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氏溫溫柔柔的說道:“江師兄可不要故意生事就好。這佛道爭端,咱們貿然卷進去,想要脫身卻是難了。”


    江魚脖子一歪,隨手將那腰間新換的金魚袋扯下來丟在了桌子上麵樂道:“由得他們爭,咱們打打邊鼓就是。嘿,他們不爭,我江魚怎麽升官發財啊?忠王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看看,今天我那銀魚袋可算是換成金魚袋。”李亨笑了幾聲,陪著笑臉,心中卻是一陣的發怵,江魚這麽喜好功名富貴,如此道門護法,以後可怎麽收場啊?不過,頭疼的人應該是李隆基才是,想到這裏,李亨頓時心中一陣安寧。


    當日無事,第二日晚上,正是大年夜,長安城中聲聲爆竹脆響,百姓門口都更換了新桃符,娃娃們穿著嶄新的衣服在到處嬉戲打鬧。江魚領了幾個屬下朝興慶宮趕去赴宴的時候,還被路邊娃娃丟來的雪團砸中了好幾次。大感有趣的江魚‘嘎嘎’大笑了幾聲,童心突然發作,他接過一團飛來的雪塊隨手彈了回去,正好砸中了一個娃娃的麵門。一不小心,江魚手指上稍微用大了點力氣,那娃娃鼻子頓時被打歪,流出了兩道血來。立刻有大人衝出來一通亂叫亂罵,江魚尷尬無比,帶著一幹麵色古怪的屬下抱頭鼠竄,哪裏敢回頭應聲?


    跑出去了數百丈,轉過了幾條街巷,一身白衣的李亨終於按捺不住笑意,抱著肚皮在那馬背上狂笑起來。江魚氣極敗壞的瞪了李亨幾眼,惱怒道:“笑什麽?笑什麽?無非是,無非是力氣稍微大了點而已。咱可是有很多年沒有打雪仗了,怎會知道。。。長安的雪團也忒硬了,比揚州城的雪塊起碼硬了十倍,怎麽就會把人鼻子砸出血來呢?”


    一行人、妖盡皆莞爾,白霞子更是伸出手指輕輕的在臉上刮了幾下,嘲笑江魚將責任推到了雪的身上。江魚搖頭歎息,吩咐了龍赤火跑回去剛才出事的釋放,在那正在安撫自己痛哭的娃娃的百姓身邊丟下了幾錠銀錠。他悶著頭行了一陣,突然自己也覺得好笑,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有趣,果然有趣,有空咱們一起去山裏打雪仗罷,如今以我們的修為,打起來鐵定過癮的。嘿,嘿嘿,今晚公孫要在宮裏表演劍舞,大家可注意不要讓張九齡那老色鬼再去呱噪她。”


    興慶宮門口,冠冕堂皇,一幹有資格出席宮裏團年宴的大臣都帶著自己的親近子侄又或者最為美麗動人的女兒、侄女等人紛紛趕來。陳設華貴的馬車、神駿的馬匹,以及眾人身上佩戴的昂貴珠玉等飾物,無不體現了大唐朝如今的富庶乃至奢靡。江魚一眼就看到了柴風連同一幹世家子弟正在宮門口附近高談闊論,頂風冒雪的在那裏大談自己對各種朝政、天下大事的看法,好似一群風騷的蝴蝶花在那裏招引流螢蜜蜂的注意力,這些江魚心中的流螢蜜蜂,自然就是那些富貴家的女子。江魚也看到了崔五先生等幾個打過交道的大門閥在長安城的代表人物,不過江魚卻也沒靠過去打招呼,大家隻是心照不宣的遠遠的點點頭、使個眼神,心意到了也就是了。崔五先生額外給江魚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說今年應該給他的紅利很快就會送去他府上,江魚輕輕頷首,示意自己知曉了。


    柴風也看到了江魚帶著幾個人趕了過來,他眼裏一亮,正要領著同伴向江魚挑釁幾句,稍微出一口自己心中的惡氣,突然此時空氣中飄來金鈴脆響,傳來馥鬱的龍涎香味道。興慶宮正對著的那條大街上,風雪中突然兩隊青衣道童手持各種法器、挑著小小的香爐步伐輕快的行了過來;後麵跟了十幾個紅衣老道,一個個道貌岸然,手上拂塵輕輕揮舞,頓時滿天的鵝毛大雪都在那隊伍四周數丈外被推飛了開。再後麵則是八個紫衣老道,他們或者手持金如意、或者手捧玉靈芝,人人毫不掩飾的在俗人麵前放出了一身極其充沛的真氣修為,三縷淡淡的白色霧氣從頭頂直衝天空,在頭頂丈許高的地方連成了一蓬白色的雲帳,大是神異。


    紫衣老道的後麵,袁天罡、李淳風兩位大唐朝的天師,同時也是中原道門在世俗中的代表人物依然是本色服飾,滿臉都帶著淺淡的笑容,緩步行來。兩個老道的身後,又是數十名充場麵的藍衣道人,這些道人年齡都在三十許上下,一個個神氣完足,背負長劍,江魚也能感受到他們身上那一絲不弱的法力修為,顯然道門在人間行走的精銳力量,都被抽調來了這裏。


    興慶宮外的這些官宦人物哪一個不是目光極其敏銳的人物?他們自然看到了袁天罡他們一行人走過來,後麵卻是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就連剛才車馬過時留下的痕跡都被抹得幹幹淨淨,所有道人的腳都好似淩空飛舞一樣虛飄了過來。於是,這些原本就尊奉道教的官宦急忙迎了上去,口口聲聲高呼‘老天師’的名號。其中尤以四大門閥的代表最為恭敬,畢竟他們的家主長老,可都是從道教的**玄功中得了好處,如今都在潛身隱修,以求早日突破先天至境達到金丹境界哩。


    江魚也帶著一幹屬下迎了上去,他朝袁天罡和李淳風行了個世俗間的拱手禮,笑道:“兩位天師今日怎麽排開了如此大的場麵?記得去年團年宴,兩位天師卻是沒有出席的呀?”在這些官宦麵前,江魚可沒有必要暴露自己道門護法的身份,有些事情大家心裏清楚就好,卻不用提出來滿天下的叫嚷,吵得路人皆知,那就是愚蠢了。


    袁天罡微微一笑,看了江魚一眼笑道:“今日,怕是還有場麵更大的來哩。”


    話音未落,玉罄聲響處,濃鬱的檀香味從風中飄來,遠處一片‘嗡嗡’的梵語念經聲。當先是一百零八個整整齊齊的穿著鵝黃色僧袍的和尚頂著剛剛刮過的鋥亮頭皮走了過來,他們手上同樣是各自捧著經卷、鈴鐺等法器;後麵是六十四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大和尚,一個個步伐沉重,顯然修為很是深湛;在後麵三十六個身披紅色袈裟的老和尚,更是放出頂上三光,佛光縈繞顯示出他們相當水準的道行修為。而隊伍的正中,一架由十幾個小和尚抬著的軟榻上,神象和尚身披枯黃色以貝葉連就的僧袍正襟危坐,眼裏碧光閃爍,刺目的寒光分開數百丈滿是大雪的空間,狠狠的剜了江魚一記。神象和尚笑了笑,回頭看了看他的軟榻後麵跟著的百多個整整齊齊勁裝打扮的僧兵。


    江魚給神象和尚回了一記很陰冷的笑容,隨後,他猛的一嗓子嚎到:“來人啊,把這群賊子都給本將軍抓起來!大過年的聚集大隊人馬圍堵皇宮,非奸即盜,不是造反也是造反,給將軍我拿下,拿下!左右千牛衛?左右武衛?左右驍騎衛?你們在幹什麽?”


    這一嗓子聲音極大,不僅嚇住了神象和尚,更把袁天罡他們這群道人也嚇得一個哆嗦。沒錯啊,擺譜是沒錯,可是你帶著數百名修為精深有法力的門人跑到皇宮門口來,這味道就有點變了啊。袁天罡、李淳風對視一眼,突然冷笑了幾聲,好得很,他們帶來的道人也不過百多人,可比不得和尚們這麽浩大的規模。兩個老道袖子一甩,幾步就衝進了興慶宮去,他們平日裏就在興慶宮監天台上廝混,卻也沒有人攔他們。他們帶來的道人裏麵,那些紫衣、紅衣道人都緊跟了進去,其他小道士卻是掉頭就走。


    神象和尚卻呆住了,他剛從天竺來到大唐,對於這些犯忌諱的事情,卻是不甚懂的。呆了一陣,神象和尚奮起降龍伏虎的大力,暴雷一樣的吼道:“江施主,你說什麽?老衲怎是來造反的?”


    原本沒事,他這一嗓子卻喊出了是非。神象和尚的中氣太充足了,一聲喊叫好似雷霆一樣翻滾出了老遠。剛剛被地煞殿的妖人在宮裏折騰過一次,如今興慶宮的禁衛已經是驚弓之鳥,那個反應之快啊,就連始作俑者江魚都沒預料到!數千精兵不知道從哪裏地裏鬼一樣冒了出來,刀槍如林,刀劍如麻,將神象和尚一行人團團圍住。四周弓弩‘嘎嘎’的張開,那閃亮的箭頭大半都對準了神象和尚。


    江魚一看,得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頓時拉了拉身邊的李亨,一行人偷偷的溜進了興慶宮。至於神象和尚他們要怎樣才能開釋自己的清白無辜,這卻和江魚沒有任何關係。幾個人麵帶詭笑的順著宮內甬道疾走了一陣,卻也說不盡那路上的張燈結彩、各種奢華的陳設,更有如雲宮女輕盈往來,鶯聲燕語,果然一團太平盛世的繁盛景象。


    白猛、杜武他們這群山野中出來的妖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他們又何曾想過,某一日居然可以用妖怪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行走在人皇的皇宮裏?在他們這幾個妖怪看來,眼前的一切就是仙境,就是傳說中的天庭,怕也不過是這等風情罷?尤其肥嘟嘟的杜禪挺著一個大肚皮在甬道上蹦蹦跳跳的一路狂奔,看到一個花燈就叫好、看到一個宮女就流口水,說不盡的那醜怪模樣,看得路上的宮女太監都是掩麵偷笑。


    一行人在一個太監的引導下,就要走到舉行團年宴的禦花園時,一聲極其不屑的譏嘲笑聲響起:“哪裏來的這麽一個胖蛤蟆?給本王把他趕出去!看他這等模樣,簡直就是丟光了我大唐皇家的體麵。”隨著笑聲,太子李瑛連同他那同胞的王弟還有幾個一般兒身份的王爺身穿毛裘,背著雙手緩緩的從一側走了過來。李瑛好似沒有看到杜禪身上穿著的整個長安城僅有捕風營特製的純黑色武袍,更裝作沒看到杜禪腰間懸掛的銀魚袋,隻是揮手道:“這裏是皇宮,這些賤民怎麽混進來的,給本王趕他們出去。”


    十幾個東宮護衛一擁而上,抓住不知所措的杜禪,就要把他隨手丟出。杜武等幾個妖怪和杜禪乃是千多年的感情,眼看杜禪居然傻乎乎的任憑人欺辱,氣得眉頭倒豎,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前動手。


    “且慢!”江魚終於開口了,他懶洋洋的上前幾步,懶散的看著那幾個抓著杜禪的東宮護衛,冷笑道:“你敢把我捕風營的人丟出去試試?”


    “捕風營?是幹什麽的?諸位王弟可否知道捕風營是什麽所在?可知道那捕風營替我大唐作出了何等功勞啊?”李瑛裝模作樣的問了一句。他目光畏縮不敢看江魚,扭頭看著身邊的幾個王爺,好似他們能夠給予他足夠的勇氣和力量來戰勝江魚。


    “太子殿下,‘捕風營’暫時沒給皇上出什麽力,卻不知太子為我大唐又做了什麽?”冷笑幾聲,江魚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淡淡的說道:“可是下官這位捕風營的將軍,卻為大唐出生入死過多次,累功而封縣候,官拜將軍。莫非下官帶來的人,就是賤民,就不能參加這皇宮的團年宴?”


    嘴皮抿了一下,江魚換了一張笑臉,變得很吊兒郎當的看著李瑛樂道:“殿下,這興慶宮,還不是您作主呢?”


    “你!”李瑛怒煞,手指頭一動一動的想要發飆。但是他想起那日在他東宮江魚的表現,不由得又是一陣躊躇。很明顯,江魚仗著自己的靠山,不把他這個太子放在眼裏,可是他能怎麽辦?


    正沒有個下台的階梯,禦花園大門中衝出一個紅袍大太監,正是麵容精悍的高力士。他掃了一眼李瑛,不鹹不淡的問候了一聲,隨後手上拂塵朝著江魚點了點,笑罵道:“江大人,又是你招惹出來的麻煩,怎麽弄得天竺來的神僧被大軍給圍了起來?喏,皇上說了,這事情他裝糊塗,您可就別在這麽好的日子裏惹是生非了罷?”


    江魚拱手一禮,笑道:“那,將軍,若是是非來招惹我,怎辦?”


    高力士麵色一變,眉頭一挑樂道:“皇上說了,今日和江大人有關的是非,最後不管誰對誰錯,都是江大人你不對。嘿嘿,江大人惹是生非的本事不小,皇上可是心裏有譜的,您啊,今日就消停一點罷!”拂塵展了展,高力士朝著李瑛齜牙咧嘴的笑了笑,又跑進了花園。


    江魚看著李瑛,同樣皮笑肉不笑的呲呲牙,領了一幹人走進了花園。“也不知道,皇上他知曉高仙芝的事情不?嘿嘿,總不會連我江魚坑害普照和尚蹲大牢的事情都被他知曉了罷?不過,皇上裝糊塗,咱何必太精明?這過日子麽,無非就是混過一日是一日了。”江魚笑了幾聲,剛走進禦花園,麵前突然撲來一股潮濕溫香的熱浪。江魚不由得驚歎道:“好大的手筆!”


    說起來,江魚今年還是第一次正式的參加團年宴,前兩年他養傷的時候可沒這個心思拋頭露麵,何況當時他的官銜也不夠啊?以他當時花營營頭的身份,最大最大也就是在花園門口看門的命。如今他猛不丁看到團年宴的會場,心中那個震撼,卻就不用說了。


    整個興慶宮的花園,被一整個巨大的帷幕遮蓋著,這個帷幕高有十丈,極其廣大,花園中是一絲風雪都透不進來,自然是暖和。更何況花園龍池乃是龍穴所在,透出的一點兒紫金龍氣飄蕩,這股氣息也是淳厚而溫暖,最滋養人的。禦花園裏如今有一片三四百棵的老梅樹被人以法力催開了花朵,這些異種老梅鐵幹、綠枝、白朵,花朵都有拳頭大小,馥鬱清透的香氣讓人聞之精神一振,通體暢快。就著花園中的各處花林、樓閣,數百席酒宴錯落有致的擺開,足以容納數千人同時歡宴。


    領路的太監將江魚領到了龍池邊的一個席位上,江魚一行人坐定。這裏離李隆基那安置在龍池水閣上的正席還有二十幾丈的距離,中間隔開了三十幾張桌子,江魚不由得哼了一聲:“看來,咱家的官兒還是太小嗬。不說那水閣中的二十個席麵沒那個份兒,就連前麵的這些席麵,還是差了一點兒呢。”李亨抱歉的朝江魚拱拱手,在一個太監的引領下匆匆去了,他自然是坐水閣內的,如今卻要去伺候李隆基。李亨心裏暗自盤算,江魚怎麽不看看外麵那幾百席筵席?如今被他踩在腳下的官兒,卻也不少。


    一會兒的功夫,整個禦花園被塞得滿滿的,一個個朝廷重臣滿臉是笑的相互說著吉祥話走進了那四周敞亮的水閣。江魚甚至看到李林甫、張九齡、王鉷幾個死不對勁的人物正在笑哈哈的相互拜年,不由得心中一陣驚歎。


    大臣們都到齊了,世家代表也都一一就坐,袁天罡、李淳風、神象和尚、大善智、大威勢他們這些佛、道兩家的領袖也走進了水閣的素席上就坐,又等了大概一盞茶時間,玉罄金鍾聲響過,頭戴衝天冠、身披黃龍袍、腳踏無憂履的李隆基滿臉是笑的在武惠妃的陪同下,後麵跟著十幾個一臉恭孝的王子,大步的走了出來。所過之處,百官、世家子弟的諂媚恭賀聲源源不斷,絲竹聲也隱隱傳來,李隆基高興得一張白玉般的臉上鍍上了一層紅光,腳步都好似踏在雲端上那樣漂浮,一路大笑著行了過來。


    江魚他們一幹人、妖站了起來,李隆基走到他們席位邊,目光朝著江魚狠狠一瞪,隨後滿臉是笑的對孫行者道:“行者去那水閣中,與神象大師一席,如何?”李隆基目光閃爍,言語中猶有深意。


    孫行者腦袋一歪,極其蠻橫的說道:“不去,俺怕俺忍不住拿杠子揍人!那裏的禿驢和牛鼻子,都不是好東西!”他怪眼一瞪,將李隆基身邊幾個想要大喝‘大膽’的臣子嚇得身體一抖,差點沒軟在地上。


    正盯著貌美如花風情萬種的武惠妃打量的江魚很隱晦的用膝蓋在孫行者的屁股上頂了一下,低聲喝道:“陛下盛情,怎能不去?皇上,臣這屬下卻是膽小,不敢去那重臣雲集之處哩。”


    孫行者勃然大怒,回頭看了江魚一眼怒道:“老子不敢去?哼哼,一幹小娃娃,老孫怕他們怎地?”脖子一揚,孫行者理都不理李隆基,背著手,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水閣,大咧咧的坐在了那素席的尊位上。李隆基暗自好笑,江魚暗暗叫好,附近的文武百官、世家代表一個個驚愕得目瞪口呆,渾然不知道孫行者是何等人物,居然敢在李隆基麵前如此的張狂行事。


    李隆基卻是很自然的笑了幾聲,上上下下的看了江魚幾眼,用力的點點頭,又誇獎了江魚幾句,繼續前行。江魚得了李隆基這幾句誇獎,身價頓時不同了,靠近他這處席麵的那幾個官兒一個個都殷勤的湊了過來想要和江魚套近乎,卻被身材巨大的白猛毫不客氣的攔了回去。在白猛的眼裏,他怎能讓一群‘食物’如此輕易的靠近江魚?


    眾人忙碌了一陣,李隆基終於走到水閣中,和一幹重臣又一一說了幾句話,這就已經耗去了一刻鍾時間。隨後李隆基從高力士手上拿過一個酒杯,大聲的對花園中大唐朝金字塔最頂端的這一批人即興的念出了一片祝酒辭,同時也是對大唐朝過去的一年的總結,對未來的瞻望等等等等官場上的套話和廢話。隻是這一片套話做得花團錦簇,將大唐朝開元年的盛世益發渲染得絢麗多姿。


    最後,眾人山呼‘萬歲’,同時舉起酒杯飲下了一杯酒,卻感動得刑天倻這個捕風營的師爺頭子熱淚盈眶,看得江魚是一陣的納悶。而白猛呢,卻已經偷偷摸摸的趁著李隆基祝酒的時候,從四周席麵上施展妖法偷來了幾隻烤得噴香的羊腿,悄悄的吃了個精光,還把那骨頭都丟進了身邊的龍池中,這毀屍滅跡的勾當,做得卻是無比熟練。


    等得眾人將那美酒飲盡,隨著一陣隱晦的法力波動,龍池中浮出了一個寬闊的木台。那木台貼著水麵,長寬有數丈,潔白如玉的木板上雕刻了極多華麗的花紋,一條九曲木道隨著木台升起,一群彩衣舞女在四周突然響起來的絲竹聲中翩然而出,步上木台,長袖揮動,輕盈起舞。


    百官頓時觥籌交錯,盡情的享受起大唐朝最強盛時期的無盡風情。美酒,美食,美音,美舞,一切,都讓這些官宦沉迷。


    江魚手輕輕揮動,塊頭最大的白猛頓時從身邊經過的小太監手上搶過了兩個酒壇,率先向四周的席麵上的官員發動了攻勢,開始極其狂放的敬酒灌酒。刑天倻、白霞子則一左一右的配合白猛,將那幾處席麵上的官員弄得神魂顛倒,隻顧著大口大口的痛飲美酒,高呼李隆基萬歲。


    一片鬧哄哄中,江魚朝龍赤火打了個眼色,龍赤火微微點頭,幾個還留在席麵上的人悄悄起立,借著入廁更衣的名義,悄然出了禦花園。


    找到一個冷僻陰暗的角落,江魚他們翻牆出了興慶宮,用披風蒙住了自己的頭麵,快步朝一心院行去。


    第六十一章 比鬥(10797)端午節快樂


    “媽的!”


    就連大街上的乞丐都找了一個比較溫暖的破窯洞,想盡辦法弄點酒肉,升起一堆篝火過大年的好日子裏,自己要渾身大汗的穿梭在黑漆漆、冷冰冰、寒風呼呼刮過的大街上,耳邊傳來的是一個個裏坊裏孩子們興奮的叫聲、大人們相互道賀新年的歡聲笑語,鼻子裏麵聞到的是油膩的肉香、暖乎乎的酒香,這種極端的對比,讓江魚不得不大罵幾聲。而且他們還得做賊一樣專門找偏僻的小巷子鑽過去,避開那在大一點的街道上巡邏的士兵,那潮濕陰暗的小巷,更讓江魚覺得心情極其惡劣。


    ‘喵嗚~~~’,一隻黑貓渾身哆嗦著從牆頭跳了下來,差點砸在江魚的頭上。江魚一彈指將那黑貓震回了那院子裏去,一行人又快步行走了半刻鍾,終於到了一心院外。神象和尚、大善智、大威勢這群大和尚都去了皇宮參加團年宴,一心院中最多隻留下百多個小沙彌在照應燈火。江魚一行人從口袋裏掏出黑巾纏在了臉上,隻露出一對對精光四射的眼睛,又將身上披風狠狠的紮緊在身上,看看左右無人,趁著一陣狂風刮過的時候,跳進了院子。兩個提著燈籠的小和尚正好縮頭縮腦的走過,被龍赤火輕輕的一人後腦上拍了一掌,將他們放倒在地。


    “不要殺人,進去找找看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江魚拖著兩個小和尚的腿子,將他們塞進了最近的一間雜物房中,低聲吩咐道:“長安城裏隻有一心院是這群天竺和尚的堂口,其他寺廟都是中原佛門的廟宇,按我的想法,如果真有玄虛,也一定會在一心院中。你們仔細去探查一下,小心行事。這群小和尚麽,也不要為難他們。”龍赤火還有五毒兄弟輕輕點頭,輕煙一樣射了出去。


    江魚也找準了一個方向,輕手輕腳的掩了過去。以他渾身氣息融於自然的巧妙法門,沒有驚動任何人,他已經輕巧的轉過了七八個小院子,到了一座占地快有半畝的殿堂前。江魚剛剛靠近這殿堂,左右人影閃動,龍赤火他們也掠了過來,一個個輕輕的搖頭,示意在其他的地方並沒有任何發現。江魚沉吟片刻,看了一眼麵前這座在夜色襯托下給他極其古怪感應的殿堂,悄無聲息的靠了進去。


    這座殿堂也就是普通的佛殿結構,磚牆、木柱、青瓦,高挑的簷角上掛著無數的銅鈴,如今正在夜風中發出清脆聲響。但是這座殿堂的每一塊磚石上都雕刻了佛陀真身或者是佛教箴言,每一塊磚石都有一股很隱晦的佛力波動蘊含在內。每一塊磚石上的佛力波動都不強,但是這麽多磚塊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就足以讓這座佛堂在外人的靈識中變成一座金湯城池,根本無法察覺裏麵有什麽玄虛。甚至屋頂上的青瓦,每一片青瓦都印上了佛門密宗大輪回圖像,一個江魚說不出名字的明王尊像托著那大輪回圖,青瓦上也有佛力波動完美的融合成一體。江魚手頭上隻有一氣仙宗最基本的入門陣法的典籍,對於陣法之學幾乎可以說是一竅不通,麵對這座渾然一體完美的獨立於四周空間的佛堂,有點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覺。


    牆上挖洞是不用想了,牆壁上的佛力波動已經構成一個完美和諧的整體,哪怕被破壞了一塊磚頭,都會爆發出出人意料的後果。跳到屋頂上揭開瓦片偷窺殿內到底是什麽東西,這也是想也別想的事情。那青瓦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拇指厚的微光,雪片一旦沾上去立刻被彈飛老遠,可想一旦碰到那瓦麵,就不可能不驚動人。


    龍赤火有點無奈的看了看江魚,低聲道:“就這個佛堂最是古怪了,咱們怎麽進去看個究竟?”


    江魚黑巾掩蓋下的臉露出一個苦笑,說道:“你有辦法破掉這個古怪的陣勢麽?這陣勢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很強,但是渾然一體,若是用暴力破陣,宮裏的那群老和尚肯定立刻殺過來。若是解開這個陣法。。。唔,你們誰會高深的破陣之法?”江魚看了看龍赤火,龍赤火滿臉的茫然;江魚看了看五毒兄弟,五毒兄弟滿臉的純潔和純真,他們連陣法是什麽東西都還不一定明白。


    “那,隻有一個辦法了。”江魚歎息了一聲,猛的拔出腰間鯤鵬一羽劍,自重就有千斤開外的鯤鵬一羽劍迎風發出一道沉悶的破空聲,江魚大步直朝著那佛堂緊閉的大門衝了過去。烏木包鐵厚達九寸的佛堂大門被江魚重重的劈了一劍,強大的純粹的物理打擊力量將那大門轟成了無數碎片,被一陣寒風卷著衝進了佛堂裏。江魚靈識一掃,發現大門粉碎果然沒有觸及那古怪的牆壁和屋頂的陣法,頓時心中一鬆,站在佛堂門檻上大聲嚎到:“人走千裏,隻為求財,大過年的兄弟們都不容易,給老子送個十萬貫出來,爺爺我轉身就走!他奶奶的,禿驢,打劫!”


    長劍一振,一聲悶響,江魚一劍掃出,在佛堂內寬敞的青磚地麵上掃出了一條極長、極深的劍痕。佛堂正中三世佛的金身佛像前,七個身穿破爛黑色布衣,正擺出了一個古怪的五心朝天盤膝打坐姿勢的枯瘦僧人驚訝的睜開眼睛,好似天空小太陽一樣明亮的眼珠死死的瞪住了江魚。正中的那個身上皮膚一片慘白,眸子一片瓦藍的老僧張嘴‘嗡嗡嗡嗡’一陣怒吼,卻是說得梵語,江魚哪裏聽得懂?


    “喂喂喂,和尚,這裏是我大唐的國土,請你說中原官話好不好?”江魚有點震驚,那老僧的中氣太充沛了罷?似乎還沒怎麽用力的一陣怒吼,居然震得江魚耳朵一陣的亂響,眼前金星閃得叫做一個燦爛。後麵幾個妖怪也拔出兵器衝了上來,一個個目光凶狠的看著七個老僧,看了一陣,卻在老僧們明亮的目光下心中一陣的畏縮,不由自主的退後了一步。佛法原本專門克製妖邪之氣,幾個妖怪都是一陣的不自在。


    “你,來我們,廟裏,幹,什麽?”坐在正中的那個老和尚有點慍怒的看著空蕩蕩的門框還有地上的那條深深的劍痕。他結結巴巴的用中原官話說道:“我們,來自,天竺。你們官話,很難學,講話,慢一點!你,打,打什麽?”


    江魚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直往下淌,體內太陽真火鍛煉他的身體已經快要成功,這汗水比起前兩日要少得多。但是這麽大顆大顆的汗水流淌下來,在幾個老僧的眼裏就變了味道――難道這個漢子在害怕什麽?冷哼一聲,江魚手一揮,龍赤火他們強忍心頭對這幾個老和尚的不適感覺,飛快的朝著佛堂後麵衝去。在那祭拜三世佛金身佛像的後麵,佛堂還有一層。


    七個老和尚麵色一變,正中的那和尚厲聲喝了幾句梵語,七人同時揚起手來,七柄降魔杵帶著一溜溜金光從他們手心中鑽出,迎風變為丈許高下粗有尺許的巨大玩意,帶著一道道雷霆向著幾個妖怪當頭砸了下來。‘咕’的一聲巨響,杜禪的肚子憑空膨脹到了一頭大象的大小,偌大的肚子配上短小的四肢和小小的腦袋,看起來好不怪異。肚子膨脹到極點的杜禪突然張開大嘴,一道青色的狂風卷著無數拇指頭大小煙霧繚繞的黃沙呼嘯著從他嘴裏直衝出來,迎向了那七柄降魔杵。


    連續七聲巨響,七柄降魔杵被那黃沙狂風卷著,遲遲不能落下,杜禪卻是連續倒退了七個大步,白生生的臉上一陣紅暈翻滾,張嘴就是一口鮮血噴出。杜武急得大罵:“死和尚,敢傷我家老五?兄弟們,和他們拚啦!吃一個和尚,起碼漲我們數百年苦修的功力哩!”杜武等幾個妖怪腰身一晃,已經幻化出原形,無比猙獰的朝著七個老僧撲了過去。其中尤以杜武的千足千眼金絲蜈蚣的原形最為碩大,數十丈長的塊頭將整個佛堂塞得滿滿的,七個老僧連聲驚吼,同時跳起來掐起佛印朝著杜武巨大的身軀轟去,卻忽略了其他四條毒蟲以及最致命的龍赤火。


    龍赤火也恢複了他的本體,已經長出了四支小巧腿子的火靈蛇如今體形益發的精致,卻是通體殷紅好似虛體,遊走之間速度好似閃電,體內毒液更是比以前致命不知道多少倍。他藏在杜武的一條腿子上,趁著杜武身體一卷朝著七個和尚撲去之時,輕盈的一彈一躍,已經鑽進了一個老僧的衣袍內。隨後,龍赤火張開精致的大嘴,露出四磕小巧可愛的血紅色毒牙,將自己體內的毒液精心的注射進了一名老僧的體內。


    與此同時,佛堂內毒氣大盛,五條毒蟲都噴出了自己的本命丹毒,五彩色澤的毒氣凝聚成一片燦爛的虹霓,散發出隱隱精光,好似法寶一樣朝那七個老僧籠罩過去。七個老僧一聲怒嘯,七柄降魔杵金光大盛掙脫了黃沙狂風的纏繞,淩空化為七條金龍張牙舞爪的就要撲下。杜竹的本體,那籮筐大小的黑白鬼紋蜘蛛突然轉過身去,後方孔竅中‘噗哧’一聲噴出一道極其汙濁的液體,噴到了那七條金龍身上。


    這一道液體,乃是杜竹在昆侖山吞吃了不知道多少生靈後積蓄於體內慢慢滋養成的一肚子壞水,最是陰毒汙穢不過。他的其他四個兄弟,得到了極品靈石中的那一縷龍氣洗滌,自身轉化為靈獸後,體內的那點吞噬生物得來的穢氣早被洗刷幹淨,隻有杜竹心計深沉,將體內這一點汙穢之物保留了下來,並且用丹火細細的錘煉,如今卻也成了一件極其惡毒的法寶。


    這道液體一噴出來,迎風化為億萬縷細小不可見的黑色絲網,劈頭蓋臉的籠罩在七條金龍身上。七柄降魔杵的本質也是極好的,乃是千錘百煉的金鐵精英匯合天竺爛陀寺內幾顆金絲菩提樹的靈液打造而成,功能破除一切邪障,具有降妖除魔的無上威力。奈何那菩提樹的靈液實在寶貴,打造這七柄降魔杵的時候,加入的分量稍微少了這麽一點點,以致於,麵對這汙穢的絲網,七條金龍抵擋了一盞茶時分,突然靈氣暗淡,‘鏗鏘’幾聲已經摔在了地上,被那汙穢沾染了本體,瀉掉了內中的靈光,已經化為七柄廢鐵。


    杜竹陰陰一笑,肥碩的腹部連同屁股一扭,那滿天的無形絲網朝著七個,不,如今是五個老僧當頭罩了下去。其他四條毒蟲也是各種惡毒手段層出不窮,打得幾個修為極深的老和尚是連連倒退,隱隱有不支之像。


    這七個老僧,乃是爛陀寺一脈的苦修僧人,自幼七人就在一起修煉,心意幾乎等同於一人。七人的修為單個來說,都比杜武他們要高出一層,尤其七人的佛力如同一體,七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等於七人聯手發出,故而剛才一聲咆哮,就震得江魚差點暈了過去。若是他們布下那‘小諸天降魔金剛陣’,就算是和他們修為相當的七七四十九名高手聯手攻擊,卻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也正因為他們習慣了七人聯手出擊,任何時候都沒有分開過,故而他們每個人單獨的爭鬥經驗,實在是少得可憐,單人的戰鬥力,也弱得實在是可以。


    龍赤火很陰毒的鑽進了兩個老僧的衣袍內,用自己的毒液毒殺了兩個老僧,吞噬了他們腦內的舍利子,毀掉了他們這個輪回的一切修為。與此同時,七個老僧那自幼就聯係在一起的通靈心境頓時粉碎,加上他們無法布成那降魔大陣,五個苦修僧人和杜武他們單打獨鬥,頓時被逼近了絕地。旁邊又有一個剛剛吞噬了兩顆舍利子,如今體內血脈膨脹渾身氣脈奔湧差點沒被撐死的火靈蛇在不斷的遊走威脅著他們,五個老僧哪裏還是這幾個毒蟲的對手?隻是一會兒的功夫,就被五毒兄弟斬殺當場,五條毒蟲迫不及待的以本體撲了上去,吸光了他們的精血,吞下了他們的舍利,一個個都仰天狂笑,為了突然暴漲數百年修為的大便宜而沾沾自喜。


    而江魚早就趁著毒蟲們和老僧們拚命的時候,跑到了那佛堂後麵。按照從外麵看到的這個殿堂的規模,加上前麵那供佛的大堂的麵積,後麵這處後堂應該長寬都不超過三丈。可是江魚一踏進這處後堂,就好似踏進了一個新的空間,這裏竟然是一個長寬都在數百丈開外,到處都是金光閃動的巨大佛殿。數十尊高有百丈的金身大佛懸浮在那虛空中,龐然純正好似陽光般溫暖的佛力在空間內好似長江大河般奔湧,七彩光芒時不時從某一座的佛像上放出,江魚的靈石一接觸到那七彩光芒,就不由得渾身發寒――渡厄佛光,佛門中消滅一切異己威力最大的力量。


    在這廣大的殿堂中,正中懸浮著一件古怪的佛器。那佛器的外形,就有點像佛門‘萬字印’,但是四條曲臂上雕滿了蓮花以及無數金光熠熠的梵文,上麵有烈火金光閃動,每一條曲臂都有十幾丈長短,這件佛器的體積,是江魚所見過的法器中最為龐大的。那佛器的正中心,懸浮著一個閃動著青紅二色光芒的玉瓶,玉瓶中衝出一道銀白色的清泉,泉水上載波載浮的有一顆七彩舍利子在翻滾。那一道銀色清泉衝上天空,化為一道道細雨撒落在殿堂中,每一道雨絲落在地上,那金色的地麵頓時湧出一朵白色蓮花,蓮花上彩雲繚繞,隱隱有露珠在花瓣上翻滾。


    這萬字形的佛器在緩緩的轉動,隱隱雷霆聲從那四條曲臂上發出,一蓬朦朧的金霞自那佛器上射下來,在地上投射出一道明亮的光影。江魚本能的將自身的靈識朝那佛器掃了過去,卻驚恐的發現,自己靈石一接觸到那佛器,就好似被傳送到了億萬裏之外一樣,好似那一處就是一處空虛,沒有絲毫實物存在。這種怪異的感覺,是江魚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事情,那佛器,好似不存在於人間,好似眼前的隻是一個虛像。


    江魚正在驚愕中,不知道一心院什麽時候多了這麽一件看起來就是威力絕倫的佛器時,那佛器突然加快了轉動的速度,很快就轉得好似風車一般,發出的雷霆聲簡直可以將膽氣弱的人震成瘋子。饒是江魚如今修為已經可以用頂尖高手來形容,卻依然被那佛器轉動發出的聲音震得連連倒退,一直退出了百多丈遠。那佛器投射在地上的金光漸漸的化為一道金色的圓柱,一道奇異的能量波動自那金色光柱裏傳出,裏麵悄然出現了一條人影。那人影輕輕一個邁步,已經走出了那道金色的光柱,卻是一名看起來隻有十一二歲,麵紅齒白眉如青山眼如秋水好生整齊的一個小和尚。這和尚頭上點著整整齊齊的九個戒疤,身上披著一件月白色光溜溜不知道用什麽極品絲材製成的僧袍,頸子上掛著一掛菩提樹上金絲菩提子以一縷透明冰蠶絲串成的佛珠,左手捏著十八顆拇指頭大小金色珍珠串成的念珠,右手握著一根長有七尺通體紫色好似琉璃一般有著瑩潤光彩的紫竹杖,腳踏一雙幹幹淨淨用極細的清寧草編成的草靴,腦袋後麵懸著一輪淡金色的佛光。


    嗯,腦袋後麵懸著一輪淡金色的佛光!


    江魚心髒好似爆炸一樣猛跳了一下,‘嗷’的一聲慘叫,轉身就跑!腦後能夠有淡金色佛光相隨,這是佛門起碼十世輪回的高僧修成立地金身羅漢後才有的大功果。這一輪佛光自有無上威能,入火不燒,入水不侵,世間一切罪孽無法近身,尋常邪魔被這佛光一照就有魂飛魄散之災,這是絕頂的實力的象征。換句尋常點的比喻,腦後懸著淡金色佛光的和尚,就好似修道界的地仙的身份,無非是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暫時沒有飛升去他應該去的地方而已,法力神通,是你數百個尋常的修道人加起來都無法抗衡的頂級存在。


    而且佛門的這種立地金身羅漢比起道門的地仙,更讓天下的修士頭疼。地仙也不過有這一個輪回的力量,而佛門的立地金身羅漢一旦修成,就能將以前十世輪回的所有力量全部拿回。若是他前世裏和這輩子的功德相差不大,他一人就擁有將近十個立地金身羅漢的力量。也就是說,他一人之力,就能抗衡尋常的十位地仙。眼前這個小和尚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卻已經有了這樣的功果,顯然他前世中起碼有數世的修為和如今相差不遠,更是通悟佛經的變態存在,否則這輩子怎會如此年輕就修成正果?


    在中原道門,能夠和天竺佛門的這種立地金身羅漢相抗衡的人物,也隻有那種逍遙人間數千年的老輩份地仙或者經曆過起碼三次天劫的散仙才有那個資格。而江魚呢?他如今也最多相當於尋常修道人元嬰修成元神可以神遊天地的水準,距離渡劫的修為都還有老大一截路要走。哪怕他的肉體再強橫,殺傷力再高,卻也絕對不會浪費自己的小命和這種非人的存在爭鬥。


    他也總算是弄清楚了,天竺佛門果然將一件佛器送來了中原,可以直接破開數萬裏的空間讓這些佛門的和尚隨意來到中原。今晚夜探一心院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江魚可不願將性命丟在一心院。雖然說佛門慈悲為懷,但是江魚見過的和尚更多是以迅雷手段降妖除魔的那種,他可不信眼前這個唇紅齒白生得俊秀的和尚會對他手下留情。


    似乎是剛剛走出那佛器發出的金光的緣故,這個小和尚體內的佛力還有點紊亂,他看到了江魚朝著後堂的出口狂奔,不由得眉頭微微一皺。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小和尚的佛力已經恢複了正常,他立刻將左手念珠朝著江魚丟了出去,嘴裏念誦了一句梵文咒語。那十八粒金色珍珠串成的念珠在空中突然散開,每一顆珍珠都變得有笸籮大小,上麵有數尺厚的佛光瑞氣纏繞,更有八部天龍的虛像在那珍珠中隱現,十八顆珍珠光焰效果極其盛大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砸向了江魚後心。


    江魚手上鯤鵬一羽劍隨手朝著後心一劈,劍鋒上一溜兒青火閃過,那快要砸在他後心的一顆珍珠突然被一陣青火包裹起來,太上青火可以焚燒世間萬物,就算是佛力、仙力都是一概無法阻擋它的威力。鯤鵬一羽劍內那一點太上青火噴出一點兒火星,點著了那顆珍珠,立刻將那珍珠燒成了灰燼,內中一條天龍八部中加樓羅的虛影在一片哀嚎聲中化為烏有。那膨脹到籮筐大小的一團太上青火循著十八顆珍珠之間的法力聯係,朝那剩餘的十七顆珍珠燒了過去,眼看就要將這一串念珠整個摧毀。


    那小和尚驚訝的叫了一聲,左手一揮,十七顆珍珠射回他手中,又重新串成了一串。那一團太上青火猛撲了過來,這小和尚也不敢用手接觸這天地間最為犀利的火性能量,反手朝著那佛器指了指,那佛器上的玉瓶中突然射出一道清泉,和那太上青火一個碰撞,一團青火在清泉的包裹下慢慢熄滅,那一道清泉卻也被蒸發殆盡,眼看著那佛器運轉的速度益發變得緩慢。


    江魚幾步就衝出了後堂到了前麵的佛堂大聲叫道:“兄弟們,風緊扯呼!快,後堂有怪物!”


    龍赤火他們清楚江魚的修為如何,看到江魚如此倉皇的跑了出來,一幹妖怪哪裏還有不知趣的?他們一個個急忙恢複了人形,撒丫子就跑,尤其那杜風本體是天毒蜂,速度尤其驚人,‘颼’一聲早就閃到了一心院外的大街上。江魚他們的速度也不慢,幾步就跳到了一心院外,一頭紮進了滿天風雪中。江魚的靈識引來了四周的天地能量,將他們留下的一點兒氣息攪成粉碎,再也不怕那和尚能以神念追蹤他們的去向。


    突然,他們在耳朵中聽到了那小和尚有點稚氣的聲音:“南無阿彌陀佛,諸位殺我門人,需知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聲音直接在眾人的心中響起,卻是那和尚以大神通直接將自身神識注入眾人心中,這等力量,嚇得江魚他們是抱頭鼠竄,急忙朝興慶宮跑去。不信那天竺小和尚敢去皇宮裏捉江魚,除非他想激怒李隆基,讓李隆基徹底下詔滅佛,傻子才會那樣做。


    回到興慶宮禦花園,恰好公孫氏連同四個徒兒的劍舞表演剛剛結束,換了一身衣物的公孫氏坐到了江魚他們這一席上,張九齡卻拿著酒杯在旁邊嘰嘰咕咕的賣弄著自己的才學文字。看到江魚幾個人從一旁角落裏走了過來,張九齡的臉色不由得變得難看起來,有點焦急的對公孫氏道:“公孫大家莫要被江中遊這小子給欺騙了,他那捕風營,可是你能呆的地方?那裏麵的人,不是惡棍就是無賴,你一奇女子,怎能去那?”


    江魚耳朵尖,離開還有幾丈路就聽到了張九齡的話,他立刻尖叫道:“耶耶耶耶?張相這是怎麽說的?我們捕風營都是惡棍無賴?張相有那膽量,把這話當著皇上說說聽聽?”


    旁邊李隆基恰好端著個酒杯連同武惠妃行了過來,他接口道:“江小魚兒,你又給朕添是非?說什麽呢?”


    江魚連忙迎了上去,笑道:“皇上,張相說我們捕風營都是一群惡棍無賴,都是一群爹不愛娘不親的人在裏麵胡混哩。張相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是其心可誅啊?難道他不知道,忠王爺也在咱們捕風營效力麽?臣正求忠王爺訓練咱們捕風營的軍士,想要把他們調製成千牛衛那樣的精銳哩。哼哼,張相居然敢罵忠王爺是惡棍無賴!”


    張九齡氣得七竅生煙,急忙朝李隆基說道:“陛下,江魚狡辯,老臣。。。”


    江魚厲聲道:“張相莫非沒有說剛才的話麽?公孫大家可在當麵,公孫大家,剛才我說的話,可冤枉了張相?”


    公孫氏遲疑了一陣,看了一眼對自己深情脈脈的張九齡,又看一眼滿臉驕橫跋扈的江魚,尋思片刻,苦笑道:“江將軍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張相也不過是無心之言罷了。”張九齡麵色一喜剛要說話,公孫氏卻又說道:“今日當著陛下的麵,還請陛下替小女子作主,公孫此生隻求劍舞的極致,卻再也沒有其他的心思。張相厚愛,公孫卻是不能領受的。”


    公孫氏站起來,顫巍巍的朝著張九齡行了一個宮禮。張九齡如喪考妣的看了公孫氏半天,良久才仰天歎道:“何須如此?罷了,罷了,再羅嗦下去,卻顯得老夫仗勢欺人哩。”他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轉身對著江魚厲聲喝道:“江中遊,若你敢碰公孫大家一根手指頭。。。”


    江魚又堵住了張九齡的話,他吊兒郎當的說道:“我碰公孫大家的手指頭一下又如何?你張九齡莫非要和我江魚決鬥不成?如此甚好,明日午時,宣武門外,我江魚和張相生死相搏,不來的就是。。。”


    李隆基一巴掌按在了江魚的嘴上,怒斥道:“放。。。”差點一個‘屁’字出口,李隆基急忙‘嗝’了一聲,轉換語調喝道:“放肆,張相乃是文官,和你這成天惹是生非的小子決鬥?當你們是江湖遊俠兒不成?今日就此罷休,誰再敢羅裏羅嗦的,給朕去出使西域諸國,把那西域諸國都打服氣了再回來!”


    張九齡一甩脖子,冷傲的看了江魚一眼,一點都不給李隆基麵子,高聲道:“豎子!”


    李隆基的手剛收回去,江魚立刻低聲罵道:“老不死的,你老牛想要吃嫩草哩!”於是,李隆基、公孫氏四道能夠殺人的眼神狠狠的掃了過來,李隆基身邊的武惠妃則是笑吟吟的看著江魚,大感興趣的將江魚那鋼鐵一般結實的胳膊腿兒瞥了又瞥。


    李隆基壓低了聲音,警告江魚道:“江小魚兒,若非朕年輕時和你一般,也有過這等年齡,也有過這種一怒而拔刀的事情,就憑你今日對張相不敬,朕就要打破你的屁股!”頓了頓,李隆基還是很好奇的湊到了江魚耳朵邊,低聲問道:“不過,朕也奇怪,你怎生把公孫大家給哄騙到手中的?嘿嘿,朕好容易請她來梨園做教頭,結果如今大部分時間在你捕風營廝混。哼哼!你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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