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樣的人家,捐個官還不容易。同太太老太太說一聲也就是了,也就你是個蠢的,為了這個去惹兩位不快!怪道你沒有寶玉得老太太喜歡。連話都不會說。若不是我嫁了你,幫襯著,你如今隻怕還和大老爺一樣,在馬棚後頭住著呢!”


    賈璉心頭一滯,王熙鳳性子要強,此前也說過兩回自抬身份的話,隻是他們新婚不過兩月多,他正是稀罕之時,也不同她計較,可這話說得多了,總叫他不是滋味。更何況,這後一句,說得更是有些過了。


    賈璉也不是個沒脾氣的,“捐官容易,可要肥差好差卻難。你既說得自己這麽本事,你王家叔父這麽本事,你倒是給我弄個好的來!”


    一番話撂下,甩袖便走了。王熙鳳氣得雙目通紅,眼眶瞬間盈滿了淚水。


    平兒瞧見形勢不對,掀了簾子進來勸慰,“我的好奶奶,快莫哭了。二爺也是被慣著長大的,何曾受過什麽氣。奶奶別怪奴婢多嘴,二爺對奶奶是再喜愛不過的。奶奶隻把話放柔些,二爺保管對奶奶濃情蜜意,再不會同奶奶置氣。”


    王熙鳳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這話,啐了一口,“他自己不好,發了通邪火,憑什麽還得我去同他低頭?他沒受過氣,我便受過氣嗎?呸,我且看他能在沈家得到什麽好處!”


    說完,似是依舊覺得委屈,恨恨跺腳:“我這都是為了誰!”


    ********


    榮禧堂。


    周瑞家的提著小心詢問:“太太,老太太說的備著明兒給璉二爺拿去沈家的禮,您看?”


    王夫人端著茶杯,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蓋子刮著飄在水麵的茶末,頭都沒抬,“府上不是有例嗎?按例就好。沈家一門書香,自詡清貴,若重了,隻怕還得說銅臭味不喜呢。”


    周瑞家的應了,感嘆道:“這林大爺怎麽就想起這一出!璉二爺自己隻怕都不記得還有這門親了,這些年來也都沒事,怎麽就……”


    王夫人眉宇緊蹙,滿臉不悅瞧著都快溢出來了。周瑞家的識時務地閉了嘴,眼觀鼻,鼻觀心,不出聲了。


    王夫人倒沒因為這個怪罪,周瑞家的是她的心腹,當年的事,她也是知道的,便也不避諱。


    “他以為斷了這麽多年的親是這麽好重修的?若是親外祖倒還有幾分可能,偏這親的早年便沒了,就是個親舅舅也沒有。唯有堂的這一支,到底隔了房,情分便淡了。再說,璉兒往年不去,偏如今想求人辦事了才上門,叫沈家怎麽想?”


    王夫人一聲冷笑,“璉兒到底年輕,想得太天真簡單了些。他們文人不是最講究氣節風骨嗎?璉兒這一鬧,怕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周瑞家的嗬嗬笑著,“這倒也怪不得太太,太太早提了醒,璉二爺自個兒要去,太太已是盡了興了。隻太太到底不是他正經的母親,總不好管得太過。”


    何謂心腹,何謂得臉,便在此了。主母才開了頭,便已順著主母的意將理由藉口全想好了,把私心責任摘了個幹淨。再沒有比這更稱心的奴才。


    “正是這個理。他還年輕呢,總得碰一碰,撞一撞才能懂事。”王夫人眉宇緩緩舒展,嘴角勾起笑意。


    ********


    不論賈家眾人如何反應,“罪魁禍首”林硯卻好似事不關己一般,全然不把自己掀起來的這股小浪頭當回事,補了個好覺,醒來隻覺得身心舒爽。


    果然,船上太飄蕩,還是腳踏實地的感覺最好。


    洗了把臉,瞧見帶過來的下人奴婢並各色行李都到了,便指使著人拿了禮給府中各人送去,又在老太太院裏用了晚飯,回來時,閩先生已經候著了。


    “如何?”


    簡單的兩個字,閩先生自然知道問的是什麽,點頭說:“公子放心,碼頭卻有兩個人看著,隻是都跟著公子走了,倒沒在意我們。我不放心,還特意繞了兩圈,這才將蘇姑娘送去了林家。”


    林硯鬆了口氣,“這便好。有勞閔先生了,多虧有閔先生助我。”


    這話倒有些抬舉,閔先生自知,林如海卻是存在讓他看這些林硯,護好他,提點提點的意思。可這一路走來,林硯哪裏需他提點?


    閔先生略有幾分不好意思,搖頭道:“這是分內之事,實在算不得什麽。有一點,需得告知公子。”


    “可是蘇姑娘不大願意借沈家的手求得麵聖的機會?”


    閔先生一愣,“公子知道?”


    林硯淡笑,“自那日金陵會過葛鴻疇之後,我便看出幾分她的想法。父親信沈家,可蘇姑娘不一定信。再則,我們目的相同,卻又不同。


    雖說都是為了對付甄家,但我們隻求給甄家一擊,力度足夠即可,不一定要其必死。以這次的事情,即便甄家躲過一劫,也是元氣大傷,父親自可趁此機會收攏江南時局,過個兩三年,不愁沒有打垮他們的機會。


    而蘇姑娘與他們卻隔著殺父殺母的滅門之仇,她自然是要賭一把的。”


    閔先生身子一震,賭一把……


    如何賭?以蘇瑾的姿態與目的,林硯想到的,閔先生自然也想到了。他麵色一白,竟不知該說蘇瑾自不量力,還是感嘆她好魄力!


    林硯瞧了瞧外頭的天色,嘆了口氣,好生送了閔先生出去,便準備上床睡覺。


    早睡才能早起。


    不論蘇瑾願不願意借沈家的關係,沈家,他總是要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原著中,王熙鳳也說過,從我們王家地縫裏掃掃,也比你們家錢多。


    可見,王熙鳳自傲並且自恃王家的權勢。


    而且,縱觀全文,覺得王熙鳳是想通過自身手段,和王家的後台,力圖壓賈璉一頭,並且享受這種壓一頭的感覺。而賈璉卻偏偏討厭如此,所以,除了本身好色之外,後來出現鮑二家的偷情,和尤二姐之事,這點不得不說也是原因之一。


    我不是說賈璉是對的,他也挺不是個東西,但就性格而言,我一直覺得賈璉和王熙鳳二人的性子,其實壓根都不搭啊!


    好吧,反正,古代嘛,盲婚啞嫁,父母命,媒妁言。


    好歹兩人雖然都有不堪的一麵,也有相比於其他人而言,較好的一麵,所以,我試圖把兩個人扳回來。


    ps:對於文中林如海的問題,昨天和一個看我文的朋友說到這點,就提一下。


    我知道林如海,是姓林名海,表字如海。之所以直接都寫林如海,不寫林海,是因為我發現有部分看紅樓同人的,並沒看過原著,隻看過同人。隻知道林如海,不知林海。三四年前,我曾寫過一篇紅樓文,寫林海,好幾個冒出來說我寫錯了,是林如海。以致於我有了陰影,以後都直接寫林如海了。


    第8章 沈家


    清晨,露珠鮮潤,空氣清新。


    林硯與賈璉騎馬並行,小廝駕著車跟隨在後,出了寧榮街,拐一條道,便入了朱雀大街的西端,沈府便位於此。沈府牌匾自與別家不同,乃是筆力渾厚,氣勢磅礴的四個字——積學儲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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