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月影在這樣的目光下,一刻也不敢多呆,連忙低下頭,快速離去了。!


    唐果兒坐在原處一動不動,愣了良久才回過神來。她的嘴角漸漸浮起一抹苦笑,又慢慢淡了下去。隨後她起身洗漱完畢,吹熄了燭火後躺到了床上,用靈力暫時封住自己的意識,隻有不想才能安睡。


    明日左相淩遲,她必須懷著十二萬分的精神與何氏一起出席。也但願這一覺醒來一切就都過去了。


    這樣想著,唐果兒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大早,唐果兒在月影的伺候下梳洗。


    因唐夢寧剛下葬,又因天氣過於炎熱,她特地穿了一件薄荷綠的縐紗刺繡長裙,用薄軟的青色絲帶束腰,再配了月華暗底折蘭半褂後,挑了一個翠綠欲滴的玉鐲子戴上,這才對著鏡子露出滿意的笑容。


    隨後她在妝台前坐下,讓月影給她挽發。月影看著鏡中的人想了想,在首飾盒子裏選了一根精雕細琢的扁銀簪子將她的青絲挽上,又在髻上別了一朵美而不豔的珠花。


    這番裝扮下來,愈發顯得唐果兒整個人清新淡雅,脫俗至極。


    早膳用畢,唐果兒並不急著出門。現下離左相行刑的時辰尚早,即使減去路上所用的時間,她也得在烈日下曬好一陣子。她雖想看左相慘淡的下場,卻不會讓自己也跟著一起遭罪。


    這麽想著,她起身打算去內室取本書來看,以此消磨時間。


    腳步還未邁出,何氏身邊的含巧卻從院外快步走了進來。


    含巧的臉上透著畏懼,跪倒在屋外的院子裏,低下頭時她畏懼之後的眼底,閃過一絲極其尖銳的恨意。


    “三小姐,宮裏來聖旨了,夫人請你前去接旨。”


    “誰送來的?”


    含巧頭俯得更低,“夫人稱他秦公公。”


    唐果兒眉心一跳,難道皇上仍沒死心,還是打算將她賜婚給慕容晟?


    可眼下聖旨已送到了家門口,她是不可能躲得掉的。況且賜婚慕容晟隻是最壞的猜測,沒準聖旨裏說的是另一碼事?


    唐果兒靜下心,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二娘,我整理好儀容後立刻前去接旨。”


    “是。”含巧從地上站起望向唐果兒,隻看了一眼她便迅速收回目光,俯身行禮退下去了。


    含巧快步走回唐府客廳,何氏身邊站定躬身道,“夫人,三小姐說稍後才到。”


    “稍後?你沒告訴她秦公公已經等了許久了?”何氏當即蹙眉。


    含巧委屈道,“奴婢說了,三小姐說她要整理儀容。可奴婢瞧三小姐已穿戴得分外整齊了。”


    “多嘴!”何氏聞言毫不掩飾地瞪了含巧一眼,轉而滿臉歉意看向秦公公。


    不等她開口,秦公公卻先笑了起來道,“女孩子愛美乃人之常情,咱家多等這一時片刻沒什麽大不了。”


    “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我怎麽敢勞煩您多等?”門外陡然傳來清亮脆朗的聲音,眾人望過去,隻見重新換了一身月白衣衫的唐果兒含著淺淺的笑意,緩步而來。


    進門後,唐果兒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含巧,她換了衣衫催動靈力趕來,沒想到正好聽見方才的那番話。


    搬弄是非,可惜也要看看是否真的抓對了把柄。


    她不著聲色看了眼何氏,隨即歉意對秦公公道,“方才用早膳時不小心弄髒了裙子,衣衫不整來接旨實屬對皇上的大不敬,因此我不得不重新換了身幹淨衣衫,讓公公久等了。”


    “不敢當!”秦公公擺擺手,隨後他從袖子裏拿出聖旨道,“既然三小姐來了,咱家就宣旨了,都跪下接旨吧!”


    唐果兒率先跪下,何氏領著屋中其他人也跟著跪倒在地。


    秦公公展開聖旨,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唐府嫡小姐唐果兒隨大皇子平叛有功,特賞金鳳麵首一套,翡翠首飾兩套套,紅寶石兩斛,珍珠十斛,錦緞百匹……”


    一長串的賞賜從秦公公手中不斷冒出來,何氏與其他人早已聽得目瞪口呆,連唐果兒也不禁咋舌。


    大約半刻鍾之後,秦公公才將聖旨讀完,收起聖旨,他卻沒有立刻讓眾人起來,而是接著道,“皇上口諭,唐三小姐是朕選定的兒媳婦,此後可自由進出皇宮,誰若膽敢給她委屈受,就等於扇天家的臉,一經查證,朕必誅之!”


    此話一出,連唐果兒都愣住了。


    一來是因為皇上暗示她,他仍會讓她嫁進皇家,二來皇上這道口諭等於給她的護身符,難道府中有他的眼線,她的府中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思及此,唐果兒一個激靈,接過已遞到跟前的聖旨和另一張長長的賞賜清單,鄭重叩首道,“謝主隆恩。”


    “三小姐快起來吧,地磚堅硬,仔細傷了膝蓋。”秦公公笑眯眯打量著唐果兒,暗暗揣測皇上對這位三小姐與眾不同的態度從何而來。


    唐果兒這才穩穩站起,與秦公公寒暄了幾句後,親自送他出門。


    待秦公公和唐果兒離開大廳後,含巧這才扶了何氏站起身來,坐回了主位之上。她細聲在何氏耳邊道,“夫人,奴婢去請三小姐時,真的看見她的衣衫幹幹淨淨。”


    “幹淨如何,像她所說又如何?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看秦公公對這事的態度如何,皇上對她的賞賜如何!”


    何氏說著,放在案幾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隻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是借口拖遝時間,秦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這些小把戲還能逃過他的眼睛?他卻沒有因此生氣,反而從頭到尾對唐果兒笑臉相迎。看來她如今真是深得皇上的寵愛,含羽的仇也隻能先擱一擱了,這個當口上,不能動她!含巧,明白了嗎?”


    “奴婢明白。”含巧壓下眼底恨意,點了點頭。


    何氏伸手拍了拍她的手,歎了一聲,“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得力幹將,不想連你也折在她手裏,謀定而後動,才能一擊必中!走,我們也出去吧,時候不早了,也該準備去觀賞左相受刑了。”


    說罷,何氏攜著含巧起身,堅定的朝著大門外走去。她一定會仔仔細細的看清左相的下場,看清唐果兒報複一個人的手段究竟能狠到什麽程度!


    她走出門時,府外已準備好了兩輛馬車,唐果兒坐在後一輛馬車上,撩著車廂上的小簾衝她點頭,示意她乘坐前一輛馬車。


    何氏一頓,微一點頭,領著含巧邊上了另一輛馬車。


    她和唐果兒表麵風平浪靜,實際上她們都心知肚明這樣表現平靜的關係下,是怎樣的波濤洶湧。她們不過都在等,等一個能一舉扳倒對方的契機!


    馬車緩緩駛動,唐果兒放下簾子,將手中的聖旨和清單都丟給了月影和雲清,淡淡道,


    “這些東西送來後,你們去調查一下,京都中哪裏有幽靜宜人的宅子,多置辦幾處。剩餘的,買店鋪還是買田產,都交給你們做主。記住,置辦這些產業,全部都不要以我的名義。如果你們覺得行動起來困難,可以去通天閣,買解決辦法。”


    “小姐難道是想做生意?”月影不由捏緊手中的聖旨,驚呼道,隨後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震驚看著唐果兒。


    “不是做生意,而是為我今後要做的事做準備!”唐果兒神色鄭重起來,目光落在對麵坐著的二人身上,緩緩道,


    “事到如今,我就不瞞你們了。從我上次被關死裏逃生醒過來之後,我就沒打算在唐府呆下去。一直以來,因為被與慕容蒼的婚約束縛著,爹壓著,才讓我遲遲難以行動。昨日我進宮,皇上已經賜了聖旨解除了我和慕容蒼的婚約,在他將我再賜嫁給慕容晟之前,我必須做好應對之策!”


    月影聞言,眼睛瞪的更大,一臉不可置信。她機械扭頭,望了雲清一眼,在對方的眼裏,她看到了同樣的表情。


    馬車中的氣氛一下凝固了,良久之後,雲清猶豫地開口道,“小姐,奴婢有幾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說出來後可能衝撞了小姐,還請你不要責怪。”


    “說。”唐果兒輕啟嘴唇。


    “小姐素來疑心太重,從不願意輕易將心裏的想法透露給人知道。不僅如此,一直以來,小姐還防備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奴婢和月影。我們時時刻刻都在揣摩你神秘難測的心思,猜測你掩藏起來的喜怒,然後小心翼翼去做事情。長此以往,這樣不僅你累,我們也覺得很累。”


    雲影說著,已是眼眶通紅,哽咽不已,她身側的月影,更是泣不成聲。


    她伸手緊緊抓住月影的手,隻有她們自己才知道這番話背後有多少辛酸。她們私底下曾不止一次為得不到小姐的信任而發愁恐慌,因為不論她們怎麽去靠近去努力,卻總覺得永遠看不穿小姐的內心。


    她們甚至都不敢再奢望會有這麽一天,小姐肯主動將心思告訴她們。


    她們這是喜極而泣!


    “你說的不錯。”唐果兒眼睛微微一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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