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才是風暴。


    暴風源源不息,不知從何而來,挾裹著所有能夠從牆壁、地麵和天頂上剝離下來的東西,在有如迷宮般的殿堂中瘋狂肆虐。風太大了,以致於風中的雜物都發出尖厲的呼嘯,碰觸到牆壁,在硬度不下於岩石的壁麵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大魔導師們紛紛張開護身屏障,還是西奧多的速度最快,一個乳白色充滿神聖氣息的光罩落向黑金和菲爾。


    瘋狂舞動了不知多久,金毛這才似出了一口怒氣,高高豎立著,耀武揚威。但它轉眼間就發現殿內已是一片狼藉,宛若廢墟,登時一顫,牽得蘇海倫都皺了下眉頭,似要醒來的樣子。


    金毛立刻凝停,不敢稍動。


    直到傳奇法師的兩根小眉毛向兩邊舒張開,又舒舒服服地睡了過去,金毛這才放鬆下來。它轉了一圈,似是又看了看周圍的情況,然後立刻變得萎靡不振,縮到了傳奇法師披散的金發裏,假裝和其它金發沒有區別。


    寢殿內的電漿終於變得稀疏,還有幾個湛藍水泡在懶洋洋地飄蕩著。它們閃動著美麗的迷幻藍色,為寧靜下來的大殿平添一分神秘色彩。


    蘇海倫的大殿終於寧靜了,可是殿外的喧囂才剛剛開始。


    虛骸凝立在空中,冷眼看著一眾虎視眈眈的大魔導師們,一臉的不屑,但他偶爾望向大殿時,眼神中卻會閃過驚懼。


    灰矮人和菲爾依然爬不起來,委頓在地上。灰矮人心愛的新火槍已經彎折,可見撞擊有多麽沉重。菲爾正努力伸手去抓那枚古樸的卷軸,可是他的手顫抖著,隻差不到半米,卻就是抓不到手裏。


    西奧多喘了口氣,這次他吸取了教訓,先給自己加上防禦神術,然後才準備施放治療神術。


    李察已經爬到了大殿門口,他本能地用手護著頭,向殿內掙紮挪動著,可是狂風越來越大,壓得他寸步難行。更偶爾有雜物飛來,就會在他手上、頭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


    在李察身後,那道蜿蜒的血跡,橫穿了半個殿堂。


    虛骸哼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麽,忽然臉上閃過一陣驚色,一個閃現衝到窗邊,向深藍外望去。所有的大魔導師隨後也感覺到了空間的極度不穩定,這種空間隨時可能崩塌的感覺,簡直就讓他們想要癱在地上!


    深藍外,浮冰海灣上已是狂風大作,半個天空的雲層都在旋轉著,形成一個大得讓人窒息的漩渦!海也在旋轉著,同樣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與天空的雲渦遙遙相對。


    不過海的漩渦是沉下去的,無數的海水呼嘯著衝入海底,宛若世界在這裏漏了一個大洞。而天空的雲渦則是下垂的,幾乎觸到了海麵,仿若天也行將崩塌!


    在這宛若世界末日的背景前,在海與天交接的地方,在海漩與雲渦的中心線上,突然出現了一隻手!


    這隻手很纖細修長,可以想象手的主人一定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可是這隻手出現在如此凶惡的環境下,卻是顯得無比突兀。而且它就是憑空出現的,恰好出現在這末日景象的正中央!


    虛骸的瞳孔在快速收縮,他看到了那隻手,哪怕是相隔如此遙遠的距離。他更是看到了那隻手中指上的一點傷痕。實際上即使麵對麵,也很少有人會注意到那點不足一個指甲蓋大小,並且已經十分淡薄的痕跡。


    然而這點傷痕的形狀幾乎刻印在虛骸記憶的最深處,僅次於放置蘇海倫的地方。因為那點傷痕,是他留下的,而他付出的代價,卻是十倍甚至幾十倍。那是虛骸一生中黑暗記憶的開端。


    所以虛骸知道,浮冰海灣上的異象,其實都是這隻手引發的。


    那隻手動了動,似乎在觸摸著什麽,然後憑空握起,仿佛抓住了某個把手,用力向旁邊一拉!


    喀嚓一聲霹靂!!


    雲瘋狂地在動,海也開始咆哮,濃雲中有電光閃動,海中則不斷有海獸驚駭地躍出海麵,封掉了航路的冰山也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整個洋麵都在沸騰著,仿佛想要逃離這個可怕的區域。


    那隻手向旁邊平移了一段距離,竟然撕開了一條空間縫隙!隨後從空間裂縫中又伸出了另外一隻手,居然抓住了誰都不敢碰觸的空間縫隙邊緣,兩隻手再一用力,把空間裂縫生生撕開到可以通過一個人的程度!


    隨後,一個年輕人就從空間裂隙裏鑽了出來。


    他光著頭,也沒有眉毛,事實上全身上下都看不到半根毛發。如果有人類藝術大師在場,會發現自己看到了一生中見過的最完美的一張臉,他的五官是絕對的黃金比例,卻因為無眉且極淡的眼眸而顯得十分詭異。他並不高大,隻是和普通成年男子相當的身材,赤裸著,身上要害部位覆蓋著幾片天然的甲胄。


    他伸手在空中一抓,就憑空出現了一件諾蘭德最通用的法師袍,然後穿在身上,係好衣帶,瞬間就變成一個風度翩翩,卻又帶著點詭異邪氣的俊美青年男子。


    空間縫隙在他身後緩緩消失,天與海的異樣也逐漸平複。


    年輕人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竟歎了一口氣,自語道:“隻是撕開空間而已,居然還是會弄出這麽大的動靜。看來我和老師之間的差距,還是那麽的巨大,唉!”


    他搖了搖頭,這才望向深藍,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了虛骸身上,眼中閃過一抹寒意。


    “我當是誰,原來是他!這個家夥,看來還是不死心啊。想趁老師沉睡的時候占點便宜。嗬嗬,就讓我看看你究竟長了多少本事!”年輕人冷笑著,身影徐徐在原地消失,然後出現在深藍的頂層平台上。


    除了虛骸之外,許多大魔導師也看到了年輕人。他們的表情就要精彩得多。


    就象認識虛骸一樣,他們也認識這個年輕人,蘇海倫當年的學生,太初。隻是太初和虛骸不同,他真實不虛地顯示著自己的實力,顯示著已經晉入傳奇級別的魔力。


    他們並不清楚太初為何會突然回來,這件事隻有黑金清楚,不過灰矮人此刻還在和自己翻騰著的內髒搏鬥著,西奧多的神術能夠愈合傷口,卻無法平息被能量攪動的魔力紊亂。


    太初的身影在深藍塔頂一閃而逝,下一刻已出現在蘇海倫的大殿前。他的目光掃過一眾大魔導師,又看了看破碎的殿門。


    他的眼瞳中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紫色,淡淡地說:“這就是召喚我回來的原因?”


    章二十九 驅逐


    這時又一陣風暴的餘波湧來,掠過了他的身體,掀起了他衣袍的一角。


    太初在空中嗅了嗅,就淡淡地笑了起來,譏諷地看了一眼虛骸,說:“原來是殲星之雷啊,我說你怎麽看起來這麽狼狽呢!老師就是老師,就算她沉睡著,也不是你這個家夥能夠染指的。不過看來你逃跑的功夫有長進,居然沒被老師的殲星之雷給劈死。”


    虛骸死盯著太初,如一頭野獸般慢慢弓起了身體,啞著嗓子說:“太初,不要以為傳奇就是一切!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了!”


    太初輕笑,說:“傳奇確實不是一切,我也沒把它當回事。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們不如就再打一場如何?看看你能不能在我手下贏一次。都是老師的學生,你都輸了幾十年了,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虛骸眼中燃燒著危險的火焰,身周更是繚繞著熊熊的碧火。他沉默不語,隻是向上方指了指,然後身前就出現了一個傳送門,他直接跨了進去,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現在浮冰海灣的上空。他就靜靜地浮停在那裏,等待著太初,等待著解脫幾十年的陰影。


    太初卻不著急,他先是看了看黑金和菲爾,隨手彈出兩個光球。光球直接沒入兩位大魔導師的身體,讓他們的痛苦立刻得到緩解,被巨大能量衝擊出來的魔力亂潮開始有平息的跡象。


    最後,太初才望向還在不懈地向殿內挪動掙紮的李察,從容淡定的臉色第一次變得複雜。


    許久,他才歎了口氣,伸指向李察也彈出一顆光球。這顆光球比射向黑金與菲爾大師的要大得多,裏麵飽含著濃鬱的生命能量,而且還有絲絲縷縷說不清屬性的力量。


    光球一沒入李察體內,虛骸留下的一直折磨著李察的碧焰力量就被太初的力量中和,隨後生命能量開始修補李察支離破碎的內髒。


    “真想……晚點再救你。唉!但那樣的話,老師會殺了我的。”太初搖了搖頭,身體徐徐消失,然後出現在虛骸麵前。


    “這一戰,我已經等了很久了。”虛骸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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