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吹雪又怎麽可能看不出自家師父又開始胡鬧了,不過,一邊是自己剛認識的好友,一邊是教導了他四年多的師父,即使這個朋友是他的劍道知己,人生摯友,但是西門吹雪的選擇依舊是十分明顯的:“師父……其實,葉城主也不算太老,最多也就比我大十歲而已。”


    十歲!十歲!十歲!西門吹雪多大,葉孤城心裏是有數的,畢竟,江湖人都知道,他七歲習劍,七年有成,初出江湖便闖下了偌大的名頭,至今已有五年。所以說西門吹雪最多也才二十歲而已,可是,他覺得他比他大十歲……葉孤城一口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老半天他才幽幽地開口道:“西門,我才二十六……”


    不等葉孤城說完,另一邊肖涯又開始作死了,他的聲音幽幽地傳了過來:“都二十六了才突破道境?西門,你這朋友的劍不行啊!他的劍你也就看看,別太放在心上。”


    西門吹雪雖知肖涯這是在胡攪蠻纏,要知道這天下可以在劍道上堪破道境的恐怕也就隻此一人了,卻是被他嫌棄年紀太大,這不是胡攪蠻纏是什麽?可是,誰讓他是他師父呢?西門吹雪隻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輕聲應道:“是,師父放心,我有自己的劍道,隻是切磋交流而已。”西門吹雪還不是肖涯這種落井下石之輩,小心的偷換了概念,免得打擊到自己的朋友。


    不過,他卻是忘了,他們這些人裏,可不止肖涯一個人喜歡沒事皮一下,隻聽陸小鳳非常及時的補刀道:“啊咧?葉城主你竟然比我還大兩歲?”


    葉孤城也是心高氣傲之輩,本來看在西門吹雪的麵子上,也因為肖涯的實力,故而他才一直沒有開口,可是,如今陸小鳳一開口,葉孤城也是忍不住了,他徑直揮開西門吹雪攙著他的手,直視著肖涯的眼睛,沉聲問道:“閣下二十六歲時便已入道境之上了嗎?!在下雖然不才,但於劍之一道還是有所心得,閣下何以貶斥我的劍?!”


    葉孤城周身劍意勃發,顯然是被激怒得狠了。畢竟……年齡什麽的無可更改也就算了,可是,肖涯指責他的劍不行,這卻是令他無法忍受的。一次他可以當成玩笑看在西門的麵子上視而不見,可是一而再?他今年雖已二十六歲,習劍也已超過二十載!雖說他並不至於認為他的劍道天賦就真的舉世無雙無人可以超越,可是,他也絕不能認同有人說他的劍不行!即使肖涯的劍比他強也不行!


    肖涯感受到葉孤城周身陡然炸開的劍意也是不由一愣,他還真沒想到,葉孤城的反應竟然這麽激烈。要知道,對於葉孤城而言,復國才是他人生的第一追求,而劍道,不過是他的愛好而已。肖涯一直認為,葉孤城並不像西門吹雪那樣忠於劍道,可是,此時此刻,感受到葉孤城身上那種純粹而凜冽的劍意,肖涯才知道,他錯了。


    或許葉孤城最初拿起劍的目的並不純粹,或許葉孤城心中記掛了太多其他的東西,但是,葉孤城心中對於劍道實質上的愛是絕對不比西門吹雪少分毫的。他從出生起便背負著飛仙島,背負著葉家的使命,可是,背上再多的重擔,也無法改變他對劍道的追求。他愛著他手中的劍,這,毋庸置疑。


    肖涯看到了葉孤城眼底宛如被挑釁了的孤狼一般的凶意,肖涯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剛剛說出的話。他有向道之心,對待西門吹雪亦可稱得上以誠相待,可他卻將他的誠意、尊嚴拋於腳下,這樣的做法,怎麽看,怎麽都是一個渣字啊!


    陸小鳳此時也察覺到了氣氛好像有些不太對,他不由縮了縮頭,不敢出聲,西門吹雪亦是垂下了眼睛,他雖然幫親不幫理,但……這事確實是他們過分了,為了他和葉孤城日後那場交戰著想,他還是不要插嘴,讓他家師父自己收拾爛攤子的好。


    肖涯沉默了片刻,方才站直身子,對著葉孤城一揖致歉道:“是我失言了,還望葉城主見諒。”不過,不等葉孤城發難,肖涯卻是忽而揚起頭來,揚聲道:“葉某不才,雖然不敢說二十六歲直入道境之上,卻也敢說,當年我的劍道修為絕對在葉城主你之上!”


    “就憑你那連劍意都不全的重劍?!”葉孤城也是被氣笑了。


    肖涯也笑了起來:“誰說我用的是重劍了?”


    葉孤城不由一愣:“什麽?!”


    肖涯也不多話,抬手拔劍,不過,這一次,他拔出的卻是他腰間的西天聆雪。


    曉來聞鶯鳴翠柳,踏雪斷橋尋舊夢。


    風過蓮塘猶飄香,霞落秋水雲棲鬆。


    雪消梅隱香入土,月冷寒泉凝不流。


    四季輪轉、日升日落、月上中天。劍入鞘,可看劍的人,卻久久未能回神。葉孤城知道,他的劍道從來沒有到達過極致,可是,同樣,他的劍道,早已是這世間的極致。事實上,當葉孤城真正掌握了天外飛仙的時候,他就開始迷茫了,他的路,到底在哪裏?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謀劃了那麽久的復國是對是錯一樣,他從那一天起,也不再知道他的劍要去往何方了。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那是一瞬間最極致的璀璨,那是一瞬間最震撼的存在,一劍出,連他注視了一輩子的大海也要為之寂靜。是的,天外飛仙從最開始的對手就不是人,不是劍,而是那波瀾壯闊的大海。


    葉孤城從開始練劍,就每日對著那大海的潮起潮落,他生於南海,因而更能夠明白大海的無情與強大,他的劍道沒有老師,如果有,那大概便是那每日與他相對的大海了吧。麵對這樣的敵手,葉孤城能夠悟出天外飛仙,大概也就不是什麽令人驚奇的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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