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事實呢?”秦明蘭忍不住問,心裏其實也並不怎麽願意相信。


    看平王爺和平王妃感情那麽好,平王妃又是個淡然的性子。平王爺不在的時候基本足不出戶,平王爺在的時候她的眼裏便隻看得進去平王爺一個人。這樣的女人,除了平王爺,她還會給誰生孩子?


    更別說平王爺的身份了。當今聖上的嫡親兄長,整個天鳳王朝除了皇帝太後之外就隻有他身份最為尊貴。這樣的人,誰敢給他戴綠帽子?又不是不想活了!


    而且就算他不介意,這些皇親國戚都是死人嗎?平王妃從嫁給平王爺再到懷孕乃至生子,這麽長一段時間裏,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她。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脫旁人的眼睛,又哪裏機會做那等事?


    看看李瀟然,他臉上的淺笑越發的蒼白無力。“我問過母妃了,她說,我是父王的親生兒子。父王他不是不喜歡我,他隻是不知道如何和我相處而已。”


    “這話你信嗎?”秦明蘭問。


    “你都不信,你覺得我會傻到相信嗎?”李瀟然繼續笑著,聲音飄忽無力。


    這人真是不管到了什麽時候都不忘記炫耀自己的高智商啊!秦明蘭嘴角抽抽。“那現在,你是怎麽想的?”


    “還能怎麽想?不管怎麽樣,我當了這麽多年的平王世子,所有人也都認可了我這個平王世子,那我就是平王世子了!至於其他的,無所謂了!父王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橫豎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也不長,我有母妃就夠了!”李瀟然攤手,聲音聽起來滿不在乎。但配上那寫滿了落寞的小臉蛋,又讓秦明蘭心裏頭揪疼得難受。


    忍不住一把抱住他。


    李瀟然身體一僵。“你幹什麽?”


    “你放心,王爺不喜歡你那是他的事。我喜歡你,我們的孩子喜歡你,那就夠了。現在咱們有了自己的家庭,咱們自己在一起過得好就好了,其他的無所謂!”張開雙臂將他整個人都攬入懷中,秦明蘭低聲道。


    李瀟然的身體硬邦邦的好半天都沒動靜。


    “真的嗎?”最後,他才抬起頭來,水汪汪的眸子裏填滿了小心和壓抑的激動。就像是無家可歸的小狗好容易遇到了一個喂給他肉骨頭吃的人,一心想要啊嗚一口將近在眼前的美食吞入腹中,但又因為長久的被壓迫被欺騙不敢輕易交付出信心。


    這副模樣看得秦明蘭滿心裏都在發疼。


    “當然是真的了!我們是夫妻啊,你忘了嗎?”她道,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


    李瀟然終於信了,眨眨眼,一把握住她的手。“媳婦你真好!”


    廢話,她不對他好,誰還能對他好?秦明蘭搖頭笑笑,正想再說幾句感性的話來安撫安撫他可憐的深受傷害的幼小心靈,卻絕望的發現——她找不著詞了!這就是武將的悲哀,平日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葷段子張口就來。但現在遇到這種需要詩情畫意一點的局麵,她竟然發現搜腸刮肚了半天,也就擠出來剛才那麽一句。然後,就沒了!


    什麽花前月下,柔情繾綣,這種文藝範果真不適合她。


    而就在她懊惱的同時,李瀟然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眼中的小心翼翼漸漸退去,那一抹激動也被隱藏起來。他主動握緊了她的手,小聲引誘的問:“剛才你說的那些話,再說一遍給我聽好不好?我剛才聽著好開心呢,我想再聽一遍的話我的心情肯定會更好!”


    “哪些話?”


    “就是你說你喜歡我的話呀!如果能把喜歡兩個字變一變,換成一個字,那就更好了!”


    換一個字?換成什麽?


    對著他笑嘻嘻的小臉兒,秦明蘭心頭的疼惜瞬間就像是被捏住了喉嚨似的,張牙舞爪的突然就變得滑稽起來。


    “你想要我換成什麽字?”她是真心實意的求問,雖然在聽到他的提議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李瀟然臉上浮現一抹羞澀,低低的垂下腦袋:“你說呢,還能有哪個字?”


    她不知道啊!


    秦明蘭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究還是沒有想出來。她很無奈的看著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不愛讀書,肚子裏墨水也沒多少。你想聽我說什麽,直接告訴我吧,我再對你說就是了。”


    “那多沒意思!”李瀟然扁扁嘴,但還是湊到她耳邊吐出一個字。


    秦明蘭立馬石化了。


    “這個字?”


    李瀟然點點頭,目光閃閃的看著她。“你快說呀!我都已經跟你說過了!”


    去你的!


    一瞬間,秦明蘭心頭的憐惜全數煙消雲散。甚至,她的雙眼中也帶上了審視的味道:“不要告訴我,你剛才跟我裝了半天的可憐,就是為了哄我說出這個字!”


    以她對這家夥的了解,他很有可能這麽做!


    李瀟然咧嘴傻笑。“怎麽可能!我隻是順勢而為罷了。剛才那些話不都是你自己說的嗎,我可沒有故意哄你!”


    是,他說得沒錯。可是,為什麽她就是有一種誤上賊船的錯覺?


    秦明蘭瞪大眼睛看著他。李瀟然被她憤怒的眼光看得哈哈大笑,連忙從她懷抱裏掙脫出來。“就是逗逗你嘛,你何至於反應這麽大?咱們夫妻之間小小的開個玩笑也沒什麽的啦!”一行說著,一行一溜煙跑開了。


    隻是開個玩笑嗎?


    秦明蘭心裏想著,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


    隻怕,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有那落寞的身邊,根本就不是玩笑。


    平王爺和李瀟然,這對父子到底怎麽一回事?


    不過,在短時間內,這個問題還找不到答案。


    接下來三天時間過得極快。李瀟然當天就又恢複了他吊兒郎當沒心沒肺的德行,依然吃喝玩樂兀自玩的開心。平王爺閉門思過,偶爾和平王妃攜手逛逛後花園,關起門來說說話,夫妻感情越來越好了,看得李瀟然這個當兒子都吃味了。


    但是這三天,他們肩上的任務卻並沒有再獲得更深一步的進展。


    雖然當天晚上太子就命人去那幾家鋪子搜索了一通,也抓住了幾個人,卻全都是一問三不知,隻能對自己這一級的事情說上幾句,卻也都是他們早就知道的。在京城世家內院的查找倒是有了不少線索,不過那夥人的手腳也夠快,等到太子的人尋摸上門的時候,那些人要麽已經死在家中,要麽就消失無蹤。竟是半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給他們撈著!


    反而還又給京城上空蒙上了一層陰影。這兩天,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消息,道是十一年前皇帝登基時那群前來刺殺皇帝後被侍衛截殺的羅刹人都化作了厲鬼,現在知道自己的族人來了,便有恃無恐,出來找天鳳王朝的子民尋仇了!


    這等無稽之談對融貫古今的上位者來說或許隻是一派胡言。但對目不識丁,愚昧保守的平民百姓以及那些內宅婦人來說,卻是再能順利接受不過的事情。再加上自從羅刹國使團到來後,京城裏的確接二連三的發生了不少事情。先是大街上出事,後又有不少深宅內院內出了人命案子,雖然死的大都不是家中看重的兒子,但在平民百姓看來,死者的身份也已經夠高了!


    再有有心人一宣傳……京城上下頓起波瀾。


    如此一來,羅刹國使團的存在便有些尷尬了。


    到了第十天,秦明蘭和李瀟然被傳入宮奏報事情進展。


    皇帝這些日子過得也不太平。無盡的煩心事纏繞在他周身,他的頭發又白了不少。“如何?世子,秦將軍,你們可有什麽新發現?”


    李瀟然搖搖頭,秦明蘭也低下頭。“微臣等無能,沒有再查出任何有用的線索。”


    皇帝滿臉的希冀都化作了失望。頹然癱倒在龍椅上,他再度看向太子那邊:“太子,你呢?”


    太子恭敬回應:“兒臣這些日子叫人排查了我天鳳王朝境內的大富商家中的大筆銀錢往來。隻是因為時間緊迫,到現在也才查到京城以及京城周邊,並未發現任何異常。如果再多給兒臣一個月的時間,或許能查出一點蛛絲馬跡。”


    也就是說,他那邊也沒有任何進展!


    皇帝頓時頹敗的垂下頭。“這可怎生是好?今天就是最後期限了,偏偏你們查了這許久也才查出了點鳳毛麟角。便是朕能等,這使團也不可能一直在這裏等下去啊!”


    他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這麽龐大的一個組織,他們又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掌握到所有重要信息?


    太子當即跪地:“兒臣無能,請父皇責罰!”


    秦明蘭和李瀟然也連忙跪下了。“微臣無能,請皇上息怒!”


    “罷了。你們也都已經盡力了。”皇帝搖搖頭,疲憊的長歎口氣,“這些天你們的努力朕都看在眼裏。不是你們無能,而是對手太過強大。”


    “多謝父皇理解!”太子連忙叩首。秦明蘭和李瀟然也拜地。


    這之後,隻聽外頭太監進來傳話:“皇上,羅刹國的新國王求見。”


    還真是想什麽就來什麽!


    皇帝再歎口氣。“既然來了,那就請他們進來吧!”


    “是。”太監出去將人領了進來,新國王恭敬的拜見過後,便直奔主題而去,“十天時間已經到了,不知太子殿下將那件事查得怎麽樣了?”


    皇帝抿唇不語,太子施施然站出來道:“回稟皇帝陛下,那件事經過孤和平王世子的多方查訪,現在已經有了定論:那便是,陳家三老爺為求一己私利,同羅刹國老國王餘黨勾結,意圖破壞我兩國和談,從中牟利。不過還好他們的陰謀詭計被及早識破,所幸兩國和談還尚未遭受損害。如今既然真凶已經抓到,我們便將人交付給你們了。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


    他說得委婉,麵容也是真誠懇切得過分。又是那樣的謙遜溫和,叫人不由自主的便想要信了他的話。


    但是新國王畢竟不是尋常人。聽得他這麽說,他眉梢一挑:“竟是如此?”


    “正是如此!”太子定定點頭,言辭懇切,毫不猶豫。


    新國王唇角微勾:“既然太子殿下這麽說了,那本王便信了你。”說完便看向皇帝,“皇帝陛下,如今兩國和談已然都進行得差不多了。我們離開母國的時間也夠久了,本王想現在也該是我們離開的時候了。”


    “這就要走了嗎?真還沒來得及讓你們遍賞我天鳳王朝的大好河山呢!”皇帝依戀不舍的道。隻是這不舍和太子誠摯的麵孔擺在一起,看起來就顯得不那麽真實了。


    新國王也一樣笑得虛偽。“以後機會還多得是,等下次本王再來的時候再看不遲。不然,再在這裏待下去,隻怕我們就要沒有容身之處了!”


    分明是在說最近京城裏流傳的那些風言風語。這些天京城百姓對羅刹人的態度是越來越惡劣了,甚至還有人提了爛菜葉子還有臭雞蛋跑到驛館門口去扔。雖然皇帝也派了侍衛過去把手,但有一句話說得好:法不責眾。他們總不能把一條街的百姓都抓出來打了給羅刹國的人泄憤吧?


    提及此事,皇帝也有幾分心虛,便陪笑道:“公道自在人心,謠言止於智者,國王陛下你又何必太將這些風言風語放在心上?隻要你一天在我天鳳王朝,朕便一天當你是我天鳳王朝的貴客!”


    新國王聞言一笑:“多謝皇帝陛下盛情款待。隻不過,我們都是些粗人,性子也野,最是受不得委屈。這勉強叫他們忍耐兩天還好,可是日子久了,他們必定會按捺不住發作出來。到時候,一旦和貴國的百姓發生了衝突,那可真就坐實了外頭的說法了,我們的和談也就功虧一簣了!”


    原來他竟是這麽考慮的!


    皇帝眼中浮上一抹震驚,連忙拱手謝道:“國王陛下所言甚是,是朕考慮得不周全。如今既然和談已畢,你們也是該收拾行裝回家去了。這樣吧,三日後,朕在皇宮設宴為你們送行,順便也昭告天下,我兩國的和談已正式定下,無論那些跳梁小醜如何掙紮,也改變不了你我心意!”


    “皇上此言甚得吾心。既如此,那本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新國王爽快應了。


    送走新國王,皇帝也鬆了口氣,對太子點點頭:“方才虧得是你反應及時。不然,朕還真不知道如何向羅刹國王交代了!”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過譽了,兒臣愧不敢當。兒臣隻是以為,此事原本就是我天鳳王朝自己的事情,就不必再讓別人來插手了。現在隻要給他們一個交代,讓他們滿意了。回頭咱們再來細細的查,才是最好。”


    “太子所言極是,朕也是這麽想的。”皇帝連忙點頭,看著太子的眼神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


    太子不驕不躁,從容的接受了皇帝的讚譽,才回頭衝李瀟然夫婦微笑:“三日後的餞別宴,還望三堂兄和三堂嫂準時參加。對了,還有伯父伯母,他們也是我天鳳王朝頂頂尊貴的人,現在這麽大一件事落成,其中少不了伯父的功勞,可千萬不能落下他們!”


    “太子請盡管放心,微臣一定將話帶到。”李瀟然涼涼道。


    主意,隻是帶到而已。至於來不來,那就是那兩位的事情了。


    太子自然聽出了個中意思,卻並不多言,隻點點頭:“既如此,那就辛苦三堂兄了。”


    和李瀟然打完交道,他照例又多看了秦明蘭一眼,眼神越發的柔和,聲音也越發的輕柔好聽:“三堂嫂雖然身懷六甲行動不便。不過你並非尋常女子,再加上這些年打退羅刹國的軍隊你功勞最大,這慶功宴上斷斷不能少了你的身影。所以,還請到時候三堂嫂你務必要賞光才是。”


    剛才他不是已經請過他們夫妻倆了嗎?結果現在還又單獨來請一遍她,而且搞得這麽親密曖昧的模樣,太子到底想幹什麽?


    秦明蘭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冷冷點頭:“微臣明白。”


    明明隻是例行公事的一句回複,卻令太子笑逐顏開,臉上公式化的微笑都柔和並真實了不少。


    “孤就知道,秦將軍你是不會拒絕孤的。”


    我的天!


    秦明蘭真想抱頭大叫。


    太子,我們真的不是很熟很熟啊!請你不要把話說得這麽黏糊不清行嗎?我身邊可還有一個移動的醋壇子呢!


    而現在,醋壇子又開始晃蕩了。


    “她不拒絕你,那是因為你是太子,她是下屬,她拒絕不了!”李瀟然氣呼呼的道,閃身攔在她身前。


    太子含笑點頭。“三堂兄說得對。”


    這謙恭的德行,簡直欠揍到了極點!


    李瀟然恨得直咬牙,但在皇帝跟前,也不得不收斂。


    緊緊握住秦明蘭的手,示威似的在他跟前晃了又晃,醋壇子世子故意拔高了音調大聲喊道:“媳婦,事情都辦完了,咱們趕緊回去吧!你再過兩三個月就要臨盆了,可是勞累不得了!”


    秦明蘭簡直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一個太子,一個李瀟然,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們要鬥,那就拿出真本事互相鬥去啊,拿她一個大肚子的孕婦作筏子是幾個意思?


    還有皇帝!這位天鳳王朝的最高統治者看起來病怏怏和藹可親,但藏在那張和藹的麵孔後麵的絕對不是什麽好臉色!便如現在,他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有侄子都已經鬧騰到這個地步了,以他這麽多年的所見所聞秦明蘭就不信他還沒看出來!可是皇帝就跟個二傻子似的坐在上頭一動不動,甚至還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幾個的互動,末了高興的拍拍手:“看到你們兄弟倆感情這麽好,朕也就放心了。”


    放心個屁呀!等你死了,看他們倆不打起來!


    秦明蘭沒好氣的道,趕緊和李瀟然行個禮退了出去。


    一路無話。


    回到王府,二人少不得又將皇宮裏的一切事無巨細的稟報給了平王爺夫妻。


    一聽說皇帝要讓他們入宮參加餞別宴,平王妃頓時激動起來:“王爺,皇上準許你出門了呢!這樣一來,你的禁足令便是結了,這也就意味著皇上已經原諒您了!”


    “皇上對本王一向寬容大度。”平王爺一臉平靜,頓一頓立馬話鋒一轉,“不過,犯了錯就是犯了錯。皇上隻是對我略施薄懲,這本身就已經夠護著我了。我要是再不知好歹,連短短一個月的禁足都熬不下去,那才真是對不起皇上對我的一片嗬護之心。餞別宴我就不去了,你帶著阿瀟和阿蘭去就行了。”


    “這樣好嗎?太子可是親口邀請您的呀!”


    “太子再大,也大不過皇上去。”平王爺堅持道。


    平王妃見狀,也知道他是鐵了心了,隻得低下頭。“既如此,那妾身一切聽憑王爺吩咐。”


    無奈的嬌柔模樣又讓平王爺臉上掠上一抹柔情。“愛妃你又何必如此頹喪?本王說了,本王犯了錯,犯了錯就該罰。既然本王已經領了罰了,那就必須說到做到。皇上可以因為兄弟情對本王網開一麵,可本王卻不能仗著他的寵愛為所欲為啊!”


    “妾身明白。”平王妃點點頭,隻是臉上還是帶著幾分明顯的鬱色。


    平王爺見了,臉上柔情更濃,說話的語調也更輕盈柔和了。


    一看這情形,秦明蘭和李瀟然自動自發的退出,不打擾這微微的二人世界。


    不過,到了自家的地盤,秦明蘭也敢放開了說話了。“三天後的餞別宴,那麽重要的場合,父王居然不去?這也未免太不給太子麵子了吧!”


    “你以為他是真心不想去?”李瀟然冷哼,“他這是在故意端著架子呢!就是等著到時候有人三番兩次的去請他,給足了他麵子,他也才好光鮮亮麗的出現在宴席上不是嗎?”


    秦明蘭眉頭微微皺緊。“他還想怎麽光鮮亮麗?”


    “那你就得問他了。他心裏頭的陰謀詭計多得是,我哪裏都猜得到?”李瀟然撇撇嘴。


    你不知道?你要是都不知道,那這世上就沒幾個人能知道了!秦明蘭根本不相信他的話。不過,既然他不想多說,她也就不多問了。


    這些天看多了他和平王爺之間的互動,秦明蘭也明白:李瀟然對平王爺這個父親存在許多心結,那不是區區一個她所能解開的。她自認也不夠聰明靈巧,紅顏知己這麽高難度的任務她負擔不了,也就不去攬這個瓷器活了。反正這家夥夠聰明,回頭自我調節調節也就好了。


    而且,現在的她還有別的事要做。


    想到那件事,她悄悄看了眼李瀟然,發現他還在為平王爺方才的決定憤憤不平,便趕緊收回目光,一抹亮光在眼底一閃而逝。


    轉眼時間又過去了兩天。


    這幾天京城裏平靜得過分,雖然沒有再出什麽大事,但關於羅刹國殺人鬼魂的故事卻是越演愈烈,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架勢。


    太子親自出宮遊說都沒有用。


    眼看和羅刹國的和談才剛剛圓滿結束,人家馬上就要走了。要是在臨走前都不給他們留下一點良好的印象,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可是看看外頭的群眾……那又豈是他想說服就能說服的?為此,太子這兩天著急上火,嘴角都起了個大泡。饒是如此,他還是堅持不懈的往外跑,為羅刹國使團樹立他們的良好形象。


    這麽好玩的事情,李瀟然自然不會錯過。早上睡到自然醒,用過反後,他便帶著楊光遠還有小一小二出去看太子的熱鬧去了。


    秦明蘭也趁機帶上春花秋月,去了田青的住處。


    正巧田青有事出去了。見到她來,兩個小丫頭又是歡喜又是驚慌,手忙腳亂的將她們給迎了進去,一個小廝已經跑出去報信了。


    秦明蘭落座,輕輕在腰上捶了捶,便對兩個手足無措的小丫頭道:“你們去廚房給我取點小食來。我的口味廚娘都清楚,你們隻管說是給世子妃做的就行了。”


    能得她分派事情,兩個小丫頭高興得不行,忙不迭答應著去了。


    立時,屋內便隻剩下一個丫頭,那便是田青的小表妹,秋梨。


    這姑娘名叫秋梨,但長得一點都不似梨子一般光滑水潤。盡管已經在王府裏好吃好喝了半年多,但這丫頭還是黑乎乎的,不過身上的鄉土之氣淡了許多。換上三等丫鬟的裝飾,看起來也能有那麽幾分入眼了。


    發現秦明蘭正在看自己,她連忙低下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明蘭簡直嘴角一勾。“你過來。”


    秋梨不動,好一會才抬起頭來,一臉不解的指指自己:“大將軍是在叫奴婢麽?”


    “廢話!這裏除了將軍和我們姐妹就隻有你一個。我們是將軍的貼身丫鬟,將軍要叫我們直接叫名字就是了,哪裏用這麽麻煩?既然這麽叫了,那必定就是叫你了!”秋月脾氣暴躁,當即就罵道,“虧得你還已經入王府這麽久了。田軍師那麽聰明的人,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愚鈍的表妹?你都跟了他這麽長時間了,就沒學到他一星半點的聰明勁嗎?”


    秋梨小腦袋低垂,一副任君罵個夠的姿態。


    她這小媳婦的德行做給誰看呢?這裏都是女人,而且他們三個都是上過戰場的人,最愛的就是快意恩仇,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那些不好好說話做事,就知道裝可憐的人!


    秋月見狀,又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又想罵。春花趕緊將她按住,悄悄朝秦明蘭那邊使了個眼色。


    秋月這才發現秦明蘭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因為這丫頭的怠慢生氣,反而眉眼含笑,目光直直的凝視著那邊。略有些粗糙的食指在桌麵上輕輕叩擊著,敲出清脆的聲響。這表示她的心情還不錯。


    看來,將軍心裏早有自己的安排了。


    盡管性子急躁,但秋月心裏對這位大將軍可是打從心底裏佩服的。所以既然見到秦明蘭如此,她也便閉上嘴不再鬧事。


    等四周圍都清靜下來,秦明蘭才緩緩開口:“還需要我再說一遍嗎?過來,讓本將軍好好看看你。”


    秋梨總算沒有再踟躕,小步來到她跟前三步遠處站定。


    這姑娘生得嬌小玲瓏,站在坐著的秦明蘭跟前也隻比她高出一個頭去。秦明蘭眼皮一抬,便將她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不過,秦明蘭還是仔細將她看了又看,才緩緩開口:“羅刹國的使團再過兩天就要走了。”


    秋梨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


    秦明蘭便又重複了一遍。


    秋梨這才眨眨眼,一臉無辜的問:“將軍您和奴婢說這個做什麽?奴婢和他們又沒有關係?”


    沒有麽?秦明蘭輕笑。“那照你的意思,你是不會和他們一道離開了?”


    秋梨眼中一抹異色一閃而逝,普通的小臉上依然是滿滿的憨厚淳樸:“將軍您到底在說什麽呀,奴婢聽不懂!奴婢好容易才尋到京城,來投奔表哥。現在終於過上安穩的日子了,又為什麽要離開?而且,那羅刹國的使團要回去的是羅刹國,奴婢去那裏做什麽?奴婢聽說他們羅刹人凶狠野蠻,就連姑娘家也都逞凶好鬥得很。奴婢光是想想都怕了,哪裏會想去那個地方!”


    “嗯。”秦明蘭滿意頷首,“吐字清晰,條理明確,還懂得循序漸進。才一會的功夫你就能先出這麽多話來駁我,可見你並不是那麽愚笨嘛!”


    秋梨臉色立馬一變!旋即又恢複了原樣。“奴婢隻是說出奴婢的心裏話罷了,將軍您這話什麽意思,奴婢並不清楚。”


    砰!


    陡的一聲巨響,秦明蘭用力一掌拍在桌麵上,竟是震得桌上的茶壺茶杯等物都是狠狠一蹦,叮叮當當互相碰撞出一連串嘈雜的聲響。


    “不清楚?如果你都不清楚,那麽這個王府裏就沒有人比你更清楚的了!”昂首看著這個一臉謙卑的小姑娘,秦明蘭冷笑不止,“你是非得叫我揭穿你的真麵目嗎,查哈努爾?”


    一聽到最後這四個字,秋梨臉上的憨厚鎮定終於維持不下去了。


    訝異的睜大眼,她不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是真以為我傻,還是覺得我們王府上下都是傻的?田青當初進我家時就是一口咬定所有親戚都死絕了。記住,是死絕了!他是什麽人,會無緣無故的詛咒自己的親人嗎?他既然那麽說了,那就表明他的親人的的確確都是死光光了!可是時隔這麽多年,卻又憑空冒出來一個你,還好死不死的就在他進了王府並站穩腳跟後不久就投奔了過來,還自稱是他表妹!他雖然也附和了你的話,可是我和他多少年的交情,他什麽時候說的是真話什麽時候說的是假話,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秦明蘭沉聲底喝。


    “原來如此。”秋梨頷首,“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一開始不戳穿我?”


    “我戳穿你做什麽?既然你都主動找上門來了,如果是能打發的,田青肯定早已經將你打發走了。既然打發不了,而且他還費心費力的為你打掩護,那就說明你的身份非同一般。當時我雖然猜不出,但我尊重他的選擇,便將你留下了。我也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對身外事不管不顧的田青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那麽你到底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秋梨最關係的便是這個。


    秦明蘭跟看傻子一樣看著她。“這個難道很難猜嗎?近日羅刹國的人頻頻和他接觸,你們的國王甚至都數次向他示好,這就說明了他和羅刹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而且這段日子以來,除了明裏的來往,你們暗地裏和他打過的交道也不少了吧?他們如何會對王府裏的一切這麽熟悉,就跟走自家後院一樣?那必定是有人給他們提供了足夠詳細的資料!”


    而那個提供資料的人,不做第二人選。


    秦明蘭舒口氣,繼續道:“自打確定了那件事後,我便將你們羅刹國新國王的資料拿來看了看。這一看不打緊,我卻是發現新國王身邊原本跟著一名女勇士名叫查哈努爾。可是就在半年前,那名女勇士消失了。”


    “所以,你就懷疑到了我身上。”秋梨終於明白了,眼中浮現一抹欽佩,“秦大將軍果真明察秋毫,小女佩服。”


    哪裏是她明察秋毫?實在是你們羅刹人腦筋太死板了,做這種安插間諜的事情也不知道做些遮掩。搞得她這樣的人居然都能在他們跟前大秀優越感,秦明蘭突然覺得真是滑稽得緊。


    不過現在不是好笑的時候。既然對方已經承認了,她也就不拐彎抹角:“你這次果真不會和羅刹國使團一道離開?”


    秋梨搖頭。“我現在是平王府的丫鬟,簽了賣身契的。”


    得了吧!你簽的都不是本名,有關係嗎?秦明蘭輕笑:“你為什麽就不能直言告訴我,你留下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說服田青跟你們走呢?”


    秋梨瞳孔猛地放大,眼帶防備的看著她。


    秦明蘭冷笑不止。“你不用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你也沒這個資格這樣看我!田青是我的人,你們卻想從我手上將我的人拐走,我還沒來譴責你們呢,你有什麽資格防備我?”


    “他本來就是我們羅刹國的人!”秋梨大叫。


    “是嗎?他認了嗎?”李瀟然隻問。


    秋梨一怔。“雖然他現在還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可是,既然他都已經將我收在身邊了,那就說明他還是有心想要回去的。所以,隻要我們再努把力,不愁他不乖乖跟我們走!”


    謊話說了一百遍,漸漸的自己也就信了。這姑娘儼然就是如此。


    秦明蘭隻是冷笑。“他要是一開始不留你下來,你肯定已經到處去散播關於他身份的故事了吧?不然也會做些其他的事情來動搖他如今的地位。與其讓你在外頭搞破壞,那還不如將你這個不安定的因素留在身邊好生看著。我想,他一開始收留你的原因是這個。”


    秋梨臉上的得色消失。“你,你胡說!他不會的!他骨子裏流著的是我羅刹國的血,羅刹國就是他的最終歸宿。除了羅刹國,他還能去哪裏?”


    “如果你們不來的話,他在這裏也會過得很好。”秦明蘭道。


    秋梨終於開始著急了。“你們不是已經把他利用完了嗎?既然都已經利用完了,那就把人換給我們啊!我們需要他!很需要很需要!”


    “很需要麽?”秦明蘭低聲呢喃,秋梨連連點頭,“我們需要他去安邦定國,現在全國的百姓都翹首企盼著他趕緊回去!”


    “那是你們的事,又和他有什麽關係?”秦明蘭冷叱,“他才剛為我天鳳王朝出力,打得你們羅刹國落花流水,誰知道你們心裏有多恨他?好容易現在國家安定下來了,他也有了穩定的生活,為什麽又要背棄自己習慣了的土壤去遠方飄零?你們隻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你們有沒有為他想過哪怕一點半點?”


    “可是羅刹國是他的責任,他必須回去承擔!”秋梨大叫。


    “你們現在不是承擔得很好嘛?”秦明蘭反駁。


    “那至少暫時的,我們還是需要他!”


    “你們需要他他就得跟你們走?”秦明蘭冷叱,“難道你們還沒看出來嗎,他不想去!如果他真願意走的話,又何必一直磨蹭到現在?”


    秋梨咬唇。“不用你管,這又和你沒關係?”


    “誰說和我沒關係了?他是我的好兄弟!”秦明蘭冷聲道,“今天,我就把話擺在這裏!”


    “他,田青,是我的人。你們想要將他弄走,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而現在,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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