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拉刀落下來的那一刹那,她後頸傳來的那陣讓她暈過去的酥麻感,以及自己能夠死裏逃生,都是拜他所賜。


    她與通天閣之間並無交集,為什麽天越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她?


    剛剛平複下去的劇痛又襲了上來,唐果兒所有的思緒被疼痛抽空。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去想,眼下想什麽都是空談。她雖然從赫拉的刀下躲過了,可生孩子才是真正的生死難關,隻有平安度過這一劫,才是真正的踏出了鬼門關。


    這時,天越已經帶著她來到了一處小溪旁。因是冬天,岸邊一人高的茅草已全部幹枯。


    唐果兒鬆開天越的細皮嫩肉,指向草叢,“把我放過去。”


    天越急忙抱著唐果兒奔過去,二話沒說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美麗無雙的紫色華袍往幹茅草上一鋪,將唐果兒放了上去。


    唐果兒一躺下,就覺得有溫熱沾濕了自己的裙擺。她當下明白是羊水破了,心知已是片刻都拖遝不得,否則一旦羊水流完,孩子就隻能在自己的肚子裏窒息而亡了。


    一想到這裏,唐果兒什麽都已顧不上,立刻扭頭對天越到,“快去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可以裝水的東西,用你的靈力加熱了給我。”


    天越對唐果兒呼來喝去的語氣微微蹙了眉頭,但也知道眼下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便立刻起身。


    他正打算走開,唐果兒又叫住了他,“你身上有沒有什麽利器?刀,匕首,都可以,給我,我有用。”


    “你要利器做什麽?本座在此,方圓一丈之內別說猛獸,就是螞蟻都不會靠近。”天越嘴上說著,手卻縮回了袖子裏。


    他身上確實有一利器,不過既不是刀劍,也不是匕首。


    這利器通天閣閣主世代相傳的信物。


    唐果兒忍痛翻了個白眼,“我這個樣子就算是有利器在手,猛獸來了,我能打得過?我要來自然不是為了防身,若是等會孩子生出來了,我拿什麽來斷臍帶?”


    若是孩子生不出來,母子都危在旦夕時,她又拿什麽來剖腹保全孩子?


    這句話,唐果兒沒有說出口,不到最後一刻,她都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


    天越聞言猶豫了一下,最終從袖子裏丟出一個精致的皮套,“利器在裏麵,本座很快回來,你忍忍。”


    唐果兒瞟了一眼皮套,隻覺得套子被撐成錐形有些奇怪,但她無暇去想這麽多,她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子坐了起來,為孩子的出生做最後的準備。


    她剛剛正準備除去衣物,天越欣喜的聲音卻陡然破空傳來,“有救了,有救了。”


    唐果兒攏好裙擺,順著聲音望去,便見著天越手中拎著一人飛速掠來。


    他落地後唐果兒才看清楚,他帶來的是一個山野婦人。


    天越一指唐果兒,催促那婦人道,“快去看看,生孩子,她生孩子。”


    那婦人卻愣愣站著,麵色慘白,顯然是嚇得不輕。


    天越不耐的準備催促第二遍,唐果兒卻瞪了他一眼搶先道,“大嬸,我們沒有惡意,是我臨盆在即,家兄一時焦急冒犯了。這方圓都沒有人家,能不能勞煩你幫我接生?”


    那婦人這才回過神,可看著唐果兒一身血衣卻仍是不敢貿然走近。


    “大嬸,你別怕,我們兄妹剛剛從戰場上逃出來。”唐果兒撐著身子勉強虛弱一笑,說完她便氣喘籲籲的躺了回去。


    腹部的陣痛讓她***不止,婦人見狀,這才定了神扭頭看向天越,帶著兩分驚懼道,“你剛剛抓我的哪裏有個背簍,裏麵有我喝水的盆,你快去拿來。”


    婦人大步的奔向唐果兒,查看了一番她的情況,見唐果兒極力忍著痛苦,連聲道,“姑娘,痛就別忍著,叫出來,生孩子哪有不痛的。”


    “唔……”唐果兒感激的朝著婦人一笑,她也想大吼大叫啊,可若是力氣都花到哀呼裏去了,她那還能有力氣來生孩子?就算叫了,該痛的還是會痛。


    孩子啊孩子,你趕緊出來吧,這是什麽見鬼的破地方啊,要是能來一針催產針該多好啊。


    “吸氣,用力……”婦人指揮著唐果兒,也緊張得滿頭是汗,倒不是她沒有接生經驗,而是這個姑娘肚子裏的胎兒胎位不正啊,極有可能難產。


    唐果兒用力的深呼吸,滔天的痛楚幾乎要將她淹沒,不知過了多久,她虛弱問道,“怎麽樣,還要生多久?”


    婦人抹了把汗水,緊張道,“胎兒的腳已經出來了,可是頭還在裏麵啊,這個胎位,是難產啊!”


    “難產?”唐果兒一愣,難道她和孩子之間注定沒有辦法共存?


    突然,唐果兒像是決定了什麽似的,手在身畔一陣摸索,終於摸到了天越給她的利器,“如果孩子生不出來,大嬸,你就用這個破腹取出孩子。”


    “姑娘,這是要出人命的啊。”那婦人驚住,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唐果兒將皮套塞進婦人手裏,“我和孩子隻能保一個,我要你保孩子。”


    婦人似被燙著了一般將皮套丟開,“還有時間,姑娘,還有時間,你再用力試試。”


    “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了。”唐果兒虛弱的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大嬸,你動手吧,保孩子。”


    “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她隻是山野裏的一名村婦,連平時殺雞都是家裏老頭動手,如今怎麽能叫她殺人?


    婦人看著幾乎要昏過去的唐果兒,再看看難產的胎兒,突然顫抖的握住了胎兒的腿。


    這或許是唯一一個辦法。


    就在這時,一道夾著絢爛紫光的靈力自唐果兒胸口處流淌注入了她的腹部,婦人還來不及動手,就覺得手上一重。


    原本卡住的孩子竟是被什麽力道從裏推了一把般,滑了出來。


    婦人見著嬰兒微弱起伏的胸口,心裏大喜,立馬用皮套裏的利器割斷了臍帶,倒提起嬰兒在它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哇……哇…….哇……”


    嬰兒先是微弱的哭了起來,接著聲音越來越嘹亮……


    唐果兒被孩子“哇哇”大哭聲吵醒,看著光溜溜的孩子響亮哭著,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向婦人投去感激的眼神,目光卻在瞟到婦人懷裏的那個三棱錐模樣的利器時,神色大變。


    她想再多看一眼,可生產完的累意,卻又立刻拖著她沉入了黑暗中。


    背對著唐果兒方向而站的天越,聽到孩子的哭聲立即就想奔過來查看,可是又生生忍住了,女人生孩子,萬一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大約又過了小片刻,他才聽婦人道,“小夥子,快過來看看你的小外甥,長得真是俊秀呢。”


    見母子平安,婦人的心理負擔完全放下了,懷中的嬰兒雖然還沒有洗幹淨,可是瞧那鼻子,那眉眼,長大後必定是一表人才啊。


    她話語剛落,就覺得懷裏一空。天越已如一陣旋風般而至,眨眼間將孩子抱了過去。


    然而,他一瞧卻傻了眼。


    就這副皺巴巴紅彤彤的模樣也能算得上是俊秀?


    婦人這時才完完全全看清楚天越的模樣,不禁為他驚為天人的麵貌呆住。


    都說外甥似舅,舅舅長得這麽好看,這孩子必定不會差到那裏去。


    隻是,為什麽這兩個人眉眼沒有一處像?


    婦人沒有深究這個問題,看了看天越,又看了看昏迷了的唐果兒,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這荒山野嶺一時半刻你們也走不出去,這姑娘又剛剛生產完,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去我們村子裏歇歇腳。”


    天越直覺性想拒絕,思量了一下卻道,“好,你抱孩子帶路。”


    婦人接過孩子,天越將那枚利器收好,揮手將幹茅草上的長袍化成了粉末,隨後抱起唐果兒,一前一後往山裏走去。


    小村莊在深山一處山澗裏,位置很偏僻,有大大小小數十餘戶人家。


    婦人領著天越回了自己家中,她燒了水替唐果兒擦幹淨身子,又取了自己的一套粗布衣服給她換上,將她安置在了暖炕上。


    天越拒絕了穿婦人準備的衣裳,守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唐果兒和孩子。


    自從這個丫頭的出現,讓他無趣至極的生活突然有了些色彩。想到早上她生孩子的那一幕,現在都讓他覺得心驚膽戰。


    這樣刺激的感覺,他有多久不曾有過了?


    這才是活著的感覺啊。


    如今又多了個小不點,他未來的生活會不會更加多姿多彩?


    正當天越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無窮樂趣的幻想中時,一聲啼哭,驚醒了他。


    接著是連串的驚天動地的嚎啕……


    “哇……哇……哇!”


    天越看到唐果兒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當即箭步上前抱起繈褓中的嬰兒,粗魯的捂住了他的嘴,“小屁孩,不許哭,再哭本座滅了你。”


    孩子被這麽一恐嚇,果然真的住了嘴,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著天越。


    天越見狀得意一笑,“看來就算來了這個不知道坐標的山溝溝,本座的威風依舊不減啊,孺子可教,識時務者為俊傑。”


    然而,下一瞬,比先前更為壯烈的嚎啕聲秒殺了他的耳朵。


    “哇……哇……哇!”


    孩子如同示威一般,哭得更加帶勁了,連捂住都無法壓製住這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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