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妙妙帶著自己的玩具箱子回來時, 屋中兩個小孩已經達成了短暫的和諧。


    她拖過來的時候還有些費勁,多虧了大黃在後麵用身體幫著頂。


    妙妙抹了一把汗,高興地問:“小哥哥, 你喜歡玩什麽?”


    妙妙的箱子可有不少玩具呢!到了原家之後,凡是京城裏有的玩具, 家裏人便全都幫她找來,以前妙妙隻有大黃陪著玩, 現在玩具堆得快要滿出箱子, 她都可寶貝了,每一個都擦得幹幹淨淨,也隻有好朋友來到家中, 才舍得拿出來。


    但這些玩具,妙妙覺得稀奇, 其他人可不覺得, 三人往箱子裏一看, 都是常見的東西, 還不如看小雞有趣。而宣晫更是已經過了玩玩具的年紀, 如今他拿來當樂趣的皆是典籍與貨真價實的弓箭刀槍。


    陸越已經坐了回去, 如今他看宣晫順眼極了, 主動道:“妙妙妹妹,你不是還打算要帶他出門的嗎?”


    妙妙恍然大悟,“對呀, 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下人端著廚房剛做好的熱騰騰的點心上來,眾人也來不及嚐了,一人手裏抓了一塊,幾個小孩兒一股腦地便往外麵衝。


    宣晫被夾在中央,妙妙和陸越從兩邊擠著他——在他配合的點頭附和之後, 這個小孩兒對他的態度頓時翻轉。宣晫一手牽著妙妙,一手還拿著甜膩膩的點心,後者讓他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舒展開來。


    等上了馬車以後,他就和那三個小孩一起,把手中的點心吃掉了。


    四人一狗一貓擠在了一輛馬車裏,馬車的車廂並不算寬敞,即使是四個小孩一條大狗也有些擁擠,但無論是哪個人都沒有介意。宣晫本就是隱瞞身份微服出宮,而妙妙更不會主動提起,好在宣晫雖有些不習慣,倒也沒有覺得不適。


    至少在宮中,他還從未有和哪個兄弟這樣親近過,伴讀也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可陸越卻已經大搖大擺地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副哥倆好地說:“這要說起京城裏好吃好玩的,滿京城也沒有比我更了解的人了,在京城之中,就屬我最……”


    妙妙急急忙忙地說:“小哥哥,你別聽他的,陸哥哥最會騙人了!”


    陸越一噎。


    旁邊的唐月姝也附和道:“陸越,你別見著一個人就吹牛,要是他們都像妙妙一樣當真了怎麽辦?”


    抬眼還能看見妙妙鼓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模樣,陸越訕訕地收回了手。


    他掙紮著道:“這怎麽會是吹牛呢?我這也是實話實說,我今天就沒說過一句假話,你……”他納悶地轉頭看向宣晫:“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都認識這麽久了,他還不知道這個新朋友的名字。


    宣晫頷首道:“叫我卓宣吧。”


    妙妙眼睛一亮,朝他暗示地眨了眨眼睛:“宣哥哥?”


    “嗯。”


    唐月姝問:“你也是京城裏的人,怎麽沒有在學堂裏見過你呢?妙妙妹妹說,你平時不出家門?連學堂也不上嗎?”


    宣晫:“家規森嚴,家父為我請了好幾個老師,平日裏輕易出不了門。”


    “我懂我懂。”陸越搖頭晃腦:“我爹也總是讓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總是說我在學堂裏麵太調皮。我本來以為我爹已經夠嚴厲了,沒想到你爹比我爹還凶。”


    唐月姝也附和:“我爹平時也很凶。”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開始和朋友抱怨起家中長輩凶巴巴的,不能多吃點心,不能和其他小朋友多玩鬧,芝麻大的小事在他們小小的腦袋裏好像也是天大的事情。妙妙絞著手指頭,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想要參與進去,卻又覺得自己的爹爹哪裏都好,實在舍不得說爹爹的壞話。


    馬車駛離這片住宅,往熱鬧的街市走,車廂裏搖搖晃晃,側麵的車簾也隨之飛舞起。


    陸越往外看了一眼,納悶道:“妙妙妹妹,你爹怎麽那麽不放心你出門,出門一趟,就在京城裏逛逛,還要帶那麽多人?”


    宣晫也聞言看去。


    那哪是原將軍派來保護妙妙的,是來保護他的。


    妙妙仰著一張呆呆的小臉:“可能是我爹爹不放心我吧?”


    陸越又警惕地問:“那我們去玩了什麽幹了什麽,這些人不會還和你爹告狀吧?”


    “怎麽會。”妙妙驕傲地說:“我爹從來不說我不好呢!他可喜歡我啦!”


    那陸越就放心了。


    “以前我帶著人出門,結果回家以後,他們就把我做的事情告訴了我爹,我爹一生氣,就把我打了一頓,讓我好幾天下不了床!”


    妙妙問:“陸哥哥,你做了什麽?”


    陸越眉飛色舞地說:“我把劉奇那小子給打了!打的他屁滾尿流,喊我爺爺!哈哈!”


    宣晫:“……”


    他飛快地看了妙妙一眼,手指頭蠢蠢欲動。


    妙妙渾然不覺,追問道:“劉奇是誰呀?”


    “以前也是我們學堂裏的學生,他也是個壞小孩,經常在學堂裏欺負人,有一次還把同學推到了井裏,差點就出人命了。”唐月姝也知道這件事情,這會兒幫著解釋:“陸越把他的手都打斷了,所以陸越的爹爹才會這麽生氣。”


    妙妙哇了一聲,看著陸越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


    打架是打架,可打壞人就是替天行道!


    陸越得意地說:“誰讓他欺負的是我們班的同學,他就喜歡欺軟怕硬,就不敢欺負比他厲害的人,我當然看不過去了!要比厲害,他沒我厲害,他爹也沒我爹厲害,他表哥的表弟也沒我表哥的表弟厲害,他一遇上我就怕了!”


    宣晫又看了他一眼。


    劉奇?那就是去年被貶官外放的劉大人?


    陸越站直了身體,他人小,就算站直了腦袋也碰不到馬車頂,此時牛氣十足地道:“在這京城裏頭,隻要是我——哎呀!”


    “籲——”


    行駛中的馬車忽然停下,所有人都順著慣性往前倒去,又猛地坐了回來。唯獨陸越站著,直接身子一歪摔出了馬車。


    好在車夫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住,好險才沒摔到車下去。


    妙妙等人被嚇了一跳,連忙拉住他還在車廂裏的兩條腿,把他拉了回來:“陸哥哥,你沒事吧?”


    陸越哪想到會出這麽大一個醜,連忙捂著鼻子爬了起來,他的鼻子撞到了,這會兒酸疼的要命。陸越吸了吸鼻子,一股熱流湧出,他垂眼要看,宣晫已經掏出帕子飛快地捂住。


    但不用看,他也感受到自己鼻子血流如注,陸越的眼淚都出來了,捂著鼻子崩潰地大喊:“怎麽回事啊!”


    車夫道:“小姐少爺們,外麵有人攔路。”


    妙妙連忙探出腦袋往外看。


    隻見前方的路上出現了一隊凶神惡煞的大漢,個個虎背熊腰,肌肉虯結,他們每個人手中各牽著一條惡犬,拿著一根粗長的木棍,不論是人是狗,都紛紛露出凶相,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人群散開,有幾個人抬著一個步輦走了出來,隻見步輦之上坐著一個小人,眾人仔細一看,此人年歲不大,神色傲慢,態度囂張,相貌眼熟,可不就是蔣玉升?


    妙妙捏緊了小拳頭:“蔣玉升,你為什麽要攔我們的路?”


    大黃也從馬車裏探出了腦袋,衝著對麵齜牙咧嘴。


    “當然是特地來堵你們的了。”蔣玉升站起來,被身邊一群壯漢圍在中央,自覺底氣十足,更是耀武揚威:“要是你識相的話,趕緊向小爺下跪求饒,說不定小爺就可以饒你一命。”


    唐月姝把貓放下,緊張地把妙妙擋在身後:“蔣玉升,你忘了之前的事了嗎?要是你敢對我們做什麽,我們家裏人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們有什麽好怕的?”蔣玉升趾高氣揚地道:“這裏連個路過的人都沒有,誰能知道是我幹的?再說了,把你們打了又怎麽樣,難道我還怕你們?在這京城裏頭,除非是皇上來了,就沒有我怕的人!”


    陸越捂著鼻子,氣得跳腳:“蔣玉升,你你你……小心我回家告訴我爺爺!”


    “你爺爺?你爺爺有我爹厲害嗎?”


    宣晫皺著眉頭坐在馬車之中,並未隨他們一起冒出頭。


    他今日出宮時高高興興的,哪怕是與妙妙的玩樂多了兩個小孩,聽了一路的嘰嘰喳喳,也沒有覺得不快。但在此時,他攢了好長一段時日的興奮喜悅都沒了。


    妙妙攥著狗繩,大聲威脅:“你再不讓開,小心我放狗咬你啦!”


    “我才不怕你,你有狗,我也有,我還有很多隻!”蔣玉升得意洋洋地說:“今天我不但要教訓你,還要殺了你的狗,看你以後還怎麽威風!”


    先前他吃了一個大虧,還被他爹勒令不能再在學堂裏鬧事,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就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好好教訓他們一頓,早就準備充足,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之前妙妙和學堂裏的小孩四處打聽時,他就聽說了,原妙瓊在初九這一天要和別人去玩,等今日到學堂裏,再看連陸越都不見了,他便趕緊來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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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把人堵住了!


    他帶了打手和惡犬,哪裏還怕對方一麵一隻大狗?


    “我們也帶了人。”妙妙一點也不怕他,氣哄哄地說:“你沒看見嗎?我們旁邊有好多人,都是我爹爹留下來保護我的,你要是敢動手,我爹爹知道了,我……我就讓我爹打你爹!”


    蔣玉升也看見了那些人,可那些人的外表還沒他帶的打手凶惡,他才不怕,一揮手,狂傲地道:“動手!”


    那幾個大漢手一鬆,那些早就已經蠢蠢欲動的惡犬立刻狂吠著朝這邊撲了過來。三個小孩紛紛嚇了一跳,臉上血色盡失,妙妙腦子裏空白一片,連大聲呼救都忘了。


    她還未回過神來,忽然從後麵生伸出一隻手,把她拉進了馬車裏。


    宣晫把她抱到懷中,捂著她的眼睛耳朵,怒聲道:“還不快動手!”


    本來圍在馬車旁邊的侍衛手中長刀鋥然出竅,他們全都是原定野留下來的精銳,隻見幾下刀光劍影,那幾隻惡犬瞬間屍首分離,狗頭落地,麵上還殘留著凶相,惡犬缺了腦袋的身子還未反應過來,順著慣性往前跑了幾步後才轟然倒地,鮮血沒幾息便染紅了地麵。


    蔣玉升已被眼前的場麵嚇呆,一屁股撲通坐回了步輦上,騷臭的黃色液體順著步輦滴滴答答流了下去。那幾個大漢也俱是被嚇了一跳,猛然後退了一大步。


    而在侍衛動手的刹那,大黃已經機靈地將兩個小孩拱進了馬車裏,用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他們的視野,等車簾落下,他們更是什麽也沒瞧見。


    馬車裏的人滾做一團,妙妙掙紮著爬了起來。


    “怎麽了?”她茫然地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妙妙想要出去看,又被宣晫拉了回來,大黃也擋在前麵。她仰頭看去,就見小哥哥板著臉,神色嚴肅,看上去像是生氣了模樣。妙妙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樣子,一時也被嚇住了。


    “小哥哥?”


    車夫是見過大場麵的,此時冷靜地道:“小姐少爺們,外麵出事了,還是先回府吧。”


    宣晫沉著臉道:“把人拿下,帶回去審問。”


    外麵的侍衛應聲而動,鋒利的寒刃橫在脖頸上,那些大漢哪裏見過這種場麵,紛紛跪倒在地,連聲求饒,蔣玉升連著步輦一塊兒摔到了地上,褲子濕漉漉的,好半天爬不起來。


    冰冷的大刀橫在他的頭頂,刀尖正對著他的眼睛,蔣玉升直愣愣地盯著,都來不及哭,直直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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