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阿洛的師承有關麽?”


    “嗯。”葉昀並未相瞞,蘇洛的師承是每一個熟識她的人都知曉的事實,“穆星洲前輩獨創的紅塵心法並未搭配相應的劍法,用阿洛的話來說就是心有劍道,所揮之劍自會去到所想之處。唔…………大概就是想怎麽砍就怎麽砍吧。”


    葉昀撓了撓頭,也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奧秘,“你看阿洛的劍法,跟傳聞中讓人聞風喪膽的血魔穆星洲根本沒有一點兒關係吧?然而她卻是紅塵心法唯一的傳人。”


    李舒夜想起關於穆星洲的種種傳聞,點了點頭,確實不太像。


    叮——


    交戰之處傳來一聲異樣的脆響,蕭雲橫劍接下蘇洛的劈砍,被那突然增大的力道壓的退後了好幾步,蘇洛手中之劍緋光更甚,身法也變得更加靈活矯健,與先前胡亂劈砍時判若兩人。這是紅塵心法發動的征兆,蕭雲當然不會陌生,緊接著也運起了內功,蒼鈞劍上頓時泛起了細小的微茫。


    “阿洛,你認真的?”蕭雲揮劍,蒼鈞帶起的氣浪頓時撲向緋刃,蘇洛手腕一轉,輕鬆化解了下來,回敬了一發更加猛烈的內功氣浪。


    “要戰便得戰的痛快,過家家酒一樣的互砍算什麽。”蘇洛挑了挑眉,向前一個傾身後回旋,緋刃帶出一圈炫目的微光,空氣中頓時充斥著兵刃顫抖的嗡鳴聲,“再說我倆也好久沒試過手了,難得有個機會不是?”


    說話之間蘇洛已經疾刺了十幾劍,緋色的劍光在疾行之中猶如驟雨,叮叮當當的落在了蕭雲的蒼鈞劍之上,蕭雲轉身一個回防,趁蘇洛不備之時提劍右攻,二人的身影分開又合攏,氣浪與劍光不斷洶湧而出,連觀戰的眾人都感覺到了這兩股纏鬥在一起的磅礴內息,不禁暗自心驚,思考起換作自己的話能有幾分勝算。


    連先前開口的海道長也忍不住捋著胡子感慨了一句,當真是後生可畏啊。


    二人不斷激鬥,入戰這麽久後身形依然快如閃電,稍微一晃神就會跟丟他們的動作,讓眾人不得不屏息凝神,集中所有注意力來觀看這場比試。庭外不時的有樹枝被兩人的內力所斷,被激鬥的劍風吹到空中;地麵上也交錯著無數深淺不一的劍痕,眾人這才明白蘇洛將比試場地選在中庭之外的原因,如果在中庭裏就打起來,整個晚宴場怕是都不能幸免。


    蘇洛的動作越來越快,劍刃上的緋光襯著她一身緋衣,整個人仿佛飄忽在夜間的魅影,令人防不勝防,蕭雲的攻勢明顯被拖住了許多,轉勢為守,蒼鈞劍舞的密不透風,不給蘇洛留下任何一絲機會。


    李舒夜注意到緋衣少女的劍法不再像最初那樣泄憤般一味求快,變得更加靈巧詭秘,出其不意;時而小心謹慎,時而又膽大包天,叫人捉摸不透。若是一定要用一個詞來概括蘇洛的劍法,李舒夜覺得那是‘自在’,沒有劍法的拘束,也沒有套路的限製,無所顧忌也無所猶豫,當真是心之所向則是劍之所指,像風一樣隨性而自由。


    哪怕隔著人群也能感覺到緋衣少女嘴角那些微的笑意,李舒夜無奈的搖搖頭,蘇洛果然是趁著比劍在發泄心中的鬱火,打了這麽一會兒心情舒暢了,劍勢中立刻就能體現出來,跟她的人一樣好懂。


    蕭雲應該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似乎想要加快結束比試,劍下不再留情。蕭家的劍法是配合著蒼鈞劍而創,充滿了屬於戰場的殺伐果決,氣勢萬鈞,落下的每一劍都猶如鐵蹄踏過,渾厚的內力震得緋刃嗡嗡作響。蘇洛哪會如他所願,胸口氣勁一提,紅塵心法的內力肆意而出,帶著緋刃迎麵直上,與蕭雲硬碰硬的對撞。


    這場凶狠的碰撞並未持續多久,最終因為蘇洛一個疏忽,蕭雲的蒼鈞劍如遊龍而出,堪堪挑飛了她手中的兵刃,為這場即興而起的比試畫上了句號。


    周圍沉寂了一下,頓時爆發出了熱烈的叫好聲,都在為這場精彩而激烈的對決鼓掌。蘇洛撓了撓臉頰,上前撿起被挑飛的緋刃收回袖子裏,朝同樣收劍的蕭雲笑了笑,聲音因激烈的打鬥還有些喘息,“呼……果然還是打不過你。”


    “進步不錯。”蕭雲向她走來,拂了拂衣衫上因打鬥而留下的灰跡,“能一口氣把我逼到一百二十招以外的人,也隻有阿洛你了。”


    “那是因為我未盡全力!”蘇洛不甘示弱的朝他吐了吐舌頭,“因為對戰之人是你,所以我永遠都無法真正毫無顧忌的出手,這才會輸給你的。”


    “要這麽說的話我不也是一樣?”蕭雲挑挑眉,聽蘇洛不甘心的嘁了一聲。


    “好吧,這次算你贏。”


    蕭雲回以一個微笑,竭盡全力壓下自己體內因激戰而沸騰的內息。


    其實並不是這樣。


    蕭雲暗中握緊了拳,心中揚起驚濤駭浪。


    剛才的比試中,他已然用盡了全力。不是蘇洛所說的那種與友人間切磋的全力,而是真正將她當做敵人,賭上性命一戰的全力;若非如此,他已然無法像從前那樣,稍微認真一點便可以壓製住蘇洛,單方麵以他的意思結束比試。


    不知從何時開始,蘇洛的武功竟然已經在他之上了。


    蕭雲的心中泛起了一絲苦澀,隨之湧上來來的,還有一絲他絕對不想承認,卻也不能忽視的,嫉妒。


    他從小天資聰慧,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習武之才,承載著蕭家所有的期盼長大,同輩之人中從無敵手,直到四年前在試劍大會上遇到蘇洛。初遇之時他便知道蘇洛的天賦絕不在他之下,隻是那時候蘇洛才剛剛下山入世,武功雖高卻少有實戰經驗,自然不會是他的對手。


    然而不知不覺間,蘇洛竟然已經走到他前麵去了。蕭雲閉上了眼睛,起伏的心境讓胸中翻湧的內息始終平靜不下來,攪得他心煩意亂。


    他知道自己絕不該為搭檔的進步而感到妒忌,然而眼看著一直在自己之下,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在毫無察覺間超越了自己,那種感覺實在讓人苦不堪言,尤其是對他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來說。


    明明都一同習武,一同修煉,一同在江湖上跟人廝殺對決,到頭來卻是蘇洛更勝一籌,也就是說其實她的天賦,比自己更高嗎?


    這是蕭雲絕不會認同的事。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這兩天一直盤旋在腦中那個危險的念頭徹底噴湧而出,再也停不下來。


    比試結束,人群中有人三三兩兩的圍了上來,葉昀跟李舒夜也在其中,前者笑著擂了蘇洛一拳還說了些什麽,惹的少女惱羞成怒抓住對方一頓扁,而那個略帶病氣的白袍青年則淡定的站在一旁,臉上是絕不會對旁人露出的溫和神情。


    蕭雲覺得胸口有點熱。


    蘇洛總是這樣,很容易交到各式各樣的朋友,不自覺的將旁人吸引過來,連最開始是仇敵的人最後也能跟她打成一片,像是葉昀,還有那七星連環塢的貪狼。蕭雲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起有了這種奇怪而陰暗的心思,見不得蘇洛跟人好,也見不得蘇洛比他好。


    她就該一直是初遇時的那模樣,帶著崇敬而信任的眼神跟在自己身後,她比誰都強,卻唯獨強不過自己;她鋒芒畢露,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卻獨獨在自己跟前溫順可靠,是他手中除了蒼鈞劍之外另一把稱心如意的武器。


    所以當看到蘇洛最終為了他而選擇毀滅七星連環塢的時候,蕭雲會有一股隻能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扭曲的滿足感。


    他承認自己是故意吊著任青瀾的,他當然知道蘇洛不痛快,但那又如何?她在江湖上交那些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朋友時,腦子一熱跟別的人推心置腹生死相交時,又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蕭雲低頭一看,卻是滿眼傾慕的任青瀾,用小聲而嬌柔的語氣恭喜他贏得比試。任千行就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眼中也有讚許,他剛剛才贏了蘇洛,用自身的實力證明了雲湖盟新生代第一人的稱號。


    任千行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隻等他點個頭,雲湖盟的未來就會掌握在他的手中。


    “阿洛——”蕭雲抬起頭叫了緋衣少女一聲,蘇洛停下追打葉昀的腳步朝他望過來,一時間蕭雲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一道牆隔在了兩人之間,將他們所在的世界生生劃為了兩個部分。


    沒有了他,蘇洛也會有葉昀,有李舒夜,有許許多多他認識的不認識的至交好友。


    從一開始蘇洛她就不是那個能跟自己走到一路的人,隻不過是他遇到她的時間最早罷了。


    有些事情,是到了必須要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第二滴血


    因為與蕭雲那場酐暢淋漓的比試,蘇洛心中鬱火稍結,當晚終於睡了個好覺。她從三個月前跟蕭雲一起負責徹查凶案之後就一直懸著心,好不容易回到雲湖堡後又是吵架又是遇襲,這一放鬆下來立刻睡的不省人事,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


    一醒來蘇洛就覺得氣氛不大對勁,外麵實在太安靜了,蘇洛的住處是雲湖堡內接待雲湖盟成員的地方,換做平時早就已經吵吵鬧鬧了,這會兒卻像是一個人也沒有。她快速起床把自己收拾幹淨,剛準備出門一探究竟就碰上葉昀急匆匆敲門進來,後麵跟著麵色沉靜的李舒夜。


    “正好你起來了,阿洛,盟主讓所有人到中庭集合,我們來叫你一塊兒過去。”葉昀一邊說著一邊蹙眉,似乎遇上了十分不愉快的事,蘇洛見狀奇怪的回問了一句。


    “好好的為什麽要到中庭集合?發生什麽事了?”


    “…………林遠死了。”葉昀抬頭看著她,顯然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不久,“毒發身亡,死在自己的房間裏。我說昨晚上酒宴怎麽不見他,都是他那師弟在晃悠,原來那時候他已經中毒昏迷了?你們怎麽都不告訴我。”


    葉昀跟林遠的私交不錯,常常跑到青麓劍派找他喝酒,眼下驟然聽到好友離世的消息自然有些不能接受,再者林遠的功夫雖不如蕭雲跟蘇洛那麽彪悍,好歹也是青麓劍派獨當一麵的大師兄,怎會如此輕易的讓人下毒身亡?


    “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蘇洛看了李舒夜一眼,朝葉昀解釋道,“當時林師兄隻是中毒昏迷,舒夜跟盟主都去看過了,確定暫無大礙後才離開了。盟主的意思是晚宴的節骨眼上不易多事,先解決凶案的問題,再徹查林師兄受襲一事,卻沒想到……”


    李舒夜的眉頭微微一跳,“按常理來說,林少俠絕不應該毒發身亡……我們發現他身中鳶姽之毒的時間並不算晚,理應藥到病除才是。”


    “有沒有可能是新品種的鳶姽呢?”蘇洛皺了皺眉想到,“盟主不是提到說這毒傳入蘇淮以來被改進了十多次,說不定這一次是大家都不熟悉的新種類。”


    的確是新種類沒錯。李舒夜在心中默默接了一句,由他親手改良配置,專用於暗殺的鳶姽。所以他能肯定林遠絕不是死於毒發身亡,如果去的是別人也就算了,由他李舒夜親自看診配以解藥的病人,怎麽可能是毒發身亡?


    可惜他們不是第一個發現林遠身亡的人,趕到現場時青麓劍派已然接管了林遠的屍體,任千行震怒,勢必要抓出陷害林遠的凶手,遂派人向暫駐在雲湖堡的各門派說明真相,而後所有人到中庭集合調查當晚詳情。


    當然,這話現在並不方便告訴蘇洛,變數來的如此突然,他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李舒夜默不作聲,順著少女剛才的話點了點頭。


    “不管怎麽說,先去中庭罷。”葉昀歎了口氣,像是為林遠感到惋惜,蘇洛走出房間關好門,跟他倆一同前往了雲湖堡中庭。


    中庭之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掃昨日酒宴時的熱鬧,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很沉重,小聲的討論著今早得知的不幸消息。


    青麓劍派早在加入雲湖盟之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門派,傳承了百年的曆史,出過好幾位名震天下青史留名的劍俠,雖然最近幾年青麓劍派掌門醉心劍法疏於教導門下弟子,門中又沒有像蕭雲與唐念這樣出挑的後輩而稍顯式微,但青麓劍派依舊是組成雲湖盟的中堅力量之一,是江湖中人心中的名大正派。


    這樣一個百年名門的大師兄,卻在雲湖堡內被人下毒暗殺,著實駭人聽聞,匪夷所思。


    唐念帶著天機營的弟子聚在中庭的一角,她身旁站著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老者身後是一眾九黎門下的弟子,不難推測出那是從昨日伶倌變裝成老者的江憐南。二人也在低聲討論著什麽,目前公布的消息是林遠死於鳶姽之毒,這毒兩家都有使用,在江湖上並不是什麽秘密,此刻就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葉昀沒有過去,跟蘇洛與李舒夜選了另一處地方站定,等待盟主任千行的到來。


    過了一小會兒,中庭中竊竊私語的討論聲逐漸安靜了下來,任千行出現在中庭的前方,麵色慍怒,他身後跟著一臉疲憊的蕭雲,看上去他似乎又是一夜未眠,眼底積著深深的暗影,眉頭不自覺的微微蹙起,像是在煩惱什麽心事。


    蘇洛望著他蹙起的眉頭怔了一怔,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已經看不出蕭雲的煩惱與心事了,曾經那樣心意相通的默契,也逐漸變成了過去。


    “想必大家已經知道情況了。”任千行清了清嗓子開口,簡短描述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原本眾人應該會在晚宴結束後離開雲湖堡,現在卻不得不留下配合調查林遠遇害一事的真相,任千行對此深表歉意,並承諾會盡快找出凶手,給青麓劍派一個交代。


    而後是青麓劍派的人上前發言,卻是蘇洛他們那天見過的林旭。林旭的眼睛有些紅腫,聲音卻是慷鏘有力,言辭激烈的體現了為林遠報仇的毅力與決心,穩定了青麓劍派失去管事大師兄的混亂。


    最後任千行要求眾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間中,無要事不可離開雲湖堡,由堡中弟子挨個上前詢問事發當晚的情況,試圖從中尋找到一些關於林遠遇襲的線索。當然,這份記錄也會成為眾人自清的證據,當晚行蹤可疑者會受到雲湖盟的進一步調查審問。


    布置完後任千行又交待了一些細節瑣事,而後眾人便離開了中庭,各自回房。蘇洛原想去問問蕭雲關於林遠死之前的情況,對方卻像是沒看到她一樣轉身跟任千行一起離去了。


    蘇洛愣了愣,她覺得今天的蕭雲十分反常,按理說蕭雲並不是會故意無視她的人,哪怕是剛剛鬧過矛盾大吵一架,蕭雲也不會做出這種在他看來十分幼稚的舉動,除非是他真的沒發現自己。蘇洛想起他微蹙的眉頭與心事重重的神情,心中有些擔憂,難道他真的遇上什麽難事了?


    不過現在想再多也沒用,蘇洛打算等蕭雲忙完再去好好問問,眼下隻能按照盟主的吩咐安心呆在自己的房間。葉昀記得她沒吃午飯,用油紙裹了燒雞跟幾個饅頭去找她,順便了解一下昨日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以及林遠中毒的細節,李舒夜有別的事,從中庭出來就直接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獨自回到房間的李舒夜麵色有些蒼白,他關好房門後來到桌前,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瓷瓶,抖落出一些火紅色的粉末到茶杯裏,而後倒入白酒混合,端起來一飲而盡。喉嚨瞬間像是要燒起來一般,李舒夜卻不敢再飲一口水,怕因此會衝淡藥性。這種長在雪山之頂的離火仙草所研磨出的藥粉可以暫且壓製他體內的寒毒,卻是跟冰蛇之毒一樣治標不治本,最後撐不住的時候還是得靠蘇洛的內功。


    一隻雪白的小蛇從他袖口裏冒出頭來,伸著紅紅的蛇信歪頭看他,卻是先前已經‘死’於蘇洛劍下的冰蛇,隻不過比當初那隻個頭小了整整一圈。


    冰蛇是極寒之地聚天地精氣而成的靈物,自然不會這麽容易就死在人類劍下。那天中了蘇洛一劍後冰蛇花了一整晚完成了蛻皮,變成了眼下這副小巧的模樣。它十分喜歡李舒夜身上的溫度,尋常人類對它來說太過火熱,因為寒毒而體質冰涼的李舒夜正巧是它最滿意的狀態,巴不得天天都能纏在他的手臂上取暖。


    李舒夜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撫了撫冰蛇的身體,雪白的小蛇舒服的扭了扭,忽然感覺到飼主的體溫有點變化,於是張開毒牙,打算像從前那樣咬他一口。


    李舒夜卻伸手製止了它,輕輕搖了搖頭,“以後即使我毒發,也不用再咬了。”


    冰蛇吐了吐蛇信,水汪汪的小眼神顯得有些委屈,好像擔心飼主有拋棄自己的意思,難道是它被砍蛻皮之後變得太小,毒性不夠的關係?


    “你乖乖盤在我手上,別在人前露麵就好。”李舒夜輕輕彈了小蛇一下,冰蛇愉悅的吐了吐蛇信,遊到李舒夜的手臂上盤成一個圈,遠遠看去仿佛一個冰色細長的玉鐲,李舒夜放下袖子將冰蛇不漏痕跡的遮住,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


    這樣瞞著蘇洛的確有些不厚道,但現在的他如果沒了寒毒這個理由,又該如何理直氣壯的跟在她身邊呢?雖然一見鍾情發生在他身上有些荒謬,但他的確從第一眼起就有些喜歡這個開朗豪爽的姑娘,在得知她身懷能夠緩解自己體內寒毒的內力之後,這股隱約的好感便化作了濃烈的執念,讓他勢在必得。


    雖然他們之間初遇的理由並不太美好……不過這是以後該擔心的問題,現在的他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增加李舒夜在蘇洛心中的地位,直到能取代蕭雲為止。


    眼下雲湖堡內這混亂的局勢便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良機。


    李舒夜隨手把玩著先前裝酒的茶杯,腦海中飛速思考著。雲湖盟的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複雜,然而眼下堡內魚龍混雜,大部分人他都隻通過凜淵閣內的情報了解過,並未接觸過本人,有礙正確的推斷,至少蕭雲就不像情報中寫的那樣大義凜然,李舒夜敢肯定他一定跟林遠的死脫不開幹係,然而為什麽動手,又是怎麽動手,這兩點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暗殺林遠的毒是凜淵閣獨有的改良版鳶姽,這說明堡內一定潛藏著前來執行任務的凜淵閣殺手,他昨晚就已經趁亂將閣主獨有的標識留在雲湖堡內四處,然而等了一晚上都沒有等到下麵的人前來報道,這是十分違背常理的地方,除非殺手已經遇害。


    然而遇害的話,又怎麽會讓隻藏於殺手體內的鳶姽之毒流落在外?要知道這種毒一旦離開封蠟就會飛速散開,必定隻會是凜淵閣的殺手發動必殺一擊時才能使用,不懂行的外人隨意開封的話隻會令自己命喪鳶姽的毒性之中。


    疑點太多,以至於李舒夜不敢將自己的推斷如實告訴蘇洛,萬一打草驚蛇就不好了。


    黑發的男子微微歎息了一聲,手指緩慢的摩挲著光滑的茶杯,試著將整件事再推斷一遍,看看自己是否遺漏了什麽地方。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正當李舒夜想的出神之際,突然有人大力推開了他的房門,卻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蘇洛跟葉昀。


    蘇洛的房間就在他隔壁不遠,李舒夜並不怎麽意外她會突然闖入,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發生了何事?”


    “……又有人死了,舒夜。”蘇洛的聲音有些顫抖,看上去比得知林遠死訊時更加無法置信,“死於掏心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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