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張巨大的紅木桌上擺滿了各類瓜果、烤肉,林小七獨坐一方,看著手中碧綠色的酒杯,心中滿是愜意。在他身邊,碎銀伏在桌上,不時的將血紅的舌頭伸出在他的酒杯裏舔上一舔。絳圍此時仍跑進跑出,將剛剛烤好的各類獸肉送上。林小七看的過意不去,招呼他過來一起喝酒,這憨厚的漢子卻將手一擺,說片刻就好。林小七難得被人服侍一回,便由得他去。吃了兩三塊肉後,林小七的肚中微飽,他本不喜大葷,便細細的品嚐起酒來。這酒是西方大陸來的釀酒大師親自釀製的,味美醇和,且不上頭。配這油膩的烤肉同用,正是絕配。又過了片刻,絳圍苦著臉走了進來,林小七道:“老兄來的正好,我一個人喝酒實在無趣,你這會應該忙完了吧?”絳圍抓了抓頭,道:“兄弟,實在對不住了,我……我還有點事情,怕是陪你不成了。”


    林小七雖然嫌一個人喝酒悶的慌,但這絳圍說話吃力,也不是一個好的酒伴,是以他也沒勉強,笑道:“既然這樣,那老兄就先忙去吧,就是不知道你們族長什麽時候來,若是來的遲,我就多喝兩杯。”


    絳圍似有心事,勉強笑道:“我們族裏的長老有十三位,分居在這島的四方,要是聚……聚齊,少說也要一個多時辰,兄……兄弟慢用,不急在這一時。”他說完之後,也不等林小七說話,便微一拱手奔出了門外。


    林小七見他神色古怪,心中難免有些奇怪,但他一路行來見過這島上的風情人物之後,對絳落水再無疑心,又何況這老實憨厚的絳圍呢?所以他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


    有酒無伴也是無趣,林小七再喝了兩杯後,不由想起往日和古無病一起廝混的日子來。那時間,兩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從來不管明日事。每當清風明月之時,兩人都喜歡尋一處高山又或是臨水之處,一壺濁酒,幾味鹵菜,總是要喝的酩酊大醉。清醒時,便扯些江湖上的事,微醺時,便說些風花雪月之事,及至酩酊,兩人或是高聲呼喝,或是嬉笑發狂!


    林小七輕輕飲了口酒,他年紀雖小,但想起往事來,心中倒有些唏噓。不過這也難怪,自他和古無病遇見神龍之後,所遇之事無不奇之又奇,短短月餘,倒象是過了幾年的時間。而現在,他莫名其妙的來到這離焰島,而古無病卻不知所蹤,林小七想著再見麵時,不知是何年何月,心中自然感觸。但這古無病終究是林小七心中愁思的引子,及至最後,他心裏想的最多還是楚輕衣……


    林小七忽然微微皺了皺眉,這酒本是醇和之味,但此時喝在口中忽多了點苦澀的味道。他心中暗思,莫非人心中有愁思時,這酒也會變苦澀嗎?


    他正胡亂的想著,身後卻有腳步輕輕響起。


    或許是酒意上湧,林小七覺得自己全身暖和舒適的,竟是一點也不想動。自他背後忽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這手光潔滑嫩,指尖丹寇點點讓人瞧得心醉。這手拿起酒壺在林小七的空杯中倒滿酒,隨即輕輕放下。林小七以為是絳落水叫來服侍自己的丫鬟,也懶的回頭,道:“多謝。”


    背後忽有溫婉的聲音響起:“使者大人,你覺得這酒如何?”


    林小七眉頭一跳,隻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裏聽過,道:“好酒,醇和綿軟,我是第一次喝到這樣的好酒。”


    那聲音淡淡道:“醇和綿軟嗎?是啊,我下了鮫族獨有的**在這酒裏,醇和雖不敢說,但這綿軟卻是一定的。”


    林小七此時已覺不妥,他試著運轉體內元氣想要驅散愈發濃烈的酒意,但氣運三轉後卻沒有任何的效果。再試著站起身去看看背後究竟是什麽人時,又覺全身酥軟,仿佛泡了水的麵條,竟是連指頭也動彈不得。他苦笑幾聲,道:“我知道,姑娘想必就是這族裏的聖女吧?”


    那聲音奇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林小七依舊苦笑,道:“我本來以為是絳落水要害我,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象。我的底細剛才都說與他聽了,他若要害我,沒必要拐彎抹角,隻須一個絳圍對付我就足夠了。我思來想去,覺得這根源怕是在那條靈蛇的身上……自我來這離焰島後,除了吃了那條靈蛇,沒有跟任何人結下冤仇。所以,姑娘你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我想不出來,除了靈蛇的主人,還有誰會在我的酒裏下藥。”


    微微一頓,林小七又道:“對了,絳圍本來是要陪我喝酒的,但是他剛才神色古怪,說有事情要做,想必也是被你支出去的吧?”


    那聲音輕輕一笑,道:“你果然聰明,不過……”


    林小七道:“不過什麽?我有什麽地方說的不對嗎?”


    那聲音淡淡道:“我的身份你沒說錯,但這原因卻是說的大錯特錯了。”


    林小七奇道:“大錯特錯?這可怪了,你這離焰島上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也就談不上與什麽人有宿仇。除了靈蛇的緣故,我實在是想不起其他的原因了。難道……難道這島上有我的仇家嗎?”


    聖女忽輕輕歎了一聲,語中似有無限傷感,緩緩道:“你貴為神龍使者,那便是我族裏最尊貴的客人,莫說一條靈蛇,便是再珍貴的獸寵,也由得你去吃。我雖然心疼被你吃掉的靈蛇,但我身為族中聖女,絕不會因此而責怪你,更不會暗中下藥害你。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因為……”她說到這裏,語聲忽然哽咽,似在輕輕抽泣。


    林小七心頭一跳,忽然大聲叫道:“你……你是絳紫煙姑娘!是了,是了,絳落水,絳紫煙,你們又同為鮫族,我應該早點想你才是!”


    隨著林小七的醒起,從他背後慢慢走出一人,這人一襲水綠色的輕紗,滿麵寒孀,但微微蹙起的秀眉卻凝結了無限的憂思。林小七一見到她,一道:“果然是你,紫煙姑娘!”


    絳紫煙微一點頭,道:“林公子好記性,倒是沒有忘記我這個苦命的女子。”


    林小七道:“紫煙姑娘,原來你就是這鮫族的聖女嗎?上次怎麽沒聽你提起?”


    絳紫煙淡淡道:“聖女不過是個稱謂,離開了水,我便連一個會跑會跳的陸地獸類也不如,所謂聖女,在你們這些陸地人族的眼裏,一錢不值,有什麽好提的。”


    林小七見她一臉寒霜,便轉了話題,道:“紫煙姑娘,你我也算熟人,你為什麽要在我的酒裏下藥?”


    絳紫煙嘴角撇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道:“你我有豈止是熟人,算起來,林公子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林小七苦笑道:“你既然還記得我救過你,那就更不應該在我的酒裏下藥了。難道……難道我在什麽地方得罪了你,而自己卻不知道嗎?”


    絳紫煙緩緩道:“憑心而論,你對我隻有恩惠,可……可是你……”她說到這裏,欲言又止,眼角竟是滑下一滴淚水來。


    林小七皺了皺眉,道:“紫煙姑娘,你先別哭,到底是什麽事情,你且說個明白。”


    絳紫煙拭去淚水,看向林小七時,眼中忽有不屑之意,道:“古郎曾經說過,林公子是天下第一會裝糊塗的人,我起先不信,現在看來,古郎卻是沒有半點說錯……”微微一頓,她似懶的再說這件事情,又道:“林公子,你既然不想說,我也懶得再說。不過你放心,你既然是我族裏的客人,又有神龍使者的頭銜,我是說什麽也不敢害你的。這酒中的**再有半個時辰就會失效,到時我父親來了,你也休說認識我,自今日起,你我便是路人……是了,我在酒中下藥,已是得罪與你,不過我請你看在古郎與你相交的份上,千萬不要為難我的父親……”


    林小七聽的糊塗,不等絳紫煙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道:“慢來,慢來,你說這些話我怎麽一點也聽不明白啊?”


    絳紫煙卻不理他,歎了口氣,接著道:“我從小從未殺過人,剛才聽絳圍說是你來了,卻不知怎地忽然就起了殺心。好在我鮫族人生性善良,族裏並無取人性命的毒藥,是以我才沒闖下大禍……其實現在想來,古郎的事也不能怪你。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既得了大周天劍,那便是眾矢之的,找個地方躲起來也是應該的!我剛才心生怨念,隻是因為古郎曾經對我說過,在這個世上,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從來就是將你當成自己的兄弟,若你有了什麽事情,他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幫你。所以,我便覺得古郎有了事,你也應該……”說到這裏,她手撫胸口,似是心疼的緊。微微一頓,又苦笑道:“罷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古郎有難,有我念著他便行了,實在是不關你的事情。好了,我的藥酒你也喝了,這便算是我對你的懲罰吧。林公子,你先歇一會,我的父親馬上就要來了,紫煙先告退了。”


    絳紫煙說到這裏,微微一福,便向門外走去。


    林小七此時依舊是一頭霧水,不過他倒是聽明白了絳紫煙話中的那句‘古郎有難’,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她口中的古郎自然是指小胡,難道真是小胡出了什麽事情嗎?”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他遇見這絳紫煙的地方正是西駝的喀汗城外,時間距離現在也不過數日而已。而當其時,絳紫煙正從水路返回鮫族,若古無病真有了什麽意外,應是在她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按理說她是不可能知道的啊!


    林小七想到這裏時,絳紫煙已是走到門外。林小七見她離去,心中不由發急,竟是怒道:“站住!”


    絳紫煙緩緩轉過身來,淡淡道:“林公子還有什麽吩咐嗎?”


    林小七吸了口氣,道:“紫煙姑娘,數日之前你還叫我七哥,為何現在卻一口一個林公子?這也就罷了,你剛才說什麽古郎有難,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你應該知道,小胡與我情同手足,他若有了什麽事情,我是絕不會置身事外的。你剛才話說一半,但語氣中隻顧責怪我,卻又不說明經過,我……”


    絳紫煙打斷了他的話,道:“林公子,你裝糊塗的本事天下第一,這我是知道的,你無須再多說什麽了。”微微一頓,她似是不說不快,又道:“不錯,我是叫過你一聲七哥,但這已是一年之前的事情了。而這一年來,古郎受盡酷刑,現在又下落不明,你我之間再無任何情分。林公子以後千萬不要將什麽‘七哥’掛在嘴邊,這一聲七哥我是不敢叫的!是了,你曾經救過我,這救命之恩卻是不能不報……這樣吧,紫煙雖是鮫族之女,但也是一條性命,你若想要,隨時都可以拿走!”


    林小七聽的目瞪口呆,吃吃道:“你……你剛才說什麽?你和我自西駝分手至今不會超過十日,又哪來的什麽一年?還有,你說小胡受盡酷刑,至今下落不明又是什麽意思?”


    絳紫煙臉上顯出一絲厭惡的神色,道:“古郎被焚心穀的人抓起受盡折磨,後又被送往七賢居,這一年裏,我時刻盼望著他的好兄弟會去救他,但你……唉,算了,你不去救他,我也不怪你,我隻求你莫在裝瘋扮傻。”


    林小七見她眉眼中神色淒苦,絕不是假裝而來,又聽她說古無病身陷險境,心中便急燥不安。但他又實在是弄不明白,為什麽短短數日,在這絳紫煙的嘴裏就變成了一年呢?他急火攻心,頭疼欲裂,心中恍恍,又覺周圍一切都顯得分外詭異,不知道這究竟是夢裏還是夢外!


    許是因為他心火旺盛,那**的效力卻漸漸退去,他扶著桌子站起身來,看向絳紫煙,無力的說道:“紫煙姑娘,我頭疼的厲害,麻煩你拿碗涼水來!”


    絳紫煙見他臉色赤紅,眼中隱有血色,心中不忍,便倒出一碗涼茶遞了過去。


    林小七接過涼茶一口喝幹,心中稍覺平複,慢慢坐下後,看向絳紫煙道:“紫煙姑娘,非是我裝糊塗,不瞞你說,此時此刻,我的胸中有老大一個疑問,所以我想請你將事情慢慢講來。是了,就從你離開西駝的那一天說起。”


    絳紫煙見他神色不似偽裝,心中也頗為奇怪,歎了一聲後卻道:“對於常人來說,一年不過短短數百日,但對我來說,這一年的時間卻有如十年,每一日我都憂心若焚,隻盼著能有人救我的古郎。唉,我隻恨自己身為鮫族女子,不能象常人那樣有一雙可以行走的腿。若有雙腿,不論古郎身在何方,我必會陪在他的身邊,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處!你讓我慢慢說來,但我這一年之憂勝過常人十年,想起心中便疼的厲害,哪裏還能一一道來!”


    林小七心頭一跳,似是想到了什麽,喃喃自語道:“一年有如十年……一年,十年,十年,一年……難道……難道……”他聽絳紫煙說了這番話後,仿佛隱隱抓住了什麽,恍恍然,他又想起自己在沉羽湖底的情形……


    一旁的絳紫煙見他神色變幻,心中有些不安,道:“林公子,你怎麽了?”


    她話音未落,林小七忽然跳了起來,大聲叫道:“是了,是了,我想明白了!”


    絳紫煙皺眉道:“你想明白了什麽?”


    林小七哈哈笑道:“你心中愁苦,這一年便有如十年,我在那沉羽湖底的莨蛉幻鏡中呆了一日,那為什麽這一日就不能是一年呢?不錯,不錯,必定就是這樣!山中方一日,世間已百年,這是古書上早有記載的……”


    絳紫煙見他瘋癲,心中又生厭煩,道:“林公子,我父親和族中長老就要來了,你先歇息一會吧。”


    林小七歎了口氣,道:“紫煙姑娘,你千萬別走,你剛才說的事情,我想我已經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不妨先坐下聽我解釋,等我說完後,你再決定走是不走!其實我的解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你應該相信我,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把這失去的一年時間找回來!”


    絳紫煙皺眉道:“找回來?”


    林小七吸了口氣,緩緩道:“不錯,找回來…… 其實,我想找回的並不僅僅是這一年的時間,而是這一年裏所發生的事情,還有我以後該做些什麽。我想知道,小胡究竟是因為什麽被焚心穀的人抓去,而他現在又在什麽地方?還有……還有我師姐……”林小七心中清楚,古無病的被抓必定和自己有關,及此推論下去,楚輕衣也免不了會受到牽連。但他隻要一想楚輕衣的安危,心中便急躁不安,思慮也顯淩亂,竟是不敢多做深想。


    絳紫煙對林小七本無惡感,而且她也知道古無病與林小七的感情非同一般,是以,她也曾想過這其間或許存在著一些難以抗拒的因由。此時此刻,她見林小七說的凝重,便伸手幫他倒了杯茶,複坐了下來,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林公子慢慢說來。”


    林小七沉吟片刻,道:“就從你回鮫族的那一天說起吧……”


    第九章


    離焰島南側的海灘風景優美,沙灘邊的岩石群也非林小七先前看到的赤紅色而是青白相間,這青白色的岩石和遠處的碧水藍天相映,入眼時柔和而顯得靜謐。林小七站在一塊岩石上,眺望著遠處海麵上的點點白帆,心情卻是十分陰鬱。在他身邊,絳紫煙默默的站著,眼中迷茫而又充滿憂思。兩人在小鎮的那所宅院裏隻呆了盞茶的工夫,林小七擔心絳落水會領一大幫的鮫族長老來拜見自己這個神龍使者,話說到一半時,便和絳紫煙來到了這靜謐無人的海灘。


    絳紫煙忽然笑了笑,她的臉上滿是無奈,輕輕道:“怎麽會是這樣呢?那鬱輕侯原來卻是你……”


    在鎮上的那所宅院裏和這海灘旁,林小七已將自己的經曆完整的說了出來,絳紫煙對他本就沒有惡感,是以聽完這番解釋,心中已是相信了一大半。


    林小七苦笑道:“山這方一日,世上已一年,現在你該明白我說這句話的意思了吧?”


    絳紫煙點了點頭,忽皺了皺眉,又道:“不過我還是有一個不解的地方。”


    林小七道:“是什麽?”


    絳紫煙道:“按你的說法,應該是得了大周天劍後直接就來到了離焰島,可那沉羽湖畔的一百三十六條性命又是怎麽回事呢?”


    林小七奇道:“一百三十六條人命?”


    絳紫煙點了點頭,道:“是啊,一百三十六條人命,這其中有道者、魔者,還有妖者,最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一百三十六個人中還兩位絕少現世的散仙!”


    林小七一皺眉,道:“你的意思好象是說……這些人都是我殺的?”


    絳紫煙亦是皺眉,道:“難道不是嗎?若不是你,那天下第一凶人的名銜又怎會安在你的頭上?”


    林小七‘啊’了一聲,道:“是了,我剛才還聽絳圍說這個什麽天下第一凶人的事情來。紫煙姑娘,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且仔細的說給我聽。剛才我已經將我的經曆全部說了出來,我可以保證,這一百三十六條人命和我絕無關係。”


    絳紫煙道:“其實,關於沉羽湖畔所發生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都是托人打聽來的。一年前,當時喀汗城中的論道大會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不歡而散,但是卻傳出了大周天劍將在沉羽湖出世的消息。所以,有無數的道者、魔者和妖異同時趕往那裏。但是,當他們趕到沉羽湖時,卻發現整個沉羽湖竟被人用秘法下了禁製,而這種禁製卻沒有一個人能破解。當時,各大名門宗派便推舉了兩位散仙為主持人,再聚集了各派的好手,意欲聯手破去禁製。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經過一夜的忙碌,不知道何方高人布下的禁製真就被他們破了。但當時聚集在沉羽湖邊的人太多,所以這些高手們就留了一個心眼,他們將這禁製重新調整了一下,須法力達到一個很高的層次才有可能進入沉羽湖……”


    林小七聽到這裏,接口道:“紫煙姑娘,你還記得我剛才說的那位崖灰嗎?這禁製就是他布下的。”


    絳紫煙點了點頭,道:“原來是他啊……這就難怪了,冥界之人布下的禁製凡俗之人怎可輕易可破去!”


    林小七道:“絳姑娘,你請接著說。”


    絳紫煙接著說道:“因為這布下禁製的人太過厲害,當時的各大門派也不敢單獨行動,所以便推舉出了八十四人聯手進入沉羽湖……”


    林小七奇到:“八十四個人?你不是說死了一百多人嗎?”


    絳紫煙道:“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了嗎?我說那一百三十六人中有道有魔,還有一些妖者。當時的禁製雖然被調整了,但普天下法力高強的人又不止這八十四人,那些暗中潛伏的修魔者和妖異趁禁製被破解的一瞬間,卻是早與這八十四人先進去了。其實,那些名門大派之所以肯聯手,也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對付這些妖異和修魔者們。”


    林小七忽一皺眉,想起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急道:“那這些人裏麵有沒有玲瓏閣的人呢?還有,七賢居有沒有參與其中?”


    絳紫煙沉思了片刻,道:“當時我記掛古郎,生怕他也參與其中,是以托人打聽消息時,特意讓他注意都是哪些人進了沉羽湖。在我的印象中,應該是沒有你們玲瓏閣的人。至於七賢居嘛……他們也沒去,而且事後這也成為了一件迷案,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們已經到了喀汗城,卻為什麽不去沉羽湖?而七賢居的人事後三緘其口,絕不肯說出其中原因。”


    林小七聽絳紫煙如此說來,心裏鬆了口氣,笑道:“他們肯定是猜到了崖灰在沉羽湖,自然就不肯去,再說當時還有事情等著他們處理,怕是顧不上大周天劍了……”微微一頓,他又接著說道:“紫煙姑娘,你接著說,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絳紫煙苦笑道:“後來?沒有後來了!當時天生異兆,忽降大雪,等這雪停下來時,那沉羽湖邊隻留下一百三十六具屍體,沒人能知道其中的經過!不過在湖邊的一塊大石上有人用劍刻下了一行字,大意是說某年某月某日,大周天劍出世,宿主林小七與沉羽湖畔祭劍雲雲!”


    林小七不由默然,良久才歎了口氣,苦笑道:“原來我這天下第一凶人的名銜是這樣來的……有了那石頭上的一句話,我就是想不認也不行了!”


    頓了一頓,他又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一百多條人命雖然我不是死在我的手上,但也沒什麽區別。如果我不在那裏,崖灰也就不會出現,如果沒有崖灰,這世上哪有人能一舉誅殺一百三十六個高人呢?更何況其中還有兩位散仙!”


    絳紫煙微微皺眉,道:“林公子,你的意思是說……”


    林小七笑了笑,無奈的道:“紫煙姑娘,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了嗎?那崖灰不知因為什麽,執意認我為主,而要不是他,我早就死在七賢居的人手上了,也更不會去沉羽湖了……我若猜的不錯,那一百三十六個人正是死在崖灰手上,你想想,除了仙、魔、冥界的人,誰能一舉誅殺這許多的高人呢?”


    絳紫煙默默看向海的遠處,她的眼中似仍有迷茫,但隱隱約約,卻也有一分的欣喜。


    片刻之後,她轉過身看向林小七,忽然盈盈拜倒,輕聲道:“七哥,紫煙誤會你了,我……”


    她話未說完,卻被林小七一把拉了起來,道:“紫煙姑娘,你肯再叫我一聲七哥,那便比什麽都好。這事本來就很詭異,若不是碰上你,我此刻仍蒙在鼓裏……算了,這事就算過去了,咱們什麽都不必說了。你快起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問你。”


    絳紫煙依言站起,道:“七哥,你有什麽想知道盡管問來……你知道,我身為鮫族,除了這離焰島,是無法踏上別的陸地的。古郎的事情就全由七哥為我做主了。”


    林小七沉聲道:“這是自然,小胡救我多次,現在他有了難,我怎麽會坐視不理呢?你快說說,他和焚心穀的人到底結下什麽仇怨,還有,七賢居的人為什麽也要插手呢?”


    絳紫煙道:“七哥,你還記得那個被你殺死的七賢居的弟子嗎?”


    林小七道:“鬱輕候嗎?我當然記得,若不是他,我也未必會跑到你這離焰島上來……不過,他可不是我殺的,這事對我來說,也同樣是一個難解的迷。”他此時說這番話的時候,心中也在嘀咕,當日若不是鬱輕候,或許他此刻正在七賢山上逍遙呢!但他卻不知道,這鬱輕候不過是適逢其會的一枚棋子,有他無他都一樣,大局絕不會因此而變,而他今日之處境亦不會有絲毫改變!跳出這塵世間去看,鬱輕候確實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而他林小七又何嚐不是?他今日的處境,一步步行來,又有哪一處不是別人刻意為他設置的呢?


    絳紫煙道:“不管那人是不是你殺的,現在這罪名卻安到了古郎的身上!你知道嗎,鬱輕候不僅是七賢居的弟子,他也是焚心穀的人,而且還焚心穀穀主鬱狂人的長子!”


    林小七呆了一呆,道:“管他是誰的兒子,死都死了,不過……這到底怎麽回事呢?當時七賢居的人已經認定鬱輕候是我殺的的啊,怎麽好端端的又找上了小胡?”


    絳紫煙苦笑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古郎脾性和七哥你一樣,行事不計後果,我原以為鬱輕候真就是他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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