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沒辦法,不肯養閑人,也不敢動手,便裝好心,放了秋娘出去,還說不要她的贖身銀子。可其實媽媽早把秋娘房子搜刮空了。那些年秋娘攢下的和貴人賞的都拿去了。好在秋娘聰明,暗地裏藏了不少。


    隻是秋娘也是曾紅極一時的,秦淮一帶幾人沒聽過她的名字。我們這等出身,便是贖了身從了良也要一輩子被人說道。更何況秋娘還帶著個父不詳的孩子。偏偏她還顏色好。流言蜚語哪裏能少?”


    “後來,秋娘大約是實在撐不下去了。將所有積蓄給了我,拖我幫忙。我念著這麽多年的姐妹情分,找了當時我的一個客人,悄悄走關係從衙門辦了新的戶籍。


    秋娘便帶著新戶籍走了,此後,我便再沒見過她。直到今日。我瞧著她身上穿戴尚好,應當過得還不錯。隻不知那個孩子如今怎麽樣了。”


    林硯手指敲擊桌麵,“那個貴人是誰,你知道嗎?”


    婦人搖頭,“那貴人來去都有侍衛跟著,神秘得很。館子裏甚至有不少人隻聽聞過,卻不曾見過。我是有幸見過的。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紀,長得極為俊俏,渾身氣度不同尋常,他若是怒眉看你一眼,你便不敢出氣了。後來我聽秋娘提起,他說自己姓顧,別的再沒多說。”


    “還有嗎?”


    “我知道的就隻這些了。”


    林如海一揮手,林槐自帶了婦人下去。


    林硯言道:“爹,這婦人見識淺,隻以為是京裏的貴人,可尋常貴人哪裏能得四品侍衛貼身護持?隻有皇族!姓顧,是化名?”


    林如海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眸含笑,“二十年前,先帝最後一次下江南,命諸皇子隨行,曾在秦淮停留,剛好就是一個月。”


    諸皇子隨行?那麽是哪一位?二十多不到三十歲,姓顧?


    林硯差點跳起來,“顧國公府?”


    那可是義忠親王的外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國公府邸,可惜義忠親王謀逆之事敗露,顧家乃為主謀,首當其衝,全族落難,無一倖免。


    林如海嘆道:“先帝南巡,顧家雖也在其側,可跟過去的人中卻無這等年紀能對上的,可義忠親王卻正好是這個歲數。”


    “就算歲數對的上,國公府邸也不能得四品帶刀侍衛護持吧!”林硯翻了個白眼,轉而站起來,“這麽說葉鶴是義忠親王之後?這……這……要不要告訴皇上?”


    如果真是如此,那麽事情就不是他們林家能掌控的了。


    林如海再次召了林槐過來,“你親自去一趟康親王府,將此事原委細細說與王爺。告訴王爺,搜查的各項資料及人證都在。”


    這是讓司徒嶺直接帶著證據麵聖。


    ********


    宣政殿。


    司徒坤麵色陰沉,嘴角鼻翼都在顫抖。


    “你是說不僅如此,葉鶴當初還曾為老五做過幕僚,甚至圍場之時,他就在老五帳下聽用?”


    “是!正是因為五弟之事後他竟能全身而退,甚至在科舉中大放光彩。兒臣才越發懷疑此人不尋常,一再查探,卻誰料竟查到這麽大的秘密。兒臣不敢擅專,唯有稟報父皇,還請父皇定奪。”


    司徒坤怒視,“這麽大的事,當初為何不說?”


    “父皇遇刺,九弟,五弟接連受累。彼時,兒臣也隻是覺得奇怪,並沒料到事情會這麽嚴重,想著等兒臣查清楚了再報。”


    當時他確實火氣很大,老三和老九又才洗清冤屈,怕再生事端惹他不喜也是有的。司徒坤麵色稍緩,“起來吧!可確定了?”


    “那婦人就說了這些,是兒臣自她所說言辭中猜的。父皇可是要親自問?那婦人此時便在兒臣府中。”


    這倒是不必了。那趟南巡,他也在,自是知道義忠親王時常外出尋女人。司徒坤轉過頭去問司徒嶽,“你是說,你曾見葉鶴與昭陽在一處?”


    “啊?哦,是!”


    司徒坤看著他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氣得火冒三丈,“這樣的事,你也不同朕說!”


    司徒嶽委屈道:“那時兒臣又不知葉鶴身世,還以為……還以為他好厲害的手段,能搭上皇家的郡主來博出位。這世上汲汲營營的人多了去了。昭陽又不是兒臣正經的姐妹,兒臣操那份心幹嘛!”


    司徒坤捲起案上的書甩過去,司徒嶺忙道:“父皇,九弟天性如此,您是知道的。別說他想不到,便是兒臣,若非找到那婦人,得知二十年前之事,恐也猜不到。”


    司徒坤瞪了二人一眼。


    司徒嶺又道:“父皇如今可打算怎麽做?倘或葉鶴真是……那位之後,從他現今一步步的舉動來說,這背後隻怕不簡單。”


    “老大,老五!好啊!好大的本事,把朕的兩個兒子耍的團團轉!這樣的人物,居然還一個個上趕著奉為座上賓!蠢!”


    大皇子,五皇子,司徒坤能罵一句蠢,司徒嶺卻是不能的。


    “父皇,可要將葉鶴……”


    “不!”司徒坤擺手,“北戎的皇子與公主要到了吧?”


    “就在這幾日了。”


    “此時不宜引起動盪,叫北戎有機可趁。你們就當不知道這事,一切照舊。”說完又指著司徒嶽再三叮囑,“尤其是你,聽到沒有!”


    司徒嶽:“是!”


    司徒嶺有些擔心,“父皇,此人手段不凡,留著隻怕……”


    “朕何時說要留著?”司徒坤冷笑,“他不過一個妓子所出,無權無勢,如何能突然在這三年間崛起?這中間必然是有人幫他!正好,朕也想看看,當年二哥的遺臣都有誰,還真是忠心耿耿啊,這麽多年了還念念不忘!”


    司徒嶺一凜,瞬間明白,這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將義忠親王的餘黨一網打盡。抬舉昭陽沒能達到的目的,總要在葉鶴身上達到。


    *******


    錦和茶樓。


    “你是說,皇上召見了五皇子?還讓昭陽郡主住進了宮裏?”


    “是。”


    葉鶴皺眉,“皇上賜了昭陽府邸,以往昭陽都是自己住,怎地忽然讓住進宮裏去?”


    “昭陽郡主年歲也不小了,若不是出了那等醜事,隻怕如今已同賈家商議完婚。現賈蓉另娶,郡主自也是要別嫁的。她無父無母。皇上憐惜,命皇後代母職,也是想著好好教教她,為她擇一良婿的意思。”


    皇家對昭陽並不看重,一應賞賜都不缺,卻也不過是不介意養這麽一個閑人。可要說用心,自昭陽被認回這三年來看,是沒有的。怎地突然讓她住進宮中,還令一國之後親自教養?


    若是做樣子,為何早不做樣子,晚不做樣子,偏偏這時候做樣子?


    葉鶴心頭一緊,“那五皇子呢?他被關了這麽久,端陽都沒出來,現在這檔口非年非節,也不是甄貴妃的忌日,皇上怎麽想起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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