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灰沉吟片刻,忽道:“你的疑慮並非沒有道理。我不妨告訴你,我雖認你為主,但此時此刻,你還不能算是我真正的主人。隻有當你取得大周天劍時,我才能確信,不過,這也隻是確信一半,若要讓我真正認你為主,那須要等你……”他說到這裏,竟是難得的歎了一聲,麵上神情極為複雜,又道:“果若有那一天,崖灰不僅真正認你為主,更是世世相隨,永不背棄!”


    林小七笑道:“老兄,你這人氣質不凡,幹嗎偏偏要認我為主呢?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這行徑也忒賤了點兒!”


    崖灰聽他此言,眼中厲色一閃,卻隨即隱沒,又淡淡道:“你要這麽想也由得你,以後你自會明白。”


    林小七見他說的含糊,心知再問下去也沒什麽結果,便道:“也罷,這大周天劍畢竟是個寶貝,你一心要我去取,我便跑一趟吧。再說了,有你相隨,這大周天劍想來已是囊中之物,而這凡世間的人也再不敢小瞧與我……”


    崖灰卻道:“你想你是沒聽明白我話裏的意思……”


    林小七皺眉道:“我聽錯了嗎?你不是說要和我一起去沉羽湖取大周天劍嗎?再說,你既認我為主,且不管是真是假,我這主人萬一有難,你總得挺身相護吧?”


    崖灰沉聲道:“我陪你去沉羽湖不假,但卻沒說陪你一道去取大周天劍。但凡寶物,必有緣著居之,你若無緣,我陪你去亦是沒用。再說這大周天劍本是至凶之器,無緣者靠近,便是仙魔之體,也難全身而退!”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將視線看向喀汗城的方向,又道:“有一點你須記住,我雖認你為主,但在我沒有真正確認這件事之前,我隻會救你三次,昨夜便是第一次……往後歲月,我亦不會隨你左右,隻有在你生死關頭,我才會出現。”


    林小七聽的糊塗,苦笑道:“罷了,罷了,隨你怎麽說吧,我聽的實在糊塗。又所謂難得糊塗,你說的實在是玄妙,我再問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了,左右都是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他說到這裏,卻是從懷中掏出兩隻金蟬,道:“和你說了半天,我倒忘了報個信,想那玄衣必不肯放過我的朋友,說不定還會找我師姐的麻煩……你且等我一等,等我做完這事,咱們在去沉羽湖。”


    林小七心中明白,此時此刻,想要在崖灰嘴裏問出點什麽已是不可能了。自己若是執意不肯去沉羽湖,且不說這崖灰是否會翻臉,即使他由得自己,可這天下雖大,但自己卻又能去往何處呢?如果返回天朝,七賢居的人必不肯放過自己,若是遊蕩躲避,雖可苟活一時,但楚輕衣怕是再難相見!他思來想去,忽覺崖灰的主意倒也不錯,自己若真是得了大周天劍,實力必可再上層樓。到那時,自己身有神龍戰甲,又有至凶之器,再加魔龍助鎮,這天下間又有何處去不得?


    林小七放走金蟬,看向崖灰,道:“老兄,咱們這就走吧。”


    崖灰道:“你叫我一聲崖灰吧,我此時雖不能確認你就是我真正的主人,但禮數卻是不可亂。”


    林小七無奈,聳了聳肩,竟是喚出神龍戰甲,道:“崖灰就崖灰,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叫……今日早時你背我行了百餘裏,我也不好意思再來勞動你,你前頭帶路,咱們這就走吧。”


    崖灰見他身上戰甲威武,眼中不由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喃喃道:“怒瞳果然沒騙我……這數千年的等待,莫非真就應在了他的身上?”


    林小七見他沒動,奇道:“崖灰,你嘴裏叨咕些什麽?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快些帶路吧。”


    崖灰深深看他一眼,再不多說,依舊是大步向前行去。他這一走,看似步步緩慢,但隻一瞬便已行出數裏,林小七緊跟其後,不由看的目瞪口呆,喃喃道:“早上被他馱著,倒還不覺得有多快,現在看來,竟是比軒轅老頭禦劍飛行還要快上三分。而且看他悠閑輕鬆的樣子,明顯還收著力……到底是冥界來的,果然是個怪物。”


    這一路行去,人煙愈漸稀少,走了不過數十裏,路旁已是荒蕪一片,草木不生。林小七畢竟傷勢剛剛痊愈,不敢太過發力,直至傍晚時分,才來到沉羽湖畔。


    這沉羽湖麵積頗大,湖麵霧氣蒙蒙,林小七站在湖邊,竟是一眼看不到邊。湖邊泥土黝黑,布滿碎石,周圍雖是難見綠色,但卻長有一種不知名的紅色植物,此物形狀頗似鹿角,全無枝葉,隻長滿了細刺。


    林小七在這湖邊站了一會,看不見有任何生物,除了風過湖麵時掠起的水聲,周圍一片死寂,實在是讓人難受。他用手蘸了蘸這湖中水在嘴裏嚐了嚐,卻是又苦又鹹,且又澀嘴,不由皺眉道:“這裏果然是個死湖,我還準備摸兩條魚來填填肚子,這下倒好,且餓著吧。”


    他吐盡口中湖水,看向正麵向湖麵沉思的崖灰,道:“你說大周天劍就在這裏出世嗎?可我瞧這湖麵積頗大,哪裏才是真正的地點呢?”


    崖灰淡淡道:“過了今夜你便知道了。”


    林小七奇道:“為什麽要過了今夜?據我所知,喀汗城的論道大會就在今日進行,過了今夜,那些魔、道高人必會蜂擁而至。咱們先行一步豈不正好,為什麽要等一夜呢?”


    崖灰道:“你怕夜長夢多嗎?”


    林小七笑道:“這是自然,別的不說,單就在這湖邊過一夜,就讓人心裏不舒坦。如此死地,夜裏必有古怪,真要有夢倒也罷了,就怕這一夜難有安寧,連夢都沒得做。”


    崖灰道:“所謂古怪,不過妖孽孤魂,有我在此,它們又如何敢來?”


    林小七斷下腳邊的一株紅色生物,覺得此物水分不多,頗為煩躁,倒是可以生起一堆篝火。他心中一喜,看向崖灰道:“你說的不錯,有你在此,鬼神不忌,我隻管安心做我的美夢就是……”他掂了掂手中的枯枝,又道:“這玩意可以用來生火,隻是周圍看不見野獸,餓著肚子做夢卻終究不美。”


    崖灰忽道:“你夜裏經常做夢嗎?”


    林小七笑道:“我這人沒心沒肺,倒頭就能睡著,倒是極少做夢。即便是做,也都是夢見我師……”他說到這裏,卻是收了口,心道:“這老兄雖救我一命,不過來曆詭異的很,而且象塊石頭,不曉情理,我和他說這些做什麽?”


    崖灰卻道:“有夢也罷,無夢也罷,你今夜卻是要小心一點,休要被夢魘迷住!”


    林小七正自生火,聽了這話,不由奇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崖灰淡淡道:“還是那句話,過了今夜你便知道。”


    林小七已經習慣崖灰的敷衍,此時也懶的再問下去。所謂既來之、則安之,他將火生好後,又想戒指裏還存有兩隻剩下的饅頭,複取了出來放在火上燒烤,笑道:“老兄,咱們運氣不錯,我這還有兩隻饅頭,烤好之後,你我一人一隻,也算是一頓聚首飯了。”


    崖灰盤膝而坐,道:“謝了,我久不食人間煙火,你自己用吧。”


    林小七聳了聳肩,心中暗道:“你客氣我福氣,不吃最好……不過我倒是忘了,你是從冥界來的,自然不吃這人間的食物。嘖嘖,就是不知道,這冥界的人吃些什麽,是油炸小鬼呢?還是幹烙屍肉?”


    他正自胡思亂想著,崖灰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若是想知道他們吃些什麽,等你進了冥界便會知曉。”


    林小七嚇了一跳,道:“你知道我在想什麽?”


    崖灰淡淡道:“世間凡人亦有讀心之術,又何況我冥界之人?你這人雖然聰明,心誌也算堅毅,但心中常有旁騖,是以我輕易便能看穿你的心思。若是你行事專心一點,少一點胡思亂想,即便是我,也難看穿你的心思。”


    林小七見他說的正是自己弱點,不由歎了一聲,在火邊坐好,道:“你說的沒錯,我師姐就常這麽說我。她說我若是肯用點功,玲瓏閣的紫心劍訣我至少也能修到第九層,唉……”


    崖灰道:“紫心劍訣嗎?這樣的功法不修也罷。”


    林小七笑道:“你是冥界中來的,自然是看不上這樣的功法。不過你要知道,玲瓏閣雖然不是什麽名門大派,可紫心劍訣也算名滿天下,每日裏上玲瓏山求軒轅老頭拜師傳技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


    崖灰卻道:“我非是看不起紫心劍訣,你須知道,天下功法有高有低,有拙有妙,但無論哪種功法,隻要修至極處,同樣具有的大神通。隻是功法再好,卻修不得其法,不過荒廢年華,倒是不修也罷!”


    林小七奇道:“我聽你這意思……似乎是說我玲瓏閣的紫心劍訣還算不錯,但修煉時的法門卻是錯的,是也不是?”


    此時天色已是黑沉,這湖麵上的霧氣愈發濃鬱,崖灰仰首看天,卻見那天際幽暗,沒有一絲半點的星光,原應是瓦藍色的夜空仿佛也被這蒙蒙的霧氣所遮掩。他吸了口氣,道:“不錯,我正是這意思。”


    林小七對修行一道本沒有什麽興趣,但聽到此處,亦是好奇,道:“崖灰老兄,你可不可以說的仔細一點呢?那軒轅老頭一向自負,總是吹噓這紫心劍訣如何如何的了不起,他若是知道這紫心劍訣確實厲害,但自己卻修不得其法,想必要氣的吐血……”他說到這裏,心中不由暗喜,接著道:“你仔細的說與我聽,日後若是有機會,我便拿去氣那老頭……嘿嘿,我倒要瞧瞧,到那時,他老人家又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崖灰眼中隱隱閃過一絲不悅,沉吟片刻後,道:“你若總是心有旁騖,我說了也沒用,倒是白白便宜了別人。”


    林小七一楞,隨即苦笑道:“不錯,不錯,換了別人,首先應是想到如何鑽研,我卻毫不在乎,隻想著拿來氣人……唉,老兄你還是不說的好,我這人生來隨性,不喜歡做的事情便不去做。得道成仙雖是大多數人的夢想,我卻是毫不在意。”


    崖灰淡淡道:“為什麽一定要成仙?成魔又有何不可?再退一步說,隻要能自由翱翔與這天地之間,又管他成仙成魔?”


    林小七笑道:“這話我愛聽,修道人中有我這樣的混混,而修魔人之中也未必就找不出品行高潔的人。仙也好,魔也罷,終究都是凡人修來的……隻要功法不太過陰損,我倒想試試魔道功法,聽人說,魔功修來要比修道易成一些。”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又道:“是了,老兄,被你這麽一說,我倒要說回去了。你剛才說玲瓏閣的紫心劍訣本是好功法,但卻沒有找到修煉的好法門,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若是尋得了好的法門,那這法門算不算是捷徑?又算不算是墮入魔道呢?畢竟隻有魔功才是最易速成的啊!”


    第八章


    崖灰凝視著熊熊篝火,麵對林小七的疑問,卻不答反問,道:“你來告訴我,在你心中,這世間什麽樣的功法才是最厲害的呢?”


    林小七皺眉道:“這我可說不出來,天下門派眾多,各修各的法,實在是難以比較。不過,籠統一點的說,我覺得隻要是能將別人打翻在地的功法就是好的功法。”


    崖灰點頭道:“不錯,無論是魔功還是道法,一旦對決,隻有生者才可以說自己的功法厲害。而你們這些修道之人強自將分為什麽器宗、劍宗和意宗,卻是違背了這樣的法則。”


    林小七奇道:“自古以來,似乎就是這麽分的,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崖灰道:“你自己剛才也說過,隻要是能將人打翻在地的功法便是厲害的功法,既如此,又何必分的這麽細呢?你劍宗之人與人對陣之時,難道偏要用一把劍嗎?而器宗之人除了法器,難道就不可以用別的方法嗎?”


    林小七笑道:“原來你是這意思啊。這倒未必啊,我劍宗的人除了手中煉的這把劍,別的法器也是用的,而器宗之人也有使劍的。至於意宗之人,他們主修體內元氣,一旦功力深蘊,什麽東西到了他們手中,那都是殺人的利器!”


    崖灰淡淡道:“雖是如此,卻終究有主客之別,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三位一體、同時修煉,是否會加厲害一點呢?”


    林小七聳了聳肩,道:“你這話說來簡單,但人力終有盡時,區區凡人,哪來那麽多的精力呢?”


    崖灰楞了一楞,道:“這倒也是,我忘了凡人生命不過百年,即使修道有成,亦難過數百之限。”他頓了一頓,又道:“既然這樣,這器宗、劍宗和意宗分來也是有道理的,與其貪多,倒不如專攻一樣,隻要參破玄機,一樣可以得成大道。”


    林小七笑道:“對了,你說來說去,還沒告訴我,玲瓏閣的紫心劍訣究竟有什麽速成的法門呢?”


    崖灰道:“本來是我想告訴你,這世間本沒有什麽功法的區別,吸天地之靈氣,蘊體內之元氣,存於意,發乎技,這才是最厲害的功法。不過我卻忘了凡人的局限,也罷,既如此,我就換一種說法吧……我問你,你劍宗講求的是什麽?”


    林小七道:“自然是以武入道。”


    崖灰道:“那我再問你,既是以武入道,那你的武技又如何?”


    林小七呆了一呆,隨即道:“相比較起來,我們這些修道之人因為內蘊元氣,縱躍騰挪自是遠遠高於江湖上的武夫,但要真正說武技嘛……我從小到大,除了一套紫心劍訣的劍式,倒是再沒學過其他的武技。”


    崖灰點頭道:“這就是了,你既以武入道,卻為什麽不休習各類武技呢?”


    林小七笑道:“你真會說笑話,所謂一力降十會,那些江湖上的武夫即使有十個百個,又怎麽抵得住我一招內蘊元氣的劍勢呢?那些武技,不過花巧的玩意,習來實在沒甚用處!”


    崖灰淡淡道:“你隻是和江湖武夫相比,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同為修道者,又有同樣的功力,你與其對敵,若是你武技高深,是否會占上一點便宜呢?”


    林小七又是一呆,喃喃道:“這倒是啊……”


    崖灰又道:“武之一道,也並非就是花巧的招勢,真正的武技正是由心而外,意達身至,它其實也是一種很好的修煉法門!你千萬不可小瞧了……”


    林小七忽笑道:“我這人最是討厭靜坐冥思,這武技我其實倒是有點興趣……依你之言,那我是不是要尋些什麽武技上的秘籍來瞧瞧呢?”


    崖灰搖頭道:“我剛才說了,武本就是道,它既是殺人的技法,亦是貫通意識與身體之間的法門……”微微一頓,他看了看天色,又道:“算了,時辰不早了,你先休息吧。你若是能從這沉羽湖安然的出來,以後時日便多,到那時你再慢慢琢磨吧……有些事情,隻可意會,言不可傳,我再怎麽說你也是不明白的。你隻須記住我今日的話便可以了,日後自會領悟。”


    林小七見他不肯再說,也懶的再問,這幾日他連經奇變,身心皆疲,此時正有睡意。


    他打了個哈欠,就地一倒,道:“老兄,你不睡會嗎?”


    崖灰眼色一黯,道:“我已有千年未曾入夢……你自去睡吧。”


    林小七見他神色有些波動,心中好奇,正想多問幾句,但無奈睡意襲來,竟是就此朦朦睡去。崖會見他漸入夢想,不由喃喃道:“我本想提醒你,若是魘魔襲來,你須得心誌堅定,不可自潰。但你若不是我要等待的人,我便是提醒了你,也沒用處……無論天上地下,亦或是那虛無之處的冥界,又有誰能抵擋得了它聚集了萬年的冤魂和凶靈呢?”


    天色愈漸黑沉,那一叢篝火也慢慢黯淡……


    狂風激蕩,黑雲沉沉,入眼處,是一片茫茫的荒原。這荒原中,除了幾塊嶙峋的亂石在這風中默默的趴伏著,剩下的便是那無盡的空洞。如這般的空洞,吞噬了這風,吞噬了這雲,也吞噬了那仿佛曾經有過的些些生機……而這所有的一切,又都被一層漫漫的黃沙籠罩著,於是,這讓人心生寂寥的空洞裏,便又多了幾分的淒涼。


    一人身著黑衣,兀立荒原,心中寂寂,他放眼環顧四處,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那狂風來時,掠起他身上衣袂振振,卻掠不去他心中的疑問無數……


    黑衣人忽然迎風怒吼……


    “我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狂風依舊激蕩,呼嘯著將這吼聲遠遠帶走……


    “誰能告訴我,這裏……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這人繼續倔強的怒吼著,但聲音卻漸漸嘶啞。


    不知過了多久,這人終是吼的累了,低了頭,那眼中盡是些茫茫之色,頹然而立的身形也有著說不出的簫索。


    “你看見了什麽?”在那沉沉的雲端處,忽有聲音幽幽的傳來,這聲音嘶啞低沉且又蒼老,但在這漫天的風中,卻依然顯得清晰沉穩。


    “你是誰?是和我說話嗎?”站立的那黑衣人抬頭仰望,眸子裏滿是警惕之色。


    “不用害怕,我的孩子,告訴我,你在這裏看到了什麽?”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答道:“這裏死氣沉沉的,我……我什麽都沒瞧見。”


    “不,你看見了,你看見的就是這沉沉的死氣……這死氣不僅讓你心生不安,還讓你感到了恐懼,是嗎?”


    “是,我此刻心中的確是怕的緊。”黑衣人緊緊的握住拳頭,又道:“但我怕的不是這沉沉的死氣,我怕的是終有一天,我也將成為這沉沉死氣中的一部分。我……我不知道我從何處來,也不知道我該向何處去,仿佛自有了這天這地,我便站在了這裏,這一站就是千年、萬年,但我的心中卻是茫茫的一片,便如這地上亙古自有的石頭,雖是矗立萬年,卻無知無識……”他的聲音越說越低,漸漸的,那高昂著的頭顱也隨著這聲音慢慢的垂了下來。


    “你很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黑衣人忽的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期望之色,道:“是,你可以告訴我嗎?”


    “不,我不可以,答案隻能靠你自己去尋找。”


    黑衣人輕歎一聲,一臉的茫然,喃喃的道:“我縱有心去尋,可又該去何處尋找呢?”


    “迎著這風向前走吧,那風的盡頭便是你要尋找的答案的地方了!”


    黑衣人急道:“風的盡頭嗎?那又是什麽地方?”


    “風的盡頭便是海,一片血紅色的海……”那雲端裏的聲音越說越低,漸漸逝去,未幾,一陣狂風呼嘯而過,終不可聞。


    黑衣人攥緊了拳頭,眸子裏光芒炯炯,自語道:“一片血紅色的海嗎?很好很好……”


    黑衣人向風中行去……他漫漫的走著,不知道自己已經走了多久,他隻知道,這一程走來,他原本寸長的胡子,現在竟已是長可及胸了。他更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走多久,才能到達那風的盡頭……可是這一切對他來說卻並不重要,他隻知道,無論如何他都要走下去,哪怕是磨穿了腳底,花白了鬢發,隻要這風不盡,人不倒,他都要將漫漫的旅程繼續下去……


    隨著他的腳步,那荒原上的景色也悄悄的變幻,抬頭望去,那雲自飄飄,卻不再是黑色,風依舊過,卻不再是呼嘯著讓人窒息。身邊也漸有草木的枯榮,也漸有蟲鳥的啾鳴……眼見了這如斯美景,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一騎忽自他身後疾馳而過,他抬眼望去,那馬背上分明是一個俏麗的女子,那女子轉頭看了他一眼,咯咯笑道:“小七,你來追我啊!追上了我,我便請你吃稻香樓的燉羊尾……”她笑語嫣然,臉上七分亮麗,卻自帶著三分的捉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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