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有的人活著她已經死了


    有的人在廚房烙餅,有的人在陽台看雲。


    有的人在陪一具千年古屍做體檢。


    陸時兩眼呆滯,任由自己被人抓著手腕,帶著她從一個儀器麵前走到另外一個儀器麵前,等儀器自動測量完畢,他又帶著她出了門,完全無視了一旁準備護送活文物的專業工作人員……


    經過自家地盤的時候,陸時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心裏倒數了三個數字,果不其然,一堆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圍了過來。


    一向以咋咋呼呼想象力豐富為特色的魏齊第一個衝出來喊道:“組長!我們都聽說了,你千萬不要這麽想不開啊!人和屍體在一起是沒有結果的!更何況你對得起隔壁小胖的一片癡心嗎!”


    “……”陸時心中頓時一萬隻草泥馬飛奔而過,轉頭橫了他一眼,“你再給我說一遍!”


    傅懷薇穿著一身淺藍色的防護服,慢慢地從他身邊探出小腦袋,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人,而雙手依舊緊緊抓在他的手腕上,半分也不肯鬆開。


    第一個看到她長相的魏齊突然倒抽一口涼氣,頓時翻臉比翻牆還快,笑得比那春風還要蕩漾,改口道:“嗨嫂子!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周圍的同事紛紛露出鄙夷又嫌棄的眼神,又有人插嘴說:“組長,聽小胖說你要陪著她去見那些老頭子,可我們組下午一堆事都等著你來做決定呢。”


    陸時無奈地望了望天,“人家小姑娘抓著我不放我也沒辦法啊,還能硬生生拉開嗎?可能暫時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需要一個精神支柱。”


    “那也不能把我們精神支柱拐跑了啊。”一向嚴肅的周大同突然竄到她身邊,惡狠狠道,“組長你讓開,我給她打個麻醉。”


    “……”陸時連忙將傅懷薇拽到身後,好像真怕對方給她注一針似的,“行了行了,都回去吧。我那份工作大同給我替了吧,就當我請了一下午的假。”


    眾人無話可說,望著他們敬愛的組長那副母雞護崽的姿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而那個崽,哦不,那個被護著的姑娘,卻一臉感激的望向了身前的人,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睫,心中莫名動容,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可心裏滿滿地都是對這個陌生人的信任。


    人群散去,陸時偏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輕卻又很深,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麽樣的情愫在裏麵,卻讓人感到莫名的安心。他一向是個不喜歡管閑事的人,強行讓她鬆開自己的手,有很多種辦法。


    可他卻沒有那麽做,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傅懷薇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抓著他的手一步也不敢落下,身後那幾個被安排護送的工作人員一臉憤怒,感覺自己的存在感遭到了史無前例的挑戰……


    往前拐了個彎便來到了所謂的曆史科研組,陸時瞥了一眼上麵懸掛的屏幕,便用自己有權限的掌紋開啟了那扇金屬門,帶著身後的女子朝裏走去。


    國家級科研基地一向等級分明,隻有核心組組長以上的職位才擁有這些權限,不受任何門禁限製。


    不出所料,裏麵早已經坐滿了人,除了原本曆史科研組的研究人員以外,還有外麵許多受邀請而來的曆史學家,一個個舒服地半靠在特製的理療躺椅上,好像不是來做研究報告,而是來度假的。


    也可能是對這種場景已經見怪不怪,所以也沒有太大的新鮮感。


    很快有人走了過來,想要將傅懷薇移到對麵的座位上,卻發現這姑娘壓根不聽話,一直躲在陸時的身後不敢出來。後者見此,也隻能歎了一口氣將她帶了過去,身後的工作人員見狀,很是識趣地給他另外放置了一張座椅。


    “陸大組長這是幾個意思?”有人不解的質問,“曆史研究會是禁止外人在場的,哪怕您是超物理科研組的組長也不例外。”


    陸時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也懶得跟他們解釋自己也是被迫無奈,隻閑閑的答了一句:“家屬陪同。”


    “開什麽玩笑呢。”問話的人被他這聽起來漫不經心的回答激怒了,怒道,“科研重地,你身為組長,怎麽能這麽說話?”


    “說起來,曆史組也不過是基地的一個外編部門,你有空在這裏教訓我,倒不如多求求我,在年終入編總結的時候投你們一票。”陸時一臉悠閑坐在那裏,就跟坐在自家後花園一樣自然,和之前打打鬧鬧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對麵說話的人卻突然消了音,似乎是真的顧忌他的權限,沒再繼續嗆聲了。


    很快有人開始提問,連一點思想準備都不留給傅懷薇,張口就來:“周朝顯宗貴妃之死一直都是曆史未解之謎,現在能親眼見到複原的曆史本人,也是我的榮幸,請問傅姑娘還記不記得生前最後經曆的場景?如果記得,請務必詳細告知。”說話的人是個六十多歲的曆史學家,看起來有些眼熟,想必是經常登錄各大媒體,在全國都能排的上名號那種。


    傅懷薇的目光從頭到尾都隻盯著陸時一個人,此時此刻被問了這麽個問題,第一反應就是向他求助,陸時迎上了她的眼神,心中無奈,卻也還是安慰道:“沒事,照實說就行了,他們不會為難你的。自己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就當你還是大周的貴妃一樣,就算你什麽都不想說,也不用怕。”


    傅懷薇這才深吸了一口氣,看向了提問的人,開了她重生以後的第二次口:“方才,本宮和皇後在菡萏宮……品嚐嶺南進貢的梅子酒。”


    話剛落音,陸時歪過頭瞥了她一眼,喲喲喲,小姑娘人看起來不大,稱起本宮來倒是派頭十足……


    一片嘩然,許多人交頭接耳的談論,似乎是在聯想和探討一些曆史的真相,當事人卻一臉驚訝地看著對麵的屏幕,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那上麵居然一個字一個字同步的顯示了出來,字字不錯,分毫不差,隻是那些字的樣子有些奇怪,沒有之前那麽繁複。


    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似乎是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以為她在好奇對麵那些老頭在談論些什麽,陸時開口解釋道:“檢驗結果說你是死於砒霜中毒,也就是說,你生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也許就是殺害你的凶手。”


    傅懷薇一愣,隨即心頭泛起無邊無際的寒冷。


    皇後?


    她現在已經慢慢地接受了自己死過一次這個事實了,卻沒想到自己是被人害死的,而這個害死她的人,是自己曾認為的宮中唯一真心待她的人,那個波雲詭譎的後宮裏,唯一清明的人。


    “不過,也不一定。”陸時幾個字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有些事情很難說,人心永遠都是最複雜的,你眼睛所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在底下眾多曆史學家討論的時候,又有人趁機發問了:“敢問顯帝沈浮坤在位之時……”


    傅懷薇皺了皺眉,不高興地打斷道:“你們怎可直呼陛下名諱。”


    被打斷的那位老者很是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隻能陪著她演戲,像模像樣的問道:“陛下與娘娘您是否恩愛啊。”


    傅懷薇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麽,條件反射的回答道:“陛下經常來我宮裏。”


    “嘀嘀——”耳邊突然響起兩聲怪異的提示聲,傅懷薇頓時嚇了一跳。


    陸時扶額,他怎麽忘了告訴她,這些老家夥總是用測謊儀這種東西呢。


    “您還是說實話最好,你身上各項指標都在監控之中,說沒說謊,都能識別出來。”剛剛說話的老者嘲諷般的笑了笑,“娘娘您出土的時候仍然是處子之身,又怎麽說的上恩愛呢,為什麽要說謊,能給個解釋嗎?”


    傅懷薇眼中掠過一絲慌亂,甚至還有些羞赧,對這個地方的恐懼也越來越深,她突然轉頭看了陸時一眼,後者也是一愣,似乎有些沒有想到,但是這種話題畢竟還是很尷尬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似乎意識到不說不行了,傅懷薇深吸了一口氣,誠實道:“皇帝表哥說,母後每次問我的時候,就這麽對她說。”


    底下又是一陣嘩然,那老者似乎對這兩千年前的事情太過好奇,一連問了她好幾個問題,傅懷薇雖然不想回答,卻又不得不配合他們,將自己生前所知曉的事情,一一詳細告知。


    直到研究會結束,陸時都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她的旁邊,任由她抓著自己的手,片刻也沒有離開。


    結束後,各種曆史學家帶著自己所得的回答慢慢散去,偌大的房間裏隻剩下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幹工作人員,已經很晚了,大家都需要回去休息了。


    陸時出聲安慰了她幾句,終於歎了一口氣道:“鬆開吧,我就陪你到這裏了。”


    隻不過是個素昧平生的人,陪她到這裏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沒有必要浪費他的時間了,陸時一直都是個腦子很清醒的人,做事分寸有度,更是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麽。況且眼前這個人隻有五天的壽命了,是死是活,其實跟他並沒有什麽太大關係。


    傅懷薇緊緊抓著他的手,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那樣卑微的乞求他,全身上下一點貴妃該有的樣子都沒有。


    陸時無奈,隻能說:“我要去上廁所。”


    對方仍舊不鬆手。


    上廁所你都不放過我啊!


    實在是糾纏的有些過分了,這麽長時間自己已經夠客氣的,陸時自問從來都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脾氣來了連國務總理都敢罵,看她這個樣子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語氣裏已經帶了怒氣:“鬆開!”


    傅懷薇被嚇了一跳,有些怯怯地收了收力氣,卻還是沒有鬆開他的手,模樣執拗而又害怕。


    簡直就是在挑戰他的忍耐極限。


    “老子叫你鬆開!”


    說實在的,女人那點力氣怎麽可能敵得過男人,隻是一直忍著罷了。陸時咬了咬下唇,隨即猛地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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