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李舒夜的背影被洶湧的怨靈所吞沒,蘇洛一瞬間戾氣攻心,差點就要拔劍與那些怨靈同歸於盡時,卻見李舒夜被那洶湧白影包圍著,安然無恙。那些白影不斷的怪叫著從他身體中穿過,一如穿過眾人的刀劍一般沒有實體,卻也絲毫傷不了此時手無縛雞之力的李舒夜,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這意外的情景震的愣在原地,直到李舒夜一步步的走向了那圓石台,然後拿起了放在上麵的古樸玳瑁箱,啪的一聲打開來。


    玳瑁箱中空空如也,並沒有眾人所想的邪功秘籍,李舒夜將空著的玳瑁箱朝向眾人,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微笑,“那麽,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是時候該出麵說明一切了罷。”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最先吼出來的人卻是葉昀,他方才還沉溺在失去大哥與唐念的絕望之中,此時一見事有轉機,自然是心急如焚。


    蘇洛拍了拍他的肩,李舒夜的智謀她見識過好幾次,既然舒夜能篤定的以身噬怨靈,自是猜出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她深呼吸一口氣,平息方才因戾氣而翻湧的內息後,又有些無奈的瞪了李舒夜一眼。


    無論李舒夜如何篤定,用那般以身涉險的方式來證明,也著實把她給嚇壞了。


    平靜下來之後,蘇洛才發現身邊之人已經所剩無幾,不知有多少人在剛才的騷亂中被那些怨靈所吞噬,此時平安抵達這處空曠溶洞的人也僅有蕭雲,江憐南,林旭以及部分青麓弟子,還有她與李舒夜跟葉昀這些人而已。


    李舒夜這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一時間除了葉昀之外竟無人開口說話。李舒夜也不介意,慢悠悠的將那玳瑁盒子扣好放回了圓石台之上,沉靜的眼神一一掃過眾人,最終停留在某個人的身上,“這所謂的被壓製在天魔噬心*中的怨靈,不過是有人編造出來讓諸位入戲的謊言罷了。那怨靈既是無形無體,無法被刀劍所傷,又如何傷得了人?”


    李舒夜說著,微微抬了抬手,頓時就有怨靈嘶嚎著朝他撲來,半透明的軀體卻是穿過了李舒夜的手,如幻影一般無法造成任何傷害,“我們之所以堅定的認為怨靈能傷人,不過是被第一個受傷之人先入為主了,諸位難道沒有發現從他之後就再無人在怨靈手中受傷,有的不過是那些被整個吞噬消失的人而已。”


    蘇洛聞言一驚,腦中閃電般劃過一個念頭,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第一個受傷的人——那個為了護得任青瀾不被怨靈所傷,以身為壁擋下了怨靈第一擊,口中溢血的人。


    蕭雲。


    如今想來也是詭異,若那怨靈真能傷人於無形之中,在她護著李舒夜在怨靈群中奔逃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會被誤傷一些才是,哪怕是當初跟李舒夜在南疆突圍腐屍群時兩人也不可能毫發無傷,更何況是這厲害百倍的怨靈,而現在蘇洛全身上下都無一處傷口,連被她拽著跑了一段的葉昀也是。


    是蕭雲的傷讓他們先入為主,以為怨靈能傷人,再加上身邊的同伴不斷消失,場麵又各種混亂,一時間也無人注意到這一點。


    而蕭雲又是為了什麽,不惜用這麽勞神費力的方法誤導他們,還有那些被怨靈吞噬而消失的人,又去了何處?


    蘇洛有一肚子話想要上前質問蕭雲,這個曾經默契無比的搭檔越發讓她覺得陌生,甚至是不寒而栗了。蕭雲就站在她的不遠處,微微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而他身邊的林旭一點沒有震驚,反而有種被人戳穿的驚慌失措,神態已然說明了一切。


    “我來替你解釋罷。”李舒夜看似漫不經心的彈了彈衣角,“這一切從雲湖盟發出召集令開始就是個騙局,你們的確在這青麓地宮得知了一些關於天魔噬心*的秘密,甚至紀子修從十五年前就負責保管秘籍的事也是真的,然而林旭絕無可能對地宮之事毫無知曉。從走進地宮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他,雖然途中遇險不少,青麓劍派卻每一次都是受損最小的門派,哪怕是到了這裏,隻有阿洛跟江掌門還有少盟主你這樣的高手才有可能從那白影中全身而退,這些武功平平的青麓弟子又是憑著什麽?”


    李舒夜似笑非笑的看著沉默的蕭雲,“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林旭從一開始就知道隊伍會遭遇這些。他從紀子修那裏得知了地宮的全部秘密,而你們打算利用這個秘密順,勢將眾門派一網打盡。”


    “那些被怨靈吞噬而消失的人,怕是被轉移到某處地牢裏了罷。我注意觀察過每一個人消失時的情景,必然是被逼到牆角或者拐彎處才忽然消失不見的;那並不是怨靈噬人,而是人踩到牆上的機關被轉移到另一處地方了而已。這地宮以青麓修行百年的奇門遁甲之術為基,自是有很多我等無法察覺的密室暗牢。”李舒夜依舊看著蕭雲,“否則就會像我現在這樣,無論站上多久,也不會被怨靈吞噬而消失,因為這為存放秘籍的圓台之下是斷然無法修建密室的,我說的對嗎,少盟主?”


    蕭雲一言不發,不承認,卻也不反駁,嘴角緩緩勾起了一絲弧度,看的眾人莫名心寒。


    “這匣中秘籍已失,那天魔噬心*到底在誰手中,意外受傷而不能前來的任千行盟主又是如何,少盟主不打算好好解釋一番嗎?”李舒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蕭雲,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蘇洛不敢置信的聽完李舒夜的分析,再開口時聲音竟然有了些顫抖。


    “蕭雲…………舒夜說的,是真的嗎?”


    “嗬。”蕭雲終是低聲笑了起來,緩緩的抬起頭來看向蘇洛,聲音帶著嘲諷的意味,“仔細想來這一係列的安排也多是臨時起意,漏洞百出,阿洛你卻一次也沒能發現,我該感動一下你是如此的信任我嗎?”


    “蕭雲!你把我大哥跟阿念都弄哪兒去了!——”葉昀目赤欲裂,心急如焚,竟是沒想到這一出鬧劇的始作俑者會是他一向敬重的‘蕭大哥’,拔劍就要朝蕭雲攻去。蕭雲嗤笑了一聲,身形往右一轉,輕輕鬆鬆的避開了葉昀的長劍。


    “急什麽,這就送你去見他們。”蕭雲笑了一聲,那笑容說不出的陰冷滲人,與平日裏的形象相去甚遠。他身旁立刻飛來了一隻白影,張口便將葉昀給吞了下去,整個人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他腳下的土地彈出一圈如漣漪般的水紋,很快便恢複了平靜,蕭雲施施然負手而立,“青麓劍派的八卦月靈陣,果真是名不虛傳,這些白影如你所想,皆為幻影罷了,而發動契機便是那山壁之上發光的月靈石。如此天衣無縫的陷阱,我卻是沒想到有人能看破了,我倒是小看了你啊,凜淵閣主。”


    “蕭雲…………蕭雲…………!!”


    蘇洛整個人都在顫抖,像是在壓抑著極大的憤怒,“是不是你——!!在雲湖堡裏殺了破軍他們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又如何?”蕭雲像是徹底放開了一般,再也難得在蘇洛麵前掩飾什麽,他扯出一個格外奇異的微笑,像是同情,又像是妒忌,朝著蘇洛一字一頓道,“那六人都是我親手殺的,就在你我即興比劍的那一晚,連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凜淵閣殺手一起。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在那一晚讓我下定決心啊。”


    蕭雲似笑非笑的看著蘇洛,似乎非常享受她的憤怒,“林遠那個廢物,有膽子從他師父那兒把天魔噬心*偷出來卻沒膽子好好練,是以被凜淵閣的人給盯上,那一晚我守在青瀾房前等她醒來,卻是正好撞見了被凜淵閣追殺的林遠,他拿天魔噬心*的秘籍求我救他一命,我便替他囚了那凜淵閣的殺手。”


    “但你最後還是殺了他。”李舒夜的目光冷冷看來。


    “那是自然。既是決定要獨吞秘籍,我怎會留他性命。”蕭雲理所當然的哼了一聲,“不僅是他,所有接觸過天魔噬心*秘密的人都得死,林遠,那個殺手,還有地牢中七星連環塢的人。”


    蘇洛周身顫抖,心髒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鈍痛,幾乎快要站立不穩。覆蓋在真相上的那一層霧終於散去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清晰明了起來,蕭雲等她回來的那一晚,蕭雲格外反常的行為,蕭雲在比劍之時那恍若訣別的目光……當她還在為昔日好友的改變而黯然神傷之際,對方卻是一步一步設下了陷阱,親手將她引入局中,可笑的是她竟是一次也沒能看清身邊之人的真麵目。


    “為什麽………………”蘇洛幾乎將一口銀牙咬碎,才能勉強保證自己還有站在這裏的神智。憤怒的洪流幾乎要衝毀她的理智,她用盡全力克製住不斷顫抖的手,迫切的想要聽一聽蕭雲的理由,否則的話…………


    “為什麽?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蕭雲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一般,反問了她一句,“得到天魔噬心*,稱霸整個江湖,這就是我一直以來的目標,阿洛你枉稱我的知己,竟會不知道?”


    紫衫的青年說著,一邊朝虛空中伸出雙手,臉上是因權勢而迷醉的神情,“那可是足以統領橫掃整個江湖的無上秘籍啊,是以林遠能為了它背叛自己的師父,就連你曾經敬若父兄的盟主任千行,也會為了它而暗中委托凜淵閣對紀子修痛下殺手,人人都會為這秘籍而瘋狂,相比之下我做的這些事又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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