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倒回座椅上,「好吧,既然你這麽堅持。」


    「……謝謝。」


    「什麽?」


    「我說,謝謝。謝謝你讓我待在你身邊。」


    「你真的不是無家可歸?」john盯著他,隨後又望向身上的大衣,「雖然看起來不像。」


    「算得上流浪吧,」偵探回答,「居無定所,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我也不知道能算什麽。」


    「那麽,你的那位朋友?」


    「不在這世上。」這是射rlock能想到最適切的描述了。他知道john watson還在等他,隻是他沒有辦法告訴他——即便吼到聲嘶力竭也無法——他有多想他。


    「我似乎明白為什麽你要去墓園了。」


    「可能吧。」偵探聳肩。說不準他悼念的是自己。


    他們在高地路(und road)*附近下了車,還得繼續步行。


    「其實這不是最省時的方法,」射rlock告訴他,「還有別條路可以更快從皮卡迪利圓環到坎伯韋爾公墓。」


    「但這算是最悠閑、最從容的方法了,」john答腔,「況且這個路線還能省去轉車的麻煩。」


    白樺迎風招搖,不時發出枝葉摩擦的響聲。他們行過一排民宅,沒遇上半個人。


    「這還不算最糟的天氣。」john喃喃,「罷了,我之前來也沒碰上多少人。」


    偵探的風衣此刻整整齊齊疊好掛在john手上,不知那人是不是忘了物歸原主——射rlock也沒有要拿回來的意思。


    教堂與大門的輪廓出現在視線裏。不像射rlock看過的死者親友,john一直很平靜。沒有他以為的哭天搶地、沒有潸然淚下。他幾分肅穆莊嚴地踏進了墓園大門。


    道路兩旁開滿了黃水仙。隻可惜今日天色不佳,待到放晴,讓陽光灑在那金黃飽滿的花瓣上,定是美景一片。


    「howard。從前的戰友,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但他清醒的時候,人是很不錯的。」


    john站在一座墓碑前,低聲念著墓誌銘:「為國捐軀……對國家忠貞不渝……一生磊落光明……howard,這到底是誰寫的?我認為『竭盡一生喝倒全英國的酒吧』比較適合你。」john帶點酸楚地笑了,「你真是……」他緘默一陣,像忽地想起了什麽,轉向射rlock:「這些你應該不會想聽的。」


    「需要我迴避一下嗎?」


    john猶豫一陣:「我隻是怕你會覺得無聊。」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希望這個認識不到兩小時的男人能在待他身旁——或許是獨來獨往慣了,射rlock的出現對他而言倒成了某種救贖。


    「不會。」


    john重新望向墓碑,逕自說了起來:「我說過,howard清醒的時候是一個相當好的人。但也正是因為那時候的他清醒著,太清醒了,所以做了一個最令人尊敬也最愚蠢的決定。」


    「什麽?」


    「一枚敵方擲的手榴彈就落在我腳邊。我們看見他衝過來,撲在地上。接著——」john闔起眼睛,仰起頭,雨絲落在他的眼睫上,如淚水一般。但射rlock明白他從不那麽脆弱,「他救了所有人,除了自己。」


    「他是個無私的人。」射rlock咬咬嘴唇,這種時候能說出來的話僅此而已?簡直蒼白無力。


    「howard,我會再回來。」


    他從身邊的袋子裏拿出一瓶酒,用開瓶器打開,傾倒在周圍墓地上。


    john向墓碑行了禮,軍人的一絲不苟。射rlock隨著他的腳步離開,過程中回頭望了一眼墓碑旁的黃水仙。


    「我還得再去看一個人。」


    墓園的小徑是略顯昏暗的,不僅是光線的緣故,雜植的喬木也投下一片輪廓不明的陰影。


    john最終停在一棵山毛櫸前,挺直了腰杆,行了舉手禮:「長官。」


    那一座墓碑造型極為簡略,甚至沒有墓誌銘,隻有一行字寫著:james sholto。一塊方方正正的石碑矗立在樹底下,低調沉穩,從不引人注目。


    「sholto少校沒有妻小,也沒有親人。他幾乎把一生奉獻給戰場。他總對我們說,那就是他的全部。我依然記得那天,我在公寓裏寫網誌,接到一通電話。那頭說,他腹部中彈,沒能挺過來。」


    john的視線從櫸木的扶疏枝葉到主幹,再從草坪到僅僅二字的碑文。


    「少校生前告訴我們,若是哪天他死在戰場上,千萬不要軍葬,也不要墓誌銘。這個墓碑是當初和幾個同袍為他立的,葬禮也簡簡單單地辦了。一個戰鬥英雄竟無親人送葬……但他似乎並不覺得孤獨。他從來不覺得孤獨。他是個優秀的長官。造化弄人,對吧?我們不斷看著朋友一個個離去,感覺像在一輛疾駛的列車上。他們提早下了車,沒伴你走完全程。」


    他站在墓碑前,低聲說著什麽,射rlock聽不清楚。john自始至終都是以那和緩的語調敘述一切生離死別,像打磨過的玉石,早已磨去了稜角,不紮手卻失了原貌。射rlock聽過一種感覺——稱之為心疼。是字麵上的意思?他感覺胸口一陣悶痛。


    他趨上前,伸出的手有些怯懦,最終還是搭上了john的肩膀。


    「你想念他們嗎?」


    雨點打在他倆的臉龐上、打在射rlock的手背上。打在遍地的黃水仙上、打在山毛櫸的綠葉上。


    雨水匯流,流過了十字架、流過了碑文、流過了時間、流過了至今經歷的十一個夢境。


    那個不斷占據他心頭的男子斂下他好看的雙眸:


    「……很想。一直很想。想念同袍、想念戰場、想念阿富汗,想念生活還沒被一槍打碎以前。」


    john,轉過來看著我。射rlock在心中萬分煎熬地說。


    如果那最可畏的假設成真——你會同樣地悼念我嗎?


    *


    這個男人太沉默了。


    john在回程的車上這麽想著。他的轉變是一夕之間,雖然那人本來話就不太多,但不該是這樣。


    「你還好嗎?」


    「……」


    男人眨了兩下眼睛,是一種令john一頭霧水的回覆。


    「我說了什麽讓你不高興了?」


    「沒有。」


    直至他倆回到皮卡迪利圓環,john都不明白射rlock突如其來的低落是為了什麽。或許是想起了那位友人?


    候車亭空無一人。各色招牌看板在地麵積水裏斑斕絢麗地閃爍。像一個微型宇宙、微型銀河,星雲漫布其中。


    「喏,」john對於自己道出的這個發語詞不甚滿意,但還是接著說下去,「你的大衣。謝謝。」


    射rlock緩緩接過,似乎想讓這個動作持續久一些。想讓軍醫的體溫藉由大衣移轉,讓他也能在心中做個標記。


    他們就要在這裏分道揚鑣。一個故事開始、又一個故事結束。無數泯滅的希望像黯淡的星芒。


    「我知道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


    john忙不迭地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在上頭匆匆記下幾個字:「如果——呃,我是說如果——你需要有個人協助你安頓生活,就撥這個號碼,這是我的手機。我的名字是john wat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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