問詢,關於繡花大盜一案。”


    熊蘭仿佛聽見了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陸小鳳,似乎不敢置信一般的道:“我卻不知道,陸小鳳居然也是朝廷鷹犬?”


    陸小鳳當然不是朝廷鷹犬,他隻是一個有許多看不慣的事情,而他看不慣的事情就一定要去管的閑人。


    一個江湖人,卻要為了朝廷賣命,這在江湖之中算是極為“折節”的事情,所以熊蘭看向陸小鳳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幾許鄙夷。


    她本就沒有多麽看得起陸小鳳,即使一見麵便蓄意勾引,她骨子裏依舊是看不起陸小鳳的。或者說,熊蘭勾引的,都是她看不起的男人。因為這樣的男人十分好掌控,而她的美貌,就是比她手中的劍更加鋒銳的武器。


    並不知道自己在陸小鳳麵前已經露了底,有了宮九的鋪墊,就是陸小鳳再是風流,恐怕也對熊蘭提不起興趣了。


    隱隱有些作嘔的感覺,陸小鳳別開了臉去。他其實一直是很溫柔的人,無論是對朋友,還是對女孩子。可是一想到一個和他外祖年紀仿佛的女人還想要引誘他,陸小鳳就真的是在胃裏一陣一陣的泛起酸意。


    陸小鳳臉上的嫌惡實在是太過明顯,明顯到熊蘭想要忽略都不行。熊蘭一向自持美貌,總覺得自己的一張麵皮無往不利。無論是對男子還是女子,非但那些臭男人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是那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被她三言兩語的忽悠幾句,都會死心塌地的加入她的紅鞋子,成為她的斂財工具。


    第一次在容貌上吃癟,熊蘭眸色一厲,望向陸小鳳和葉言歡的目光越發的不善了起來。


    葉言歡隻是沉聲問了她一句。


    小姑娘今日依舊是將額上的碎發梳了起來,露出額角的一朵紅梅。所以這般,是因為近日她額角的那枚胎記總有發熱的感覺,讓小言歡不得不時常的撫觸那處的肌膚。


    額前的碎發總是給人幾分童稚的感覺,葉言歡本是生得十分英氣的姑娘,此刻露出光潔的前額,讓她無端更增幾分氣勢。若是尋常時候,葉言歡看起來就隻像個無害的鄰家姑娘,可是當她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帶出幾分冷厲的時候,才讓人恍惚覺得,她果然還是葉家人。


    西門吹雪、葉孤城、玉羅剎。


    這三個男人與她血脈相連,而有些東西,是刻印進了骨子裏的。


    當被葉言歡這樣的注視著時候,不知怎的,熊蘭竟然驀的萌生出了幾分怯意。不過她看了一眼地上被碾做齏粉的栗子,熊蘭便覺得自己的底氣更回來了幾分。


    “我且問你,你可自稱公孫大娘之後?”葉言歡沒有拔劍,可是被她這樣看著,熊蘭隻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凜冽的劍氣刮過一遍。


    謊言說著說著,就連自己都會當成真的。三十多年前,熊蘭初出茅廬的時候便已然自稱公孫大娘之後,這些年她反覆的跟人說,說到她自己都已然相信了。


    所以,麵對葉言歡的詰問,熊蘭毫不心虛的說道:“那是自然!”


    “七秀女兒,焉有你這般心思惡毒之輩!”葉言歡一聲厲嗬,手中的輕重雙劍已赫然出鞘。


    尋常時候,葉言歡的劍招都是從容的。君子藏劍,若非必要,葉言歡的手下總會留有三分餘地。兩分留給對手,而一分留給自己。


    可是她知道公孫氏對於自家師父意味著什麽,也知道七秀坊對於自己意味著什麽。


    ——那是她一想起就要連心都開始疼了的記憶,也是葉言歡第一次感到人在時間的麵前的脆弱和無力。大唐的時候那段最光輝的歲月,如今已然褪色到舊談都算不上,可是總有人記得的,他們這些後人,總還是要記得的。


    君子藏劍,白雲葉家。對於葉言歡來說,後者有她的小舅舅在守護,而前者,卻需要她去永遠記得。


    這樣的一份記憶,不容人利用,更不許有人玷汙。


    葉言歡這一次出手自帶了雷霆之怒,一抬手便是一招鶴歸孤山,背後重劍出鞘,葉言歡的重劍的厚重的劍身直直的向著熊蘭的方向拍去。


    熊蘭的劍招華麗繁複,捲起地上的落葉,上下翻飛的劍影仿佛凝成了一條白練,讓人應接不暇。


    可是葉言歡並不需要去接她的劍,在重劍這樣悍然的力量麵前,那些花招都是沒有用處的。


    熊蘭還沒有見過這種一開始就往人臉上招呼的人,當下她便被打亂了陣腳,那由大唐劍器舞演變而來的劍招沒有使出一半,她就隻能慌忙變招,一邊急速閃躲,一邊勉強用手中的雙劍抵擋葉言歡的重劍。


    可饒是這樣,她的一柄劍還是應聲而碎。


    “一、二、三。”熊蘭卻沒有絲毫的慌張,她收回剩下的一柄劍,冷笑著倒數著。


    下一刻,葉言歡的身子一晃,眼見著就要往後倒去!


    作者有話要說:  熊蘭她……是會下毒的啊。


    熏疼小言歡。不過隻有這樣,有一個人才能上線啊。


    猜猜那個人是誰?


    ☆、望紅塵一騎。


    第七十一章。望紅塵一騎。


    栗子上有毒, 一顆足矣殺死三十個人,而這樣霸道的毒藥, 可並不僅僅是入口才會發生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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