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察大人。”自從得到了新的盔甲後,森馬就改了稱呼。


    李察吩咐完,就率領著追隨者和騎士軍團出了基地城市,向數十公裏外的第一個營地趕去。森馬等李察走遠,這才向一眾忐忑不安的老兵們看了一眼,歎了口氣,就向自己的指揮樓走去。


    “森馬大人,等等!我們怎麽辦?”幾名老資格的老兵攔住了森馬的戰馬。


    “什麽怎麽辦?”森馬暗歎一聲,明知故問。


    幾名老兵互相看看,其中一個就說:“那個,李察……大人,是要去打仗了嗎?”


    森馬點頭道:“是的,這次李察大人決心突破神泣裂穀,一口氣打到神巢去。”


    “這怎麽……”老兵本想說這怎麽可能,可是隨即想到單靠他們一百多個老兵當然不可能,可是李察光是構裝騎士就拉出來一百騎!這才是真正的大手筆!


    “李察大人要打仗嗎?那麽我們呢?森馬大人,您會帶上我們的,是吧?”又一名老兵不安地問道。


    “你們……”森馬歎了口氣,還是決定說實話:“你們就在基地留守吧!”


    “可是我們是戰士,不是守衛!”老兵們都鼓噪起來。但這一次不同,與其說是威脅,倒不如說是在懇求了。


    “在基地留守吧,這是命令!”森馬的語氣沒有絲毫可以商量的餘地。老兵們最終隻能讓開去路,互相看著,都從對方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不安,然後慢慢地散了。


    森馬已經看懂了李察的意思。擅長戰場精確指揮的李察最痛恨的就是軍紀散漫,目中無人的戰士,哪怕個人戰力再強也堅決地棄之不用。李察之所以揚長而去,就等於是宣布不再需要這些老兵了。雖然這批老兵因為積累的功勳,依然可以得到豐厚的待遇,可是戰場才是他們體現自己價值的地方。


    森馬回到指揮部,立刻開始調動軍隊。她這次隻抽調了一千名高機動性的輕裝精銳部隊,然後開始征發積存的補給,以備戰爭消耗。但當森馬拿起戰爭物資的庫存清單時,卻還是出了一會神。在倉庫中積存著大量的物資,但是這個大量卻是以歌頓時代的標準來衡量的。森馬知道,在星蛹的腹內同樣有大量的戰備物資,足以支撐李察打一場高強度的戰爭。星蛹經過了大量影鑽的強化,體內儲存的物資就有近千噸,種類之多之全,質量之高,更不是休蘭原本的物資所能相提並論的。或許是覺得對森馬的衝擊力還不夠,李察甚至還在星蛹體內塞了幾十噸鮮牛肉!這是供應精英黯鋒騎士的食物。不過隻要煮熟了,一樣是人類戰士的頂級夥食。隻要達到構裝騎士級別的強者,甚至更願意直接吃生肉,他們強悍的身體可以對付各種食物,而生肉卻能帶來更豐富的養分。


    看著清單上的物資,品質數量雖然遠不如李察在星蛹中準備的給養,不過森馬還是決定盡盡人事,於是用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擬定了一份後勤補給計劃,將倉庫中的物資調出了一半,並組建了一支三千多人的後勤部隊,負責運送和保護這些物資。從這份後勤計劃上,就可以看出森馬的軍事素養。


    計劃製定好了,明天一早後勤部隊就可以出發。倉庫中少掉的戰略物資想必李察會給補全,當然,是按照新阿克蒙德的標準。看著手中的計劃,森馬卻是歎了口氣。她明白,有星蛹在手的李察,後勤已經不是問題。可是她還是要這樣做,無非就是為那些一直征戰在休蘭的老兵們爭取一點表現的機會。就象一個已經垂暮的獅子,爪牙已經不再鋒利,惟有靠著空洞的咆哮去提醒周圍的人,它也曾經雄壯風光過。


    李察來到了休蘭,帶來了星蛹,更帶來了恐怖的騎士們。原本駐守在休蘭的兩萬多戰士,一下子就失去了作用,他們最大的用處,或許就是占領地盤,穩定局勢。最艱巨、最關鍵的戰役,已經輪不到他們了。


    森馬抬起一雙長腿,習慣性地扔在辦公桌上,仰望著天花板,心底和老兵們一樣湧上淡淡的失落。整個休蘭駐軍,在李察眼中,也許就隻有她還有些價值。李察有著揮霍不完的軍費,無論在哪個位麵,物質而現實的人都不少,隻要李察願意出錢,就可以招募到大把的軍隊。基地城市中那幾百個桀驁不馴的老兵,和普通戰士的區別隻是在意誌、經驗和對阿克蒙德的忠誠上。可是他們能夠對付兩倍的敵人,卻無法對付三倍、四倍的敵人,而李察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募集到上萬的大軍,再把他們武裝到牙齒。


    這就是現實。


    森馬的眼前又掠過了傳送門前的廢墟。歌頓已經走了,現在是李察的時代了。兩代阿克蒙德是截然不同的風格,以後屬於歌頓的痕跡或許會越來越少,屬於李察的會越來越多。每個人,包括森馬,都麵臨著選擇。不能跟隨新時代共同成長,那就要隨著舊時代逐漸消亡。


    森馬騰的站起,拿起佩劍掛在腰上,就大步向指揮部外走去。軍隊已經集合完畢,她還要帶領他們趕過風雪交加的一段長路,與李察匯合。


    休蘭已是深冬時節,從南到北都是一片深寒。如此小的大陸,南北方的氣候差異並不大。暴雪是這裏冬季最常看到的天氣,那時哪怕是在白天,也昏黃如暮。天空中到處會飄著拳頭大小的雪花,大地上的積雪不知道有多深,就是高大的戰馬,偶爾也會有突然失陷,雪沒頭頂的時候。


    在整整一周的行軍中,李察算是領略了休蘭的艱苦。氣溫總是在四五十度的零下,如果不是有熟悉當地地形的向導引路,那麽在冰雪覆蓋大地的時候行軍是非常危險的。隻有走在道路上才安全,兩邊不知哪裏就會出現不見底的深坑。


    李察一路上已經聚集了五千名休蘭本地戰士,並且在行軍途中按照習慣進行了徹底的改編。當抵達神泣之痕前線時,他們已經是一支可以使用的部隊了。


    經過了新的抽調,休蘭一共三萬不到的軍隊中,有超過兩萬集結在神泣之痕。駐守基地城市的有五千人,剩餘的遼闊地域,總共的駐守軍隊還不到三千人,隻夠勉強維持幾個大城市的秩序。森馬曾經表示了不安,不過對李察而言這根本就不是問題。哪裏敢反叛,不用大軍調頭,隻要把黯鋒騎士調過去,就立刻平了。


    一到神泣之痕,李察就拉上森馬和一眾追隨者,前去查看地形。神泣之痕是一處奇跡般的巨大裂穀,最深處可達千米,平均深度也在百米以上。神泣之痕底部是湍急的水流,終年不凍,在深冬時節,裂穀內經常會彌漫著大量的水霧,幾米外就看不清人了。這些霧氣會升騰上百米高空,才漸漸消散,這在當地亦被稱為霧牆。


    在裂穀的兩端,各有一座高大的海岸山脈,阻擋住了海水的入浸。這又是一個頗為奇異的地形,亦是讓李察思索不解的地方之一。如果這是自然形成的地形,那也未免太巧合了一些。用去整整兩天時間,李察把整個神泣裂穀都看了一遍。最具震撼力的,卻是臨海的兩端。封堵住裂穀兩端的海岸山脈不過十餘公裏寬,整整齊齊地拔地而起,倒象是兩堵無比巨大的堤壩,將海水阻擋在外麵。


    章五十二 真實幻境


    李察不止一次看到過海,在深藍時更是每天都會麵對浮冰海灣的壯觀景象。可是沒有一次,會如眼前這片浩瀚海洋般給他如此強烈的衝擊。


    休蘭的海是深藍色的,藍的近乎發黑,似乎再明亮的光線也無法觸摸到海麵下的世界。站在海岸山脈上俯瞰大海,視線毫無阻礙地延展出去,在目力窮盡的地方,海與天融為一體。


    風刺骨的冷,好像每一次呼吸都會凝結成冰渣子掉下來。即使在有“不凍港”之稱的浮冰海灣,這種氣溫也足以將大海冰封。可是休蘭的海卻不一樣,依然在呼嘯著湧動著,海中連一塊浮冰都看不見。


    李察回頭看了看,見追隨者們都在寒風中挺立,但不再是以往無論身處何地都若無其事的模樣,實力最弱的奧拉爾甚至下意識地裹緊了衣服以抵禦寒氣。


    出於某種莫名的擔心,李察不讓追隨者在海邊輕易施展神術或者是魔法。他們腳下的海岸山脈看起來太脆弱了,區區十幾公裏的厚度,在大海的壓力下實在不值一提。而且,既然連光都無法穿透洋麵,李察更是根本無法判斷腳下的大海有多深。


    不能封凍隻是大海其中一個特性,真正給人強烈衝擊的卻是眼前廣袤洋麵的了無生氣。在目力能夠看到的地方,就隻有海水、烏雲和呼嘯的寒風,再也沒有其它東西。海上的風是可以看見的,它呼嘯而過時,拉出一道道灰黑色的軌跡,仿佛畫作上藝術大師對自然的臆想在這裏轉化成了實體。


    站在海岸山堤的頂部,距離海麵足有數百米高。山堤兩端都是筆直陡峭的懸崖,如同被刀削過一樣。從上往下看,海麵的波浪並不如何洶湧,更象是層層泛著白沫的漣漪。可是當海水拍到堤岸上時,卻不時會爆發出雷鳴般的轟響,更會激起數百米高的狂浪,直撲堤頂!


    李察站在堤崖邊緣上,都感覺到有幾滴水珠飛上了堤頂,落到了他的臉上。他越是觀察,越是注意到了更多令人不安的細節,不覺微微色變。如此狂浪,說明在海下有著難以想象的恐怖暗流,任何生物一旦被這樣的暗流卷入,多半就是有死無生。


    海和天裏,都沒有哪怕是最微弱的生命氣息。休蘭的海,是一個無比遼闊、淡漠而且寒冷的世界。麵對著這樣的海,李察恍然覺得,自己似已站到了世界與時間的盡頭。


    恍惚中,李察隻覺得周圍一片空曠,似乎無窮位麵之間,就隻剩下自己,他已是世界上最後的一個生命。


    一陣灰黑的風在遠方的海麵上呼嘯而過,刺骨的寒意將李察從幻境中拉回到現實。李察全身一顫,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此恢宏的景象,本身就具備無法形容的強大衝擊力,越是精神強大的人,所受到的衝擊就越是厲害。


    李察之外,流砂、伊俄和奈幽臉色都不好看,其他追隨者也沒強到哪裏去,不過卻少有人能夠象李察反應這樣強烈。隊伍中,隻有森馬和麗娜神色如常,她們早已經曆過這種景象的衝擊了。


    可是看到李察的狼狽,森馬臉上卻掠過了一縷異樣。


    “這個海很奇特。”李察一邊調運阿克蒙德的血脈力量蒸幹冷汗,一邊心有餘悸地說。


    剛才那一刹那的衝擊實在太過強烈,讓他幾乎以為那就是現實。而且在那一刻,時間好像進入到某種奇異的狀態,似是凝滯不動,又似可瞬息千年。


    如果不是李察一直處於高速運作中的真實天賦自動解析出這是介於幻境與真實之間的某種狀態,從而預示了強烈危險,讓李察清醒過來,那麽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那不隻是幻境,而是以某種李察根本無法理解的形態存在著的真實。那種真實下,最危險的就是失去了對時間的部分感覺。時間可能瞬息流逝千年,而李察的靈魂亦相當於度過了千年時光,從而老去,乃至消亡。可能在消亡前的刹那,李察才會驚覺原來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


    這種危險來得悄無聲息,根本無法預見,無法防範。不過看其他追隨者的情況,似乎並沒有遇到自己那樣的危險,而隻是精神被衝擊了一下。


    森馬解釋道:“歌頓大人當初說過,這個位麵的海有著某種奇異的力量,會對強者的精神甚至是靈魂造成衝擊。衝擊得越厲害,就說明將來的潛力越是巨大。不過隻要意誌還算堅定,這種精神衝擊就不會造成傷害,沒什麽可擔心的。”


    “不會造成傷害?歌頓真這麽說的?”李察詫異地問。


    森馬對李察的反應有點一頭霧水,道:“是啊!歌頓大人當初就是這麽說的。後來我們還用這種方法來測試年輕軍官的潛力。就是把他們帶到這裏來,看他們受衝擊的程度。凡是感受到不適的,後來都證明是較有發展潛力的人。”


    “整個休蘭的海邊都有這種效果嗎?”李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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