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定,李嫣然便和李夷然雙雙告退下去準備禮物了。


    平王妃本就不耐煩一群人湊在一起吵吵鬧鬧,每日她們姐妹倆過來請安也不過是留她們說上兩句話就將人放走,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隻是等出了平王妃的院子,李嫣然便立時拉下臉來。“你知不知道你都在幹些什麽?”


    李夷然依然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大姐你說什麽呢?我不過是照章行事罷了。”


    “你要是知道什麽叫做照章行事,就不會和姓鄭的人勾搭上了!”李嫣然咬牙切齒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鄭貴妃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上。九皇子這次是翻不了身了,鄭貴妃的地位也岌岌可危,鄭家跟在他們後頭能討到什麽好?你要是嫁到鄭家去,以後能有幾天好日子過?”


    “大姐你連皇後娘娘的外家都看不上,自然也是瞧不上鄭貴妃的外家的,這個妹妹理解。”李夷然抬起頭,眼中的謹小慎微一手,一字一句的道,“隻是你我身份不同,你是長女,我才是第三,父王母妃不重視我我也認了。隻是你應當知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九皇子雖然不成器,但誰不知道鄭貴妃現在腹中又已經有了一個?她那麽精明的人,旁人想要將她鬥下去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更何況,當初太後娘娘沒當上皇後之前不一樣經曆了三起三落嗎?”


    “你!妄議後宮之事,你不想活了嗎?”李嫣然氣得又想揮巴掌。


    李夷然將頭一昂,大大方方的道:“我知道我這件事太過鋌而走險了,大姐你要是想跟母妃告狀我也認了。隻是,就憑父王的身份,咱們何須懼怕一個鄭家?便是稍稍被牽連了,回頭皇上太子看在父王的麵上也肯定不會怎麽為難咱們的。”


    “不是咱們,是你自己。”李嫣然冷聲糾正。


    李夷然一怔,嘴角翹起一抹嘲諷的笑。“好,是我。有意和鄭家來往的人是我,隻怕以後和鄭家親密往來的人也隻有我一個人。既然如此,那你們就更不用擔心了。要是出了什麽事,一切由我來擔就是!”


    “這話你倒是說得輕鬆!”李嫣然冷哼,但看著妹妹一臉倔強,知道是說不通了,便扭過頭,幹脆不理她徑自離去。


    李夷然目送她撇下自己獨自走了,嘴角嘲諷的笑意更大,隨即便也低下頭慢慢走了。


    這姐妹倆走後,秦明蘭卻被平王妃給留了下來。


    “身上好些了嗎?傷口可還疼?”將她招到隻身邊坐下,平王妃柔聲問。


    盡管昨天已經經曆過一次,但是今天又對上平王妃比以往還要溫柔體貼得多的麵孔,秦明蘭的雞皮疙瘩還是不可避免的又一顆接著一顆爆了出來。


    微微點頭:“不怎麽疼了。太醫給的藥都是最好的,傷口也並不深,再養兩天就好了。”


    說起來其實她也蠻幸運的,中的是第二箭,也就是九皇子命人射來的箭。箭上無毒不說,那些人顧及著李瀟然和她的身份,也並不敢太下狠手。再加上她刻意躲閃,所以隻是箭頭往她肩胛內埋入了一半,殺傷力並不大。要是換做後麵的那幾件,她這條胳膊隻怕就廢了。


    隻是可憐了九皇子,經此一事,他是徹底被皇帝給厭棄了。據說那日被人快馬加鞭送回京城,便直接給扔到他宮外的府邸,然後命人嚴加看管起來。道是除非事情了了,否則都不允許他出門一步。因為動氣,又憂心過度,再加上回來的路上太趕,鄭貴妃也動了胎氣,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還多虧了皇後娘娘命人悉心照顧,安胎保命的藥不要錢的往她那裏送,她身子才漸漸恢複了。隻是現在,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她也不敢再多為九皇子說一句話,隻努力保養著腹中的胎兒,一時乖順無比。


    算算日子,九皇子和鄭貴妃也就比他們早到了一天。昨天皇帝便給大理寺下達了最後通牒,告誡他們務必要在三天之內破案。昨天已經過了一天了,還剩下兩天,短短兩天時間能查出點什麽來?別苑裏的痕跡早被人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那些刺客死的死逃的逃,唯一被抓住的一個一口咬定就是九皇子囑咐的,就連口供都和鄭貴妃當初送來的人一模一樣。九皇子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一點小傷換來一個對頭的倒台,這個交易蠻劃算的。雖然秦明蘭到現在都沒搞清楚九皇子幹嘛非要這麽死命的對付她。


    平王妃聽了,舒了口氣,放心的點點頭。“那就好。你是不知,那天你們一道去了別苑我這顆心就一直沒有安定下來過。後來又聽說瀟兒偷偷的跟了過去,我的眼皮便見天的跳,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覺,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結果,果然出事了!”


    說著又是長長一歎。“也虧得是你這孩子夠機警,功夫又好,才逃過一劫。隻是夷然這孩子……哎!王爺將她們送過來,也就是讓我好好照料,給她們找個好婆家的意思。我這些天一直尋尋覓覓的,都已經看準幾家了,就等著帶著兩個丫頭親自去看看,若是她們自己願意,那我就將此事告訴王爺,請王爺代為定下來。可誰知道……哎!罷了,橫豎這兩個丫頭都不是我一手養大的,她們自己會有些自己的小算盤也是應當的。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大不了順著她就是了。”


    喲?秦明蘭眉梢一挑。


    平王妃這話說得雖然哀婉,可為什麽她卻聽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抬起眼看看,平王妃還是那般眉目平和,目光慈愛,看不出半點奸詐的表情。


    不過,想想這一位每次和李瀟然合起夥來做壞事的時候都是那麽一副好像觀音大士對眾生布施雨露的柔和模樣,現在這般也就不難理解了。


    吸口氣,她小聲問:“不知母妃您給她們選的是哪幾戶人家?”


    “其實這京城裏出挑的人家也就那幾個。我看了這幾個月,也就莊親王妃娘家的大公子,還有禮部侍郎黃大人府上的小孫子最合適。”平王妃慢條斯理的道。


    莊親王妃這個人秦明蘭倒是知道一點。莊親王乃是先帝的兄長,先帝那一脈的庶長子,但是自小脾氣和善,對下麵的弟妹都格外友愛,從不爭權奪利,和先帝的感情也極好。後來先帝上位後便將宗祠交給了他管理,也就是說,他便是皇家這個大族的族長。這身份,就是當今聖上也得對他禮遇三分。


    莊親王妃出身範陽盧氏,也是鼎鼎大名的世家女。隻是她並非盧氏嫡支,而是一個較近的偏支之女,這一脈人丁也比較簡單。隻是自從莊親王妃之後,這一支人裏頭俊才倍出,但都是做純臣的,從不拉幫結派搞特殊,其中這一輩裏就屬大公子最為出眾。當年太子代聖上千萬邊關督戰,他便是隨行之一,也和秦明蘭打過照麵,的確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對象。


    再加上家中人少,關係簡單,有又莊親王妃看著,門風清正,真是再好不過的一段姻緣了。


    至於禮部侍郎黃大人,秦明蘭就知曉得不太多了。不過回京這麽長時間了,她也偶爾聽人提起過這個黃大人,隻說他少年家貧,奮發苦讀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入朝之後也沒有被富貴官場迷暈了眼,而是守著糟糠之妻一心一意的過日子,甚至定下了家中男子除非三十無子方可納妾的規定,家風可見一斑。這位小孫子雖然不是嫡長,但是才學很好,據說馬上就要下場參考,拿個好名次不是問題。


    這兩戶人家,一個華貴而簡單,一個清貴而剛正,都是難得的好人家。平王妃是真的用心為她們挑了。


    秦明蘭如果沒有料錯的話,平王妃是想將李嫣然嫁到盧家,把李夷然嫁給黃家的。


    隻是,黃家怎麽說祖上根基一般,在朝中也並無多少朋黨,李夷然估計看不上。在她眼裏,隻怕黃家還遠遠及不上跟著鄭貴妃風光了多年的鄭家。


    不過,再等幾年,等她已為人婦,回頭來看時,便會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好了。


    秦明蘭這下事真正的對平王妃佩服得五體投地。大家之風,嫡母之範,她今天可是親眼見識到了。


    要是換做自己,她想自己肯定是做不到這麽盡心竭力的。


    “母妃您為她們這麽用心,父王和李側妃一定都會十分滿意的。”


    “我不求誰滿意,我做事不過是求一個問心無愧罷了。”平王妃淡聲道。


    秦明蘭心裏一噎,一種莫名的悲傷在心頭蔓延開來。


    再看平王妃,她已經別開頭。“一大早起來折騰半天,你肯定也累了,趕緊回去歇著吧!還有,以後別太慣著瀟兒了,他是男人,理應保護自己的妻兒才是,哪能一直躲在你背後?”


    秦明蘭乖乖點頭。“是,我知道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李瀟然已經醒了,卻依然抱著被子不肯起床。


    天漸漸的冷了,早上起床對人來說變成了一件難捱的事情,更何況李瀟然這隻本身就快把床當第二個親娘的人。所以見到秦明蘭回來,他也隻是從被子裏鑽出個腦袋看了看她,便又收的一下縮回去,用被子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口鼻和眼睛,甕聲甕氣的問:“事情解決了嗎?”


    秦明蘭頷首。


    李瀟然對她使個眼色。“到我邊上來坐,咱們說說話。”


    說你妹!這麽大的人了,居然還賴床,還賴得這麽理直氣壯,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秦明蘭遠遠站著看著他。“時候不早了,世子爺您還是趕緊起床吧!”


    “我不要,冷。”李瀟然嬌聲道,又催她過來坐。


    秦明蘭不動,他隻得放棄了這個念頭,小聲問道:“三丫頭是不是把和鄭家人的關係捅出來了?”


    知道他聰明,所以秦明蘭沒有多少訝異的點頭。


    “那母妃也應了?”


    “她自己堅持如此,母妃又能怎麽辦?”秦明蘭冷聲道。


    李瀟然聞言也不禁冷笑起來。“蠢貨。”


    的確是個蠢貨,和九皇子一個樣。


    不過,九皇子是麵蠢心也蠢,她卻是個看似精明其實愚蠢的人。這兩個人會湊到一起,實在是太過理所當然了,秦明蘭都不覺得有半點不妥。


    “不過,再蠢的人,一旦聚在一起,再聯合起來發出什麽蠢招,隻怕也會讓人始料不及。”秦明蘭低聲道。


    李瀟然點頭。“話雖如此,但你盡管放心吧!既然進了我離家的門,那她就別想能夠為所欲為。至於以後出了李家門——那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更和我們家沒關係。”


    這關係分得還真是夠清的。秦明蘭心裏一扯,難免為這一家子人的分崩離析感到悲傷。


    明明好好的一個家庭,卻分裂成兩邊,各自占據著自己的一席之地各自為政,明來暗去的爭鬥不斷。也不知道這麽鬥來鬥去的有什麽意思。


    她倒是覺得,把那個引起禍端的男人幹掉才是正理。


    當然了,這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想了想,秦明蘭又將平王妃給李嫣然姐妹倆相看的人家給說了出來。


    李瀟然頷首。“母妃的眼光一向毒辣,這兩家人選得都不錯。大丫頭身為長女,自然要承擔長女的職責,嫁入豪門大戶做當家主母理所當然。三丫頭心思太歪,手法又毒,不能讓她接觸到太多的權勢,給她配一個家風剛正的嫡幼子正好。但怕就怕,那丫頭是在鄭家這棵歪脖樹上吊死下不來了。”


    “那不正好嗎?他們互相禍害去,也讓黃家小公子幸免於難。”秦明蘭便道。


    李瀟然立馬笑了,歡快的拍拍手。但一雙藕臂伸出來,接觸到外頭的冷空氣,他凍得一個激靈,趕緊又把雙手收了回去,被子裹得緊緊的。“說得好!”


    秦明蘭見狀唇角輕扯。“你今天是不打算起床了嗎?”


    “來來回回趕了好幾天的路,再加上別苑裏地方太過簡陋,我一直都沒睡好覺。現在好不容易換了個環境覺得舒服點了,你就讓我多睡會嘛!”李瀟然小聲道,撒嬌的意味極濃。


    秦明蘭嘴角抽抽。“母妃今天才告誡過我,以後不許再這麽慣著你了。你是男人,必須承擔起做男人的義務和責任來。”


    “你根本不是管著我。你隻是當長姐,當將軍多年,習慣將一切掌控在自己手心裏。別人要是搶了你的權,你才會不自在呢!”李瀟然撇嘴小聲道,隱約還能聽出其中幾分埋怨和委屈來。


    秦明蘭哭笑不得。“你別忘了,你還是平王府的嫡長子呢!下麵那麽多弟妹,你可曾懂得什麽叫做長兄如父?”


    “我不懂啊,誰叫他們從小就不和我在一起長大呢?後來偶爾見上一麵,一個兩個的都要我的命,我可沒那麽寬廣的胸懷來包容他們。”李瀟然冷哼。


    也是,他們家的情況和她家不同。


    秦明蘭低歎口氣,決定這話題還是就此打住吧!


    如此沒過多大會,外頭春花突然進來了:“將軍,將軍府上來人了!”


    “是嗎?”聞聽此言,秦明蘭大喜,趕緊上前幾步,“是誰來了?”


    “小公子,是二夫人還有阿勇阿荷兩位小公子小小姐。”


    “快請他們進來!”


    女人出嫁後就是麻煩,各種束縛讓你根本沒辦法和娘家有多少接觸。秦明蘭身份特殊還算好點,但平日大半時間都花在城外軍營,一旬一日的沐休又經常被平王妃給安排得滿滿的,每次也就隻能從小弟那裏聽說一點家人的事情。這次見麵,還是自從上次她回門之後的頭一回,這就難怪秦明蘭如此歡喜了。


    二嬸顧氏帶著秦明嶽秦明勇秦明荷幾個孩子先在平王妃那邊請了安,便被人領著到了秦明蘭處。


    來客人了,李瀟然也不能再賴床,便不大情願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拖拖拉拉的叫人給收拾好。等顧氏一行人過來的時候,他才勉強穿好衣服。


    秦明嶽一馬當先,第一個鑽進來。結果一聲大姐還沒出口,便見到發絲淩亂還在打著哈欠的李瀟然,頓時怒火中燒:“世子爺,您別告訴我你才剛睡醒。”


    “是又怎麽樣?”李瀟然懶洋洋的道。被迫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他現在的心情也不怎麽好。更何況他一貫的和秦明嶽不對付,當然也就懶得給他什麽好臉色了。


    秦明嶽頓時一蹦三尺高。“你太過分了!你一個大男人,好端端的,賴在床上幹什麽?我大姐她受了傷,都還沒好呢,卻一大早的被你給趕起來,你安的是什麽心?你別以為我們秦家門第比不上你們離家就可以對我大姐為所欲為了!我告訴你,敢欺負我大姐,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說著話,就已經虎目圓瞪,渾身上下都散發出凜凜威勢。


    這裏裏外外的丫頭,除了春花秋月,誰見過這個?登時都被嚇得花容失色,手腳發軟。


    李瀟然這些日子在軍營裏早已經習慣了,便隻是淡漠的看著他。“我欺負她又怎麽了?進了我李家的門,那就生死我李家的人死是我李家的鬼,我要怎麽她和你沒關係!”


    “你!”這話簡直比一刀子紮在他心窩上還要讓他難受。他秦明嶽最最敬愛的姐姐,這輩子都當做天一樣仰望的人,現在居然在被一個病秧子欺負?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明嶽氣呼呼的又要發作,這時卻聽秦明蘭一聲低喝:“你們倆鬧夠了沒有?”


    秦明嶽一滯,不滿看向秦明蘭。“大姐,我是在幫你!”


    李瀟然也扁扁嘴。“他凶我,你竟然也不幫我教訓他!”


    秦明蘭無語扶額。“我的事情,不用你們指手畫腳。你們倆要鬥,也別把我給扯進來,最好也別在我跟前鬧騰,不然我抓到一次教訓你們一次!”


    李瀟然聞言立馬傻笑不說話了。


    秦明嶽老實些,他憨憨的搔搔頭:“大姐你怎麽看出來的?其實我也是真心為你抱不平的啊!他一個男人,遇襲居然還得躲在你背後,實在是太叫人瞧不上眼了!”


    這小子被李瀟然耍了這麽久,好歹也從他身上學到了些小心眼。但是,也隻是一些小小的心眼罷了,糊弄軍營裏的那些人尚可,搬來這個王府內院簡直就跟小孩子說謊話似的,拙劣得都不用人去戳穿。


    不過,有進步總是好的。秦明蘭便沒有再打擊他,隻沉聲提醒他:“這裏是平王府。”


    別人家的地盤,到處都是別人家的人。而且還有李瀟然這個狡猾無比的,平王妃那個愛子心切的。你一句話說出來,他們要是有心整你,你今天就等著哭著爬回去吧!仗著發達的四肢在別人家裏耀武揚威,那就是兩個字——找死!


    “哦,知道了。”經過李瀟然這段時間的調教,以及秦明蘭有意無意的點撥,秦明嶽也已經漸漸摸清了這裏頭的門道,便乖乖低下頭不在鬧事了。


    不過這個家夥留在這裏終究是個禍患。秦明蘭想想便道:“你去田青那裏坐坐吧!他的表妹昨天剛剛尋過來了,你也去見見人。”


    “田青他有表妹?”秦明嶽聞言大驚,“他不是說他家裏人都死光了的嗎?”


    “所以說隻是個表妹。”秦明蘭道。


    “哦,我明白了。”秦明嶽點點頭,但其實他還是不大明白。不知怎麽的,這事他總覺得有點蹊蹺。便趕緊站起來,“我過去看看吧!”


    這事他知道了,很快範大李湯他們也都會知道。然後,所有人都會知道田大軍師身邊憑空多出來一個小表妹,然後……哼哼,有好戲看了喲!


    沒有錯過自家小弟轉身時眼中那一抹激動和戲謔,秦明蘭唇角也不覺一勾,終於讓她找到那家夥身上一點把柄了。有了小表妹在身邊,她就不信那家夥還那麽無欲無求!


    秦明嶽來無影去無蹤,在房裏逗留沒一盞茶的功夫就風風火火的又跑出去了。嬸嬸顧氏這才帶著兩個孩子上前來,將秦明蘭上下打量一番,也鬆了口氣。“那天聽說你你們遇襲,可差點沒把我們給嚇死!當時你爺爺倒是鎮定,說你這些年在槍林彈雨裏走出來的,這點小傷礙不著你,可是不見你一眼我總是放不下這個心。原本你二叔也要跟過來的,隻是你爺爺說這麽多人浩浩蕩蕩上門來跟打劫似的,怎麽也不讓他出門,就隻好叫我一個人來了。”


    然後,免不了又噓寒問暖了一番,秦明蘭當然回答沒事沒事肯定沒事。


    看她麵色如常,精神也不錯,顧氏也才信了她的話。


    不過一家人許久沒有見麵,好容易與在一起,自然又要好生說上幾句。秦明蘭將爺爺和母親以及二叔的情況都問了一遍,又將當日林子裏的事情告訴她,當日是掐頭去尾將一些不該說的都略去了。不知不覺,半天時間就過去了。


    秦明勇和秦明荷兩個好色之徒不過是進門時在秦明蘭身邊繞了兩圈,便都被李瀟然那張臉給吸引了過去,兩個小家夥纏著他哇啦哇啦了半天,差點沒把他給纏瘋了。


    好容易將人送走,李瀟然已經疲憊得癱倒在貴妃榻。“見客真累。”


    “是挺累的。”秦明蘭點頭表示讚同。


    其實她和二嬸也不是很熟。當初接過父親的帥印,她便一直留在邊關。二叔被送回京城,治病,娶妻,生兒育女,這些她都知道,隻是一直等到八年後才真正見識到了這位出身後族的嬸嬸還有兩個堂弟堂妹。


    回來之後又是急急忙忙的備嫁,出嫁之後來往得就更少了,她對二嬸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一個知書達理溫柔和善的長輩上。所以和二嬸交流,這也是一件頗為費力的事情。


    到現在,她也累得夠嗆,想學著李瀟然的樣好好的躺一躺了。


    但是貴妃榻已經給這個家夥搶走了,她沒有地方可去。想了想,便直接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出了口氣。


    見狀,李瀟然又不由冷哼數聲。“不過這樣也好,先讓你適應適應,接下來你也就知道如何應對了。”


    “你什麽意思?”這話聽在耳朵裏,叫秦明蘭的小心肝禁不住咯噔一下!猛地跳得好歡快。


    李瀟然果然笑得跟隻偷吃到老母雞的小狐狸似的。“我的意思很簡單啊,難不成你以為,平王府上的世子妃受傷了,會沒人過來探望嗎?”


    嘎?


    秦明蘭被這個消息給震得靈魂出竅。


    接下來的時間裏,果然不出李瀟然所料。繼第一天秦家人上門來探望過後,第二天,平王妃娘家陳氏派人來了,阿容小表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第三天,皇後娘家顧氏也派了人過來探望,就連太後娘家也有人送了一份厚禮來;第三天,鄭貴妃娘家的夫人帶著鄭大公子還有幾位小姐拎著重禮上門,倒是為了上次李夷然的事情還禮來的……


    平王府上人少當然事情也少,平王妃又不愛出門,世子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隻知道吃喝玩樂耍渾,好容易娶回去個世子妃吧,偏偏又是個日理萬機的大將軍,嫁過去後又一連鬧出來幾件事震得人心驚膽戰,根本沒膽子去和她套近乎。所以這些年了,這平王府就好似一隻鐵桶,又硬又涼,竟是讓人無法下口。


    前段時間出現了兩位庶出的小姐,讓眾人心中一喜,但還沒等攀上她們呢,和她們親密結交的人就先倒了黴。隨後這兩姐妹也跟改了性子一般深居簡出,再也不出來拋頭露麵了。


    如今好容易又出了世子妃受傷的事,這就仿佛是尋尋覓覓的蒼蠅終於在雞蛋上找出了一條縫,饑餓多時的餓狼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一眾人等嗷嗚一聲便朝平王府的大門蜂擁而來。


    別人來探病是一片好心,他們自然不好意思將人拒之門外。一時間,平王府上門庭若市,王府上下有限的下人們都跑得腳不沾地,快要忙不過來了。


    趁此機會,平王妃還將莊親王妃娘家的人以及黃家夫人請了過來,並叫來李嫣然姐妹倆作陪。大家互相相看過後,李嫣然果然和盧家大公子看對眼了,後來好幾天小臉兒都紅彤彤的。李夷然對黃家那位小孫子倒也有幾分好感,隻是手中和鄭家的來往也沒有斷過。


    一連十多天,秦明蘭覺得她就跟隻猴子似的,而且還是隻受傷的猴子,不得已做出病怏怏的模樣躺在床上,被這京城上下有頭有臉的人走馬燈似的給瞧了個遍。幾乎每一撥人來做的事都一樣,做的事也都一模一樣,隻是送來的禮物稍有不同,但也都有同樣的特點——多,厚!


    短短不到半個月,他們院子裏本就充盈的庫房立時大幅度膨脹。但這也裝不下這許多源源不絕的禮品,平王妃便又叫人將旁邊的一個院子收拾出來給了他們專門用來裝東西。


    何謂裝模作樣,何謂奢靡無度,秦明蘭再度有了全新的認識。


    到最後,她僅有的那點精氣神都被那些濃重的熏香,那一張張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笑臉給消磨殆盡,最終她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快要重病不治了。


    “怎麽樣?”軟趴趴的趴在床上,她有氣無力的向春花問話。


    春花答道:“我這兩天一直叫人看著呢,自從被軍師安排到了花園幹活後,那嚴婉兒就真老老實實呆在花園裏,叫她幹什麽就幹什麽,自己的活計幹得挺不錯的。偶爾身邊的人忙不過來,她也去幫把手,在那群人裏人緣不錯。軍師叫她和那些三等丫頭睡在一起,她也沒有怨言。那些丫頭一開始礙於她和軍師的關係對她禮遇有加,但後來看她性子隨和,慢慢的也和她交好了。她性子憨憨的,軍師偶爾叫人給她送點好吃的她都和別人一起分了。別人有東西給她,她都感激得跟什麽似的,根本就沒有仗著軍師的身份耀武揚威,老實本分得很呢!”


    “是嗎?”秦明蘭又忍不住敲敲床板,“這個小表妹還真是質樸得可愛。”


    “是啊!好幾次我們去後花園遇到她了,她還衝我們傻笑呢!有人私底下勸她去求求田軍師,讓她到咱們院子裏來做事,她還不同意,說田軍師是她表哥,不會害她的。而且世子不喜歡她,她還是不過來找罵了。”秋月也忙道,臉上滿是對這個小姑娘的喜歡和滿意。


    秦明蘭頷首。“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春花秋月退下,秦明蘭便又趴在床上閉目冥思起來。


    但冷不丁的,一個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看來你對那個小表妹也不是太放心嘛!”


    秦明蘭睜開眼,便見到出去釣魚的李瀟然回來了。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也不事先打聲招呼。”


    “母妃說了要讓你靜養的。”李瀟然小聲道。


    “這也不是讓你偷聽我們說話的借口。”秦明蘭冷哼。


    李瀟然便傻笑。“這也不算是偷聽啦!我本來就是想進來的,可是眼看滿院子的丫頭都不在,以為你是休息了,所以想輕手輕腳的進來。但誰知道了門口就聽到你在問那兩個丫頭問題,我就更不好意思中途插嘴了。所以,就等你們說完了再進來咯!”


    說得好無辜的樣子呢!


    秦明蘭傻了才會相信他的鬼話。


    唇角一扯,她冷聲問:“那你為什麽不在我們說完話之後就進來呢?”


    “那不是要給你留下一點時間好好思考嗎?”李瀟然笑嘻嘻的道。


    說白了,就是想讓她自己想通唄!


    秦明蘭抿抿唇,垂眸不語。


    李瀟然便自顧自的走到她跟前,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了。“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小表妹不對勁?沒關係的,我不會拿你之前說過的那些話來嘲笑你。要是真覺得有問題你就直說好了,咱們一起商量商量,也免得冤枉了人嘛!”


    秦明蘭抬眼看他。“你覺得哪裏不對勁?”


    李瀟然歪頭想想。“其實她表現得蠻不錯的,又勤快又聽話,而且乖順質樸,長得也是個地地道道的鄉下小姑娘的模樣。從她最近的表現來看的話,這人身上並無什麽疑點。”


    “所以?”


    “所以,你說呢?你的直覺是不是告訴你這人身上不大對?”李瀟然笑眯眯的反問。


    秦明蘭忍不住白他一眼。說了那麽多,結果全都是屁話!到頭來還要來套她的話。


    不過不爽歸不爽,她還是將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這姑娘的適應能力未免太強了點。王府和她身處的鄉下可不一樣,乍然從一個窮鄉僻壤跳入遍地錦繡的王府,有幾個人不會被迷了眼?可她沒有。而且短短這麽幾日,她就把後花園裏的活計上手了,和四周圍的人都打成一片,要是換做我,我肯定做不到。”


    “那是肯定的,人家從小寄人籬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要是性子不圓滑點,怎麽可能活到現在?你脾氣大,個性又強硬,從來隻讓別人服從你,那些敢和你打成一片的糙漢子當年也都在你手下吃了不少虧吧?明裏和你是好東西,但打從心底裏對你還是又驚又怕的。”李瀟然涼涼道。


    秦明蘭不爽瞪他。“我們現在在說田青的表妹。”


    “我們是在說她呀,但是有個對比會更好點嘛!”李瀟然笑道。但他的笑臉很快就在秦明蘭的瞪視下漸漸消失,最後幹脆板起他漂亮的小臉蛋,“好吧,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了,咱們來說正事。誠然你說得沒錯,這丫頭是表現得太好了點,但你也得考慮到她從小生存的環境。再加上,有田青這麽個表哥,這姑娘的心計能差到哪裏去?當年田青到了你們家,肯定也是很快就適應了吧?”


    那倒是真的。


    那家夥當初被她撿回去後,才不過幾天功夫就展露除了過人的讀書天賦,被爺爺大為讚賞。後來他跟著他們修習兵法,舉一反三的本領更是令人瞠目結舌。隻是在武藝方麵這家夥沒有半點慧根,這才讓他們這些被打擊慘了的人找回一點自信。後來上了戰場,這家夥成長的速度更是驚人。


    要是從這一方麵說的話,身為他的表妹,嚴婉兒能有如此表現完全可以理解。


    隻是……


    “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秦明蘭道。


    這就隻能說是女人的直覺了。突然憑空冒出來一個表妹,田青二話不說就和她相認了,然後表兄妹倆就安安分分的在王府裏安家了。這事……普通中隱約帶著一抹詭異,讓她忍不住就要多想。


    “要是覺得不對,那你就抓住姓田的好好問個清楚啊!你們不是好兄弟嗎?好兄弟之間不是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嗎?這麽一個小問題,他肯定會回答你的吧?”


    秦明蘭不爽瞪他。“正是因為我們是兄弟,所以我暗地裏懷疑他唯一的親人就已經是很不對的了。要是再當著他的麵提出這種問題,那不是往他的傷口上撒鹽巴嗎?這種不仁不義的事,我不做。”


    這兄弟義氣真是讓李瀟然恨得牙癢癢。“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先看著吧!橫豎人就在我們眼皮子地下,要是她有什麽馬腳的話,隨時會露出來的。”


    “你覺得你有這麽閑嗎?”李瀟然冷哼。


    “那不然你給我盯著?”秦明蘭便道。他倒是真閑。


    李瀟然登時氣得滿麵紅光。“我還不如現在就幫你去問個清楚呢!”


    說罷,他果真就站起來,大步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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