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上次出海以後,江譽行就沒有再見過徐依懷。他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聯係了,但江譽行還時不時會想起那個暮色迷人的傍晚,徐依懷是怎樣任性而張揚地斷言,他不接受她將會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損失。


    二十五歲之前,江譽行比普通的紈絝子弟更加紈絝子弟,他身邊的女人一批一批地換,但還真沒接觸過像徐依懷這樣的。那時年少輕狂,他最看不上的就是這種青澀得像顆未熟透的果子的女人,不懂事,更不懂性-事。二十五歲那年,他差點因那場海嘯而葬身大海,才漸漸開始改變。


    那是江譽行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死亡。被困在酒店陽台那幾天,他幾乎都在回首往事,不過說來也諷刺,他思來想去也沒找到一件值得自己自豪的事情。這是他第一次發現,他二十五年的人生是那麽的荒誕和無謂。如果硬要找一件值得自豪的事,那應該就是在幾天前,他在死神手下解救了自己的同胞。


    海嘯過後,江譽行真覺得恍如隔世。當時他也患上了急性創傷後應激心理障礙,他潛水、他探險,完全是為了克服心理障礙,卻不料這一切會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自那時起,他便不再沉迷美色玩樂,在海底停留的時間長了,偶爾會覺得女人還不如一條母鯨神秘可愛。


    被徐依懷表白應該是江譽行意料之外的事情。且不說秦征,就連祝潼都知道他舊時的狼藉名聲,他以為他們一定會規勸徐依懷遠離自己,想不到徐依懷不僅向自己表明心跡,被拒後還不知退縮。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他自己居然也樂在其中,聽聞徐依懷和秦征的關係被兩家長輩認可的時候,他慪得連氧氣瓶都不檢查就潛水,差點就出了意外。


    盡管是這樣,江譽行也不太理得清楚他對徐依懷的感情。在他的潛意識裏,徐依懷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徐依懷跟他曾求而不得的女人,也差得太遠了……


    今天徐依懷仍然穿得很樸素,白色短袖襯衣,黑色長褲,就連束起頭發的發圈也是黑色的,跟她身後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女孩形成強烈對比。直到徐依懷出聲,他才收回視線,問她:“你怎麽穿成這樣?”


    徐依懷臉上的悲傷根本藏不起來,她不想在祝恬麵前提前這種傷心事,於是她隻抿了抿唇,勉強地給了他一記微笑。


    在江譽行的印象中,徐依懷就算表白被拒,也不曾流露過如此哀傷的神緒。他的內心似乎被觸動了下,看向她的眼神隱隱帶著關切。


    幹徐依懷這行的,最懂得的就是察顏觀色。她沒有放過江譽行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徐依懷知道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她喜上眉梢,問他:“我們一起吃午飯吧?”


    她的情緒變得很快,快得幾乎讓江譽行措手不及。他還沒來得及答話,躲在徐依懷身後那小女孩探出腦袋,相當認真地對他說:“懷懷已經有男朋友了,您不可以答應她!”


    徐依懷立即抓狂,這丫頭平時好機靈得不得了,在關鍵時刻居然成了豬隊友!她半蹲在祝恬跟前,壓著聲音問她:“恬恬,是誰告訴你的?”


    祝恬轉著眼珠,雙手捂著嘴巴,腦袋使勁地搖著:“我不能說!我不能說!”


    徐依懷抬頭,江譽行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們,她訕訕地對他笑了笑:“她開玩笑的……”


    江譽行問:“所以呢?”


    “所以,”徐依懷將祝恬按回自己身後,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沒有男朋友呀,你可以答應我了。”


    江譽行何等敏銳,他說:“答應吃午飯可以,答應其他,不行。”


    徐依懷笑意不減:“也行呀,你中午想吃什麽?”


    “對麵有家西餐廳,那裏的牛仔骨不錯。”江譽行說。


    被冷落的祝恬再次探出腦袋,不甘寂寞地說:“懷懷,我要吃你做的水果披薩和土豆沙拉。”


    這種小孩子的玩意兒,江譽行肯定不愛吃。徐依懷安撫地揉著祝恬的腦袋,柔聲誘哄:“恬恬乖,今晚我再給你做這些好不好?”


    祝恬不答話,她扁著嘴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江譽行還不至於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他說:“那算了,有機會再約。”


    聞言,徐依懷有幾分失落,反而站在她身側的孩子倒露出了惡作劇後的得意笑容。江譽行眯了眯眼,突然就改變注意了:“要不,你也請我到你家裏坐坐?”


    徐依懷喜出望外,她的眉眼彎起,連聲答應:“好呀好呀。”


    祝恬鼓起腮幫子看著江譽行,江譽行居高臨下地睥著那人小鬼大的丫頭,心情莫名地愉悅起來。


    就在江譽行跟祝恬沉默對視之際,童裝店的導購小姐走過來,恭敬地對江譽行說:“江先生,您所購買的衣服已經包裝完畢,是不是照舊送到清和園?”


    江譽行點頭,他走到收銀台前刷卡付賬,同時也把祝恬身上那裙子的賬單也付了。


    祝恬很喜歡那套裙子,穿在身上就不肯脫下來。徐依懷拿她沒有辦法,於是隻好問導購要了一個紙袋,把祝恬原先的裙子裝進去。


    站在一旁的江譽行看著她把裙子疊好,突然開口:“那孩子是被你縱出來的吧?”


    “對呀。”徐依懷笑眯眯的,他問江譽行,“你知道嗎?我的人生目標就是生個蘿莉,養隻萌寵。我特別特別喜歡女孩子,你呢?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江譽行還是那麽平靜,他從徐依懷手中接過紙袋,隨後又把她們之前購買的幾袋衣服拿在手上。沉默了片刻,他才回答:“都喜歡。”


    離開童裝店以後,他們一起到超市購買食材。祝恬的食量不小,購買披薩餅坯的時候,徐依懷特地挑選了12寸的。


    祝恬一直黏在徐依懷身旁,她看到喜歡的零食和糖果就賴著不走。江譽行走在前麵,徐依懷趁機對她說:“要什麽都可以,不過恬恬等下可不能調皮,記住了嗎?”


    祝恬抱著花花綠綠的糖罐子,想也沒想就用力地點頭。


    徐依懷很欣慰:“好孩子!”


    然而,徐依懷還是高興得太早。他們抵達小公寓後,徐依懷吩咐祝恬幫忙招待江譽行,隨後就進了廚房忙碌。


    祝恬還真的有模有樣地招呼江譽行,她乒乒乓乓地從冰箱裏拿出飲料,然後又從櫃子裏把徐依懷的薯片、餅幹等大堆的零食都擺到茶幾上。


    隻是,當祝恬出色地完成任務後,她卻發現那個不會笑的叔叔居然坐著不動,根本沒有吃東西的意思。反而是抹茶,此際它正甩著蓬鬆的大尾巴,用鼻子好奇地嗅著那堆零食。她蹭掉鞋子爬到沙發說:“叔叔,你為什麽不吃?”


    江譽行有點好笑地看著那丫頭,他想伸手摸摸她的小臉,而她拒絕自己的觸摸。江譽行也不惱,將手收回,他問:“你叫恬恬?”


    祝恬點頭,繼而問:“您又叫什麽名字?”


    江譽行故意逗她:“我叫叔叔。”


    愣了三兩秒,祝恬憤怒地指控:“您騙人,你的鼻子會變長!”


    以江譽行的功力,要對付這種黃毛丫頭一點壓力都沒有。他給祝恬剝了顆糖,然後塞到她手裏:“我沒有騙你,你剛才不也這樣叫我嗎?”


    祝恬到底是個孩子,她雖然知道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最終隻能心滿意足地吃糖。江譽行拿的那顆糖正是她最喜歡的青檸口味,酸酸甜甜的,她吃得眯起了眼睛,看上去可享受了。含了一會兒,她又用力將硬糖咬碎,口齒不清地說:“叔叔,我媽媽說我不能吃糖果的,因為會咳嗽。”


    江譽行瞄了她一眼,這小鬼年紀輕輕就懂得推卸責任,長大以後肯定是個人精。他忍不住端詳著她的五官,片刻以後,他問:“你媽媽是不是叫祝潼?”


    祝恬滿臉驚訝,她猛地趴到江譽行身上,鬼鬼祟祟地說:“您怎麽知道的?”


    江譽行猝不及防,身體被祝恬撞得歪了歪。他將手繞到她腋下,稍稍拉開了她和自己的距離:“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祝恬有點崇拜地看著他,繼而問道:“那您認識我爸爸嗎?”


    “你不知道你爸爸是誰?”江譽行用手指托起她的小下巴,祝恬應該像祝潼多一點,長大以後想必是個令人操心的女魔頭。


    祝恬搖頭,她難得露出渴求的神色:“您能不能幫我把爸爸找出來?”


    江譽行說:“看心情吧。”


    祝恬不太懂江譽行的意思,她長長地“哦”了聲,接著就在沙發上亂蹦亂跳。她跳著跳著就累了,她又爬到江譽行身邊,扯著他的襯衣說:“叔叔,您看到那幅畫沒有?那是我送給懷懷的。”


    順著她的小手指,江譽行看到牆上掛著一幅充滿童稚的水彩畫。他還沒欣賞完畢,她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不過隔壁那副畫,櫃子上的花瓶,哦,還有很多很多東西,都是懷懷的男朋友送給她的。對了,叔叔,您知道懷懷的男朋友是誰嗎?”


    江譽行正想給她多剝一顆糖的,聽了她的話,他隨手將糖果扔回茶幾:“男朋友是什麽東西你知道嗎?”


    祝恬仰著脖子看著他,語中帶著強烈的求知*:“男朋友是什麽?”


    江譽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很快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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