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蒙托不論從行動上,還是態度上,都是主和的,也一直很積極地在於內閣商議和談事項。丹娜公主再受寵,北戎王也從未有過要立她為儲的意思,否則絕不會送她入京和親。這等情景之下,她所能調派的人手有限。更不必說,北戎此番來京的本就沒多少人,”


    司徒嶽明白了,“所以你覺得丹娜會集中力量應對上林苑之事,不會分散人手,顧此失彼?”


    林硯未答,卻道:“可否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你說!”


    “幫我同皇上說,我同意去見丹娜公主。”


    司徒嶽倏忽站起來,“你去見她做什麽!你明知道她對你不懷好心!”


    林硯唇角一勾,“就算是不懷好心,我也得確定他們懷的究竟是是什麽不好心。”


    究竟是什麽不好心?這還不夠明白嗎?司徒嶽不明所以。


    林硯又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入侵林府的不是北戎,那麽會是誰?而殺死葉鶴的又是誰?敵暗我明,目前我們唯一能夠尋求突破的便是丹娜。所以,即便知道她另有目的,我也一定要去。”


    司徒嶽皺眉,“丹娜不一定……”


    “她並不一定真知道,這點我明白!皇上也明白!但萬一她知道呢?此人謀算甚大,若不把他揪出來,皇上如何能安心?”


    所以,皇上雖現在未曾答應,卻也不過是在思量怎麽做最合適。與其等著皇上開口,不如他主動點,還能博個忠君之名。


    更有一點,若這次入侵林府的是他,那麽上次放火燒書房的是不是?有一次兩次,那麽往後是不是還有三次四次?


    林硯握緊了拳頭,他和林如海能撐,但他不能讓賈敏和黛玉林礞活在這樣不定時的恐懼之中。


    他要去試一試。


    ********


    牢房。


    丹娜與林硯對麵而坐,她的頭髮散落下來,唇色發白,可衣衫尚算整齊,氣度仍在,眼神淩厲,半點也看不出階下囚的窘困。


    “林公子,別來無恙。”


    “這話該我問候公主才對。”林硯坐下,將酒菜擺好,為她斟了一杯。


    無恙,無恙。林硯自然無恙,可丹娜就不一定了。丹娜輕笑,明知他暗戳戳地刺激卻也不惱,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林硯又斟了一杯,“聽聞公主一定要見我,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我隻是好奇,林公子的腦子裏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前有弓/弩,今有火/槍,不知往後還有什麽?”


    林硯怔愣,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害怕,為北戎害怕。有這等東西在,北戎就永遠隻能俯首稱臣,永遠沒有出頭的一天。這對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來說,是莫大的災難。


    林硯本來提著的一顆心突然落了下來,他想,他大概已經猜到了丹娜的想法。他坐了下來,靜靜看著丹娜。


    丹娜一杯一杯地喝著酒,過了許久,她才感嘆道:“想我北戎在草原上叱吒多年,如今竟也落得如此田地。”


    林硯終於開了口,“若北戎安居草原,不來擾亂大周邊防,搶掠大周糧食財物,殺害大周子民,大周素來以仁義德善為尊,自不會出兵。”


    丹娜嗤笑一聲,“林公子可知我草原百姓是如何為生?放牛牧羊,牲畜為主。能耕種的土地不足十分之一。夏秋還好,入冬何以為食?春季乃萬物生長,更不適宜牛羊大肆啃食青草。”


    “反觀大周,土壤肥沃,四季耕種,江南更是富庶。我聽聞林公子曾說過一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你可知,在你們大周人糟蹋糧食的時候,我北戎有子民忍飢挨餓,為一餐溫飽得拚上性命?我們身為皇室,怎能眼見百姓這般困苦而不作為?”


    林硯皺眉,“各地氣候不同,飲食風情自然也不同。西北少耕田,北戎冬季民生艱難,我能理解。但自身的困苦不能成為你們搶掠他人的理由。今日我急需五金,然自身所存不足三分之一,而你卻有十金,難道我便能殺你全家,搶過來嗎? ”


    “公主想為北戎子民謀棲息生存之地。但公主可有仔細看過和談的條款?兩國互市,各通有無。北戎無糧,而我大周有糧。大周無馬,而北戎有烈馬。


    大周更有諸多民間農事強人,有優良伺田之術,善於在貧瘠之地做出食物上。北戎可學之。北戎亦有皮毛獵術,可供大周取之。


    公主不覺得這樣比之你的燒殺搶奪更有利於北戎的生存發展嗎?”


    丹娜一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笑道:“林公子好口才,差點被你給繞進去了!”


    林硯也笑。不愧是丹娜公主,反應還挺快。他說的都是事實,但如今烈馬幾乎屬於戰略物資,是不能隨意買賣的。若大周連騎兵都能與北戎相比,那北戎該如何?


    而除戰馬之外任何一物,大周所需若有一日沒了並不會有太大影響,而北戎若是沒了,便是存亡的難題。這就是經濟製裁的手段。


    丹娜看著林硯,“我自認為林公子已經足夠大才,卻沒想到終究還是小看了公子。公子之才,若能為我北戎所用,該有多好。可惜了!”


    “了”字尚未落音,丹娜抓起酒瓶往桌角一砸,手握碎片,另一隻手往桌上一拍,躍身而上,將林硯撲倒在地,碎片對準他的喉口紮去。


    林硯奮力掐住她的手腕,讓她逼近不得。


    守衛們圍滿了牢房,但丹娜與林硯扭打在一起,誰也不敢上前,怕對丹娜出手反而傷了林硯。


    丹娜見此,瓷片不得進也不得退,直接將壓著林硯的另一隻手抽出來,取下自己頭上的髮簪奮力刺過去。然而就在她鬆了一隻手的這麽一瞬,林硯已自懷中抽搐火/槍,對準丹娜的胸口就是一擊。


    彈藥入心,丹娜動作一滯,手中金簪與瓷片滑落,身子一點點倒下去,口中吐著鮮血。林硯看著她,“何必呢,你既知道那是火/槍,我手裏又怎會沒有!”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必須試一試。你……你……必須死!”丹娜頭一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淚水自眼角滑落,滴入牢房的草堆之中,消失不見。


    司徒嶽本來在外等著,聞訊趕過來,看著丹娜的屍體和一動不動的林硯,急道:“你沒事吧?”


    林硯搖頭,“丹娜……死了……”


    司徒嶽好不在意,“死了就死了。你也是逼不得已。我去同父皇說,父皇不會怪你!”


    林硯一怔,知曉司徒嶽理會錯自己的意,可他的這份關慰卻讓林硯很是暖心,他笑起來,“她是個可敬的對手!”


    片刻後,又嘆道:“不是她!”


    司徒嶽迷濛,“什麽不是她?”


    “入侵林府的人不是她!”林硯神色嚴肅,“我已確定不是她!”


    丹娜要的是他的命!所以,絕不會在明知他不在府中的時候殺入林府。那麽就隻剩了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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