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堡是德國最有名的港口城市,每天遊輪來來往往,號稱世界橋城。


    埃裏克這個當地人,按照這三個外國人的要求,首先帶他們去參觀了st.michaelis教堂。


    這個教堂跟德國好多其它教堂一樣,也是曆經磨難。三百多年前開始修建,百八十年才完成,隨後卻因事故整個塔都被燒毀。重建好了以後呢,又在二戰中倒黴得被炸毀。自從1983年才慢慢又開始修複工程。


    教堂是典型的巴洛克風格,埃裏克帶著沈晶晶他們幾個上塔轉了一圈。


    塔頂上的風特別大,一開門,沈晶晶的長發呼啦一聲往後飛,盡數飄到了身後埃裏克的肩上臉上,柔柔的落在他心裏。


    他小心翼翼地幫忙攬起她的長發,沈晶晶回眸,客氣道謝,隨後就立刻把秀發紮了起來,走到旁邊到處觀望。


    放眼望去,寬闊壯麗的易北河,港口堆積的集裝箱,還有這座既古典又現代的城市,一切盡收眼底,讓人不由得湧起一股豪情。


    可沈晶晶,圍著塔頂轉了一圈,卻隱隱分辨著方向,在心底想著:a市在哪個方向呢?


    從教堂下來,順著路標沒走多遠,就到了漢堡的市政廳。簡單參觀了一下,幾人沿著易北河散步而行。


    趙青青和蔣博兩人親密地手拉著手走在後麵,埃裏克跟沈晶晶肩並著肩走在前麵。


    看著沈晶晶微抿的嘴唇,白皙的臉龐,紮高的馬尾露出她修長的脖頸,那麽得恬靜優雅。


    埃裏克突然很想偷偷牽起她的手。可是想到她冷淡的眼神,又實在沒這個膽子。


    隻能繼續鞍前馬後地照料著:“你們累了嗎?我們去那邊台階坐一下?”


    台階最前麵插著好多不知名的旗幟,肥肥大大的鴿子三三兩兩地在台階上覓食。


    幾人學著周圍德國人的不拘小節,席地而坐,拿出包裏的水和食物補充著體力。


    沈晶晶望著旁邊一隻走得搖搖擺擺的鴿子,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自己看房那天。


    似乎也是在台階上,自己好像也是吃著麵包,旁邊好像也是有一隻胖鴿子。


    她掰下一小塊兒麵包,細細地碾成碎屑,隨手灑到台階上。


    這些不認生的鴿子們立刻烏拉一下飛了過來,嚇得趙青青花容失色,跳著腳蹦到了蔣博身後。


    “嗬嗬,青青!沒事的。”


    沈晶晶扭頭衝她一笑,站了起來,伸直胳膊攤平手掌,不一會兒,一隻鴿子試探地落到她手心上,輕輕一啄,又一啄,開心的吃了起來。


    隨後,其餘見風使舵的鴿子也跟著飛了過來,手掌胳膊上站不開,有的幹脆撲到她肩膀。


    沈晶晶唇邊含笑,想起剛到德國那會兒匆匆忙忙,看馬克家房子那天心情尤其糟糕,哪有這個時間和心情去關注這些可愛的小鴿子呢!


    可是現在,即便隻是喂個鴿子,也能讓她心情好得想踮起腳尖旋轉。


    是什麽改變了這一切呢……


    藍天白雲下,身材修長白衣隨風獵獵作響的瀟灑美女,身上反差萌地住滿了肉肉乎乎的灰不溜秋的鴿子,這一幕實在太少見,埃裏克拿起相機拍個不停。


    沈晶晶輕輕甩了甩長發,微笑道:“你回去後能把照片發給我嗎?”


    “當然!好美!”可憐的攝影小帥哥目不轉睛地盯著單反相機裏的美麗身影,開心得應道。


    卻全然不知,沈晶晶要來照片最後是想給誰看……


    **


    晚上,幾人去了一家網上查來的地道的中餐館,美美的吃了一頓。


    隨後,埃裏克看了下表,語氣故作平淡,問道:“我帶你們去聖保利區看看嗎?”


    “聖保利?什麽地方?”小.處.女趙青青茫然地問。


    沈晶晶瞥了埃裏克一眼,這小子夠十八歲了嗎?


    搖了搖頭,哎,還是年輕人啊!


    蔣博一把摟住趙青青,一副兄弟真是自己人的樣子,伸出拇指給埃裏克點了個讚:“當然要去!來了漢堡怎麽能不去聖保利!”


    沈晶晶忍俊不禁,在趙青青耳邊解釋:“就是漢堡的紅燈區,你沒聽過嗎?”


    趙青青這才明白過來,狠狠地掐住了蔣博胳膊內側的嫩肉。


    “疼!疼!青青你輕點兒嘛!”蔣博賠笑告饒。


    趙青青鬆開手,一甩頭:“哼!敢沒經過我允許就想去紅燈區!埃裏克,咱不帶他了。咱仨一起去!”


    幾人坐地鐵到了聖保利區,朝著繩索大街(reeperbahn)走去。


    路過herbertstrasse,隻見入口用一副性感女郎的影壁隔斷,上書花體德語字母:“十八歲以下男孩和女人不能入內。”


    幾人剛一轉頭,立刻就有站街的性服務者過來問單身走在前麵的埃裏克:“要樂子嗎?50歐一次。”


    埃裏克偷著瞅了一眼稍稍落在他後麵的沈晶晶,急忙擺擺手。


    沈晶晶看著他窘迫的樣子,悄悄笑著,一言不發。


    趙青青在旁邊好奇地問:“她們為什麽都挎著個小包?”


    埃裏克解釋道:“小包裏有她們的證件,從業資格以及體檢證明,可能還有她們住處的鑰匙。”


    沈晶晶瞅著他這副專業人士的範兒,不由得想逗逗他:“你怎麽知道的?你有在這裏消費過?”


    “哈哈哈哈哈!”趙青青笑得前仰後合,摟著蔣博的胳膊拚命地搖。


    埃裏克抬頭看天扶額,無語問蒼天,“晶晶你是怎麽了?你怎麽也會開這種玩笑了?”


    繩索大街的名字很是巧妙,寓為拋錨休息的地方,跟漢堡這個大港口的功能不謀而合。可以想象,以前經過漫長航海行程的船員們,拋錨上了岸自然要找個休息的地方。久而久之,或許也就由這人類最本能的放鬆方式形成了這麽條街道。


    趙青青緊緊攬著蔣博的胳膊,睜著好奇的眼睛左看右看。


    沈晶晶倒是不怎麽怕,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在自己不該看的能引起麻煩的地方都一掃而過。


    黑夜給這條罪惡之街籠罩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線。


    朦朧夜色中,各種裸女的牌子或是招貼畫隨處可見。商店名字裏麵最多的就是明晃晃的各種顏色各種字體的sex、sex、sex……


    窗戶幾乎都是落地窗,裏麵粉紅色的惑人燈光塗上了一層魅惑的風情,隻穿著三點式的女郎站在櫥窗裏,做出種種誘人的姿勢,迷離而性感。


    有的挺胸抬腿,有的把手指放在唇間,有的翹著一條誘惑的腿側坐……


    有的卻安靜地讀著書,宛若最保守最古典的淑女,與身上暴露的著裝風格極為不符……


    趙青青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一個吐著煙圈的女郎,驚訝道:“原來她們是真人啊!我還以為都是假模特……”


    沈晶晶連忙回頭:“噓!青青!”待她走過來,跟她耳語道,“不能盯著她們看,不禮貌。裏麵可能有保鏢的。”


    趙青青後怕地拍了拍胸,連忙加快腳步往前走。


    這些白天都一片沉寂的性商店、性博物館、脫衣舞俱樂部,以及那燈紅酒綠的霓虹燈和海報,此刻都像重生了一樣,充滿了張力和誘.惑力。


    埃裏克低聲問他們幾個:“要去看脫.衣.舞嗎?”


    沈晶晶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實在擔憂趙青青這個跳脫的性子,再瞅瞅埃裏克那介於少年與青年隻見的小身板,以及蔣博那斯文儒雅的樣子,萬一惹了麻煩,能不能全身而退不知啊。


    她瞅了一眼的招牌,腦海裏不知怎麽地,馬克高大踏實的身影又結結實實的出現了,還有嘴邊那抹不懷好意的調笑。


    她摸了摸突然間燒起來的臉,遺憾地歎了口氣,跟埃裏克說:“還是算了吧。”


    埃裏克聳聳肩,解釋道:“如果你擔心安全,完全是沒有必要。雖然這裏很亂,但是警察也管得最嚴。各種規矩也不少,隻要我們遵守規矩,就沒有問題的。”


    沈晶晶歪頭笑了笑,恰好脫.衣.舞女郎店有人出門,驚鴻一瞥中,一個似乎隻著內褲的女郎雙腿纏繞在鋼管上,黑暗中,那一抹驚人的白,足以讓任何一個男人的心跳瞬間飆到兩百。


    她收回目光,拉住一臉不舍卻又惴惴不安的趙青青,說:“算了,回青年旅社吧。”


    ……


    **


    這幾天內,幾人隨著埃裏克逛遍了漢堡的大街小巷,又一起坐火車去柏林,已經去過柏林好多次的埃裏克也跟著一起,說是繼續給他們當導遊。


    早晨上火車前,沈晶晶接到了馬克的電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愉快:“晶晶,謝謝你的明信片,很漂亮。你們現在哪裏?”


    想到明信片上那三個中國字,她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頭,怎麽會寫這個呢?


    不過幸好是中文,他怎麽都看不懂的……


    “我們正要坐火車柏林。”


    “柏林?”電話那頭又問:“那到了以後去哪裏逛逛啊?”


    “先去柏林大教堂,晚上去勃蘭登堡門看夜景。”


    那邊傳來了敲擊鍵盤的聲音,沈晶晶心想,這麽早又開始工作了?馬克還真是忙啊。


    電話那頭,馬克爽朗的聲音傳來:“那祝你們玩得開心!回頭見!”


    沈晶晶也微笑著道了再見,握著手裏的諾基亞,呆呆地微笑了好一會兒。


    **


    五月初夏的德國,已是晚上八點多,夕陽卻還發揮著最後的光和熱,給每個人都打上了一層最自然的柔光。而勃蘭登堡門附近的燦爛的金色燈光,也已被開啟,照得塗滿曆史塵埃的地磚都金碧輝煌。


    沈晶晶身著淡藍色七分緊身牛仔褲,上身一件寬鬆v領白襯衣,下擺塞在褲子裏,整個人利落又時尚,隨風輕舞的長發卻又給她添了一份嫵媚。


    金色的燈光柔柔地打在她身上,看在埃裏克眼裏,仿佛自帶神秘光環的東方古典少女一般,讓人不由自主地想沉迷。


    而沈晶晶此刻,卻目光迷離地看著不遠處柏林牆留下的痕跡,想到了遠在a市的馬克。


    逃亡那會兒,他們是從哪邊逃走的呢?


    離勃蘭登堡門遠不遠?


    是不是,這附近就是他最傷心的地方?


    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小男孩那張倔強的臉,讓人憐惜……


    而另外一邊,埃裏克瞅了一眼遠處正忙著拍照的趙青青和蔣博,猶猶豫豫的走到沈晶晶身邊,摸了摸自己那頭金發,輕喊:“晶晶……”


    沈晶晶抬起頭,攏了攏亂飛的長發,詢問:“嗯?什麽事?”


    這金發碧眼的德國青澀少年,終於鼓起了勇氣,牽起了她的手,藍眼睛裏滿是羞澀和深情:“晶晶,我喜歡你。”


    “哦?”沈晶晶一愣,這才明白自己是被一直視為小弟弟的埃裏克表白了。


    她抿嘴微笑了下,說:“謝謝你。”然後笑吟吟地看著他。


    埃裏克被她搞懵了,謝謝我是什麽意思?


    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撓撓頭,再度鼓起勇氣問了一句:“那你喜歡我嗎?”


    沈晶晶踮起腳尖,揉亂那頭自己覬覦已久的金發,用哄小孩兒的口吻說:“我也喜歡你啊,埃裏克,不過,是對好朋友的那種喜歡。”


    少年的玻璃心呦,頃刻間,碎成了一地的碎片,他不死心地追問:“為什麽?”目光倔強。


    “嗬嗬嗬嗬嗬……”清澈的笑聲像咚咚的泉水一樣灑在埃裏克的心上,隻聽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說道:“埃裏克,對不起,因為你年紀太小了,而且……啊!”


    話還沒說完,隻見沈晶晶不可置信的捂住嘴,眼睛裏滿是不可思議的驚喜,她溫柔卻深情的目光,那自己最為期盼的目光,望向遠處一個緩緩走來的身影。


    那頎長高大的身影,踏過了柏林牆倒塌的痕跡,目光堅定不移地,步伐毫不猶豫地,朝著沈晶晶的方向,單手插著兜,大步流星地走來,輕薄風衣的下擺在微風中自由舒展。


    好像聽到了自己已成碎片的心,再度隨著來人的腳步被碾成了渣渣,埃裏克看見沈晶晶驀地張開雙臂,在炫麗的燈光中奔跑著衝向來人,卻在離來人還有幾步的距離刹住了腳步,矜持地笑著等待……


    來人隻邁了那麽三大步,就立刻出現在沈晶晶麵前,伸出長臂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裏,溫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徘徊,合著她咚咚的心跳聲。


    在這鋪天蓋地的擁抱和熟悉的氣息中,周圍一片沉寂,天與地,仿佛刹那間都消失了,隻有身邊這人的呼吸,隻有身邊這人最最灼熱卻又最最踏實的目光。


    沈晶晶隻覺自己的聲音發緊:“你怎麽來了?”


    馬克又緊摟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輕輕說:“因為,你想我了……”


    然後在她顫抖的心跳聲中,輕吻了她漆黑的長發、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尖,最後到了她微微發白卻惹人愛憐的紅唇前,深咖啡色的眸子看進了她靈魂最深處,沈晶晶顫動不已的靈魂聽到了他的低聲輕喃:“也因為,我想你了……”


    溫熱柔軟的唇瓣,輕輕的,萬般珍惜的,無法抑製的,落在了她的唇上……


    這刹那間,時間仿佛可以就此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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