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那人還裝作不經意地問他:‘墨墨,你知道馬卡龍的寓意嗎?’


    他怎麽會不知道呢?


    馬卡龍的寓意是愛情吶。


    那個素來冷峻的商業帝王,總是在他麵前通紅著俊顏,似乎自己的情話常常讓他無法招架。殊不知,那是自己在心裏排練了很久很久才肯維持著表麵的冷靜吐露而出。假裝的遊刃有餘,不過是為了掩蓋住胸腔內那慌亂得快要迸射而出的心跳。


    和李澤言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的。


    就像是那雙不僅會簽訂重金合同還能燒得一手好菜的手做出的精心馬卡龍,甜到他的血液和骨髓裏。


    愛上李澤言的那一刻,就像是沙灘擱淺的魚重回了海洋,就像是荒涼的沙島飄來一陣淅淅瀝瀝的甘霖。


    如果說他的心是一把鎖的話,那麽李澤言便是打開他心房的唯一鑰匙,別無備份。因為全世界最好的李澤言,隻有一個。


    許墨脫力般倚靠著牆壁,跌坐在地。他垂眸凝望著指尖那滴圓圓的小水珠,將它慢慢含進嘴裏,他從來沒覺得自己的味覺像此刻這樣敏感,苦澀的鹹甜隱隱刺激著他的淚腺。


    等待是漫長的,宛如耗盡了餘生的時間。


    等待是充滿希冀而又無比絕望的,他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他也不知道手術室的紅燈能亮多久。


    他突然想起冬夜裏那個赤著腳丫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凜冽的寒風,割在她小巧嬌嫩的小臉上,是不是割心一般的疼呢?是不是就像他現在這樣……心髒如同被一隻手毫不留情揪緊成了碎片呢?


    他會醒過來吧……


    會麽?


    如果那顆子彈射進的是自己的心髒,該有多好。


    是上天給予自己的懲罰麽?原本無心的人,竟然會在某一天陷入愛河。


    許墨啊許墨,本想用盡生命去保護的人,卻要讓自己眼睜睜看著他在懷裏慢慢消逝,沒有味覺沒有辨別色彩能力的你,有什麽用呢?


    你不過是個十足的失敗者。


    可是……澤言他說,我是他的王……


    吶,有他,我就足夠了。


    我願意收起我刺人的獠牙,隻在他麵前卸下所有的偽裝,將最柔軟脆弱的肚皮獻給他——你摸摸看,我不會傷害你。


    永遠不會。


    —


    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就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遠。


    冗長沉寂的長廊裏,慘白的燈光照在那人麵如死灰的臉上,殘留的血跡斑駁,隱隱透著幾抹幹涸的淚痕。


    許墨倏地抬起眼,起身的剎那因失衡而險些摔倒,他上前攥著主治醫師的手,深紫的眸瞳滿是懇切的詢問,“他……”唇瓣顫動,卻像是被什麽卡住一般。


    “……手術很成功。”醫生摘下口罩,擦了擦額上的汗,冷靜回答道,“子彈離病人心髒隻有不到一毫米的距離,再加上大量失血,按理來說成功機率是十分微小的。不過令我們都很驚奇的是,病人似乎是在靠什麽意念努力支撐著,在我們手術前為他打麻醉劑的時候,他竟然突然睜開眼睛,嘴裏似乎喊著一個人的名字。我猜想,他口中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他能夠堅持這麽久的信念所在,真是相當的不可思議。”


    澤言……即便是被埋藏於最深刻的黑暗,我依然……是你唯一的堅持麽?


    醫生看著眼前這個因激動而克製不住震顫的男人,繼續道:“不過,病人身上的許多部位都存在著較重的皮肉傷,有一處肋骨還出現了明顯的斷裂。他的頭部受到過猛烈的撞擊,從而引發了嚴重的腦震盪,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在此之前他的神經極限已經達到了超負荷的程度,因此大腦基本陷入沉睡狀態……”他抿了抿唇,看著許墨瞬間黯淡下來的臉,嘆了一口氣,“病人能在多久醒過來,我們不得而知。或許是幾天,又或許……是幾年。”


    他像是從炎熱濕悶的赤道被人丟棄到天寒地凍的南極,所有燃燒起來的熱情都在頃刻間熄滅得徹徹底底。


    “也就是說……也有可能,永遠都無法醒來?”


    他已經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是出於自己的唇齒,那個醫生還說了些什麽,他已經聽不真切了。


    許墨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墮入了冰窖。


    ☆、第二十二章 喜你成疾


    第二十二章喜你成疾


    他已經守在這裏不吃不喝不睡三天三夜了。


    悠然那時和周棋洛成功脫險,白起利用特警身份將殘局收拾妥當,迄今為止警察機關都無法得證那天晚上的任何作案線索與信息,而華銳總裁身陷昏迷的消息被魏謙快速地壓了下來,沒有走漏任何風聲。


    許墨靜靜坐在病床旁,伸出手指撫摸著那人已經消腫的臉頰。


    ‘知道麽,墨墨,我的命,是悠然救下的。’他還記得澤言這樣跟他說過。


    所以,那個時候,他就是一個人將所有的皮肉之苦獨自扛在了身上,為的就是不讓悠然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吧。


    許墨將那人冰涼的手放進掌心,細細親吻著。


    “是不是很冷?澤言,我給你吹吹氣就暖和了。”許墨湊唇不停地哈出熱氣,將那人無力癱軟的手小心翼翼地捂熱,感覺到了一絲溫度後,他笑得像個拿到糖果的天真孩童,“你看,親愛的,不冷了,不冷了……一點也不冷……”


    將那人的手放到自己衣內的胸口前,許墨垂眸看著男人削瘦的俊顏,“在這裏,我不會讓你冷的,所以,澤言可以睜開眼看我一下麽?你有好久都沒有罵我笨蛋了。”


    病床上的男人戴著氧氣罩,渾身插滿了管子,平靜地呼吸著,似乎在做著一場久久不願醒來的夢。


    許墨聽見他安詳的呼吸聲,眸光柔柔。


    “你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呢?”他親吻著李澤言的每個指尖,如同對待著世間最矜貴的珍寶,溫和的話語裏摻雜著嘆息,“是在做什麽不好的夢嗎?”


    許墨自顧自的說,伸出一隻手輕輕舒展開那人即使是昏睡也不肯放鬆的眉宇,眼底滿是濃濃的疼惜。


    “知道麽,澤言,我好想和你一起去環遊世界。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古典音樂麽,那我們去維也納金色大廳聽一場音樂會好嗎,還有法國的羅浮宮,我們可以到那裏欣賞古典繪畫和雕刻藝術,我們還可以去澳大利亞看大堡礁,去美麗的愛琴海,去薰衣草盛開的普羅旺斯,去‘天然之海’貝加爾湖,去曼努愛爾安東尼奧公園的海灘,去賭城拉斯維加斯,去神秘的布拉格……還有好多好多地方……


    “從今以後我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授,跟著你學做菜,給你做香香甜甜的馬卡龍吃……你累的時候我就給你捏捏肩捶捶腿,也想走進你的世界替你分擔……我很喜歡你叫我‘墨墨’,那樣的澤言總是紅著臉,很可愛……我猜你聽到了肯定又要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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