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元春哽咽著,“娘娘但請放心。臣女這便回家同長輩說明,願遠嫁於人做繼室續弦,從此遠離京師,再不……再不同侯爺有半點聯繫。”


    賈元春哭得越發厲害,好幾次語音中斷,泣不成聲。末了,重重磕頭,“但請娘娘莫再說此等言語,給臣女留一點尊嚴。臣女願與家中商議,盡早出嫁。”


    側殿簾後,顧延凱再忍不住,狠命掙脫開顧太太死死抓著他的手,衝出去,與賈元春對麵而跪,伸手似是想要抱抱她,替她擦淚,卻又恐冒犯了她,停在半空又落了下來,臉色卻是十分著急。


    “不!你不能嫁!你也說了,那人都三四十歲,有子有女,脾氣還不好,對前任妻子便時有打罵。你並不情願。為何要這般委屈自己?你有哪點不好,怎就配不上我!若說配不上,那也是我配不上你。是我……是我處事不當,平白叫你染上私相授受的罪名,還讓你被這般為難。都是我的不是!”


    賈元春偏過頭,淚流滿麵,可心底裏卻是鬆了口氣。


    她,賭對了!


    顧延凱轉頭跪向皇後,“姑母!您說的試一試賈姑娘,讓我不許出聲。我沒出聲,您也試過了。賈姑娘真的不是您們想得那樣!您看,賈姑娘沒有答應您的提議。您……您別逼她了!”


    顧太太腳下一個趔趄,“凱兒,不許胡說!”


    皇後知曉,顧太太是怕顧延凱的話衝撞了她。她一心為顧延凱好,怎麽就成逼了呢?


    顧延凱似是也知自己這話說得不太對,“姑母,侄兒不是那個意思。”


    皇後搖頭,她沒有子女,將顧延凱看錯親生,怎會因為這麽點事同他生氣。但見顧延凱拉著她的手,“姑母,您看,賈姑娘沒有如您所說的那般,眼裏隻有權勢富貴,不過是想巴著我往上爬。她是好姑娘。”


    “您同父親自小也都有教我。好竹可能出歹筍,歹竹也能出好筍,賈姑娘與她母親是不一樣的。”


    說完,似是又覺得在賈元春跟前說她母親的不是有些不好,回頭沖賈元春急道:“我不是有意說你母親的不是,你別生氣。”


    便是在此時,他還掛著她的感受,擔心一句話惹她不快。賈元春心尖兒一顫,低下頭竟有些不知該怎麽麵對他。


    顧太太越發著急,想要上去將二人強行拉開,便是二人沒抱在一起,可麵對著彼此這架勢,也叫她看不下去。


    她剛一抬腿,卻被皇後按住了。


    皇後站起身來,“來人,送賈姑娘出宮!”


    賈元春微愣,這……這就完了?結果呢?


    顧延凱也愣住了,“姑母?”


    “賈姑娘入宮也有些時辰了。她跪了這許久,總該回去休息。”


    此話說得有理,顧延凱見皇後語氣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心下歡喜,沒再多嘴,伸手想要叫賈元春拉起來,卻終究怕驚著她,也恐惹得顧太太和皇後不喜,沒敢動,隻站在一邊,讓宮女扶了她,看著她離去。


    待得賈元春一走,顧延凱便又跪下了。


    “姑母,您最是疼我。如今賈姑娘也已通過您的試探了。您幫我勸勸父親母親,好不好?”


    皇後雙手有些抖。她頭一回發現自己小看了賈元春。前年,賈元春還在鳳儀宮做女官時,還沒有這般厲害。因此,她隻覺得以她所了解的賈元春,她的提議如此誘人,沒有不答應的。


    是她失算了。是她以當年算今日。賈元春已出鳳儀宮一年半。這一年半中賈府還發生了那麽多事。人都是會變的,也是會成長的。賈元春已不是當初的賈元春了。


    她看著顧延凱,對上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嘆了一聲。


    “罷了,既然你喜歡,讓她入府也無不可。隻是有一樣,以她的出身配顧家,正妻之位自是不能的。隻能為妾。”


    顧延凱一急,“姑母,我怎能如此委屈了賈姑娘!”


    顧太太欲要說什麽,卻是被皇後抬手阻止。皇後將顧延凱扶起來,“你想娶她,一來是喜歡她,因她能和你說到一起去,同你一起作畫;二來是不想她心不甘情不願遠嫁給人做繼室,受人欺負打罵,是不是?”


    顧延凱點頭。


    “你納她為妾,不也一樣能同她一起作畫,她也不必再給人做繼室。雖則妾室比不得繼室。可對方乃是個五品的上了年紀脾氣不好的男人,你不一樣。”


    顧延凱似是還想說什麽,皇後沒等他開口,又道:“你心裏念著賈姑娘,難道便不念著父親母親,不念著顧家了?”


    顧延凱一愣。皇後接著說:“顧家是什麽門第,賈家是什麽門第。賈元春的人品先且不論。但看兩家門楣,她做你正妻可相配嗎?


    再有王氏之事,我們也先不說其母是否有影響其女的性情。隻是有這麽一位母親,外頭會如何說?倘或你娶了她,外人又將如何說顧家?”


    “你讀過書,也明白什麽叫做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難道你便忍心看著顧家落入流言蜚語之中?”


    顧延凱皺起眉,“外人如何看同我們也什麽相幹。難道便因為外人的看法,我們就必須得依從嗎?日子是我們自己過得,不是給外人過的。”


    皇後竟沒料到他能說出這番話來,若不是因著賈元春,她倒要叫好,也會心生歡喜。可此時卻有些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那麽,名分豈非也是給外人看的?隻需你喜歡她,護著她,妻與妾又有什麽區別?”


    顧延凱一時沒了話語。他心思簡單,隻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對,卻沒發現這其中的偷換概念。


    皇後再接再厲,“你是侯爺,以我朝的規矩,除你正妻的誥命外。你還能為一位妾室請封四品宜人。你若真喜歡她,將這個名額給她便好。如此,別人也不會太輕看了她。你可知她父親也不過五品。”


    顧延凱有些懵,皇後見他沒急著反駁,卻是笑了。


    “你長大了,有喜歡的姑娘了,姑母很高興。你能為這位姑娘著想,為她站出來,有這份敢於承擔的勇氣,姑母更高興。


    隻是,你這一生都是父母給的。是顧家唯一的子嗣,往後的當家人。要懂得為顧家想,為父母想。你怕她委屈,難道便不怕父母傷心?瞧瞧,因著你這一鬧,你母親都哭了多少回?”


    “更有你父親,別看他打了你。可他自己比你更難受。你隻是疼在身上,他是疼在心裏。先前還病了一場,因你有傷也病著,還不敢告訴你。”


    顧延凱一聽便急了,“竟有此事嗎?父親可怎麽樣了?”


    “瞧你這孩子,關心則亂!莫不是忘了,今日你入宮前才在家裏見過你父親。好好兒的呢!”


    皇後一嘆,“你是好孩子,姑母知道,姑母現在同你說的這些,你明白的,是嗎?你喜歡賈姑娘,我們成全你。你不願意她受委屈,姑母也可為你親自下旨賜這個四品宜人的誥命。但你是不是也得成全成全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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