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意要煞風景。」射rlock抿一下嘴唇,有些頹喪的模樣。他抬眼向天空,兩隻風箏如今隻剩一隻。「我隻是看得太多了。見到自己居然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比誰都要手足無措。」


    「你見到什麽?」


    「一切。關於人性、犯罪、善惡。可我發現自己看不見……未來。射rlock holmes的未來。」


    「未來」。這二字之於他如此遙不可及——或許之於很多人都是虛無縹緲。但射rlock對於現況一籌莫展——


    除了死亡。


    這想法消極嗎?偵探也想過就此隨波逐流,直到此刻醫院裏的那個自己清醒為止。他更想過萬一在夢境裏喪命,是否會一覺不醒?這便是他躊躇至此刻的原因。


    這場生死賭注,不可不慎。


    「沒有人能看見未來,射rlock。」海水再一次漫上來,這回偵探停了腳步。


    「可我甚至看不到明天。你們或許可以規劃接下來一個星期的各項生活瑣事,甚至下一個工作和更長遠的人生計劃——我沒辦法。我的生活不是自己的。每當我闔起眼睛,感覺就像被丟進字紙簍的廢紙團——」


    未經書寫就被遺棄的廢紙團。什麽計劃都來不及實行。可john沒讓他說完。他答:


    「我說了,『沒有人能看見未來』。即便我做了計劃,也難以保證明天會變成什麽樣子。畢竟世事難料,這個道理,我相信你不會不明白。」


    ——你的世事難料隻是種可能,而我的處境是一種必然。


    射rlock放棄爭辯,他怎麽可能懂?過去的夢境已經證明了這些,他不必再費唇舌嚐試讓john理解,畢竟他幫不上忙。他也不需要同情與安慰。


    見偵探又沒來由地沉默不語,john朝他靠近一步:「你還是沒辦法看開點嗎?」


    「不,我隻是——」沙灘上留下兩對腳印,可不一會就隨著海浪卷進了深水之下。像他既定的命運。像是種明日預言。「隻是異想天開。」


    射rlock回想在寤寐之間,他見過太多的john watson——有些相去不遠,有些天差地別。有些背景相似,有些則彷若來自另一個世界。


    於是射rlock背對著john問了這個問題:


    「john,你想過別遇見我、別當軍醫嗎?或許你可以拒絕作我的室友——你可以找個正常點的傢夥一起生活。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選擇是個天大的錯誤?」


    或許這兩個性格迥異的男人本來就天殺的不該遇見,這樣john就不必因為身上□□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就不必因為那場車禍性命垂危——這是誰一手造成的?


    「你的手在抖。為什麽?」moriarty扯開嘴角,可偵探並沒有看他。他盯著軍醫,那人正努力嚐試用唇語告訴他:等等我要你走,你就給我走!


    john的嘆息喚回了射rlock的思緒。


    「真不知道你也會有多愁善感的一麵。」一個男孩笑著跑過他倆身邊,「我能告訴你——讓我後悔的事情可多著,除了你。」


    像是感覺自己的用字遣詞哪裏不對,john停頓了幾秒,又若無其事地接下去:「我從來不後悔成為你的室友,從來。盡管你總是那麽任性、古怪,但我必須承認,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會在這裏,絕無可能。


    早些時候你問過我: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其實我和你一樣迷惘,或許我有一天會結婚、搬出221b——或許還有了孩子——誰知道呢?」


    你已經那麽做過了。射rlock悶悶地想,但沒出聲打斷他。


    「我隻想說,我很高興你能作我的室友。你見過我剛回國的樣子,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john watson了,多虧有你。」


    ——現實裏的他也是這麽想的嗎?射rlock幾分寬慰地笑笑,但笑裏還有一絲苦澀。


    他要的不隻這樣。不隻是室友或朋友。你能說他貪得無饜——因為連射rlock自己都是這麽覺得的。


    興許john的選擇無傷大雅——錯的,僅僅是他射rlock holmes一個人罷了。


    不久之後,他們又會迎來另一個日落,與一個星光交輝的夜晚。可這一次偵探得以呼喚他的名字,向他道晚安——同時也是道別。


    或許這個夢境不算太糟。他這麽想著。


    *


    「狀況……不怎麽樂觀。」


    第16章 插pter 16


    他醒在醫院的長廊上,勞瘁疲乏地。


    他的頸子疼痛難耐,彷佛就要斷了。而這股酸疼感順著脊椎蔓延到全身——幾乎沒一處不疼的,偵探感覺他就像要散架一般。


    射rlock緩緩從椅子上起身,每個動作都僵硬不已。偵探徹夜坐在這張塑膠椅上頭,這便是為什麽此刻他整個人如一座石膏像。


    又是醫院。消毒水味道對他簡直太熟悉了,熟悉到背脊發涼。


    這依然是夢境。從他醒來的地點就得以推斷。即便是醫院也不盡然是好結果,一切隻是表象。


    長廊盡頭有扇窗子,外頭天色已經暗了。探病家屬陸續收拾東西準備返家。他們將花束留在病房裏,看來如此空虛。


    射rlock感到史無前例地虛弱——無論身體,還是心智。於是他倒回椅子上。偵探又飢又渴,好似整整一周沒有進食。


    這個夢境裏發生了什麽?射rlock無奈且疲倦地想。一個男人提著公事包行過他眼前,手裏緊攥著一張紙條,一間一間病房比對號碼。應該也是來探病的。


    也許他該打給mycroft釐清頭緒?一位護理師匆匆朝他走來,臉上神情有些為難:「mr. holmes。」


    「什麽事?」射rlock困惑地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他已經不想、也不能進行任何推理了。他已經做了太多假設,但一個都沒有驗證。


    「mr. watson想要見你。」語畢,她壓低了聲音再補一句:「你們可能需要準備一下。傷口感染症狀非常嚴重。我們已經盡力了——」


    準備什麽?盡力?


    「他——」射rlock有些吞嚥困難,「傷著哪裏了?」


    「他被送來時,身上多處挫傷與割傷,而且滿身淤泥……」


    「他獨自一人坐上計程車,接著發生了車禍。車子翻下山坡後,他還是醒著的,所以砸破車窗逃出去,玻璃碎了他一身。他的傷口有一部分是這麽來的。那天晚上在下雨,滿地爛泥。可你也知道他身受重傷,撐不了多久。所以暈倒在泥坑裏。射rlock,你不記得了嗎?」


    mycroft的出現完美解釋了護理師的一番言語。


    車禍、傷口、情況危急、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一切都說得通了。


    mycroft用傘尖指向一側,要護理師離開,那人便抱著病歷急急離去。


    「你感覺如何?」


    「什麽?」偵探略帶沙啞地說,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悔恨、痛苦、悲傷?」


    「事發當時,我在哪裏?當他坐在那輛該死的計程車上——我在哪裏?」最後一句他逐字念出,口齒清晰地。射rlock在椅子上抱著頭,茫然瞪視前方。


    「聽房東太太說,那晚你們之間有些小摩擦。」mycroft說罷闔上筆記本,「但我知道不隻那樣,肯定不隻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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