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樓說地不疾不徐,說完還抽一口煙,汪曼春頭皮發緊,隻覺得心亂如麻。


    重點是,她一切計劃天衣無縫,怎麽會多出一個男人?還有那個於曼麗呢!她分明就被自己手下帶進了二樓舞廳!


    “大哥!出什麽事了?”


    明台靈活地躲過幾隻試圖阻攔他的手,跳躍到了明樓身邊,見汪曼春一臉鐵青,不由關切, “曼春姐,你反胃了嗎?這裏剛死了人,你要不舒服就先避一避。”


    避一避?避你個大頭鬼。


    汪曼春強忍著罵人衝動,無視明台,走到兩具屍體旁,不錯,死的確是鬆井,而另外一個死人,卻不是她派遣的人。


    明台忽然一笑,“其實我有個主意,曼春姐若要確認這兩名死者的身份,我拿婚禮請帖來一一核對便是,或者下令各大商行與政府部門派代表出來認領,便能掃除困惑。”


    認領?


    若真如明樓所說,這名特務目的在於謀殺鬆井賢二,又有誰會傻到自動背鍋?


    明家三少果然是個白癡?


    嗬,就算他是有意裝瘋賣傻,汪曼春也無心跟他鬥氣。


    汪曼春默默翻了個白眼,剛要繼續檢查死者身份,卻不料又來了浩浩蕩蕩一群人。


    來人不在她計劃之內,卻讓她一下子如墮冰窟。


    南田洋子一臉傲慢,緩步走進了人群之中,而讓汪曼春心如石沉的卻是南田洋子身邊站著的人。她一身杏黃色駝絨袍無一絲掙紮過的褶皺,妝容鬢髮也無半點淩亂--而她此刻筆挺站在汪曼春對麵,眼裏沒有慌張,隻有自信,這自信猶如一柄光刀插|進了汪曼春心裏。


    明樓掐滅了煙,輕輕咳嗽了一聲。


    於曼麗卻像是沒看到,傾身湊到南田洋子身邊道,“南田課長,我說到做到。”


    南田洋子嘴角勾起一抹笑,卻意味深長地看向明樓,“明長官,你替我大日本帝國處決了謀殺高級將領的大犯,這一筆功勞,我一定替你上報。”


    她看也不看地上屍體,語氣十分輕鬆,“不過,你未來孩子的教母,我可是當仁不讓,剛才於小姐和我談了半日,已應許了我的要求。”


    南田洋子這一句,無異於給出於曼麗的不在場證明,汪曼春心裏發恨,插嘴道,“南田課長,我看此事還有蹊蹺,請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你們要是動作夠快,鬆井部長還會遭人暗算?要不是明長官恰好路過,連兇手都會逍遙法外。”


    南田的話犀利而無法反駁,汪曼春咬牙,“…南田課長,今日是明小少爺的婚禮,我們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沒帶夠人手。”


    這理由,卻有點把責任往明家推了,明樓蹙眉,卻看向明台,明台正呆呆看著於曼麗--他怎麽也想不通,她不正一個人難過地待在包廂嗎?怎麽會和南田洋子相談甚歡?還不惜冒著認賊作母、觸怒大姐的風險討好南田?


    若不是討好,明台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


    於曼麗卻看向明樓,淡淡道,“明長官剛剛怎麽會恰好路過二樓,我聽說你一直和汪處長在一起。”


    明樓的話裏有漏洞,與其等到別人質問,不如讓於曼麗假意吃醋詢問--明樓眸子裏落了點光,沉沉凝視著於曼麗,“我幫忙招待貴賓,看見有眼熟的人往二樓方向去了,所以想去提醒她。”


    於曼麗頓了頓,“眼熟的人?”


    明樓微微一笑,“當然,提醒隻是順便,主要還是檢查。”


    汪曼春緊緊握住了拳頭,還要說點什麽,卻見南田看著她,目光裏的含義讓她一下子噤聲--一定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她忽視了--南田為何要過來?她一點也不震怒,而且她連屍體都不曾看一下。


    汪曼春心裏一驚--莫非--她自己才是“借刀殺人”計中的那把刀,而南田洋子,才是手握刀柄的人。


    此刻她要汪曼春收刀入鞘,她若繼續不依不饒,隻怕會落得個鳥盡弓藏、兩敗俱傷。


    千算萬算,她怎麽可以忘記了南田洋子是日本新派官員,而鬆井賢二卻是老派官僚,兩個人宿怨頗深,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而自己精心的策劃,很有可能早就被南田洋子看在了眼裏,她放任自己設計於曼麗,卻隻是想要更順利地除掉鬆井賢二而已,而這個特務,更有可能是南田為了派來除掉鬆井賢二,卻被明樓當場槍決的手下。


    南田掃視全場,“依我看,諸位且散了,婚禮照常進行吧,明三少爺,請你盡快下樓穩定局麵,明長官,你請過來,我們談談你日後孩子的事。”


    她微微笑著,目光裏卻有不容抗拒的威懾力。


    眾人立即領命,明台也不情不願地反應過來,經過於曼麗身邊的時候,明台忍不住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於曼麗卻隻是微微一笑。


    這笑容落在明台眼裏,無異於一個定心丸,然而明樓已經麵無表情地走過來,“你還不走?”


    明台哼道,“好了好了,我馬上走,礙著你什麽了?”


    南田看在眼裏,忽然一笑,看向於曼麗,“於小姐,你真的很受歡迎啊。”


    於曼麗低頭,卻是有幾分無奈,“南田課長,我什麽真心話都告訴你了,這點小秘密,你一個人知道就好。”


    南田微笑,對明樓道,“明長官,請?”


    明樓看一眼於曼麗,“內子懷有身孕,站這麽久也累了,南田課長不介意的話,讓她回廂房休息吧。”


    南田想了想,“也好。”


    於曼麗卻道,“我孩子的事,憑什麽不讓我參與?我就是想去,你無權阻止。”


    於曼麗邊說著就要往前跟,明樓一把扯住她,“胡鬧!”


    他這一吼,卻連走在前麵的南田洋子都震了一下,驚訝地回頭看。


    於曼麗眼眶微紅,“明樓,你不講道理。”


    明樓的手倏然收緊,卻看了她幾秒,緩緩鬆手,“回去。”


    於曼麗看著明樓和南田洋子消失在樓梯口,眉頭忽然蹙起,糟糕,還有一件事,手錶。


    戒嚴解除,三樓棋牌室裏,有許多要員和他們的安保人員正留在此處放鬆緊繃的神經。


    阿誠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首,眉目間含著思索。


    他似乎陷入了僵局--對方手裏牌勢大好,他卻隻餘下幾張散兵。


    忽然,有個婀娜身影緩緩靠近,她帶著一頂黑色帽子,黑色眼紗半遮半籠一雙琉璃妙目,丹色唇瓣半開半合,輕輕吐出一句話,“這位先生,我可以坐你身邊嗎?”


    阿誠看不清她的臉,卻禁不住笑了笑,“請便。”


    對麵的人也愣住了--哪來的性感尤物,看這架勢來頭不小,看這風情卻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倒像是哪個高官的小老婆。


    她輕輕靠向阿誠,耳語說了句什麽,低低的,還是吳地方言,原來是個蘇州娘兒們。


    阿誠微微一笑。


    對方有些不耐,“喂喂!快給我出牌!磨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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