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秦明蘭的心緒早已恢複平靜。


    李瀟然冷冷瞧著她:“怎麽不為那兩個擔心的?”


    “既然能在這個地方安然活到現在,那就說明他們母子是有自己的生存方式的,也用這個方式與其他人打到了平衡。我們如果突然跑去為他們出頭,說不定會打破這個平衡,因此造成什麽後果也未可知。更重要的是,我們也不過過來參加兩場婚禮而已,前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如果這時候幫他們出頭了,叫旁人暗恨在心,等我們走了變本加厲的找他們報複回來,反而會讓他們更遭殃。這倒是我們造成的了。”秦明蘭淡聲道。


    李瀟然輕哼。“原來你還知道?”


    她還沒傻到那個份上!當時不過是看著那對母子母柔子弱,心中有些憐憫而已。可是現在仔細想想:說不定,這正是他們倆的保護色呢!平王妃的心腹,平安生下兒子而且在李側妃的眼皮底下將兒子撫養到這麽大的,能是什麽簡單角色嗎?


    不過,當時的自己的確是心軟了,這個她無法否認。


    秦明蘭突然發現,離開邊關這麽長時間,自己的心都仿佛沒有當初那麽硬了。這似乎不是個好現象。


    這樣一想,她的心不由一沉,抿緊唇瓣沒有說話。


    李瀟然見狀又不禁低哼一聲,回身抓了個大迎枕過來靠著:“才剛來呢,人生地不熟的,接下來還有的是事情給你忙,你就別再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耗神了,趕緊好好休息休息,養精蓄銳,以後還有好幾杖要打呢!”


    聞言,秦明蘭眉心一擰,心又不覺往下沉了沉。


    早在過來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上戰場的準備。可是等到了這裏,她才發現這個戰場和她設想中的戰場完全不同。似乎……接下來的路要更難走了。


    看看李瀟然,他臉上卻早掛上一抹淺淺的笑,麵色輕鬆愜意,一如在京城一般。


    見他這樣,秦明蘭心中不覺大定,連忙深吸口氣,閉上眼開始設計新的布陣方法。


    在李側妃的地盤上,這裏裏外外都是李側妃的人,雖然身旁有幾個忠心的丫頭小廝,但這幾個屈指可數的人數根本不夠。所以,李瀟然和秦明蘭的對話理所當然的被一字不漏的傳遞到了李側妃的耳朵裏。


    李側妃眉心一擰,手中的毛筆放下了。“世子這麽說我並不懷疑,隻是世子妃……真沒看出來,這個人也足夠通透,是個粗中有細的人。她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她是誰?母妃麽?”一旁的李嫣然突然開口,“側母妃,難道你還在和母妃較勁?”


    “那樣的女人,那樣的手段,叫人怎麽能不想和她好好比試比試?隻可惜……”李側妃微微一笑,“一切不過隻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


    李嫣然眨眨眼,一把握住李側妃的手。“側母妃,母妃的確是個厲害人物,但是在女兒眼裏,您也分毫不差。如果父王他先遇到您的話,說不定現在在京城裏坐鎮的人就是您呢!”


    “若是換做我,隻怕熬不到現在。”李側妃搖頭淺笑。


    李嫣然微怔,旋即嘟起紅唇:“側母妃您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女兒承認,母妃她是厲害,對女兒也好。可是在女兒看來,您的手腕真的一點都不比她差!”


    這不是手腕不手腕的問題。而是經曆,閱曆,乃至被迫成長的速度……在基礎方麵,她相信自己是不比平王妃差。但是,捫心自問,要是換做自己和兒子被孤零零的留在京城,母子倆九死一生,丈夫卻遠在他鄉醉生夢死,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她能承受得住這麽巨大的差距嗎?光是這麽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她心裏就難受得不得了。


    溫柔的揉揉女兒的頭,她對女兒柔柔一笑:“馬上都要出嫁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怎麽行?還記得王妃都是怎麽教你的嗎?來,再跟我說一遍……”


    李瀟然說得果真不錯。


    當天下午,李側妃便遣了人來給他們量體裁衣,並請來南京城裏最好的師傅給秦明蘭訂製首飾。


    原本他們也從京城帶了不少時興玩意過來,但北邊的東西一向注重古樸大方,南邊的卻都偏向精致小巧。他們這般穿著打扮,行走在這鶯聲燕語的江南王府裏,總有幾分格格不入之感。


    所以,他們並未拒絕李側妃的好意。當然,李瀟然也說了——


    “都是我爹的錢,在哪裏花不都是一樣的花?我不花,也有旁人來花,我才不要別人占了我的便宜呢!”


    於是,他一個人就挑了十來匹料子,又挑挑揀揀的選了好幾個樣式,簡直比姑娘家還愛漂亮。虧得他生得好,小裁縫被他的美貌皮相勾得神魂顛倒,不管他說什麽都直接點頭稱是,甚至還主動提出要幫他設計幾個切合他身份的花樣。李瀟然來者不拒,大方的收用了。


    這還不夠。挑完了自己的,他還順便又幫秦明蘭定下十幾套衣裳,就連首飾的花樣都一一過目了,和銀樓的老板商議了半天,堅持全都要最精致最貴的樣式,差點沒把老板的牙給喜掉了!


    第二天,便有人送了兩套連夜趕製好的衣裳來。秦明蘭和李瀟然一人一套。


    雖然時間匆忙,但衣服裁剪得當,針腳細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並不是敷衍了事。兩人穿上身一試,大小也是剛剛好。


    鄒媽媽又捧來一個首飾盒子,殷勤笑道:“原本側妃是早就想為世子妃您打上幾套首飾的,隻是因為知道世子妃您並非尋常女子,唯恐那些通俗的樣式配不上您的氣度,所以才等到您來,才特特請了銀樓老板來為您量身定做。隻是現在時間太趕,近兩天首飾肯定打不完,所以側妃便從自己的首飾匣子裏挑了幾樣東西過來給世子妃您戴戴,還望世子妃不要嫌棄。”


    一通話,七彎八繞的,其實就一個意思——李側妃送了幾樣首飾給她。


    簡單明白的意思,為什麽從她們嘴裏說出來就能繞上個山路十八彎呢?


    在京城已經受夠那些女人之間的刀劍無影了,沒想到這南邊除了東西更加小巧精致外,人的心眼也一樣更小得可憐,一句話恨不能掰成八句說,但每一句話的意思都一個樣,真不明白這些人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秦明蘭板著臉接過匣子,李瀟然儼然比她還要興奮,趕緊便揭開蓋子,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匣子裏的首飾並不多,不過四隻支金釵,一對耳環,一對鐲子。東西的做工也不見多精巧——當然,是相對於南邊的首飾來說,但這些東西一看就是一整套,金釵上鑲嵌著一塊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綠寶石,隻是長短不一,造型也大同小異,擺在一起格外和諧逗趣;耳環的吊墜上一樣鑲嵌著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綠寶石,寶石晶瑩剔透,在清晨的光線下流瀉出婉轉的華光;鐲子就更不用說了,是用和金釵耳環上一樣的寶石打造而成,翠綠水潤,就仿佛一汪清淩淩的湖水。隨著光線移動,鐲子裏的東西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通透流轉,美不勝收。


    這幾樣東西一看就是好東西,而且年頭還不小!


    “這應該是李側妃壓箱底的東西了吧?她竟然舍得拿出來?”李瀟然淡笑。


    鄒媽媽賠笑道:“這是當初側妃陪嫁的物件之一。因為太貴重了,所以側妃並沒戴過幾次。後來也有幾次想戴來著,隻是卻發現不好配衣服,便幹脆將東西收起來了。這幾日看到世子妃,又知道世子妃沒有一套像樣的收拾,側妃才想起來自己庫裏還有一套,便遣老奴送過來了。世子妃若是喜歡,就留下戴著玩好了。”


    “那可是你們說的!”李瀟然仿佛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直接拿上東西就往秦明蘭身上套。


    原本秦明蘭氣度沉著,肌膚也偏蜜色,和這麽鮮豔的顏色一點都不搭。隻是不知道怎麽一回事,這翠綠翠綠的東西上了她的身,立馬便將她一身的陰寒之氣都給中和掉了,瞬息令人鮮活了幾分。長短不一的金釵錯落有致的插在發髻上,翠綠的寶石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更給她身上營造出幾分逼人的貴氣。手腕上一雙鐲子華光流轉,與頭上的金釵以及耳朵上的耳墜相映成趣,直接把人的氣度提高了好幾層。再配上這身寶藍色繡著蝶戀花的衣裙,更是相映成趣,卻有不失大方穩重,更給她增添了幾分南方女子的柔情嬌俏。


    看著鏡子裏那個煥然一新的女子,秦明蘭都幾乎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李瀟然仿佛也看呆了,好半天才低呼出聲:“媳婦,你好漂亮!我怎麽現在才發現其實你長得也這麽漂亮呢?”


    秦明蘭嘴角扯扯,不太熟練的摸摸頭上精巧的發髻:“這樣打扮未免太繁瑣了點。金釵留下一支就夠了。”說著便要將其他三支都給拔下來。


    鄒媽媽嚇了一跳,趕緊出手阻止。李瀟然搶先一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這麽穿戴著很好看,就不要取了,這些可是一套呢!”


    “可是我覺得頭上沉甸甸的,難受。”秦明蘭皺眉道。


    雖說每逢上戰場自己身上也要披上幾十斤的鎧甲,頭上的頭盔分量一樣不輕。但頭盔畢竟和這些裝點用的小玩意不同。一頭長發都盤在頭頂,上麵疏疏的點綴著些金貴的東西,她總覺得心裏很不踏實,仿佛上頭的東西一不小的就會掉下來,自己總想著在他們還沒掉下之前先給拔下來算了!


    可是,李瀟然明顯不許。鄒媽媽也陪著笑臉道:“側妃也是看這套首飾正合世子妃您的氣度才叫老奴送過來的。如今一看,果真是剛剛好,這不是說明這些東西分明就是為世子妃您量身打造的,您還有什麽好推辭的?便戴著吧,也算是側妃的一番心意了。”


    這不是什麽新一步心意的問題,而是她不習慣往頭上插這麽多東西好嗎?秦明蘭暗道。


    還想繼續做垂死掙紮,李瀟然卻拉住了她。“戴就戴著吧,就當是戴給我看的,還不行嗎?”


    一行說著,一行衝她拋個媚眼,秦明蘭立時心跳加速。


    這個混蛋!


    他難道不知道他本身就已經長得夠禍國殃民了,卻還偷偷的向她拋媚眼……那眼波流轉,媚眼迷離……真真是要把人的心肝都給掏走了!


    即便已經同床共枕大半年,秦明蘭總還會於不經意間被這個家夥的一個眼神給迷倒。


    李瀟然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優勢所在。所以時不時的,他便利用這一點來達到目的。一如這一次一般。


    看吧,拋完了媚眼,他還不肯放過她,又拉著她的手軟軟的道:“你就戴著嘛!好不容易看到你身上多出來幾分女人味,你就讓我再多看一會嘛!天知道要看你露出這麽一麵有多難!”


    秦明蘭嘴角抽抽。這家夥真是誇她的時候還不忘貶損她幾句。


    沒有女人味……你要是嫌棄我沒有女人味,倒是去找幾個有女人味的來陪你呀!


    心裏很想這麽說,但對上他那雙瑩瑩閃爍的眼,秦明蘭心裏又是一軟,憋屈的點頭。“好,但就一天。”


    “一天就夠了!”李瀟然連忙點頭,抱著她的胳膊笑嘻嘻的道,“我媳婦這麽漂亮,但隻能給我一個人看,其他人誰都不許偷窺!”


    呃,你太瞧得起我了。聽到這話,秦明蘭真是哭笑不得。


    這南邊出美人,是千古流傳下來的定律。現在來了這裏幾天,他們也的確見識到了不少美人。上至溫柔婉約的李側妃,乃至平王爺的一位庶妃幾名姬妾,下至王府裏侍奉的小丫頭們,一個個也都長得水靈靈的,叫人恨不能掐上一把。尤其是他們這個院子,李側妃精心挑選了十多個相貌和性子都拔尖的姑娘送過來。和這些青春年少的小姑娘一比,秦明蘭覺得自己就是老蔥一把,別說吃了,光看著就叫人看了第一眼就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


    也難為他怎麽誇得出口說自己漂亮!


    不過,對他的這份心意秦明蘭還是很感激的。便衝他一笑,作為報答。


    接收到她的笑意,李瀟然臉兒一紅,頓時便成了一隻粉嫩多汁的桃兒,叫秦明蘭好想嗷嗚一聲撲上去咬上一口!


    夫妻倆你看我一眼,我衝你笑一下,情意綿綿,真是叫人羨慕得緊。


    鄒媽媽看得眼眶直發熱,連忙起身告辭:“時候也不早了,老奴該去側妃那裏複命了。世子世子妃換好衣裳也趕緊去前頭吧,今天王府裏請吃春酒,王爺昨天可是點名要讓世子出來招待客人的呢!”


    難怪!


    一晚上就給他們趕製出來一套衣服,李側妃還將自己壓箱底的收拾都給貢獻了出來,感情是要利用他們啊!


    秦明蘭看看李瀟然。李瀟然果然拉下臉:“招待什麽客人?那些人我又不認識,叫二弟去就是了!”


    “二公子自然是要去的。隻是今天上門來的不少客人都是衝著世子您的名頭來的。再說了,您是王爺的嫡子,咱們平王府的世子爺。如今您既然到了這裏,不出去露個麵向眾人展示展示您過人的風姿那怎麽行呢?”鄒媽媽垂頭道。


    展示風姿?叫人看他的笑話還差不多吧!


    他一個病怏怏的人,幾乎連站都站不穩。李默然卻是在李側妃的精心照料下生得人高馬大,這些年更是經過南邊氣氛的熏陶,再加上用心的包裝,隻要不和他深聊,這人看起來就是一個氣度不凡的翩翩佳公子。他李瀟然除了這張臉比他好看點,還有哪裏比得過他的?更何況這裏還是南京,他的地盤,主場優勢太明顯了!


    李瀟然連同秦明蘭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鄒媽媽卻笑得更加殷勤:“這些都是王爺的意思。世子您若是有什麽意見的話,盡管可以去找王爺說說。王爺就在書房裏,一會也是要出去見客的。”


    都把平王爺這座大山搬出來了,他們除了屈服還能如何?


    他們錯過了除夕夜也錯過了大年初一初二。今天大年初四,正是喜氣盈門的時候呢,他們要是敢在這個時候繼續破壞氣氛,平王爺肯定不會饒了他們!


    李側妃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的把李瀟然推出去做李默然的踏腳石吧?


    原本還說這個女人夠隱忍,接連兩天都沒有朝他們發難。結果第三天,她就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這麽狠,果真不負他們昂著脖子對她期盼了一場。


    秦明蘭唇角一掀:“去見客就去見客吧!我們來了這裏,本來就是打算好好領略領略南邊的風土人情的。現在多認識幾個人,也就是多了幾個朋友,到時候說不定還因為他們我們才能玩得盡興呢!世子,你說是不是?”


    “是!”李瀟然重重點頭,給予她最直接的肯定。


    ------題外話------


    搬家,累得死去活來,現在腦子還是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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