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著令禮部備事,當初指婚的各大正妃側妃,年後便入府。可……可我們家鸞姐兒……”


    王子騰皺眉,“你也別急,好在如今甄貴妃沒了,禮部總不會這時候沒眼色去提五皇子的婚事。”


    “貴妃到底隻是貴妃,不是嫡母。皇後尚在呢!”


    本朝律例,庶出子女之生母去世,其子孝期以三月代三年。便是有孝心守得久的,也不過一年,但其實也就九個月。二十七個月,那是嫡母的規格,不可逾的。就是尊為貴妃,也是如此。


    然而,這三個月還是九個月,完全看上頭的意思。若為九個月,他們還可拖一拖。若為三個月,自是不能的。


    還有一點。便是這次沒嫁過去,可隻需這婚約尚在,王熙鸞便也配不得別人。


    可皇家下了聖旨的婚約,哪裏是能退的!


    魏氏麵色慘白,癱倒在地,捂著嘴,嗚嗚哭泣。王子騰坐著,可眼睛裏卻也是一片片哀淒之色。


    ********


    十一月二十。


    邊關急報,北戎在搶掠之時放火燒了一個村子。陛下震怒,著六部共議。


    二十三日。正式下令出征。


    十二月初三。司徒崢,馮唐率軍啟程,陛下攜其餘諸皇子,除五皇子外,城門相送。


    大軍一走,司徒嶽便尋了空檔,扯著林硯去了紅樓火鍋。


    一樓大廳,客似雲來。二樓廂房,兩人涮得熱火朝天。你搶我奪,肥牛,毛肚,蝦滑,撒尿牛丸,翻滾著被撈上來。


    司徒嶽稱讚之時,還不忘吐槽。


    “你這裏的東西算是一絕,頂頂得好,隻可惜,這名字不大好!紅樓火鍋?我總覺得叫出來,一股子怪味。”


    林硯翻了個白眼,趁司徒嶽不注意,將他筷子裏正涮著的肥牛搶了過來。


    “哪裏不好,我覺得好的不得了。朗朗上口,好記!”


    “朗朗上口?爺就沒見過這麽拗口的名字,你居然說朗朗上口?”


    林硯一愣,所以大約是因為在他上輩子,紅樓太出名,所以聽得多了,覺得熟悉好記,郎朗上口,其實並不然?


    但是,這不重要。


    林硯挑了挑眉,“甄貴妃的死是不是有什麽貓膩?”


    司徒嶽嗤了一聲,“還不就那樣。宮妃自殺是大忌,甄貴妃不會這麽傻。不過,甄家出事時,她便已大病了一場,傷了底子。聽聞五哥之事傳回京,她便吐出了一口心頭血,直接暈了過去。後來見五哥入了宗人府,更是心急了。


    這等情況下,她也不必另想什麽法子。隻需偷偷將太醫開的藥都倒了,拒不就醫。身子自是一天虛過一天。”


    “值得嗎?”


    司徒嶽夾菜的筷子一頓,看著林硯,“你可去過宗人府?可知道五哥在宗人府是什麽模樣?”


    林硯微愣,司徒嶽又道:“我去過。甄貴妃去世那日,隨父皇一起去的。宗人府裏,衣食短缺,炭火不足。便是那邊的人不敢薄待皇子,以這樣的情況,條件也極為有限。五哥很不好。若非是他叫我九弟,拽著我說對不住我,我幾乎認不出來他。”


    “我們生在皇家,不論暗地裏爭鬥如何。也都是金尊玉貴的。我瞧見五哥的手上已凍紅了瘡。瘦了一大圈,衣服穿著身上,空蕩蕩的。兩隻眼眶都陷下去了不少。麵色蒼白。不說父皇,便是我也有些嚇住了。”


    “聽聞甄貴妃拖了人,每日往宗人府送東西,想來五哥的情況她是曉得的。或許,她是害怕,害怕再這般呆下去,五哥會撐不下去。雖說五哥如今還圈著,可卻是在自家府上,金屋暖被,豈是宗人府可以相比?”


    林硯聽明白了,想想也是。若是貧窮人家吃過苦的,這點子困境哪裏算不得什麽。可放在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皇子身上,那便是從雲端跌落泥地。


    不僅生理上,還有心理上,都是受不了的。


    “我看的出來,父皇心疼了。他看著五哥,眼眶裏都盈了淚,竟是說不出話來。”


    司徒嶽的神色很是複雜,林硯有些猶疑:“你……”


    “我心裏明白。從前,我們都還小的時候,他對五哥比對我,對三哥都好。現今五哥這般模樣,倘或他半點不為所動才叫我心寒。隻是,明知如此,可見他這麽輕易就將五哥放了出來。我心裏頭又十分不舒服。”


    林硯點頭,他懂。司徒嶽因為此事差點落下殘疾,便是現今太醫說無事,卻也需注意保養。這還是由於年輕。焉知過個二三十年,老了後呢?


    司徒峰才關了多久,輕飄飄就放了出來,如今已回了府。再過個兩三年,是不是就放出來了?這一番動作,倒顯得之前的暴怒好似兒戲一般。讓司徒嶽如何能不氣不怨?


    “不說這些!對了!你之前不是說想弄個馬場嗎?父皇大約也覺得自己這事做得不太地道,送了一堆東西去我府上,還問我缺什麽要什麽。我便問他要了一塊地。我去瞧過了,正好可以改建馬場。你覺得怎麽樣?”


    林硯斜了他一眼,“不怎麽樣!那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想弄,是為了給妹妹一個可以肆意跑馬的地方。往後她出嫁,自是要給她做嫁妝的。同你扯上關係,算怎麽回事!”


    “這還不容易,我賣給……”司徒嶽想也沒想,脫口而出,說到一半才覺不妥。皇上給的東西,哪裏是能隨便賣的,又轉了口,“倒還有個法子。”


    “父皇先前透露說,要給我選正妃。待這事定了。馬場可以掛她名下,你家妹子和寧王妃的生意,我們不過是兩個代為管事的。總不會有人再說道!”


    這法子不錯,而且黛玉和王妃是合夥人,也是一層助力。林硯想著,來了興致,“這個好!你先把地兒圈出來,外圍攔住。不許閑雜人進去。我妹子若是悶了,可進去跑一跑。隻是裏頭的建築設計,要放一放,待我得空了,把圖紙和策劃書做出來給你。”


    司徒嶽眼睛一亮,“你又有什麽主意?”


    林硯眨眨眼,“好主意!不過隻是初步構想,等我先捋一捋。還得倒騰出工夫來!”


    司徒嶽撇嘴,“那得等到什麽時候?你如今國子監,林府,閆家三頭跑,就是去個沈家都隻能是偶爾。林大人能叫你倒騰出工夫來?”


    林硯麵色一跨,丫丫的,要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鼻子哼哧,“過些時日,國子監便休學了。又至了年關,他總得讓我放鬆幾天。”


    司徒嶽笑起來,“你就不怕林大人知道,你用好容易放鬆出來的時間做這個,又把你抓回去?”


    “會不會聊天!會不會聊天!”林硯臉一黑,啪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起身出門,還不忘嚷嚷,“秋鳴,我們走,回府!”


    轉頭瞪了司徒嶽一眼,“別忘了結帳!”


    司徒嶽霍一下站起來,“結帳?林硯,你有沒有搞錯了!居然讓我結帳?”


    “這是我的店鋪,我個人的!你不結帳,想吃霸王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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