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又是唱得哪一出?


    秦明蘭心中尚有些不解,但雙腿卻早依了李瀟然的意思,一腳將賣身葬父的姑娘甩開,便一腳踢上那名惡少,直接將人給踢飛出去。


    還好大開的門外豎了一道不矮的欄杆,好死不死的將人給攔了下來。不然,要是秦明蘭力道再用得大一點,這惡少就要直接從二樓飛下去了。


    “小公子!”


    隨扈們見狀紛紛大驚,連忙大聲喊著跑過去將人扶起來。


    惡少被踢得胸口劇痛,但更痛的卻是他的心——想他這些年在臨清碼頭打遍天下無敵手,誰人在他跟前敢不低頭?結果今天,就有這兩個膽大包天的敢對他下這麽狠的手!


    一手輕撫著胸口,一邊氣呼呼的指著秦明蘭這邊:“給我打!打死他們!”


    “打!把他們全都給我打趴下!”李瀟然也歡快的跳著腳大叫。


    一時間,短兵相接,乒乒乓乓鬧得不可開交。秦明蘭和李瀟然下碼頭來,身邊自然也不可能不帶護衛。隻是李瀟然為了吃得爽快,特地將護衛給扔到了街上,沒叫人上來。但現在一聽到上頭的聲音,護衛分毫不敢怠慢,連忙從外頭爬上來,從窗子裏鑽進來直接加入戰爭。


    護衛出馬,一個頂至少十個。


    所以,秦明蘭輕輕鬆鬆的收回拳腳,將那些隨扈們交給護衛收拾,自己穿過打鬧的人群,信步上前,一把將護在惡少跟前的兩名隨扈提起來扔出去,便抓住惡少的衣襟把人給拽了過來。


    就在這個時間,那七八名隨扈已經被兩名護衛全都打趴下了。


    這狠絕的手段,這驚人的速度,簡直令人膽寒。惡少也才終於發現不對,渾身哆嗦得跟東風吹拂下嘩啦啦作響的枯枝一般,滿臉的趾高氣昂消失無蹤,哭喪著臉抽抽噎噎的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呀?不就是一個臭丫頭嗎,你們要的話,給你們就是了,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誰說是為了這個丫頭了?這種人小爺家裏多得是,小爺不爽的是你的自稱!”李瀟然背著手,昂首挺胸在他跟前來回踱步,“今天在這個地方,有你沒我,有我沒你。你就說吧,你改不改了這個自稱?”


    “我改改改!”惡少連連點頭,唯恐他們的鐵拳再次落在自己身上。


    原本秦明蘭一腳踢過來,他還覺得不過是個有些功夫底子的人罷了,但李瀟然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自己手下那麽多人,難道還製不住他們?就算後來又上來兩個,他也是不怕的。但眼睜睜看著那兩個人如入無人之境,簡單幾下便將他引以為傲的隨扈給打趴下了,自己卻是毫發無傷。秦明蘭更是厲害,這小小的雅間內這麽多人混戰成一團,她卻仿佛閑庭信步一般,大大方方的穿過混亂的戰場來到他跟前,然後就跟拂開他眼前的兩片落葉一般,輕輕巧巧的就把人給弄開了!


    再認不出他們的真本事,他今天就真是死在這裏都是活該了!


    所以,早準備好的話都不用說出口,直接低頭認錯就是了。


    見狀,秦明蘭和李瀟然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不覺浮現一抹淺笑——這個惡少倒是有點意思,至少有眼色這一條就很令人刮目相看。


    這時候,酒店掌櫃的也聽到消息趕了上來。一看到這裏橫七豎八的情形,嚇了一大跳,趕緊便上前道:“兩位公子,你們趕緊將楊公子放下,這位可是知府大人的大外甥,這臨清碼頭總管的兒子,萬萬得罪不起的啊!”


    “把他給我踢出去!”李瀟然大聲道。


    話音剛落,兩名護衛便走上前,一人一腳踹向點頭哈腰的掌櫃。他們向來聽命行事,也不會像秦明蘭這般手下留情。所以兩個人的兩隻腳疊加在一起,掌櫃的便直接飛了起來。便聽到上頭嗷的一聲,掌櫃的就從二樓飛了下來,砸到一樓下麵的一張空桌上。


    惡少眼見如此,又聽到下頭嘭的一聲,頓時嚇得腿都軟了,眼淚鼻涕一齊湧出來:“兩位好漢,我知道錯了,我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才敢來和你們搶人……不,是搶稱呼!我改了改了,以後我不自稱小爺了。這個稱呼以後隻給大爺您來用,我這輩子都再也不用了,也絕對不許其他任何人用!”


    李瀟然不爽的狠狠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說了小爺是小爺,不是什麽大爺!”


    “是是是,小爺,您是小爺,我蠢,不會說話,您別和我一般見識。”惡少連連點頭,小雞啄米似的。


    秦明蘭簡直歎為觀止。


    拿得起放得下,被欺負到這個地步還知道如何油滑的給自己尋求退路,這惡少也是個妙人啊!


    真有點意思了!


    瞧瞧李瀟然,他也是一副誌得意滿的德行。大步走出雅間,靠著護欄目視下麵一幹人等,他朗聲喊道:“一個掌櫃的算什麽東西?有本事叫你們大東家來,不然今天這事小爺一定和你們沒完!”


    “你要和誰沒完?”


    話音才落,又聽到一個陰沉的聲音自下響起。李瀟然小身板一抖,趕緊退回雅間,一把拉緊了秦明蘭的胳膊:“來人了來人了!好多人呢,前麵那個長得好凶神惡煞!”


    隨後便聽到咯吱咯吱的腳踩樓梯的聲音傳來。秦明蘭側耳細聽,沉聲道:“一共一十五人,每個人都有點功夫底子,但隻有五個人算得上中上。為首之人最是厲害,可以和我過招三十回合。”


    啪啪啪


    清脆的擊掌聲響起。


    “這位公子好耳力!”粗獷雄渾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即便看到一個五大三粗黑麵孔的中年男子領著十來個手持棍棒的粗野漢子走進門來。


    目光一掃,在一地被打得到現在還爬不起來的惡少隨扈們身上淡淡掃過,然後看了眼被秦明蘭捏在手裏的惡少,以及站在秦明蘭額李瀟然身後的兩名護衛,最後才是並肩而立的秦明蘭和李瀟然。


    此人眼睛一亮,拱手衝他們行了個禮:“想必方才說話的就是您吧!您果然好耳力,把我們幾個人的本事都說得一清二楚,在下佩服之至。不過,就算是和犬子有點不睦,大家也不至於將事情鬧得這麽大吧?”


    “沒辦法,貴公子主動尋上門來,還率先口出惡言,我們總不能平白受辱吧?”秦明蘭淡然道,“更何況,我們也不過是教訓教訓了貴公子手下這些不成器的東西而已。十個人對兩個人還能輸得這麽慘,這伸手未免也太差了點!”


    說到最後,竟然還帶上了幾分嫌棄。


    被稱作楊大人的漢子麵孔扭曲了幾下,無奈低頭:“的確是在下禦下無方,叫這些狗東西出來丟人現眼,礙了二位貴人的眼。您二位給他們點教訓是應該的。不過,既然氣都已經發過了,不知您二位可否留犬子一條性命?”


    秦明蘭看向李瀟然。


    李瀟然爽快點頭。“可以呀!”


    秦明蘭便鬆開手,將惡少朝前一推,惡少便跌跌撞撞的跑到楊大人身邊,抓緊了他的手,聲情並茂的高呼一聲:“爹!”


    楊大人隨手就是一個巴掌扇過去:“早說了叫你學點好你不聽,今天可好,被人揍了吧?活該!你怎麽就沒讓人給活活打死呢?”


    惡少捂著臉欲哭無淚。“爹,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低聲下氣的小模樣,和方才在李瀟然跟前時的一模一樣。秦明蘭頓時了然,原來是個熟手了。


    眼見對方爽快的將兒子還了回來,楊大人眼中有事一抹激賞一閃而逝。隨手把兒子交給身後的人照看,他再度衝李瀟然二人拱手:“多謝二位寬宏大量,不與犬子一般見識。隻是敢問二位高姓大名?今日在下也是開了一番眼界,回頭也好教導兄弟們都睜大眼,見到兩位的人也好恭敬著些。”


    一看李瀟然和秦明蘭的氣度便是不俗。而且就看兩個護衛的手腳便已經這麽厲害,這兩個人的身份肯定很不一般。若是能和他們攀上關係,那以後說不定能撈到什麽好處呢!而且就算撈不到,至少現在也知道碼頭來了一夥不能惹的人,回去告訴大家,叫兄弟們都留心著點,也免得被人踩死了還不知道怎麽死的。


    李瀟然聞言淡笑:“姓名就不用說了。我們不過是途經此地,在此稍做歇息罷了。以後還來不來都兩說,你們也不必如此膽戰心驚。隻要你們乖乖的不惹我們,我們肯定也不會和你們過不去的。”


    楊大人心裏微微一沉,趕緊點頭:“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在此多謝二位調教犬子之恩。告辭!”


    如果隻是這樣的話,這件事或許隻能說是秦明蘭和李瀟然南下途中的一朵小浪花,以後回味起來的時候徒增一點樂趣罷了。但很顯然,事情是不會這麽輕易就結束的。


    就在楊大人打算帶著兒子全身而退的時候,又聽下麵一陣哄鬧聲響起。一隊穿著捕快衣服的人大聲叫囂著衝上二樓。


    “賊子在哪?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不等秦明蘭和李瀟然有所反應,楊大人先臉色一變,連忙迎上去。“羅捕快,你們怎麽來了?”


    “楊大人,我們聽到人報,有賊子在四海聚裏作亂,特地過來將人捉拿歸案!”羅捕快大聲道,一邊衝他使了個眼色。


    楊大人眉心一擰,趕緊把人拉到一旁:“是誰告訴你們的消息?”


    “當然是夫人叫我們過來的。”羅捕快小聲道,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吧,這點小事簡單得很!敢在咱們的地盤上作亂,看兄弟我不好好幫你出這口氣!”


    “不用了!”楊大人連忙搖頭,“此事我已經擺平了。”


    “那怎麽行!”羅捕快一臉不悅,“夫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楊公子被人打了,而且還傷了這麽大的臉麵,這口氣她是肯定咽不下的。若是不給楊公子找回場子來,不僅夫人不高興,以後楊公子也不好再在這裏行走了啊!”


    然後,不管楊大人想說什麽,隻管拍拍他的肩:“你就隻管放心吧,這事就交給我們了!”


    說罷,大手一揮。“把這群犯上作亂的賊子都給我抓起來,押回大牢裏去!”


    “羅老弟,你這是要坑死我呀!”見狀,楊大人先低叫起來。


    李瀟然和秦明蘭見狀,也紛紛皺起眉頭。


    “發現了嗎,情況不對。”李瀟然小聲道。


    秦明蘭頷首。“有人故意在給我們挖坑呢!”而且,還在不停的使勁想把他們往坑裏推,甚至還在不斷的拉人下去和他們作伴。


    “看來,這場賣身葬父的好戲一開始就是演給我們看的!”李瀟然冷哼。


    秦明蘭也不禁低笑。


    真有點意思。這麽惡俗的戲碼居然能牽扯出這麽多人來,而且還能似模似樣的把事情鬧得這麽大,這幕後之人真可謂是煞費苦心啊!


    回頭對兩名護衛使個眼色。護衛們立馬變跟離弦的箭一般飛馳出去,三下兩下,便將那四名差役連同羅捕快都給打倒在地。這一次,他們倒下的速度比起惡少楊公子的隨扈還要快得多。


    羅捕快被一拳打掉了兩顆牙,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他支撐著想要爬起來,結果發現卻是有心無力。艱難的咳嗽兩聲,他啞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公然毆打朝廷命官,等報了上去,你們都別想活了!”


    “朝廷命官?嗯?”李瀟然冷笑,轉身衝秦明蘭吐吐舌頭,“怎麽辦,咱們打了朝廷命官呢!我好怕呀,你說皇上會不會判我一個斬立決呀?”


    秦明蘭無語扶額。“你演得太假了。”


    李瀟然眨眨眼。“難道你不覺得我演得很入戲嗎?人家都已經這麽害怕了!人家在發抖呢!”


    你怕個屁!我看你是亢奮得發抖!


    秦明蘭搖頭,朝下頭指指。“又來人了。”


    便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又起,整個雅間都跟著晃悠起來,就仿佛一座危樓,時刻都有要被踩榻的危險。


    李瀟然趕緊抓緊了秦明蘭的衣袖。秦明蘭一臉鎮定:“隻是一個三百多斤的人而已,這點重量還壓不垮。”


    “三……三百多斤?一頭豬啊!”李瀟然失聲低呼。


    然後,他們就聽到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這次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個胖得跟一座小山似的老年男子。


    他穿著印著萬字花紋的綢緞衣裳,但裹在他身上幾乎隻能看到一坨一坨的肥肉。頭上戴著一頂瓜皮小帽。在店小二的攙扶下氣喘呼呼的走上來,綠豆般的眼睛一掃,立馬便垮下臉哭喪起來:“哎喲這是怎麽一回事呀?好端端的怎麽就打起來了?小店隻是做點小本生意,本著的是和氣生財,您幾位要打架去外頭街上打不行嗎,怎麽就在我這小店裏打起來了?我們小店可扛不住啊!諸位,你們行行好,自己到衙門裏去把事情給解決了吧,這損失費小店就不要了,求求你們留我們一條活路吧!”


    論圓滑世故,楊公子還是遠差這個人好幾截。


    李瀟然耐心的聽他哭號完了,才慢條斯理的問:“你就是這家酒樓的大東家?”


    大胖子趕緊點頭。“正是在下!這位公子,你們沒事了就趕緊走吧,現在正是飯點,小店還等著做生意呢!求求諸位行行好,給我們一口飯吃吧!”


    “果真是你?這裏的大東家?”李瀟然又問。


    大胖子還是點頭。“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王泰山,這家四海聚是我家祖傳的,現在衙門裏還壓著我的地契呢!這位貴公子,求求您高抬貴手,就讓小的好好的在這裏做幾天小生意吧——”


    “把他給我抓起來!”不管他再說多少廢話,李瀟然忽的下令,打斷了他的哭號,兩名侍衛更是令行禁止,轉瞬的功夫就將這隻大胖子給挪到了李瀟然跟前。


    這速度,簡直就跟拎了隻雞在路上走別無二致。


    楊大人和羅捕頭見狀,心中都不免竄上一股涼意——這個人,身份隻怕絕非一般。


    啪!


    等人送到跟前,李瀟然二話不說,先是一巴掌扇過去。然後還覺得不爽,又連扇了幾巴掌。


    王泰山不明所以,但還好人長得胖,臉上肉也多,緩衝力足夠。所以李瀟然左右開弓打了快十巴掌,卻也隻是將他的臉打紅了,連印子都沒留幾個,反倒是自己的爪子都快打斷了。


    眼淚汪汪的收回手,他可憐巴巴的看著秦明蘭:“他臉上的肥肉太多了,我打得手疼,你幫我打好不好?”


    秦明蘭默默別開頭。“手疼你就換別的東西呀!這裏這麽多杯盤碗盞,還有桌椅板凳,哪個不是趁手的好東西?就你傻,非得動手,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對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李瀟然連忙點頭,隨手抓起飯桌上的一碗八大件就朝王泰山頭上砸過去。


    東西才上來沒多大會下頭就鬧出了賣身葬父的戲碼,所以這些東西他們都還沒動幾筷子,倒是便宜了這個泰山。隻聽稀裏嘩啦幾聲響,細瓷大碗扣在他身上,撒了他一身的湯水,大碗也落到地上,摔成了碎片。


    王泰山這些年一直養尊處優,連路都不走幾步的。雖然是商戶,但因為和縣衙上下關係一向不錯,在本地也頗有威勢,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


    現在冷不丁被人這麽一砸,當即便一聲高呼,跟殺豬似的。


    李瀟然見狀也來了興致,一連將八個碗都砸到他的身上,引來一連串大呼小叫,才氣喘籲籲的靠在秦明蘭身上:“好累好累。打人這事怎麽這麽累呢?我本還想再掄條板凳砸破他的頭的呢!”


    王泰山聞言臉都綠了,卻也不敢抹去頭臉上的湯水,隻打著哭腔哀嚎道:“這位公子,在下若是哪個地方得罪了您您隻管說出來,小的改就是了,您何故這樣侮辱在下呢?在下不管怎麽說在這個地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您這樣當著這許多人的麵對在下又打又罵,您以後讓在下如何在此處混下去啊!”


    “你還打算在這裏混下去麽?”李瀟然冷笑不止,“你說這四海聚是你們家祖傳的產業,那我倒是不知,這祖傳的產業,經營得這般好,你們怎麽會不顧臉麵,讓一個穿著孝的丫頭在大門口哭哭啼啼半天也沒人管?後來還能任由人跑進店裏來,一直衝到二樓我們這邊來?你們店裏養的那些打手都是吃幹飯的嗎?後來我們鬧起來,你們也不勸架,隻高聲告知所有人楊公子的身份,還迅速引來了兩批人,一批比一批厲害。你說,要是再等等,會不會你們的縣太爺也會親臨此處?”


    王泰山猛地一個激靈。“這位公子您在說什麽?在下怎麽聽不懂?在下隻是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其他什麽都不知道呀!”


    “你不知道?”李瀟然冷哼,“好,你最好一直堅持你什麽都不知道!”


    說罷,對秦明蘭道:“給我缷一條桌子腿下來。”


    秦明蘭二話不說,一拳將桌子擊碎,再隨手一抽,一隻桌子腿就入了她的手。


    “給。”大方送到李瀟然跟前。


    李瀟然才懶得接。“你給我打斷他的腿。”


    “你這也太殘忍了點吧?”秦明蘭皺皺眉。


    王泰山心中一喜,眼前冒出一縷希望的曙光,便又聽秦明蘭道:“而且還麻煩得很。想要他一條腿,直接叫我卸了就行了,何苦還辛辛苦苦去缷桌子?須知人腿可比桌子腿好缷多了!”


    我的天!


    她能不能不要用這麽平淡的語氣說出這麽血腥的話?


    不知王泰山,就連楊大人楊公子乃至羅捕頭都被驚嚇到了。


    李瀟然聽了也是一頓,隨即乖乖低下頭:“是我錯了,我忘了你早深諳此道。”


    秦明蘭頷首。“不過既然你都已經讓我多此一舉了,那就這樣吧!你是想要一條什麽樣的腿?小腿還是大腿?還是一整條腿都廢了算了?”


    “哎,我突然覺得好害怕。”李瀟然小臉一皺,難為的別開頭,“本來是想給他點教訓的,可是現在想想吧,我又有些不忍。算了,你就給他的大腿上來一下好了。他那裏肉最多,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打折的。”


    或許對別人來說不易打折,但就秦明蘭剛才露的那一手……再多的肥肉擋著又能如何?隻要她想,這條大腿就折定了!


    王泰山臉一白,楊大人等人趕緊別開頭,便聽到卡擦一聲,王泰山又一聲淒厲的哀嚎,大腿骨被秦明蘭一個桌子腿揮過去砸斷了。


    門口的店小二被嚇得腿都軟了,撲通一聲跪倒地上。


    李瀟然見到了,便溫和的朝他揮揮手。“你過來。”


    店小二嚇得渾身發抖。李瀟然便笑得更加溫和可親:“趕緊過來呀!小爺問你幾句話,你要是都乖乖答應了,小爺保證不動你一根毫毛。”


    店小二一聽,趕緊爬進來。“公子您請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我問你,你們這些天是不是都在等著小爺上門?”


    店小二一怔,悄悄看了眼被揍得縮成一隻落湯豬的王泰山。


    李瀟然見狀冷哼。“看來你也想去和你們大東家作伴是嗎?”


    “不不不!”店小二趕緊搖頭,“回公子您的話,小的之前的確是聽掌櫃吩咐過,說這兩天就會有兩位貴客上門。其中一位異常英武,另一位美貌過人,掌櫃的吩咐小的,一旦您二位到了,就讓小的小心侍奉您。”


    “還有呢?”李瀟然冷聲道,用力踢了踢疼得直哼哼的王泰山,“把話說一半藏一半,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王泰山再次扯著嗓子嚎叫起來,聲音淒厲仿佛敲響的破銅鑼。店小二嚇得渾身發抖,再也不敢耍半點心眼子。


    “掌櫃的還吩咐了,若是接到您二位,就趕緊把這事告訴他。就這樣,再也沒有別的了!”


    “這麽說來,他們還真是早就料到我們會來呀!”李瀟然摸著下巴輕笑,“真沒想到,原本隻是隨性而至,下船一遊,卻受到如此盛情款待。”再衝秦明蘭微微一笑,“你說,要是前幾站咱們也下了,會不會也受到一樣的待遇?”


    秦明蘭嘴角輕扯,目光在在場眾人身上一掃而過。“應該會吧!”


    李瀟然便又看向店小二。“我再問你,外頭有人來賣身葬父的時候,可是你們掌櫃的吩咐不許你們趕人的?”


    店小二點頭如搗蒜。“原本我們做生意最講究吉祥喜慶,這種事情是萬萬不許的。小的當時見到了就要去將人給趕走,但是王小哥卻把小的給攔下了,說這姑娘孤苦伶仃怪可憐的,咱們酒樓裏往來的貴客多,說不定誰發發善心就能給她一個好去處,可比西邊的草市好多了!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小的也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回頭將此事同掌櫃交代了一番,掌櫃的叫小的不要得罪王小哥。”


    “這個王小哥是誰?”


    “他是大東家的遠房侄子,這些年一直在酒樓裏做事,掌櫃的都要禮讓他三分。”


    “哦。”李瀟然點點頭,“這麽說來,我們和楊公子鬧起來的時候,就是他去通知的楊大人還是縣令夫人?”


    店小二微怔了一下,這才小聲回應:“這個小的不清楚。不過,楊公子上樓後,王小哥的確是出去了,直到現在都還未歸。”


    “很好!”李瀟然拍拍手,“我要問的都問完了,你伸出手來。”


    店小二一個哆嗦,但還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隨後,一個涼冰冰的東西輕飄飄的飛過來,落在他手上。定睛一看,竟是一片金葉子!


    黃中帶紫的色澤,說明金子的成分之高。精巧的葉子設計,就連上頭的脈絡走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雖然隻是薄薄的一片,但價錢也肯定不低。


    “這片金葉子是打賞你老實說話的。這個地方恐怕是容不下你了,你拿著這片金葉子,帶上家人,尋個地方重新過活吧!”李瀟然淡聲道。


    店小二感激不盡,連忙衝他磕了好幾個響頭:“多謝公子大人大量,小的回去一定給您立個長生牌位,每日三炷香求老天爺保佑您長命百歲!”


    “花這個錢,你還不如多給自己爹娘買點吃的好生孝敬孝敬長輩。小爺的長命百歲不用你來求神拜佛。”李瀟然淡聲道,便揮揮手,“趁著他們還未及反應,你趕緊回家收拾東西吧!再遲了怕就來不及了。”


    店小二連忙又磕了三個響頭,便捧著金葉子扭身跑了。


    楊大人等人見狀心中都大感訝異。


    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大家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許多個問號:這個人是誰?今天這事又是誰策劃的?為什麽把他們都給牽扯進來了?


    無解,無解,都是無解。不過,有一點他們卻異常肯定:這分明就是有人挖了一個大坑,故意牽了他們出來當替罪羊!


    想及此,楊大人心中不由萬分慶幸。虧得這兩位貴公子並不是那等睚眥必報的人,事情過了也便過了,卻也並未多說什麽。不然,就以他們方才對付王泰山的手段,他們有幾條命都不夠死的!


    偏偏這個時候,又聽到下頭一陣哄鬧之聲,竟是縣太爺帶著人過來了。


    楊大人心中更是驚異萬分——居然都給他們猜到了!


    趕緊轉身出去,在樓梯口就將自家姐夫給按住了,悄悄耳語了幾句。縣太爺麵上怒氣頓消,該換上幾分狐疑。


    大步走過來,此時李瀟然和秦明蘭站累了,早拉了條凳子坐下。


    眼見縣太爺過來,兩人竟也是紋絲不動,就連眼神都沒閃一下。兩名護衛站在他們身後,就跟兩座鐵塔似的,格外震懾人心。


    四周圍一片狼藉,不少人還倒在地上哼哼不止。但是這兩個人坐在那裏,頭發衣飾一絲不亂,雖然隻是坐在一條長凳上,卻仿佛跟坐在酸枝太師椅上一般,威儀天成,鎮定自若。


    原本心頭的一點疑慮就被眼前所見給打消得一幹二淨。


    隻是自恃身份,縣令大人還是走上前去,冷下臉嗬斥道:“你們是何許人等,見了本官也不行禮?”


    “這個禮,你受不起。”李瀟然慢悠悠的道。


    果然如此!


    縣令大人眼光一閃。“你們是誰?為何來此?又為何要在此鬧事?”


    “前麵的事情和你無關,後麵的事情不正應當是縣父母大人您來問清楚的嗎?”李瀟然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優哉遊哉的品著。


    縣令大人眼神一暗。“既然如此,那本官就隻好請二位往縣衙走一趟了。”


    “不去。”


    縣令大人冷下臉。“你們是害怕了不成?”


    “這個和害怕沒關係。這大冷的天,你們縣衙又是大門外開,一定冷得跟跟外頭一樣。小爺我是最不耐冷的,所以懶得過去。”李瀟然道,“而且事情不是都很清楚了嗎?縣父母大人您要是還有哪裏不清楚的,隻管問問您的外甥就知道了,他可是從一開始就和我們在一處的。”


    想想又補充道:“哦,對了,這個酒樓裏上到大東家下到打手,你們最好也都抓回去問個清楚。這裏頭的文章,這位大東家最清楚不過了。”


    說著,放下茶杯,又掏出一枚金葉子拍在長凳上。“可以了,我們走吧!”


    秦明蘭信步跟上。


    縣令大人見狀,忙要上前阻攔,但誰知秦明蘭搶先一步,伸臂攔在他跟前。


    手掌一翻,一塊閃爍著幽幽光澤的令牌出現在他跟前。


    縣令大人當即膝蓋一軟,卻被秦明蘭給拉住了。“我們沒空去縣衙,不過我們相信,以縣父母大人您的英明果斷,此事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明確的說法,您說對不對?”


    縣令大人忙不迭點頭。“是是是,您二位盡管放心,下官一定會用心審理此案,務必給您二位一個交代!”


    秦明蘭頷首,長臂一收,令牌也被收入袖中。一行四個人翩然下樓,沒有半點阻擋。


    身後,縣令大人中氣十足的大吼:“把這個酒樓上到東家王泰山,下到下麵的打手全部押回縣衙,本官要立即開堂審理,不得有誤!”


    目送兩個人大搖大擺的離去,楊大人跟在自家姐夫身後小聲問:“姐夫,這兩個人是什麽身份?剛才那個人給你看的是什麽東西?怎麽你一看就被嚇成這樣?”


    縣令大人搖頭長歎了口氣,輕輕在侄子頭上撫了一把。“你這小子,還真是夠幸運的!”


    四海聚裏鬧出這麽大的事情,兩個外來人同當今縣令的外甥大打出手,甚至還打倒了不少衙役,此事很快便在街上傳開了。整個臨清碼頭誰不知道,縣令夫人因為沒有生兒子,一直將弟弟的兒子視若己出,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旁人誰敢動他一根手指頭,她一定把那人的整個胳膊都給卸下來!縣令大人是個清正廉明的好官,但卻在夫人跟前一直抬不起頭來。所以每當遇到自家外甥的事,他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這個外甥被寵得無法無天。


    但是這一次,那兩個人卻是翩然而去。縣令大人首次以狂野的姿態壓倒了縣令夫人這一股東風,甚至還將四海聚這家臨清碼頭矗立多年的酒樓給封了,無論旁人如何來說和,他都不為所動。


    而後不久,整個臨清都遭遇了一番大幅度的洗牌。幾乎所有官員都被傷及根底,但唯有這位縣令大人穩坐釣魚台。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現在的秦明蘭和李瀟然出了四海聚,發現酒樓門口雖然圍了不少人,但街上人來人往,各家吆喝聲不絕於耳——日子還是要過的,生意也還是要做的。其他人家的事情,去看看熱鬧也就罷了。事不關己,當然都是高高掛起。


    聞到兩旁店裏傳來的陣陣幽香,夫妻二人對視一眼。


    “你吃飽了嗎?”秦明蘭問。


    李瀟然搖頭。“燒麥我就沒吃幾個,本來打算主攻臨清八大件的。”可誰知道,還沒上口,就來事了。


    秦明蘭撇唇。“我也沒吃飽。”她的飯量本就大,那一籠八個燒麥根本就不夠她塞牙縫的。


    那怎麽辦?


    兩雙眼睛兩兩相顧,秦明蘭胯下肩膀:“我是沒心情再坐下來吃飯了。”


    “我也一樣。”李瀟然錘錘肩膀,“出來吃個飯還要累死人。早知道我就不出來了!”


    “你就是早知道才故意出來的吧?”秦明蘭小聲道。


    李瀟然眨眨眼。“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你心裏清楚!”秦明蘭道,也懶得就此事和他多加糾纏,便道,“還是跟以前一樣,叫他們打包一些特色菜送到船上吃吧!”


    “也隻能這樣了。”李瀟然耷拉下腦袋,一副被榨幹了精力的蔫吧樣。


    秦明蘭輕哼一聲,但還是攙上他的胳膊。


    李瀟然立馬仰起頭,衝她綻放一抹柔柔的笑:“你真好!”便大大方方的朝她身上依偎過去,冰涼的雙手更是毫不客氣的握住了她的手。


    立時間,這四周圍那一道道犀利的眼神……


    秦明蘭突然想起來,她今天出門為了方便,是特地換了男裝的!兩個男人手挽著手頭挨著頭依偎在一起,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這畫麵……


    好像是太美了點。


    趕緊低頭,加快步伐,幾乎是拽著李瀟然回到碼頭。


    兩人上船,青蔥幾個連忙送上手爐,給他們卸掉大氅。很快護衛也將買的吃食送了上來。他們是依照著李瀟然列的單子一一去買的,滿滿的兩大籃子,船上的小桌上都鋪不開。


    分了幾樣看起來不太好吃的給青蔥幾個,李瀟然和秦明蘭撿起象牙箸大快朵頤了一番,正靠在開了一條縫的窗邊看景消食,秦明蘭眼光一掃,登時唇角微勾。


    “看。”


    指指碼頭那邊。


    李瀟然跟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頓時也笑了。“居然能追到這裏來?有點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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