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不怒不慍,麵帶自然的笑容再次行禮道:“貧僧修的大乘佛法,講究的是普渡眾生,積累無上功德而成正果。”


    “原來如此。”江魚點了點頭,抱著雙手壞笑道:“原來如此呀,和尚你殺人放火的普渡眾生,實在是辛苦,辛苦,有勞,有勞。”他瞥了一眼和尚腰間的戒刀,皺眉道:“刀,凶器,和尚你隨身帶刀,顯然心中也是隨時有刀的。和尚心中的刀,殺得了你自己麽?”


    聽到江魚的第一句話,和尚的麵色微微一變,可是聽得江魚的第二句話,和尚眼睛微微一亮,笑道:“殺不得,殺不得,等功果到了,貧僧自然引刀殺了自己,那就徹底幹淨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眯了起來,上上下下的看了江魚半天,心裏詫異道:這江中遊的那第一句話,莫非有所指?可是他的第二句話,卻又是打機鋒的句子,怕是無所指!高深莫測啊。他,不可能發現我的行止罷?


    “好了好了,什麽殺人放火的,江魚,你又不是和尚,打什麽機鋒啊?沒來由敗了人的興致。”那馬車內傳出幾聲笑聲,窗簾子一挑,一張嫩嫩的小臉蛋露了出來。江魚頓時鼻子一癢,差點一個大噴嚏打了出來――美女,絕對的美女,揚州城的大大小小近百家妓院的紅牌姑娘沒一個趕得上的極品美女啊,難得還是這麽年幼,卻已經有了萬般的風情。


    這馬車中的女子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卻已經出落得骨肉豐腴,尤其胸口兩團凸起,讓江魚看得是目眩神迷。一件大唐的低胸宮裙穿在這少女的身上,粉嫩的肩膀和大片白花花的胸脯以及半個**都露在了空氣中,好似感受到了江魚那刀鋒一樣的目光,這女子的肌膚上起了一片小小的雞皮疙瘩。而她的麵孔,更是讓江魚有一種幹掉在場十八個千牛衛、兩個昆侖奴、兩個太監、兩個侍女外帶一個和尚,將這女子搶回家中壓在某處就地正法的強烈衝動。


    那是一張稚嫩精致的麵孔,那美麗精細的容貌,讓江魚想起了李林甫收受的賄賂中,一件極品羊脂玉雕成的玉美人兒。如此徑天真麵孔中,卻蘊藏了一股子極其嫵媚的成熟風情,眼波流轉,就好似有一絲絲暖麵麵暖洋洋的酒波噴灑出來,拖著人墜入那無邊的深潭裏。而她的臉上的皮膚,更是好像那剛剛紅了一點點的桃子,還帶著一層細細的淡黃色絨毛,顯然這女子還是處子之身,卻不知道她從哪裏得來的這種無邊風情。


    “完蛋了,他奶奶的,這是秋天,可是老子發春了。這是誰家的女兒?搶了來啊,搶了來啊。”江魚心中哀歎,自己終於像是那山中的猛虎一般,找到了讓自己感興趣的雌性生物了。他那顆晶瑩剔透的自然之心清楚的告訴他,他不愛這個女子。但是呢,他想要這個女子,說白了,他隻是想要和這個女子來一段或者兩段甚至好幾段超脫友情但是絕對不會參雜愛情純粹的很幹淨的沒有任何後遺症的肉體關係。


    咳嗽一聲,江魚走到車窗邊,毫不猶豫的將那和尚擠到了一側去,自己靠著那車廂站定了,笑著對那少女道:“不打機鋒,不打機鋒,這機鋒隻是和尚拿來糊弄人的東西,顯得他們高深莫測而已。我說小丫頭,你是哪家的姑娘?巴巴的來找我江魚做什麽?”後麵和尚身體一動,江魚的身體立刻一旋,死死的堵在了那和尚的前麵,就是不讓和尚靠近這車窗。


    少女‘咯咯’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子,這才眯著眼睛看著江魚指點道:“你管我是哪家的,我就是來找你哩。這幾天聽我大哥說你武功很是了得,今日見了,果然還不錯。隻是,不知道你和明機大師比起來,哪個更厲害一點?”少女從車窗中探出手來,拍了拍江魚的腦袋,讓江魚彎下脖子,然後指著那後麵滿臉平和,但是眼裏隱隱有一絲惱怒的和尚笑道:“這就是明機大師,我請了他來教我佛門典籍的,一身武功更是到了先天的境界,你有他厲害麽?”


    挺了一下脖子,讓自己的臉狠狠的在那少女的手掌上擦了一下,感受了一分那手掌上的滑膩和溫香,江魚怪笑道:“比武,我不是他的對手。拚命,我十招之內可以砍下他的光頭。和尚,你承認麽?”江魚斜斜的掃了明機和尚一眼,身上突然透出了一股狂暴的氣息。以自然之心操縱體內的氣息,江魚可以隨心所欲的變化自己的氣息給人的感受。如今他驅動的就是他在昆侖山中看到幾頭猛虎相互廝殺感悟來的‘戰虎氣’,一身氣勢霸道至極,充滿蠻荒殺機。而他控製了自己的氣息境界,給明機的感受就是――這高個子正處在先天後天的門檻上,還沒入門哩。


    明機和尚微微一笑,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閑淡出塵的笑容,他自信滿滿的看著江魚,笑道:“出家人,不與人胡亂私鬥。佛門武功,隻用來維護佛門。”他很矜持的瞥了瞥江魚,不再將江魚放在眼裏。哪怕江魚身上的殺氣再重、煞氣再深,隻要他還不是先天級的高手,就對他造成不了什麽威脅。甚至哪怕江魚的內功修為還超過了他,隻要他沒有領悟出天人一體的先天之道,也不會是他明機的對手。最多最多,明機會多耗費點手腳,多費點時間而已。


    少女歎息了一聲,眼波朝著明機一轉,明機連忙合十鞠躬,臉上帶上了謙卑討好的笑容。少女又朝著江魚看了一眼,江魚聳聳肩膀,目光中閃動著深邃的神光,看著少女溫和的說道:“若是姑娘你想要的話,魚爺我今兒個就把這禿頭給劈了怎樣?大慈恩寺有個叫做寶玄的和尚失蹤了許久,這明機和尚和那寶玄肯定有勾結,天下和尚是一家嘛。”


    明機氣得臉色發青,他惡狠狠的瞪了江魚一眼,兩隻手掌已經帶上了一層充滿死氣的青白色,好似那上好的萬載空青的色澤。一絲絲涼氣從他十指縫隙中隱隱飄出,一縷靈識已經鎖定了江魚的後心。


    少女笑了笑,朝著明機看了一眼,對江魚溫和的說道:“明機大師是洛陽白馬寺的高僧,怎會認識寶玄那妖僧?江魚,有空來我府上多行走行走,我大哥也想認識你哩。”她突然從車窗裏探出頭來,湊到江魚耳朵邊用那細微不可聞的聲音低笑道:“三峰堂的買賣是你全部接手了麽?弄得本公主都沒有錢買胭脂水粉了。我大哥要我給你說,三峰堂所有買賣的紅利,你交上來五成就成,明白了麽?”


    猛的呆了一下,江魚看著這嬌滴滴的少女,心裏隱隱起了一層戒心,他皺起眉頭問道:“你是?你大哥是?”


    少女驕傲的一挺胸脯,笑道:“本宮乃鹹宜公主,本宮的大哥,自然是壽王李瑁咯,你怎麽這麽笨,這都猜不到呢?”她看著麵色有點古怪的江魚笑道:“好啦,你大哥也是我們的人,大家都是自己人,三峰堂的那些產業放在你手上打理,總比放在那三個蠢才身上好。”


    身手拍了拍江魚的臉頰,鹹宜公主笑道:“你辦事,我們都放心的。眼看要過年了,今年的紅利,你準備一下罷。”嬌笑聲中,鹹宜公主手輕輕的擺動了一下,馬車頓時磷磷朝著宮城行了過去。那明機和尚經過江魚的時候,深深的看了江魚一眼,眼裏是那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不將世間萬物放在眼裏的高傲,一種自己雙手可以主宰一切的驕傲,以及那種要江魚不要靠近自己獵物的警告。江魚很熟悉這種眼神,他在昆侖絕頂打坐的時候,那飛過他頭頂的異鳥金翅大鵬,就是這樣的驕傲不可一世。


    “啊呸!”一口濃痰吐在了地上,江魚低聲罵道:“你也配用金翅大鵬來比較?他奶奶個臭鹹魚羔子的,大哥身邊有奸細啊,否則他們怎會知道三峰堂的產業被老子給暗地裏奪走了?也不一定啊,說不定是花營裏麵有他們的人?畢竟是一個王爺,安插幾個人手進花營,總很容易罷?”尋思了一陣,江魚突然冷笑起來,晃蕩著身體就往花營總部行去,他一邊走,一邊低聲罵道:“壽王?鹹宜公主?好了不得麽?一半的紅利?你打劫啊?惹毛了魚爺我,魚爺我給你來個白箭子進去紅箭子出來,讓你死了都不知道怎麽死的。敢從我淨街虎嘴裏搶食?”


    想到凶狠處,江魚體內的那柄古怪的木弓劇烈的跳動了一下,一股極其蒼老的氣息流遍江魚全身,讓江魚通體上下涼沁沁的受用不盡。隻是一瞬間的功夫,他體內的真氣似乎又精純了不少,就連他褡褳裏的那條小火靈蛇,也都舒坦得‘噝噝’低鳴。


    就在這個時候,好似一塊巨石突然在那平靜的湖麵升起,江魚那包容萬物的自然之心中,那平和的水麵被一個突然出現的物事激蕩起了道道漣漪。驚愕的回過頭去,江魚看到一個頭戴青木高冠,身上穿著一件淡綠色道袍,銀白色的長須漂浮在胸前,枯瘦的身軀好似一棵黃山上挺立的大鬆樹的老者,正背著手,緩緩的行走在朱雀街上。


    這老者好奇的在大街上的店鋪門前駐足,麵帶微笑的看著幾個穿著暴露的胡姬在那裏扭動著青春的身軀,漸漸的,老者拊掌大笑起來。他雖然放聲大笑,旁邊的行人卻好似沒看到他一樣,在這老者身周一丈外駱繹行過,好似一切都理所當然一般。擁擠的朱雀街上,就這老者身邊一丈之內,沒有一個行人,而這古怪的一幕,卻又是如此的自然,好似一切都契合了天地至理一般。


    江魚那水波一樣綿綿密密的靈識毫不客氣的糾纏在了老者的身上,他心頭一陣,驚駭的抬起頭來――先天大成的境界,比江魚如今體內的真氣還要渾厚數倍的內功修為,以及那對於天道領悟極深的心境道德。這老者已經是人間絕對站在巔峰處的高手,若是他放下某些執念,立刻就能修成道家的元神元嬰,步入金丹大道,起點會比如今的江魚更要高深十倍以上。


    如今神龍一般的人物,江魚心中對於他的身份已經是呼之欲出――大唐遊俠兒有將近二十萬人,其中一流高手超過六千,絕頂高手不過九百,先天高手兩隻手就能計算得清楚,而站在那最巔峰位置的,有宗師之名的,隻是區區三人。而看這老者那古怪的形容,顯然他就是三大宗師中最為著名的‘蒼鬆雲鶴’蘇道遠,在太宗時期就成名的一代大師。


    “這種老怪物,怕是他以武功施展的招式,都有低級道法的威力了罷?”江魚臉上的肌肉一陣抖動,心裏對無凡就是一陣怒罵:“你這甩手掌門做得可好,說什麽魚爺我在天下難逢敵手,怎生這麽強得離譜的‘武’人都跑了出來?你去西方蠻夷之地逍遙快活,留下那幾句莫明其妙的話,魚爺我可被你坑苦哩。這麽強的人跑來了長安,叫魚爺我怎麽安心混得下去?”


    “幸好,幸好我望月一門的法訣就是無恥到家了,魚爺我的靈識,是那蘇道遠死活發現不了的,各種藏匿形跡的法門卻也到家了,打不過這老怪物,逃走總是可以的。逼急了魚爺,背後暗箭射死他這個老王八羔子。”惡狠狠的詛咒了幾句,江魚深深的看了蘇道遠好幾眼,這才帶著兩個隨從,匆匆的跑向了花營的總部所在。


    那站在一家胡人酒肆門口看胡姬跳舞的蘇道遠突然皺了皺眉頭,仰天看著青煦煦的天空,驚疑道:“奇怪,似乎剛才有人注視於我?是我的錯覺?不至於,若是有人用靈識暗地裏窺視,就算是。。。也不可能避開我的感應呀。”大袖揮動了一下,蘇道遠搖搖頭,微笑道:“怕是多心了罷。那破天羅被殺,怕是他的那兄弟又會跑出來鬧事,這次卻要看看,破天羅、破地網,這兩兄弟背後,到底是不是他們在搗鬼。”


    輕輕的笑了幾聲,蘇道遠身體輕輕一彈,已經消失在朱雀街盡頭,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花營總部內,江魚懶洋洋的好似一條死魚一樣躺在李天霸麵前的胡凳上,眯著眼睛叫起撞天屈來:“我的二將軍哩,你老人家金口玉牙親自給咱說的,咱可以有一場假哩。好容易魚爺我將那雙尊幫、三峰堂的一群混蛋收服了,如今淨街虎正要打出招牌來,您老人家又要派我去出公差,實在是太沒道理了罷?”


    李天霸悠閑的用一塊麂子皮毛打磨著他那原本就油光水滑的紫金錘。細細的摩擦聲響了好一陣子,李天霸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江魚用那種‘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樣’的口氣說道:“小魚啊,你來長安也有兩三個月了,你看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啊。寶玄和尚、稚子劍陰九、破天羅藏身於大慈恩寺,破天羅被殺,寶玄、陰九卻失蹤了,這是一樁。匠作監私下裏給破天羅的屬下打造了三十六柄寶劍,修複了破天羅的那件邪門鎧甲,鎧甲卻一直沒有找到,這是另外一樁。然後,就是雙尊幫、三峰堂的勾當,原本以為這是額外的一樁事情,可是追查到最後,卻發現幾件事情都湊在了一起。”


    瞥了李天霸一眼,江魚哼唧了一聲,在那胡凳上翻了個身,冷笑道:“您慢慢忽悠,啊!那國子監的司業,一個糟老頭兒,反正也跑不出多遠,過個三五天咱再去擒拿他,卻也沒甚差錯。”


    陰笑一聲,李天霸溫柔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紫金錘,低聲歎道:“嗯,那,本將軍就繼續慢慢的說?雙尊幫的後台是當今太子李瑛,他也沒做什麽太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是告不倒他的,雙尊幫被你拿下了,誰也沒話說。可是,那三峰堂的幾個舵主,卻被發現他們和杜不平有勾結。花營派出人手抓捕那杜不平,卻。。。”


    “卻怎麽?都被宰了?”江魚譏嘲的笑起來,直起身子,江魚搖頭歎息道:“一代不如一代呀,一個七十歲的糟老頭子。”


    李天霸瞪了江魚一眼,青紫色的臉上滿是駭然和憤恨:“六名紫牡丹、十八名白牡丹,被那杜不平一劍斬殺。”


    “啊?”江魚這可就真的傻眼了,他呆呆的看著李天霸,皺眉道:“不是罷?這樣一個大高手藏匿在國子監,還和江湖幫派私下有接觸的,怎會沒被花營抓出來?唔,你們怎麽查到他頭上去的?”


    “你大哥的屬下有兩個出名的酷吏,其中一個叫做吉溫的被我們借調過來,嚴刑拷打那三峰堂的幾個重要舵主,從他們最裏得來的。”李天霸的臉色有點難看:“三峰堂的那些漢子,果然也是好漢,在我花營的酷刑下硬是一言不發。可是那吉溫來了才半個時辰,就問出了口供,實在是,他奶奶的。就因為這口供,讓我們損失了二十幾個人手,這撫恤金哪!”


    江魚不敢領教李天霸的抱怨,他連忙跳起來問道:“那,你們驚動杜不平,就眼睜睜看著他溜走了不成?”江魚心裏明白,這吉溫過來審訊,怕是屈打成招,而且這口供麽,也怕是李林甫早就吩咐好的。隻是,李林甫怎麽知道那杜不平身上有鬼?這個嫁禍之策實在是玩得漂亮,難怪李林甫一點都不擔心三峰堂的事情牽扯到壽王的頭上。


    臉色突然變成紫黑色的李天霸怒聲道:“自然不是。知曉那杜不平是難得一見的頂尖高手後,本將軍派出了磨刀老人和黑驢客帶領了三百人去追他。黑驢客視若性命的那頭驢子被那杜不平一劍殺死,黑驢客哭得好似自己爹娘死了一般。結果兩個老鬼同時重傷被搶了回來,那杜不平隻是吐了一口血,怕是那杜不平也早就步入了先天境界,而且修為比磨刀老人和黑驢客更高了一籌。”


    又是先天級的高手。長安城啊,不愧是藏龍臥虎的地界,那先天級的高手都湊到這裏來討生活了不成?江魚心裏一陣亂罵,追問道:“那,如今怎樣了?”


    李天霸黑著一張臉蛋,陰惻惻的看著江魚,陰惻惻的哼道:“三百簪花郎手持強弓硬弩,弩箭上都抹了麻藥,將那杜不平困在了六十裏外的翠華山一座山林內,方圓有百裏左右。本將軍不敢再派人進去送死,可是你嘛,小魚,你不是吹噓你很會追蹤人麽?”李天霸猛不丁的跳到了江魚的麵前,掐著江魚的脖子罵道:“你答應給老子的那追蹤人的法門什麽時候交出來?給你足夠的人手,給我抓住杜不平那老家夥,撬開他的嘴,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來路。”


    一腳將江魚自自己辦公的密室踢了出去,李天霸怒吼道:“你這個災星,江魚,你他奶奶的就是一災星,看看你來了長安才幾個月,老子花營碰到的大案子比以前三年還要多。你這驢入的混帳,你黑吃黑吃了一批紅貨,這案子老子還要想辦法給你擦屁股哩!”指著抱頭鼠竄的江魚,李天霸怒聲嚎叫道:“那杜不平,一定要抓活的!這黑鍋,就指望著他來背了!”


    翠華山,到處都是因為岩層活動而山崩形成的懸崖、陡峭的山壁以及突然下陷的湖泊。這裏本是終南山的一條支脈,地勢幽奇而地脈韻長,奇峰峻嶺之間到處都是那茂密的山林,時而可聞山林中禽獸啼叫,隱約可見大型猛獸往來奔走,生機無限。


    翠華山深處,一處因山崩而形成的山縫隙裏,年逾七十而須發不過是點點斑白的杜不平手上緊握一柄粉紅色的妖異長劍,正蜷縮在那縫隙的最深處喃喃自語,低聲的問候著花營上下的所有人三十六代的祖先。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在國子監傳道授業解惑答疑時的大儒風範,他眼裏透出兩道碧綠色的古怪光芒,身上湧動著一種讓人神魂蕩搖的古怪氣息,突然低聲罵道:“就知道破天羅他們這些小輩成不得大事!自己身隕也就罷了,招來花營的人四處挖人隱私,怎麽將本座的身份也查了出來?”


    狠狠的一掌掃在了身邊的石壁上,無聲無息中,陰柔的掌力將一大片石壁化為飛灰,這老頭兒咬牙切齒的發著狠:“辛辛苦苦數十年經營,從武則天那老妖婦開始,一直到現在,眼看著朝廷中的那幾個學生都能堪派上一點用場,怎麽會被花營盯上的?不可能呀?不可能有人懷疑到我的身份呀?這幾十年來,本座老老實實,小小心心,除了偶爾打一套養身拳腳,誰知道本座身懷武功?”


    咒罵了幾句,杜不平摸了摸胸口被黑驢客的驢子踢了一腳的地方,問候了黑驢客的老母十幾句;又摸了摸自己被磨刀老人刀氣震傷的心脈部位,更是將磨刀老人上下數代的女子都挨個罵了一通,好容易才停下嘴,突然又指著石縫上麵的一線天叫罵起來:“李天霸,你這個混蛋,當初本座就應該一把捏死你!好好的大將軍不做,你非要跑去花營做散官哩?氣煞我也,花營的弩箭上怎生如此下作,都抹上了麻藥?”


    有點惱怒的撫摸著自己被射了一個小窟窿的臀部,杜不平臉色益發的難看起來。“破天羅,你們這一支四肢發達沒有一點腦漿的混蛋,本座被你們幾個小輩坑苦啦。原本還高興你自己下手殺了那三十六天罡魔星,哪知道你的晦氣都沾染在了本座身上?可惡啊可惡,你們這一支人,就不能少給我們這一支招惹麻煩麽?若非係出同門,早就要奏請宮主將你們剿滅了。”


    杜不平在這裏罵罵咧咧的時候,江魚已經悠然進了山林。他背後背著一張大鐵弓,腰間佩著兩壺鐵箭,手上握著一柄千疊鋼打造的陌刀,也不帶一個屬下,就這麽好似鬼魅一樣溜進了翠華山中。


    一進山林,江魚突然渾身舒暢,體內氣脈翻滾,好似整個人都和這山林融合在了一起,體內真氣運行的速度以及吸納天地靈氣的速度,都增長了何止十倍。他貓著腰在茂密的樹林中小步奔走,卻已經比得上他在山林外全力狂奔的速度。沒有絲毫聲響的,江魚的身體已經化為一道朦朧的虛幻的影子,在那山林中一閃一閃的前進,每次那身影一閃,就是百丈開外的距離。


    自然之心全力發動,江魚的靈識好似最輕柔的水波,最香甜的美夢一樣彌漫了出去。清澈見底的心湖中,江魚清晰的把握住了周邊的一切。那裏有一頭公虎正很深沉的趴在一棵大樹下麵,煩惱著晚飯是要吃一頭野鹿還是一頭野山羊;一頭野豬帶著幾隻小豬在一片野生稻米地裏亂拱,‘哼哧哼哧’的隻顧著吃喝;一頭肥得身上的脂肪都快耷拉下來的山熊,正苦惱的在自己的樹洞外盤旋,它這幾天吃得太胖,已經有點難以鑽進自己舒適的小窩裏麵去了。。。


    再遠一點的地方,幾隻山鼠氣極敗壞的在一個地洞中跳動著,它們藏身的石縫被一個窮凶極惡的兩足著地的怪物占據了,它們儲藏的準備過冬的所有食物,都還在那石縫中哩。


    江魚的靈識循著空氣中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追了下去。他眯著眼睛,前麵有幾株野丁香花的樹梢上沾了一點泥土,顯然,杜不平受了傷,已經達不到踏雪無痕的境界了,他靴子底的泥巴,已經沾在了樹梢上。再前麵一點,一顆荊棘的大刺上,掛著一絲很細很短的棉線;在那荊棘的根部附近,有一滴小小的血跡。


    隨後,江魚的靈識傳來了信號,前方石縫中,一個不能完美的融於自然,卻強行和自然聯通在一起,在江魚的靈識中看來,就好似夜空中一輪明月般耀眼的活人,就在前麵。“媽的,又是一個先天級的大高手!幸好受傷了,魚爺我不用耗費太大功夫哩。”


    “女人,我要一個女人。若是有一處子在此,本座的傷勢,隻要半個時辰就能痊愈。”躺在石縫中,杜不平有氣無力的哼哼著:“女人啊,該死的,為了裝一個好好先生,本座有多少年沒有正眼看一個女人了?”


    細微的嘀咕聲,順著風傳到了江魚那靈敏得變態的耳朵裏,江魚嘻嘻一笑,尋思道:“感情也是修煉的邪門功法,長安城中的妖魔鬼怪,實在是太多了一些。這老不死的藏身於國子監,卻是要幹什麽?”


    輕手輕腳的摸到了那石縫入口附近,江魚站定了身體,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杜老先生,還請您出來罷。學生一向尊師重教,最是喜歡鑽研學問不過,那三字經,學生翻來覆去的都讀了十幾遍了,還請杜老先生指點一二哩。”


    躺在石縫中的杜不平氣得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眼裏碧光閃動,怒聲罵道:“何方小子敢在此胡說八道?需知夫子我的身份,區區三字經,也敢在夫子麵前說出那‘指點’二字麽?”一時間,杜不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好似又恢複了他在國子監授課時的做派,大聲的嗬斥起來。


    江魚被罵得一愣一愣的,愣了良久,他突然開口咆哮道:“哇呀呀呀呀呀,什麽聖人文章,都是狗屁文字,杜老頭,魚爺乃是花營營頭江魚江中遊,你在長安城中連續奸殺一百零八個九十歲老太太的案子犯啦,老老實實的跟老子去投案自首,老子給你一個痛快,騸了你送去皇宮做公公,你也好有一個養老的地方哩。”


    “呔,原來是花營不知道死活的小狗!”


    杜不平一聲厲喝,卻沒有仗劍衝出,反而是手上掐了一個古怪的印訣,嘴裏念念有詞了好一陣,突然朝著石縫入口處一指,低聲喝道:“天魔如意,萬靈護體,去!”他已經發現,石縫外的人能夠在自己不知覺中掩近,顯然是和自己同等級的高手。如今身上有傷的他,哪裏肯用本身的功夫和江魚分一個高下?


    一道陰風自那石縫中席卷而出,一具身高不過六尺,通體**,皮膚黝黑的怪物在陰風中飛撲而來,長著半尺長鋒利無比漆黑似墨指甲的手指好似十柄短劍,狠狠的劃向了江魚的脖子。


    “我操!他奶奶的五百年氣候的鐵屍?”江魚驚駭之下拔刀怒砍,那陌刀轟在這鐵屍的身上,‘叮當’一聲被震成粉碎。


    第十四章 生殺(12233字)4.16


    第十四章 生殺


    那時候,這五百年氣候鐵屍的爪子,距離江魚的脖子隻有三寸。


    長安城朱雀大街醉龍閣,頂層卻是打成了一個大通房,設施的精美華貴卻也不用多提,隻是看那大房間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幅書畫,就是大唐有名有姓的高手文人的真跡,也可見這間包房的尊貴以及其中客人的不凡。李隆基穿了一件淡藍色的道袍,頭上挽著一個道髻,胡亂的插了幾根淡金色的石頭簪子在發髻上,手裏撫弄著一杆玉簫,正軟軟的靠在一張胡床上,探出了腦袋看著下方的人來人往。


    “煌煌大唐,如此氣象。”李隆基眺望了一陣子,回頭對著身邊陪侍的二將軍李天霸微笑道:“昔日朕和堂叔等人在朱雀街上和那一幹武家的混帳歐鬥時,大唐卻無這等繁華的景象。”手上玉簫揮動,發出清脆悅耳的破風聲,李隆基很是感懷的眯上了眼睛,仰天感慨道:“朕還記得第一次在朱雀街上揮刀砍人,那一場浴血苦鬥啊。如今卻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了。”


    李天霸眼珠子一瞪,瞪著李隆基哼哼道:“我說皇帝堂侄兒,你就吹罷。你那三爪貓的本領,若不是被人護著,早被人打了悶棍了。看看這醉龍閣,原本是武家的產業,可不是我幫你霸占過來的麽?哼哼,風笑笑他老爹,那時候還以為咱們是地痞惡霸侵占百姓家產,硬是和我硬拚了一場,好不過癮?”


    李隆基、李天霸以及李隆基身邊站著的那身材高大的紅麵漢子同時大笑起來。那紅麵漢子用那尖銳中帶著一種故意做做的沙啞的聲音笑道:“陛下,二將軍,當日當時,可不是痛快麽?若非如此,陛下又怎會碰到如今花營的一幹奇人異士?如今的花營,可比在神武皇帝手上時強盛太多了。”


    一幹人同時微笑,陷入了對自己那如火如荼的青年時代的無限憧憬之中。良久之後,李隆基才在那胡床上盤起了雙腿,手上玉簫有一下沒一下的胡亂揮動著,皺起眉頭思忖道:“那江魚,如今怕是已經要和杜不平碰麵了罷?二將軍,你派人跟在了江魚後麵,傳來的消息,可正如他自己吹噓的那般,在山林中無人能追蹤於他麽?”


    一聽得‘二將軍’這個稱呼,李天霸就知曉李隆基要談論正事了。他臉上神容一肅,躬身回稟道:“陛下,正是如此。臣派遣了十八名花營中最擅長追蹤循跡的輕功高手跟在了江魚身後,結果江魚一進翠華山,就立刻失去了蹤影,十八名高手根本連他一點痕跡都抓不住,這等修為,實在是可歎可怖的了。”頓了頓,李天霸眼裏奇光閃動,嘻嘻笑道:“那江魚已經許諾將這法門傳授給我花營屬下,也不要多,隻要那些簪花郎能學得江魚如今三成的本領,日後還有誰能逃脫我花營的追捕呢?”


    “嗯!”重重的點點頭,李隆基猶豫的看著李天霸:“那,二將軍可認為,江魚可以真正寄托以重任麽?”


    ‘哈哈’一聲大笑,李天霸自信滿滿的看著李隆基,眼裏神光嶄然,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神采和風範:“陛下且放心,臣求著陛下陪著臣裝模作樣了這麽久,花營上下的一幹人等對著江魚哭了這麽久的窮,江魚的心性,卻也是考究出來的了。至今為止,江魚所知的就是,花營很窮,而且花營的官銜都是散職,若他想要升官發財,也就不會留在花營了,他去求他大哥李林甫豈不是好?”


    吞了口吐沫,李天霸笑道:“這小子生性憊懶,最是奸猾卑鄙不過的,更兼他胸無大誌,心中是點墨皆無,若說起來,他這等人,就算是放去地方上做一個縣的縣尉,也是不夠資格的。隻是他卻有幾件好處,一個就是他身上的高強武功,二個就是他極講義氣。雖然還有點貪財的小毛病,那三峰堂、雙尊幫的家當,怕是被他貪汙了不少,卻也不是什麽大的罪狀。”


    評說了好一陣,將江魚從裏到外的全麵剖析了一遍,甚至就連江魚自己都不明白的一些特質都被李天霸一一評說了開來,最終李天霸笑著對李隆基道:“綜上所述,這江魚還是一個好孩子,好好**一下,對我們是大有助益的。他也的確是一棵上好的材料,隻是稍微長歪了點脖子而已。”李天霸還有話沒說出來,那就是:李林甫也是一棵歪脖子樹,您老人家都重用了李林甫,那麽比起李林甫起碼純潔了一百倍的江魚,又怎生不堪重用呢?考查了這麽久,也該給人家漏一點真正的機密了。


    聽完了李天霸的評價,李隆基沉默了一陣,手掌輕輕的拍打了一下玉簫,點頭笑道:“如此也好。他這幾次的活計做得不錯哪?聚斂錢財養手下的密探,敲打敲打雙尊幫和三峰堂,這都做得不錯嘛。隻是,那三峰堂被滅口的三位幫主,真不是他江魚下的手?”李隆基眼裏有一點點的猶豫,似乎還在衡量著什麽。


    大手朝著自己的胸口狠狠的拍打了兩下,李天霸大聲說道:“陛下還信不過臣等的手段麽?那三峰堂的三個幫主,卻是被人以佛門真氣淩空放出刀氣斬殺的,江魚這小子不知道從哪裏偷學來了幾門少林寺的武功,這是他承認的,那在大慈恩寺屋頂上偷看活春宮的就是他哩。但是,佛門真氣卻是假冒不得的,他江魚莫非還能同時兼修兩門內功不成?”


    手上玉簫重重的朝著自己大腿上一敲,李隆基哼道:“如此就好。等江魚將那杜不平帶回長安,就正式招他入花營罷,將他名下應有的東西都發放下去。給他說,他的第一件案子,就是給朕找出那滅口三峰堂三位幫主的僧人!朕倒是要看看,是哪個佛門宗派這麽大膽子,敢參合到朕的家務事裏麵來!”


    冷笑了好幾聲,李隆基陰陰的說道:“堂叔啊,你帶了大板子,去把太子狠狠的抽三十大板罷。這是家務事,也不用吵鬧得朝廷裏都知曉了。至於壽王那邊,朕親自去抽他的板子,他也應該改過了罷?果真是無法無天了,他小小年紀,手下都是一批什麽樣的門客?大唐的軍械,也敢給吐蕃販賣麽?不打得他兩片屁股開花,朕這個父王怎麽對得起大唐戍邊的軍士?”


    於是,屋內的氣氛又從嚴肅變成了家屬之間的輕鬆閑扯,李隆基、李天霸以及那個姓高的紅臉漢子,幾個人從太子和壽王的屁股,談到對麵那酒館中胡姬的肚皮是多麽的白嫩,一直到那些金發碧眼的胡姬一晚上的纏頭之資幾許。突然間,李隆基又是眼珠子一瞪,大聲叫嚷道:“還有,告訴江魚那娃娃,他私吞的三峰堂的好處,這是朕許了他自己斂財養他屬下的密探的,故而他這等私吞,朕也容得。但是,他若是真將那一半的利潤推給了鹹宜,可別怪朕打他的屁股。等他回來了,乖乖的告訴他,將那一半的收益獻給國庫罷,朕記他一筆大功勞。”


    李天霸嘻嘻邪笑起來,他點頭笑道:“陛下說得有理,既然江魚要被真正的招入花營了,以前糊弄他的那些言語也是無用的了。這雙尊幫、三峰堂的所有生意,還是交給花營打理的好。隻是,鹹宜公主居然敢敲詐勒索花營的營頭,陛下,要不要臣也去將公主的屁股打開花呀?”


    翻著白眼看了李天霸一眼,李隆基冷冷的哼了一聲,扭頭看向了大街:“不怕惠妃去你府上放火,你就去打罷。”


    突然間,李隆基眉頭一皺,眼神一凝,低沉道:“堂叔,這是?”他手上的玉簫一頭抬起,隱晦的指向了街上的某處。


    李天霸以及那姓高的漢子同時擠到了欄杆邊,朝著李隆基玉簫所指的地方看了過去。那邊的大街上,洶湧的人潮中卻空出了一小塊空地,一個身穿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大袖翻飛,長須飛舞的人,正在那裏悠閑的行走,一對神光閃動的眸子,正不轉睛的打量著街邊酒鋪裏的胡姬。李天霸長吸了一口冷氣,低聲喝道:“‘蒼鬆雲鶴’蘇道遠,這老不死的怪物,他還活著?他跑來長安做什麽?”


    李隆基雙手一拍,急跳起來叫道:“高力士,快去請蘇前輩過來。自太平之亂後,朕也有好多年沒見過他老人家了。當日破天羅殺入皇宮行刺父皇,若非蘇老前輩出手,那時誰能擋住全盛巔峰的破天羅哩?”


    紅臉漢子高力士應諾一聲,看到那蘇道遠已經越行越遠,幹脆就一撩自己的長袍,從那醉龍閣跳到了大街上。別看高力士乃是一宮廷宦官,一身真氣卻也是堪堪到了大成境界。就聽得他長聲呼喚道:“蘇老前輩,我家主人有請,還請留步,留步。”高力士雙手一分,一股極其陰柔的力道將那四周人群推開,邁開大步就朝著恍若未聞的蘇道遠追了過去。


    蘇道遠卻是突然提速,大袖一展,好似一抹幽靈穿過了人流,頃刻間不見了蹤影。高力士隻得是垂頭喪氣的退回了醉龍閣,朝李隆基跪倒請罪。李隆基麵色陰沉的一擺手,著那高力士站起身來,卻扭頭看向了李天霸:“二將軍,蘇大宗師總不會莫名來到長安。莫非,這破天羅一幹賊黨再次出現的事情,卻連他老人家都驚動了不成?”


    李天霸同樣陰沉著臉蛋前後尋思了好一陣子,過了很久,他才咬著牙齒哼哼道:“哪有這樣的事情?破天羅等一幹殘黨,也不過是釜底遊魚,哪有什麽危險?杜不平雖然暫時摸不清他的來路,卻也被我花營派人追殺,想必也是難得脫逃江魚之手。這長安城內,又少了雙尊幫和三峰堂在裏麵攪纏,正是太平的時候,他老人家沒事來長安作甚?”


    站在旁邊的高力士思忖了一陣,突然嘻嘻笑道:“陛下,二將軍,那蘇老前輩這一路上就盯著路邊胡人酒鋪裏的胡姬打量,莫非他老人家是動了凡心,這次出山,乃是來長安找那些胡人小姑娘喝酒玩樂的罷?”


    “啊呸!”李隆基、李天霸同時啐了高力士滿臉的吐沫,扭過頭不理會他了。


    這時,那僵屍的利爪距離江魚的脖子,還有不到一寸的距離。江魚一連串的怒罵之後,身形急轉,身上所有的零碎物品都被那澎湃好似怒海瀾濤的真氣震成粉碎朝著四周飛射而去,他手上隻拎著那柄千牛刀,刀口上噴射出一道三尺長的白色精芒,全身化為一團急驟旋轉的狂風,裹著那道三尺長的精芒,朝那僵屍的身體絞了過去。


    ‘當當當當、鏗鏘、叮叮叮叮’,連續三百聲尖銳震耳的巨響在這寂靜的山林中爆響而起。千牛刀所化的精芒在那鐵屍的身上跳動、翻滾,濺起一串串刺目的火花。一道道寸許深尺許長的傷口在那僵屍身上閃現,那僵屍發出憤怒的咆哮,身體好似發狂的野豬,上下左右的一陣亂轉亂抓,利爪不離江魚的脖子方寸。奈何江魚速度快得嚇人,手上一柄千牛刀舞得好似風車一樣,帶著道道白光不斷的劃在了那僵屍的身上,一塊塊僵硬好似鐵塊的骨肉從僵屍的身上被削下,落在地上發出金鐵撞擊的聲音。


    體內真氣已經膨脹到了一個不瀉不快的狀態,江魚隻感覺自己丹田內好似有一團小太陽在急速的跳動,一股股龐大的熱力自丹田湧遍全身,身上的力氣突然加大了何止三倍?


    “啊呀呀呀呀!”江魚一聲厲喝,身體突然跳起來足足有數丈高,右手一抖,那千牛刀化為一道丈許長的白光,當頭朝著那僵屍狠狠劈下。‘噗哧’一聲,慘綠色的粘稠液體自那僵屍腹中噴出,從左肩到右邊胯下,這僵屍被江魚借助千牛刀的鋒銳,一刀劈成了兩片。這僵屍搖擺了一陣,突然上下兩片身軀分開,下半身躺在地上抽動了一陣,再也不見了動靜。那僵屍的上半身,卻是露出一副猙獰可怖的殘忍笑容,兩隻利爪在地上抓撓了一陣,想要帶著自己的半截身軀撲到江魚的身上去。


    冷哼一聲,江魚擺出一副大將軍出陣威風凜凜的模樣,左手虛握成拳,朝著那僵屍一拳轟出。‘嗡’,這僵屍的上半截身軀被彈飛了數十尺遠。眼看著自己和江魚之間的距離是越來越遠,這半截兒僵屍發出一聲獰惡的咆哮,張開大嘴,一團綠火噴出,其中裹著一團兒拳頭大小顫巍巍好似肉凍一樣的綠色珠子,朝江魚劈頭蓋臉的打了過來。


    “好寶貝啊!”江魚的眼珠子都亮了,五百年氣候的僵屍內丹,雖然還沒成形,而且似乎肮髒了一點,但是,身為望月一門的唯一傳人,還能怕髒麽?就看江魚張開大嘴,朝著那僵屍內丹‘哧溜溜’的一吸,拳頭大小的內丹就被江魚吞進了肚子裏去。那內丹中的屍毒,讓江魚的小腹一陣劇痛,幸好他早就在昆侖山中嚐遍百草,各種劇毒也試過不少,區區五百年氣候的屍毒,還奈何不了他。


    自然真氣在體內一陣瘋狂湧動,迸射出了幾絲陽剛至極的純陽真火。這真火纏著那僵屍內丹一卷,就將裏麵的殘餘屍毒盡數化去,一股極其精純純正的至陰靈氣滾過全身,江魚渾身激靈靈一個冷戰,仰天嚎叫道:“爽啊!五百年火候的內丹,豈不是便宜了魚爺?”幸喜若狂之下,江魚就要盤膝坐在地上,看看這一股精純的元力,能否幫他衝突一下石身的境界。他卻是得意忘形了,忘記了那石縫中,還有他這次的目標――來曆不明可以驅使僵屍鬼物的杜不平藏匿哩。


    卻說石縫中,杜不平自那鐵屍的內丹被江魚毫不嫌棄的收了之後,自己附著在那鐵屍身上的一縷神念頓時被擊碎,加之身體本就受了重傷,如今更是一口鮮血噴了出去,體內元氣大傷,眼前一黑,差點就沒昏了過去。他從那石縫中探出一隻眼睛,看著江魚在那裏興高采烈的消化那僵屍的內丹,不由得忿忿的罵道:“這世道,變了呀!僵屍的內丹,這麽惡心的東西,就是我們魔道中人,卻也極少人下賤到這種地步,從這些死物嘴裏奪好處的。這王八蛋,他怎麽連僵屍的內丹都吞服了?”


    杜不平心中恨到了極點,這具五百年氣候的鐵屍,原本也輪不到他這種身份這種地位的門人使喚的。可是,因為他要在長安城中發展自己門中的潛勢力,故而他的祖師才勉強賞賜了他這一強力的護法。這僵屍剛到他杜不平手中,才不過是三百來年的氣候,剛剛開了一點靈智,有了一點點本領的小僵屍而已。杜不平耗費了多大的心力,才在短短數十年中,讓這僵屍成為了擁有五百年道行的強悍存在啊。


    一具五百年道行的鐵屍,這可是足以媲美一個先天級高手的厲害物事,加之它的身體好似鋼鐵一樣結實,普通的先天級高手,還不是這等鬼物的對手哩。這是杜不平手上的最大本錢,就算是被黑驢客和磨刀老人聯手襲擊,他都不遠使出這一絕招,如今卻被江魚給生生禍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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