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一邊將完工的拚片放進封魔盒,一邊說:“可我喜歡危險的地方。”


    “你是不喜歡這裏吧!”勞倫斯忽然道。


    “也許吧。”李察平淡回應。


    勞倫斯變得正經了些,說:“元帥很古板,但也很公正。憑心而論,他是個不錯的人。”


    李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起頭,正視著老頭的眼睛,同樣認真地說:“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去怪他。但是我絕不可能和黑斯廷共在同一個地方,所以對元帥來說,這也是一道選擇題,我或者黑斯廷,二選一,沒得挑。現在我想元帥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麽就是我走。”


    “可是……”


    “這世界上沒有兩全齊美的好事,任何決定都要付出代價。就算是龍德施泰德,也是如此。”停頓了一下,李察又補充道:“而且我確實覺得旭日初升之所更加適合我,和危險比起來,我更不願意委屈地活著。”


    勞倫斯最終隻是歎了口氣,沒有再勸。倒是李察問他:“老頭,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勞倫斯搖了搖頭,說:“我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每一塊磚頭的味道我都熟悉,現在已經老得都快走不動路了,不想再換地方。最後這幾年,我還是想在這裏呆著。”


    “那好,我會常來看你的,老頭!”


    勞倫斯象是想起了什麽,忽然堆起笑容,說:“李察,你不覺得自己也欠了我不少人情嗎?”


    每當這老頭笑得跟朵綻放菊花一樣的時候,那就肯定沒什麽好事。李察立刻警惕起來,問:“你想幹什麽?”


    “送你點禮物而已,怕啥!”老頭一臉自以為聖潔的表情,一路小跑出去,又一路小跑回來。把一個很有些年頭的封魔盒遞給了李察,手指捏過的地方還留下一道灰塵的痕跡。


    李察接到手猶豫了一秒鍾,忍住了用一個清潔術的衝動,打開一看,裏麵居然是一整疊的構裝!看上去至少有個十來張的樣子。


    草草翻了一下,李察就發現這些構裝構思精巧,結構精密,而且對魔力和承載力的要求都不高,絕對是頂級水準的作品。


    如此多的構裝,還是如此水準,這盒東西不說價值連城,換個頂級祭品是沒什麽問題的。可是勞倫斯送出這麽貴重的一份禮物給自己,怎麽還笑得如此猥瑣?


    李察隨意抽出一份構裝,仔細揣摩。這份構裝的構思極為獨特,許多功能魔法陣的搭配李察都從未見過,甚至以他的知識,裏麵有幾個魔法陣具體是什麽功能都不清楚,更不要說推算綜合疊加效果了。


    研究了一陣,李察卻越來越疑惑,不覺問道:“這是……”


    “它的功能很多,你看,這裏可能小幅增加承載者的速度,這裏的功能又是……”勞倫斯一口氣列舉了十幾項構裝的功能。


    李察忍不住挑了挑眉,難怪他一時琢磨不出綜合效果,原來這東西和經典構裝設計思路完全背道而馳。單幅構裝不是功能越多就越好的,一般來說,功能越多,每項功能的效力就越低,所以在李察眼中這個構裝完全就是一個雞肋。或許它惟一的優點,就是不需要太多的承載力,有點能力基礎的人就可以裝上。


    介紹到了最後,勞倫斯這才嘿嘿笑著,用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其實它還有一項功能,就是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激發,然後讓承載者走不動路……”


    李察頓時明白了這幅奇怪構裝的運作原理,這就是勞倫斯一直說的腳軟構裝。然而他當時沒有想到,卻是所謂的腳軟構裝就設計思路而言完全是開了一代先河,這才是真正的大師。


    “你看,這個魔法陣才是關鍵,你要在裏麵這樣,再這樣進行改動,把這三處空白填好,然後注入自己的血脈和靈魂氣息,才可以完成,保證從今以後隻有你一個人能夠激發這個構裝。這個魔法陣也很重要,它的作用就是防止構裝裝載後再被拆卸。除了你之外,任何構裝師想要拆除它都會給承載者帶來難以承受的痛苦,並且會有實質性的傷害。其實何必要拆除它呢,真正的強者不差這點承載力,那些真靠這點承載力吃飯的家夥,有或者沒有這點承載力都沒什麽區別,反正都是廢物。”


    老頭的話不管如何的荒謬,卻告訴了李察這兩個功能魔法陣才是這個構裝的精華,或許也是老頭一生的心血所在。


    李察一邊選擇性地把老頭長篇大論的嘮叨納入腦海,同時開始衍生推演,瞬息之間,就圍繞著這兩個功能魔法陣構思出了一係列的構裝。而且它們還為李察提供了兩個全新的思路,對一名構裝師來說,這才是最核心的財富。


    勞倫斯終於一臉意猶未盡地停了嘴,李察正想道謝,老頭就揮手製止了他,說:“不用謝我了!如果你真想還我人情的話,那幫我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行了!”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正是曾經給李察看過的那份五十年前的女人名單。不過這一次名單尾巴上還填了幾個新的名字,不用想也知道,她們也一定是屬於那個年代的人物。


    “如果你真的想謝我,那就把這些構裝都送出去,裝到其它人身上。當然,最好是名單上列出來的這些女人。實在不行也沒關係,隨便什麽女人都行。我覺得水花就不錯!”老頭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條縫了。


    李察實在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沉默了好幾分鍾,然後飛速把名單塞進口袋裏,含糊地說了句:“我盡力。”至於什麽樣的程度才叫盡力,自然隻有李察自己知道。


    不過這種程度已經很讓勞倫斯滿意了,老頭熱情地拍著李察肩膀,正打算勸李察先在水花身上試試效果時,院外傳來一個聲音:“請問李察大師在嗎?元帥讓我給您送些東西。”


    “進來吧。”李察好不容易可以擺脫老頭的嘮叨了。


    兩名元帥衛隊的武士走進了院落,每人都背了一個巨大的封魔箱。其中一個李察還曾經見過,就是當初前來征用黑曜的三人之一。不過事情已經算是有了結果,他也隻是奉命行事,所以李察並不準備為難他。


    這名武士卻對李察出奇的恭敬,其中有李察當著他和傳奇法師的麵,一招製服大魔導師的原因,也有和李察並肩血戰,親眼看到多少達克索達斯人死在李察手裏的因素。


    武士遞過來一份清單,說:“李察大師,這次戰爭最終的貢獻及獎勵已經統計出來了。這是您應得的部分酬勞,已經扣除了需要上繳要塞公共倉庫以及補償恒久光輝運行費用的部分。您過下目。”


    李察接過清單大致看了看,這是一份非常長的單子,上麵羅列了大大小小整整八十七件祭品,加總計算的價值,大約在三個頂級祭品左右,難怪需要裝上整整兩個封魔箱。


    李察點了點頭,把封魔箱收下。兩名武士就退了出去,態度同樣的恭敬。


    這份長長的清單就代表了李察的實力,在傳奇之下,除了白夜和幾個成名已久的強者,再也無人能夠得到如此長的一張清單。李察不管現在等級如何,僅憑這張清單,就可以壓倒日不落之都近半的天位聖域。在絕域戰場這種地方,惟有真正的強者才會得到尊重。


    時間過得很快,李察很快就完成了手頭上的工作,然後在一個下午,召集了所有還活著的朋友們,到自己住的地方喝酒。


    這一次,普通聖域和天位強者混在了一起,大家再也無分彼此。在經曆過如此殘酷的血戰之後,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戰友,身份之間的差距也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一箱箱烈酒飛快地變成了空瓶,不大的小院裏充滿了喧嘩,酒勁上來,很多人都喜歡大聲的說話,大聲的笑。


    院落的一角,少女也抱著個瓶子在慢慢地喝著,她就象一匹孤狼,始終和喧鬧保持著距離。(未完待續)


    ☆、章一零六 陽光下的陰影


    章一零六陽光下的陰影


    不時有人注意到這個美麗而孤單的少女,會過來和她幹上一兩瓶。這些性情凶悍暴烈的男人卻都對少女很客氣,很尊重。因為他們看到過戰場上少女露出獠牙的另一麵。


    不過讓很多人沒有想到的是,在酒場上少女也是如此犀利,不動聲色地就放倒了兩三個自覺酒量不錯的大漢,而她隻是眼睛越來越亮而已。


    還有人注意到了細節,少女的座椅,是兩個疊在一起的酒箱。這是真正嗜酒的老酒客才有的習慣,先把酒圈到自己的控製下,免得喝到興頭上卻抓不到滿的酒瓶。


    酒喝到了一半,李察開始拿出做好的構裝拚件,一個個分給大家。當然,三位天位聖域是沒有這等待遇的,於是他們笑罵著,按住李察,強行灌了他一整瓶烈酒,就算揭過了這件事。


    普通聖域拿到拚件,好多人卻是愕然,沉默,更有人流血時哼都不哼一聲,現在卻眼睛發紅變潮。倒不是為了價值多少,而是象這樣低階構裝的拚件,如李察這樣能做出生命誅絕的大構裝師是根本不屑為之的。但李察不光記住了他們每個人的構裝,還注意到哪個構裝需要修複,並親手為他們做出了拚件。


    這就是朋友了。


    稍稍安靜了一會,院落裏又開始喧鬧起來。他們現在都知道了李察準備離開日不落之都的決定,不過沒有人勸李察留下,隻是讓他保重,並在臨走前多喝一點。


    酒意在迅速升騰著。忽然有一個人歎了口氣,說:“你們還不知道吧,龍德施泰德元帥現在的麻煩大了。”


    眾人都是一怔,望向說話的人。那是一個天位聖域,身上還流著四分之一皇室的血,無論個人實力還是身份背景都非常強大,顯然,他的消息也是所有人當中最靈通的。


    這個消息頗為震撼,元帥剛剛指揮了一場堪稱偉大的要塞守衛戰,率領眾人血戰到最後時刻,在最危險的時候,達克索達斯人的魔法甚至已經可以轟擊到位麵傳送門了,卻還是被打了回去。如此戰績,看上去都應該可以載入史冊,為何還會有麻煩?什麽人會來找他的麻煩?


    “我聽說神聖同盟上議會正在醞釀召開一次秘密會議,審查龍德施泰德元帥指揮失誤的問題。”這個天位聖域說。


    這一下,眾人立刻炸開了鍋。


    “什麽?剛打了勝仗,就要被審查?”


    “媽/的,老子們在絕域戰場拚死拚活,那些貴族老爺們躲在後麵啥都不幹。現在我們打跑了達克索達斯人,他們卻吃飽了撐的,閑著沒事搞什麽審查?”


    “就是!要是元帥都有罪,那我們是不是都該被絞死了?”


    不少人在怒罵著上議會的議員們,他們都是些普通聖域,雖然在龍德施泰德的管轄下他們拿到的酬勞最少,若不是李察免費給他們修補了構裝,血戰之後甚至還有人會虧了老本。可是他們反而對元帥頗為佩服敬重。


    因為元帥的道理一向很簡單,出多少力拿多少東西,而且這一原則幾十年來一直嚴格執行,從未有過例外,包括他本人。以往在局勢並不緊張的時候,元帥如果自己不曾出戰殺敵,甚至不會以指揮之名分潤戰利品。


    而李察則是若有所思。


    說了消息的那人歎了口氣,說:“其實這次達克索達斯人的退兵,並不光是我們拚命的結果。陛下在旭日初升之所和對方兩位超級強者決戰,結果身負重傷,這件事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可是我還聽說,在最後血戰時刻,千年帝國的武聖藏劍,甚至還有卡蘭多大陸的一位神秘強者都進入過黃昏之地,他們和陛下一起逼退了達克索達斯全部的超級強者,這才迫使達克索達斯人全線撤退。不然的話,攻打日不落之都的達克索達斯人就會被風回雪舞之嶺的強者抄了後路,從而全軍覆沒。但是,據說因為那位來自卡蘭多的神秘強者的緣故,千年帝國的帝君大發雷霆,連續派遣了好幾撥使者嚴厲指責了我們神聖同盟。”


    “那個卡蘭多的強者來助戰,又和我們有什麽關係?迦蘭帝君沒事發什麽脾氣?”許多人不解地問。


    “因為那是一個來自大雪山神廟的女人,我隻能說這麽多了。”


    無論眾人如何追問,這個天位聖域卻都寧死不肯在這件事上多說一句,就算被連灌了幾大瓶酒都是如此。但是在李察心中卻似有一道閃電劃過,把許多破碎的事情片段穿到了一起。


    山與海說過,她的母親曾經是大雪山神廟的前武士長,在落鷹平原一戰全殲了千年帝國的遠征軍,並且活捉了山與海的父親,也是千年帝國當年最負盛名的皇子,一個綽號蒼鷹的男人。


    在三大帝國中,千年帝國繼承了不少上古精靈帝國的遺產和傳統,最是注重等級和尊嚴。這件事對迦蘭帝君來說無疑是件天大的恥辱,而且在她有生之年恐怕都洗刷無望。連山與海都有了,帝君還能把她的母親宰了不成?就是有那個心思,也得看有沒有那個本事。卡蘭多近年來強者輩出,確實無需畏懼千年帝國。


    這次日不落要塞的血戰,不知出於什麽樣的原因,以致千年帝國出動了武聖藏劍不算,還把山與海的母親請了過來。可是這個女人出現在帝都,卻如同又給了迦蘭帝君一記響亮的耳光,讓帝君如何不暴怒?這種怒火,也隻有傾瀉到這件事的始作甬者神聖同盟頭上了。


    帝君的使者來到神聖同盟,當然不可能隻是痛罵指責一頓,肯定還有一係列後續的外交措施。雖然聖樹王朝和千年帝國表示過會援助神聖同盟戰略物資,可是要維持一個國度的正常運作,並不隻靠軍備的。這或許才是讓上議會動議要審查龍德施泰德元帥的原因之一。而另一個原因,應該就是菲利浦陛下的重傷。可以說,在此戰有結果之前,沒有任何人覺得菲利浦能夠打贏。如果陛下戰死,那元帥的堅持就是首罪。


    李察可以想到這麽多,其他人卻不清楚裏麵還藏有這麽多的內幕。大家吵吵嚷嚷,有罵上議院的,也有罵千年帝國的。但是另外兩個天位聖域卻出奇地沉默了,隻是在不停地喝著悶酒。


    當又是幾箱酒變成空瓶之後,看著激動怒罵的人們,一個天位聖域忽然說:“你們想過沒有,假如沒有陛下、藏劍和那位卡蘭多強者的幫助,達克索達斯人很可能就不會撤退了。”


    院落中忽然一陣沉默。


    血戰的最後時刻,人人都已上陣,隻要能拿起武器,隻要還能挪動。連勞倫斯都用手術刀捅了一個破門而入的達克索達斯人,如果不是旁邊正好有位諾蘭德強者路過,伸手得快,老頭可能就倒在他的治療台上了。


    因此大家都很清楚如果達克索達斯人不撤退,他們還可以支撐多久。就是再大膽樂觀的人,也不認為還能夠堅持一小時以上。


    “我們可以發出求援信號啊!”一個人猶有僥幸地說,但聽他的口氣,卻不是那麽自信的。


    另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冷冷地戳穿了他的幻想:“就算兩大帝國的強者都守在傳送陣旁,從我們發出訊號到他們出現在日不落之都也需要至少兩個小時的時間。而且還不說這種即時的傳送費用是多麽昂貴。兩個小時,足夠達克索達斯人把我們殺光兩次了。”


    庭院中又是一陣沉默。這其實已經是在眾人心中徘徊許久的話,隻是到了今天,才有人公開說出來而已。


    一個聲音忽然打破了沉寂:“也許,如果我們早些求援的話,應該不會死這麽多人吧?”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說話的那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體態豐滿的中年胖子,頭頂已經半禿,一臉的和氣。他的實力就和他的樣子與脾氣一樣,圓潤得不帶棱角,就連看守城門都讓人有些不放心。他能夠在日不落之都立足,靠的卻是一手加工魔法材料的好技術,特別是用鼠魔牙齒打製的魔法箭,更是供不應求。


    這個胖子酒量不行,卻喜歡喝酒,和李察對飲的次數多了,也就成了朋友。這還是他第一次成為眾人目光的焦點,陡然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酒意也醒了大半。


    就在這時,李察拍了拍手,打斷了話題,提高聲音說:“好了,不管怎麽說,這場仗我們還是贏了!該死的達克索達斯人也被我們打跑了,不是嗎?”


    氣氛這才重新活躍起來,但卻怎麽都回不到最初時的歡快。


    清晨時分,李察已經收拾好了行李,帶著少女走出了院落。白夜已經等在門口,看到李察,隻是問了一句:“你一定要走嗎?”


    “我還是在黃昏之地,在哪裏不是一樣?也許過段時間,我還會到風回雪舞之嶺,或者是永不凋謝的森林去轉轉。”


    ps:正在調整狀態,逐漸提速。從下周開始準備大量補欠。男人就得對自己狠一點!


    ☆、章答一零七 答案?


    白夜點了點頭,生硬地說:“那好好活著。”


    李察大笑幾聲,說:“這場血戰我都活過來了,以後怎麽可能會死。倒是你要小心了,以後可沒有人跟在後麵幫你擦屁股了,想拚命的時候先多考慮一下。”


    白夜哼了一聲:“你還沒死,我怎麽可能先死?”


    沉默了一會,李察忽然問:“白夜,你不打算跟我走嗎?”


    白夜搖了搖頭,說:“老頭沒幾年可活了,我打算留下來看著他。如果我不在這裏,那些家夥說不定會惹老頭生氣。”


    聖勞倫斯已經過去式了,但是過去積累的財富卻還積累了不少,那個鐵箱就是明證。如果不是有白夜在,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絕域戰場濃縮生死,也濃縮了人性,這裏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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