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走出平王妃所在的院子,赫然發現李夷然還站在外頭沒有離開。


    天色漸晚,清涼的夜風刮起來了,帶著絲絲縷縷沁入骨髓的涼意。可是李夷然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外賞,孤零零的站在那裏。


    夕陽西下,看起來帶著幾分蕭索的可憐。


    她雖然生得不如李嫣然美貌,但一身怯懦嬌弱的氣度卻是分外吸引人的目光。正如現在這般,叫秦明蘭抬眼的瞬間便不自覺的注意到了她。


    發現他們倆出來,李夷然麵上也是一喜,忙不迭迎上前幾步。“大哥大嫂!”


    兩人停下腳步。李瀟然眉頭微皺:“你怎麽還在這裏?母妃不是說了叫你回去歇著嗎!”


    李夷然吸吸鼻子,紅紅的眼眶中又開始有兩抹水光晃蕩:“我擔心大姐。”


    “擔心你大姐,你不更應該趕緊回去嗎?她又不在這裏!”李瀟然輕笑。


    李夷然一滯。“大哥,你說母妃她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母妃有什麽氣好和你生的?”李瀟然狀似不解。


    “就是今天,我沒有保護好大姐,反還稀裏糊塗的害得她……”李夷然小聲說著,眼淚又啪嗒啪嗒的開始往下掉。


    李瀟然不悅的皺皺眉。“你是妹妹,理應被當姐姐的保護。再說了,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也好,嫣然也罷,既然都無事了,就不要再提這個了。要是再給嫣然聽到,她指不定又要扇你幾巴掌呢!”


    李夷然聞言猛地哆嗦一下,連忙吸吸鼻子。“要是,要是能讓大姐消氣,就算再被她打幾巴掌我也認了。”


    李瀟然終於笑了。


    “三妹。”他低聲叫著,慢步朝她走了過去。


    李夷然抬起頭,眨巴眨巴喊著淚水的眼兒,哽咽回應。“大哥?”


    “有些事情,裝一裝也就夠了。裝過火了,就沒意思了。”李瀟然淡然道。


    李夷然一愣,李瀟然已經轉過身。“媳婦,咱們走吧!今天累了一天,我都要困死了!”說著,便拉上秦明蘭往回走。


    就在他們夫妻轉身的瞬間,李夷然眼中一抹利芒陡現,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也死死攥住帕子,指甲幾乎都要將絲帕給掐爛了。


    一直候在一旁的丫頭連忙上前勸道:“小姐你別生氣,和這種人生氣不值得!”


    李夷然冷冷看她一眼。“不懂的話你就別給我說話!”


    丫頭一滯,忙不迭垂頭退下。


    李夷然也便垂下頭,靜靜在平王妃的院子外頭站了足足一刻鍾的時間,知道王嬤嬤再度出現,奉上一盞溫熱的香茗過後,她才乖巧的行了個禮,帶著人回去了。


    回到院子裏,她第一時間自然又是去李嫣然處請罪。隻是這一次,李嫣然竟是沒有將她叫進去或打或罵,隻是說自己累了睡了,奶娘甚至還笑眯眯的對她道:“三小姐今天必定也被嚇壞了,您趕緊回房去休息吧!三小姐經王妃勸解,現在已經無礙了,您也不必太過自責。”


    “可是,顧家那邊……”


    “哦,那件事啊,王妃說了,都包在她身上。她是小姐的嫡母,事情交給她也是理所當然,小姐現在隻管安心養身,不管王妃決議如何,那都是王妃的決定。”奶娘將話說得滴水不漏。


    李夷然咬咬唇。“可是,我還是放心不下大姐。媽媽,您就讓我進去再看她一眼吧!”


    “三小姐想看什麽時候不能看?實在是大小姐今天被嚇壞了,好不容易才喝了安神湯躺下,一個不小心又被驚醒,誰知道她又得什麽時候才睡得下?三小姐您和大小姐姐妹情深,肯定也不舍得讓大小姐這般疲憊的吧?”


    李夷然被駁得啞口無言,隻得小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房了。一會若是大姐這邊有什麽事情,亦或是需要人來開解,媽媽但叫人去叫我無妨。”


    “三小姐果真是個好妹妹,這話老奴一定給大小姐帶到。”奶娘笑眯眯的點頭,卻不說何時才會帶給李嫣然。


    李夷然心知再說什麽都沒用了,便又乖巧的行了個禮,這才施施然回到自己的房裏。


    前腳剛跨進去,後腳她便將左右的丫頭都給遣了開去。房間裏隻留下她的奶娘劉媽媽。


    劉媽媽親手給她端來一盞燕窩粥。“三小姐辛苦了,趕緊用碗燕窩粥補補吧!”


    李夷然接過燕窩粥,頓了頓卻又放下了。“奶娘,你說我今天做得是不是太過了?”


    “小姐你何曾做過什麽?”劉媽媽一臉不屑的道,“本身顧家二公子會攔下你們,也是衝著大小姐去的。都說長幼有序,她又是王爺的長女,就算顧家要聯姻首選必定也是她。小姐你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讓事情發展得快些罷了。當時又是在大街上,你們這麽多嬌滴滴的姑娘家,一直被人瞧著,時間長了還不知道又會傳出什麽風言風語呢!能早點將事情定下來,也好將你們快點從中摘出來,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大小姐隻要有點腦子,就該知道她今天的犧牲是為了大局著想,而敏然小姐她們必定也是要對你心存感激的。”


    李夷然頷首。“話雖是這麽說,可大姐的心性你還不清楚嗎?事後她一定會怪罪於我。母妃又一向疼她,知道了肯定也會寫信來罵我。而現在,王妃明顯的又開始偏袒於她。我就不明白了,除了容貌上我略遜她一籌之外,她到底還有什麽比我好的,就讓她們都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手心裏?”


    “哎,她別的沒有,但光是占著王爺長女這一條就足夠令人側目了。”劉媽媽長歎一聲,“既然王妃沒有給王爺生出嫡長女,大小姐又是李側妃生的,李側妃在南邊的地位可不比王妃低,她的長女,可不就是王府裏的嫡長女麽?這嫡長女自然是萬分金貴的,也就難怪王爺也側妃都將她奉若至寶。現在王妃之所以會抬舉她,肯定也是打著利用她的這個身份好連一門好親事。”


    說著,她忍不住將李夷然抱進懷裏。“我可憐的三小姐,要怪,你就怪自己沒有先鑽進側妃的肚子裏,不是王爺的長女吧!”


    這話李夷然雖然已經聽過許多遍了,但現在聽來依然覺得痛如錐心。她眼圈兒又是一紅,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的往下滾落。


    “不就是個長女嗎?我雖然是三女,但是哪點又比她差了?當初在南邊她就是事事仗著我幫忙,現在到了這裏,我天天隨著她四處奔波,哪件事不是我從中周旋的?如若不然,她以為她在這裏的日子會好過嗎?”


    “哎喲我的三小姐,這話你可千萬別亂說!”劉媽媽趕緊捂住她的嘴,“她是姐姐,你是妹妹,你當妹妹的為姐姐做點事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再說了,一個家裏,女兒家的親事都是以長女為目標的。隻要大小姐嫁得好,你們後麵的妹妹都不會差。如今顧氏既然有意,現在你暫且先忍耐忍耐吧!若是大小姐真嫁進顧家,你也算是多了一條門路,以後可選擇的範圍又更廣了些。”


    “可我就怕大姐因此記恨上我,不願意帶我出去走動。”


    “那可就容不得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了。這女兒家在娘家千嬌萬寵金尊玉貴的,要鬧點小脾氣什麽的家裏人自是會萬般忍讓。可一旦成了別人家的人,那就得處處顧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了。小姐你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她要是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提攜,說出去可是大大的丟人現眼,你覺得這樣她如何能在夫家立足?顧家可是大族,裏裏外外妯娌那麽多,哪個又是好相與的?”


    劉媽媽不以為意的道。“別說嫁人之後了,就算現在還沒嫁人,正打算議親的姑娘家,一旦傳出點什麽不好的消息出去,那對她的名聲也是大大的有損。如今除了這樣的事情,她身為一個姑娘家已經是沾上了汙點,要不要她全都是顧家說了算。一旦她再出點什麽事,顧家要是不要她,那她可就完了!”


    “奶娘你說得對,是我狹隘了。”李夷然聽完恍然大悟,忙不迭擦擦眼睛小聲道。


    劉媽媽愛憐的摸摸她的頭。“三小姐你年紀還小,所見所聞不如老奴知道得多,這也沒什麽。以後你隻管聽老奴的話,老奴一定讓你成為這王府裏的頭一份,嫁得比誰都要好!”


    “嗯,我知道。”李夷然連忙點頭,“現在,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要一如既往的對大姐恭敬有加,多多照料。不管外麵怎麽傳,辨認怎麽問,我隻管誇她的好處,壞處一個字都不說。”


    “我的好小姐喲,你真是太懂事了!”劉媽媽用力摟緊了她,“你放心吧,雖然現在你的日子是苦了些。可等以後,咱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嗯。”李夷然連忙點頭,眼角也泛起一抹冷冷的笑。


    李嫣然,你就鬧吧,罵吧,竭盡所能的折騰吧!你鬧騰得越厲害,別人才越能看出我的好。總有一天,你這個長女也必定會被我這個三女給死死踩在腳下,就如你現在如何對我一般!


    這邊一對姐妹明顯越來越離心,那邊的秦明蘭和李瀟然回到自己的院子後,秦明蘭又忍不住盯著李瀟然看了起來。


    李瀟然被看得臉頰紅紅,連忙雙手捂臉做嬌羞狀。“你又這麽熱切的看著我做什麽呀?”


    秦明蘭胃裏一陣翻騰,真想吐給他看。


    “老實交代吧,你們背地裏都謀劃了些什麽?”


    “什麽什麽呀,我聽不懂!”李瀟然睜大了眼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漂亮的小臉蛋上掛滿了問號。


    秦明蘭輕笑。“今天的事情,其實隻是一個引子吧?今天你們這麽做,是想將李嫣然給拉攏過來?那李夷然呢?你們是打算將她放手不管了?你們是打算讓她們姐妹倆對著幹?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但是,我總覺得就以你們的情形來看,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平王妃出馬,就為了給遠在南邊的李側妃添個堵?慫恿她的兩個女兒窩裏鬥?


    以秦明蘭這段時間對平王妃的了解,她是一個很淡然,很高傲的女子。那些隱私手段她不是不懂,卻並不屑於去耍。在她的眼裏,現在隻怕隻有李瀟然這個兒子是重中之重。所以,她會暗地裏教導李瀟然如何去耍心機,也會在他做得不好的時候去糾正他。但是,要讓她自己出手,那一定不會是什麽太簡單的事件。至少調撥兩姐妹互鬥,這個太簡單了,就她自己都能辦到,還不需要堂堂平王妃紆尊降貴親自出馬。


    李瀟然聽到便笑了。“媳婦你果真是個聰明人!這才剛開始呢,你就已經看出端倪了!”


    這人這張嘴的確厲害,好聽的話跟黃河之水似的滔滔不絕,一頂一頂的高帽子不停的往人頭上戴,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給恭維得飄飄然起來。


    但秦明蘭從小被秦老太爺教導,一向最注重腳踏實地,所以這種戴高帽子的行徑對她來說沒有多少用處。


    隻是看著這個小男人這般熱切的舉動,秦明蘭嘴角抽抽。“我雖然不是什麽聰明人,但至少也不算笨。你們母子在謀劃什麽,我大概可以猜到一點。隻是,一個人埋頭摸索總是太累,既然有捷徑走,你何不給我行個方便?”


    “這個方便也不是不能走。隻是現在我不能說。”李瀟然皺皺眉頭,一臉‘苦惱’的道。


    秦明蘭眉心一擰。說了半天,還不就是一個不肯?


    “算了,既然不想說那就別說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她也不過是對他們這般做法趕到好奇罷了。一個平王爺就藏得夠深的,結果平王妃也不是個好惹的。看似深居簡出的一個人,但每次見麵,總給她一種掌控全局之感。尤其是這幾次聽她和李瀟然的談話,她總覺得這對母子一定是在策劃什麽大陰謀!


    “媳婦~”見她沉下臉,李瀟然連忙腆著笑臉蹭過來,雙手抱住她的胳膊,“你別生氣呀!這件事我現在真不知道怎麽說,畢竟你現在所經曆的事情還是太少了。你看,最近我和我娘說話做事不也都沒瞞著你嗎?你隻要有心,多看多聽,很快你一定都會弄明白的!”


    “我要弄明白做什麽?反正這是你們母子之間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秦明蘭輕哼,卻沒有推開他的手。


    不是她不想推,而是這一位病嬌簡直就跟個琉璃娃娃似的,誰知道她一不小心推上一下又會惹出什麽事端來?今天的事情已經夠讓她頭疼的了,她可不想再給自己招惹什麽亂子。


    而且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李瀟然和平王妃的這個陰謀肯定早就開始了。之前那些小打小鬧也都是他們故意折騰出來的,就如平王妃那天所說——


    “這些事情鬧得越大越好,把水都給攪混了,也才能讓那邊的人心安。”


    而現在,水還沒完全攪渾,也就是說,接下來隻怕還要生出來不少事情!


    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李瀟然便又厚著臉皮蹭了蹭,笑嘻嘻的道:“怎麽可能沒關係呢?你是我媳婦,也就是要和我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從你嫁給我的那天起,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我好,你就好。我要是不好,你肯定也不會有多少好日子過。以後不管我們母子做什麽,肯定也少不了你的幫襯,你可是我們行事中的一員大將呢!”


    說白了,就是她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他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將她給利用得妥妥的。


    秦明蘭扯扯嘴角。


    “算了,別說了,睡覺吧!”


    有利用價值總比沒有利用價值的好。至少這樣的話,自己在王府裏的地位是穩固的。心裏冒出這句話,她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蓋住頭頂。


    李瀟然見狀一怔,臉上笑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奈的悵然。


    “媳婦啊!”拖長了聲音含情脈脈的怪叫上一聲,他掀開被子鑽進裏頭,跟條泥鰍似的纏了上去。


    一如既往的,秦明蘭掙紮了幾下,最終掙紮不過,便任由他纏著,閉上眼睡去了。


    外頭青蔥等人聽到裏頭的動靜,也不由互相交換一個眼神,繼而聳聳肩,熄了蠟燭關上門窗,各自尋到各自的位置躺下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卯時,秦明蘭按時起床,愣是將還賴在床上不願起來的李瀟然給抓了出來,強行令青蔥青竹給他洗臉更衣,再拉著還想鬧騰的李瀟然去平王妃跟前拜別後,便將人扔上馬車,夫妻二人一道往城外軍營裏去了。


    這一次隨同他們一道過去的,除了回來時的兩匹馬外,還有三個馬車。


    前麵一個裝著繼續呼呼大睡的李瀟然,後麵兩輛馬車裏滿滿當當的裝著各種錦緞衾被,玉枕暖爐,還全都是昨天從宮裏離開時太後娘娘賜下的!


    聽說了李瀟然在軍營裏的‘遭遇’後,太後娘娘這個當奶奶的心疼得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回頭就給李瀟然賜下了一堆一堆的東西,足足可以裝下他們的半個院子。要是全部撞上馬車的話,怎麽也得裝給六七車。還是李瀟然小手一揮,堅持不要如此奢靡,便命人挑挑揀揀,‘隻’揀出兩車最有用的東西帶上了。


    甚至平王妃還想要把青蔥青竹兩個也捎帶上,道是李瀟然用慣了的,還好李瀟然也給拒絕了。不過,這一次秦明蘭倒是也將春花秋月兩個帶上了平王妃這才滿意放行。


    到了軍營,李瀟然還沒睡夠,直接就摸到秦明蘭的營賬裏鑽到她的硬板床上繼續做他的春秋大夢去了。


    秦明蘭便叫春花秋月去把他的東西搬到他的營帳裏去,再給他收拾妥當,自己則是抓緊時間去巡視全營。


    一腳睡到下午,李瀟然終於醒來,卻依然死都不肯回自己的營帳去,非要拉著秦明蘭和她‘同吃同住’,還義正詞嚴的說:“當初你不也都是和他們一起同吃同住的嗎?現在我來了,當然也不能例外!”


    秦明蘭無力扶額。


    這家夥,居然在她跟前裝文盲?同吃同住什麽意思,她就不信他真不懂!


    “你不是嫌棄我的床太硬枕頭也硬被子不是綾羅綢緞睡著不舒服的嗎?現在既然太後娘娘將你需要的東西都給你送來了,你還賴在我這裏幹什麽?”


    “你這裏暖和。”李瀟然笑眯眯的道。


    秦明蘭眼角一抽。“我記得王妃也叫人給你準備了湯婆子還有銀薰球。”


    “我還怕黑。”李瀟然忙道。


    “我可以從春花秋月裏頭撥一個去伺候你。不然,兩個都給你也行。”


    “可是她們笨手笨腳的,我怕她們把我給傷到了。”李瀟然扁扁嘴,一副怕怕的表情。


    春花秋月氣得要命。秦明蘭也被氣笑了。“我比她們還笨手笨腳呢,你這些天可也沒見被我傷到了。”


    “你哪有笨手笨腳?你明明是對我愛護有加嘛!”李瀟然小小聲的道。


    秦明蘭小心肝猛地一跳。“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李瀟然連忙往她身邊靠攏,“反正,我不去那個空蕩蕩的營帳裏睡覺,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那你還讓人辛辛苦苦的給搬來這麽多東西?”秦明蘭對他這幅德行深表鄙視。


    李瀟然撓頭傻笑。“這是奶奶的一份心意,我要是全都給駁了她該多傷心?”


    秦明蘭一滯。


    好吧,她必須承認,這家夥其實真的蠻會把握人心的。尤其是在長輩跟前,他這個孝子賢孫真是做得太到位了!反觀自己,那才是不賢不孝,從小就幾乎沒有在爹娘跟前盡孝過,直到現在還京城把老爺子給氣得活蹦亂跳。反而是他,有限的跟自己會過幾次娘家,卻將爺爺哄得高高興興的,就連冷淡的娘親和他有話聊。


    所以說,其實這個人還是有幾分可取之處的。


    發現她的眼神變幻,李瀟然忍不住又往她身邊湊了湊。“這軍營裏陽剛之氣太盛了,我一個人睡覺害怕,你別趕我走好不好?我就占你一半的床還不行嗎?不然,我就要一小半,隻要能讓我躺下就可以了,好不好?”


    噗!


    好不容易因為他那句話而升起的一點婉轉思緒又被他這可憐巴巴的小狗模樣給撲得支離破碎。


    秦明蘭長出口氣。“既然世子爺您都下定決心了,我又能如何?”


    這家夥看似柔弱膽小,但隻要想做的事情,誰又能攔得住?反正,她和他鬥了無數回合,如非暴力壓製的話,那是必定會甘拜下風的。


    聞聽此言,李瀟然大喜,連忙一下蹦起來,跟隻樹袋熊一般死死抱住她。“媳婦你真好!”


    “你幹什麽你?趕緊給我下來下來!”秦明蘭嚇了一跳,可李瀟然好容易抓住機會吃她點豆腐,自然是死都不肯鬆手的。


    兩人僵持之間,又看到營帳的門簾一掀,秦明嶽等人樂顛顛的進來了。


    “大姐!”人還未至,聲音已經傳了進來。


    然而,等到真正進來了,看到這兩個人的這般狀態,秦明嶽先是一愣,馬上怒氣迸發:“世子爺,你還要不要點臉了?”


    一個大男人,居然往女人身上掛,他也好意思!


    後麵的範大等人見狀也傻了,等反應過來之後便放聲大笑起來。


    李瀟然被人給抓了個正著也不生氣,反而還樂嗬嗬的抓著秦明蘭的衣角得意洋洋的道:“我知道你是嫉妒我。現在你姐姐是我媳婦,要抱要摸都隻能讓我來,你就是在羨慕嫉妒恨!”


    這得意洋洋的小模樣,氣得秦明嶽額頭上青筋直暴,差點掄起拳頭追著他要打。


    這件事,一度在軍營裏傳為美談。


    直到後來的好幾天,每當秦明蘭閑來無事之時也會想到那天的那一幕,看到李瀟然跟隻小耗子似的圍在自己身邊不停的轉悠,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她便忍不住唇角微勾,心情變得格外的好。


    一旁的春花秋月見狀,也不由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便也偷偷的掩唇笑了起來。


    自從和世子成親之後,將軍明顯變得和氣了許多。現在有世子在身邊,即便是身在軍營,她身上的肅殺之氣也淡去不少。雖然在人前還是那般鎮定冷硬,但至少背著人的時候還有那麽幾分女人的味道了。


    這是好事啊!


    蹬蹬蹬


    突然間,外麵傳來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


    “大姐!”


    秦明嶽掀開簾子跑進來。“不好了,監軍他受傷了!”


    轉眼李瀟然也已經來這裏將近一個月了。既然是從皇帝那裏領命來做監軍的,他也就以監軍自稱,也還真就幹起了監軍的活——其實就是沒活可做,一天三趟的跟著秦明蘭到處狐假虎威而已。但好歹他脾氣好,不管別人怎麽鄙視怎麽明裏暗裏的打趣都不以為忤。人又大方,但凡京城裏給他送來的好東西,他隻自己留下一點和秦明蘭共享,其他的都交給火頭軍讓分給將士們。久而久之,全營上下的人對他也有了一定的認同度,至少這個監軍的位置是坐穩了。對此,李瀟然非常滿意。


    而就在那次鬧騰個李嫣然姐妹倆的事情後不久,這家夥回到軍營就開始到處拉人拜師學藝,說是要練好騎射以便在秋獵之時大顯神威。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太後和平王妃居然都答應讓他隨同前去狩獵。他自然樂得不行,這些天除了一天三頓飯的功夫在軍營上下轉悠,其他時間便都是在找師傅學習,整得比她還忙。


    不過這位大爺有事做不來打擾她,秦明蘭是再高興不過的。而且軍營裏別的人才沒有,能騎會射卻是身為軍人的本能。所以隨便抓出來一個人就能當他的師傅,而且當了他的師傅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光是吃穿方麵就能和他這個世子爺比肩。全營上下沒幾個人不是蠢蠢欲動,最終還是秦明蘭挑了幾個人,輪流教授他,事情才結了。


    今天正好輪到休息的範大,怎麽就突然出事了?


    秦明蘭新猛地一沉,連忙站起身往外走。


    “出什麽事了?”


    秦明嶽緊隨著她的步伐,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監軍他從馬背上摔下來,腿受傷了。”


    摔馬?要是一開始的話還可以理解,但這段日子李瀟然明顯學得不錯,而且她給他挑的又是一匹溫馴的母馬,怎麽會突然摔了?


    秦明蘭眉頭一皺,很快便來到了軍醫的營帳內。


    此時營帳外頭早圍滿了人。見到秦明蘭過來,他們趕緊行禮並讓出路來。秦明蘭大步走進去,一直在床前遊蕩的範大趕緊上前請罪:“將軍,屬下有罪,請將軍責罰!”


    “此事暫且放到一邊。”秦明蘭擺手,便走上前去,“監軍情況如何?”


    軍醫已經給李瀟然包紮完畢,便起身回應道:“啟稟將軍,監軍的傷勢並無大礙,隻是小腿上有幾處擦傷,最重的是右邊大腿上的撞傷,這個隻怕要臥床休養十餘天才能好。”


    “啊,還要十餘天?可是秋獵馬上就要開始了啊!”聽到這話,李瀟然立馬哀嚎起來。


    秦明蘭看看那張哀怨的臉,心又忍不住沉了沉。“我知道了。他現在可以挪動嗎?”


    “小心點倒是無事。”


    秦明蘭頷首,便吩咐兩個兵丁將人給抬回她的營帳裏去。


    範大聞言,趕緊毛遂自薦。秦明嶽也趕緊上去一步表示願意為大姐出力。秦明蘭便幹脆將人交給他們。


    很快李瀟然就被送回秦明蘭的營帳,他便哀嚎得更大聲了。“怎麽能這樣?我辛辛苦苦練了一個月了,眼看就能大展神威,怎麽就從馬背上摔了?有陰謀,絕對的有陰謀!肯定是有人故意不想讓我在皇帝叔叔跟前露臉,所以故意設計我的!”


    “我說姐夫,從小到大你在皇上跟前露臉的機會還少嗎?這個機會說多也沒多到哪裏去吧?”雖然這段日子對李瀟然稍稍有些改觀,但是每次隻要一想到就是這個混蛋就是搶走了他最最敬愛的姐姐,秦明嶽便不能給他多少好臉色。現在聽到這話,自然又忍不住出言諷刺。


    秦明蘭低喝一聲。“秦校尉!”


    秦明嶽立馬一個激靈,趕緊昂首挺胸站好。“監軍大人,屬下知錯!”


    “知道錯了,你就自己去領罰吧,不要讓我再吩咐了。”李瀟然怏怏道。


    他本也不是什麽好人。既然秦明嶽處處看他不順眼,時時刻刻要和他作對,他必定不會坐以待斃。所以,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反擊回去,讓他好好嚐嚐敢和他作對的苦果這是必須的。


    才短短一個月的功夫,這兩個人之間的明槍暗箭就已經來往了不下十個回合。每一回合都是以秦明嶽的失敗告終。但秦明嶽卻永遠是個記吃不記打的德行,就算昨天才被打了十棍子,今天隻要一看到李瀟然那裏又有把柄可抓,他立馬變蹦蹦跳跳的蹦上去想要壓人一頭。


    她這個屢敗屢戰的傻弟弟啊,秦明蘭都已經懶得理他了。


    反正李瀟然好歹給足了她麵子,雖然每次都會給秦明嶽一點小小的教訓,但也都隻是一點皮外傷而已,養上兩天就沒事了。這也正是秦明嶽之所以這般有恃無恐的原因所在。


    而這一次,顯然秦明嶽又被打敗了。


    無奈垂下腦袋,他乖乖的出門領罰。


    範大早在將人聳肩來之後便退到一邊,乖乖立在那裏等待秦明蘭的責罰。


    不過秦明蘭現在來不及責罰他。她隻問他:“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人為何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回將軍,事發之後屬下檢查過馬匹,發現馬鞍上的係帶被人弄鬆了。監軍在上麵坐不穩,稍微顛簸一下便掉下來了。”範大忙道。


    馬鞍被弄鬆了,這對於秦明蘭這一類的騎術高手來說並沒有什麽。但對李瀟然這個病嬌而言,哪怕是一點小小的失誤都會讓他受傷。原因無他,人太弱了。


    所以這麽說來,還真是有人故意真對他的?


    秦明蘭眉心一擰。“這是人為還是如何,你可知道?”


    “屬下已經第一時間將人將馬匹還有管理馬匹的人給扣押下來了,回頭一問便知。”範大道。


    秦明蘭頷首。“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要是能將那個人抓出來,就當是你戴罪立功,不罰你了。”


    “是!”範大領命,忙不迭行了個禮便退了下去。


    秦明蘭這才折返回來。


    李瀟然已經委屈得要哭了。


    “你不關心我。”他哀怨的指責。


    秦明蘭無力翻個白眼。“我不是正在找人追查事情的真相嗎?”


    “這個還用什麽好追查的?肯定是有人看我不順眼,想要故意陷害我。什麽太子的人,九皇子的人,鄭貴妃的人,還用南邊李氏在京城的人,你把那些人都給抓過來,挨個審問一遍,答案肯定就出來了!”


    “你這是叫審案子呢還是想讓我把所有人都給得罪個遍呢?”秦明蘭冷聲問。


    李瀟然吐吐舌頭。“你不是早把他們給得罪遍了嗎?”


    那是私底下!但明麵上的關係還是勉強維持著的。


    秦明蘭在床沿坐下。“很疼麽?”


    李瀟然立馬就皺起臉,眼中一抹水光湧動。


    “疼~”


    說得好生可憐可愛。


    秦明蘭扯扯嘴角。“一點皮外傷而已,至於裝得這麽嚴重嗎?”


    “我身嬌肉嫩,和你這種皮糙肉厚的人沒法比。”李瀟然便道。


    時至今日,他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比她皮膚嬌嫩,比她還要嬌貴難伺候的事實,所以說起來也就不覺得有多難受了。


    秦明蘭對他這破罐子破摔的德行很是無語。


    “你說,這次這樣害你的人會是誰?”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誰都有可能。”李瀟然道,“所以你趕緊把他們都抓起來審問一遍吧!我這份罪可不能白受啊!”


    “是啊,所以就算是為了狠狠報複回去,你也心甘情願拿自己來演一出苦肉計。”秦明蘭點點頭,在他受傷的腿上拍了拍,“真是辛苦你了。”


    “嗷!”李瀟然疼得臉都變形了,“你不能這麽欺負我!”


    “你都自找罪受了,我趁機欺負欺負你怎麽了?”秦明蘭冷笑。


    李瀟然扁扁嘴,緩緩垂下眼簾。“你怎麽發現的?”


    “我早說過了,這裏是我的地盤。”秦明蘭冷聲道。


    身為大將軍,如果連自己管轄範圍之內的事情都無法掌控,她如何能統帥幾十萬大軍作戰,又如何能讓皇帝放心的把包圍京城的十萬虎威營交到她手上?


    “而且,你這麽怕死的人,馬鞍沒有安好,你真會傻傻的往上爬?要是你真粗心大意的上去了,一旦馬顛簸起來,你身上隻會有這麽一點小傷?你當我沒看過從馬上摔下來的慘狀嗎?”


    所以,真相隻有一個——這家夥分明就是將計就計,對那群都妄想對他不利的人來一個敲山震虎!


    李瀟然聞言終於裝不下去了。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幹嘛還陪我演到現在?”


    “我答應過你,人前要給足你麵子。”秦明蘭淡聲道,“而且——”


    頓一頓,她的聲音變得陰沉沉的。“我也是覺得那些人又該敲打敲打了。”


    京城不比邊關。那裏的人每天忙著應對敵軍就累得夠嗆了,勾心鬥角什麽的僅限於高層少數的幾個人,很容易便能將他們鎮壓下去。但是現在,這個虎威營裏赫然便是糾結了各方勢力,裏頭衝突不斷,誰都想占上風。上次她當眾棍打三十五人,好容易才將那股勢頭給按了下去,但這才過去一個月,就又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了。


    不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他們還真當她是好惹的了!


    “好啊好啊!”見她如此,李瀟然大喜,連忙拍手大叫,“為了表示對你的支持,我決定友情讚助幾個整人方案,人手工具也全都包在我身上了,你看如何?”


    秦明蘭挺拔的身形一滯,默默回頭,再度無力的長出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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