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晶晶此刻情緒錯綜複雜,咬著下唇,右手握著拳頭,時而抬眼偷著瞄一下馬克的神情。


    馬克唇線緊抿,眉毛上挑,似乎有點驚訝,還有點意料之中的了解。


    “唔……”他詢問的話還沒出口,沈晶晶後背瞬間繃直,左手握上右手的拳頭,下唇都快被她咬破,神情不安地盯著馬克。


    馬克瞅見她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白皙的額前似乎還冒出幾滴汗珠,不由得關心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


    沈晶晶搖搖頭,“我……我……”我了半天,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那我們談談?”馬克揚著手裏的信,語氣平緩地問道。


    “好。”沈晶晶跟著點頭,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椅子上,一顆心七上八下沒找沒落的。


    馬克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晶晶,她接過來,右手緊緊握住杯子,指尖泛白。


    “晶晶,你什麽時候申請的學生宿舍?”


    “很久以前了,在……在我們在一起之前。”


    “哦……”長長的一聲哦,沈晶晶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會怎麽想自己?


    這算欺騙嗎?


    明明看房的時候說過準備在這裏住到學業結束的。


    馬克又拿過信紙,指給她看:“從八月份開始可以入住。晶晶,你怎麽想的?”目光溫和,語氣淡然得好像在商討天氣,卻端起手中的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水。


    沈晶晶從來都不是一個扭扭捏捏的矯情小姑娘。


    既然確定了自己和馬克的心意,她就希望,倆人能好好走下去。


    加上這麽多日子以來對馬克的了解,她選擇了硬著頭皮實話實說,即使自覺羞愧萬分,也誠懇地看向他的眼睛,低低道一聲:“對不起……”


    “馬克……”沈晶晶的左手攥著t恤的一角,鬆開了快被她咬出血的下唇,“首先,我跟你說聲抱歉,那會兒看房的時候我沒有說實話……”


    馬克大手一揮,“這些都是小事。誰看房的時候不把自己往好裏說呢?!”


    沈晶晶猛地抬頭,自己最擔心的欺騙他居然不當一回事?


    說好的德國人的嚴謹呢?


    說好的道德觀念要求高呢?


    馬克握住她攥著杯子的手:“關鍵是,你現在是怎麽想的?”目光直視她的眼睛,眼神裏有期待,有希望,也有隱隱的不安心。


    沈晶晶開口:“坦白地說,假如沒有跟你在一起,我應該會現在就跟你退房。可現在……現在當然是不想搬。”


    馬克剛鬆了一口氣,給了她一個欣慰的目光,卻聽她繼續說,“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的房租太貴了!”沈晶晶眼睛一閉,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


    凝重的氣氛頓時一鬆,沈晶晶耳邊又傳來馬克爽朗的笑聲,她不好意思地睜開眼,解釋道,“馬克,我不是抱怨。其實對於房子本身來說,房租並不貴。但是,你知道——”她攤攤手,“我是窮學生一個,下學期的工作還沒著落,要是微觀經濟學教授收我當tutor,那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是我還沒有……”


    絮絮叨叨的解釋還沒說完,就被馬克用吻封住了唇。


    這個吻,繾綣綿長,纏綿得讓人心軟。


    沈晶晶的手,不由自主地摟上了他的脖子,被動地承受著他突如其來的熱情,一顆猶猶豫豫的心,飄飄蕩蕩撞擊著他的胸膛。


    許久,馬克鬆開她被吻得紅腫的唇,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被她快咬破的位置,聲音低啞地說:“晶晶,我很開心,你做決定的時候想到我……”


    沈晶晶聞言,雙臂纏繞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無聲的微笑。


    “房租的問題很容易解決。小姑娘,乖乖得陪房東一個晚上,表現好的話,可以酌情抵免房租……”馬克在她耳邊輕聲調笑。


    沈晶晶抬手掐了他腰間一下,羞澀地瞪了他一眼:“我在談正經事!”


    作為一個成年人,沈晶晶也沒指望跟馬克談一場柏拉圖戀愛。


    可是不知怎麽地,倆人確定感情將近兩個星期,居然沒找到機會好好約個會。


    馬克十分慶幸科琳娜要搬走,正暗自琢磨著等科琳娜走了,得把菲利克斯趕到菲利普家住一段日子。


    這wg住起來就是麻煩,完全沒有二人世界的時間,都不能讓人安安靜靜得談個戀愛。


    馬克把頭埋在她的秀發裏,深深吸了口她頭發的暗香,按耐住不聽使喚的下.身,讓缺氧的大腦恢複正常,道:“其實房租還真不是問題。晶晶,假如你願意,我可以每個月把房租用現金還給你……”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任何施舍的意思。


    可沈晶晶,卻突地湧上一股無來由的心酸,和點點淡淡的反感。


    原本纏得緊緊的雙臂慢慢鬆開,她重新坐直,低著頭,目光有點遊移,咬著上唇沒講話。


    換做別的女生,男朋友主動提出負責房租,按理說應該欣喜萬分才對。


    可沈晶晶,自尊又敏感的沈晶晶,在經曆了和周偉澤金錢上的誤會,以及他人的流言蜚語之後,雖然感動於馬克主動為她著想,可還是本能地不想接受……


    她歎了口氣,低聲說,“馬克,我不能讓你付出這麽多,這不公平……”


    馬克眉頭微皺,“為什麽?這是我的提議,你可以把它當成一個禮物來看,沒有什麽公平或不公平……”


    “我聽說……德國人,談戀愛都aa的。”


    “aa?或許吧。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管別人做什麽?我們要根據我們的具體情況來解決問題。”


    “可是每個月三百多歐太多了……我真的不能接受……”沈晶晶抿著嘴唇,語氣和緩,卻毋庸置疑的堅定。


    馬克揉了揉眉心,耐心解釋道:“其實我們找房客,原因有兩個:第一,底樓空著沒人用,很浪費;第二,我們有房客的話,在裝修房間時的開銷可以抵稅……你或許聽說過,德國稅收很重……”


    沈晶晶慢慢抬起頭,原本心裏的酸楚漸漸跑得無影無蹤,滿腦子都是他明明白白的避稅的措施。


    誰說德國人都死板得很?


    誰說德國人都嚴格遵守規矩的?


    這些明目張膽的逃稅漏稅是怎麽回事?


    “額,這不違法嗎?”沈晶晶問。


    馬克眉毛一揚:“違法?為什麽?這都是法律明確規定的。我的確把房子租給你和科琳娜了,為你們裝修廚房和浴室,提供一個舒適的居住環境,也是我房東應該盡的責任和義務……”一番話說得義正言辭,末了卻迅速朝她眨了下眼。


    好吧,沈晶晶了然地點頭。


    不能算違法,隻是合理利用法律方便他人方便自己而已。


    馬克拉起她的手,溫柔地說,“事情是這樣。你和我,都不願意你搬出去。既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那麽,就要看成一個整體,一個團隊。德國人,很講究團隊合作的。所以,我已經工作了,作為我們團隊裏比較擅長金錢的一方,當仁不讓地要來負責這一部分……”


    沈晶晶已經完全被馬克振振有詞的大道理震住了。


    一個團隊?


    聽起來這麽正直,卻又這麽窩心。


    心裏麵的那點猶豫,那點自卑混合著自尊的小心思,被他春風化雨般解決得一幹二淨。


    沈晶晶不由自主地隨著他的邏輯,問道:“既然我們是一個團隊,你來負責金錢,我來負責什麽呢?”


    她唇邊噙笑,想到國內那句女人之間流傳的名言: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


    可是……她偷眼瞅了瞅馬克那襯衫裹不住的結實身材,那輪廓分明雕刻般的五官,那長長卷卷翹翹的睫毛,暗自歎了口氣,唉,貌美如花的也是他好不好?


    想著想著,心思又發散到如花的另一層含義,她撲哧一笑。


    “你笑什麽?”馬克好奇地問。


    “沒什麽。”沈晶晶搖搖頭,心裏卻想,改天得給他找找如花照片看。


    收回飄散的心緒,沈晶晶抬頭認真問:“馬克,假如你真的負擔我的房租的話,那我能為你做什麽?”


    馬克壞笑著挑了挑眉,湊近她耳邊,輕聲說:“你能做的很多……要看你願不願意了……”


    沈晶晶無語地偏過頭,按下悸動難耐的心,忽略他的調笑,推了他一把,不讓他看到自己微紅的臉:“馬克!不要開玩笑了!我是認真的!”聲音裏有自己難得的堅持。


    馬克聳聳肩,伸長自己那雙大長腿勾住她的小腿,後背倚在靠背上,不動聲色地微歎了口氣。


    唉,晶晶啊晶晶,這讓人又愛又恨的小性格……


    不過,馬克也是過來人,對她此刻的心思一清二楚。


    想當初,自己最開始不是也有一段不願接受別人好意的時光嗎?


    也是後來才明白,某些時候,別人想幫助你,並不是想圖什麽回報,你的一聲感謝和真心的笑容,已經足夠了……


    馬克把雙臂交疊到腦後,做出一副思考的姿態。


    沈晶晶單手托著腮,目光信賴地看著他,好像從不曾擔心,他想不出什麽兩全其美的辦法。


    “有了!”馬克打了個響指,神采飛揚地提議,“你可以負責打掃來抵消房租費用。”


    打掃衛生嗎?


    沈晶晶無奈地瞪了他一眼,眼角眉梢滿是迷人的風情。


    大哥,你怎麽三句話不離本心呢?


    說,你究竟安的什麽心?


    是想讓我穿女仆裝來幫你打掃臥室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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