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規軍與馬匪的差距開始顯現。如果對手是紅色哥薩克的騎兵,僅這三輪拋擲,就能讓對方衝鋒陣型盡毀。而現在重裝騎士的隊陣雖然變形,好幾處被撕開幾道大口子,但仍如一道鋼鐵洪流氣勢千鈞地席卷過來。


    這時一片深灰光芒閃過,衝鋒在最前的十幾騎重騎動作忽然明顯變得緩慢。他們終於進入了黛玫的施法範圍,她的大範圍遲緩術在對付騎兵衝鋒上無比犀利。


    一聲聲沉悶的碰撞不斷響起,重騎們終於撞上李察的陣線,兩排野蠻人戰士合力之下,雖然也有數處陣線被重騎衝破,但是整條防線還算完整。


    野蠻人發出聲聲戰吼,抽出戰斧,開始和失速的騎兵們殊死搏殺!然而他們並不是最讓人畏懼的屠戮者,百餘名人形初階戰士越過野蠻人的陣線,也衝入騎兵隊列。他們個個麵無表情,出手又重又狠,而且眼中隻有敵人,哪怕身上中了一刀一劍,他們甚至連受傷時本該有的反應都沒有,直接就是一斧還擊過去,仿佛自己的身體隻是一根根木頭。


    沒有人願意碰上這種敵人,他們不是瘋子,他們是沒有感情、沒有知覺的戰爭機器!


    百名人形初階戰士對上了百名鷹旗騎士,幾個攻防就各自倒下三十餘人,然後鷹旗騎士的士氣已經崩潰了,陷入李察軍隊的泥沼中,甚至開始有了潰退的跡象。他們連續遇到飛刃、壁壘、人形戰士三道強硬的戰線,每一次都受到強烈打擊,士氣終於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而人形初階戰士們對身邊戰友的倒下無動於衷,他們甚至身中數刀,連哼都不哼一下。


    這就是母巢戰鬥單元和人類戰士的最大區別,激戰中的母巢戰鬥單元哪怕隊友瞬間全部倒下,也會戰鬥到底。而人類部隊若快速戰死四分之一而不崩潰,那就是精兵了。


    外圍的戰線暫時陷入膠著,而奧多姆則孤身陷在李察軍陣深處,忘死搏殺著。


    三頭鏈錘揮舞如風,每下砸落,都會帶起一片血肉。奧多姆周身纏繞著如血般濃稠的鬥氣,已拚盡了全力。但是戰果卻遠不如奧多姆原本預想的那樣輝煌,敵人沒有崩潰,沒有潰散,甚至連傷亡都沒有多少。奧多姆大多數的攻擊都被剛德和食人魔接下,然而其他的敵人就如惡狼,不斷看準機會撲上來,狠狠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食人魔和剛德不知被奧多姆沉重轟擊了多少次,他們的格擋最多隻能阻擋奧多姆一半的攻擊,剩餘攻勢隻能靠身體硬扛。然而神聖光輝不斷在他們身上閃耀,一道道傷口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著。隻要退下去片刻,轉眼之間又能出現在奧多姆麵前。


    而奧多姆卻覺得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沉重,身上的魔法效果早就被驅散得幹幹淨淨,不止如此,對麵那個紅發的少女還給他加上了不少負麵法術。雖然在聖域級的鬥氣下負麵效果被削弱了許多,但就是保留下來的負麵狀態已經讓奧多姆深為頭痛。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施放詛咒的威力,居然比他帶來的所謂大魔法師還要強悍,否則以他們兩人的級別差距,有些負麵效果甚至都不會生效。


    至於旁邊那個年輕的女牧師,不,她放出的神術數量都已經達到大神官級別了,卻還沒有神力幹涸的跡象!如果沒有她無休無止的治愈和強效治療,奧多姆早就把剛德和食人魔砸趴下了。她手裏那本書是神器嗎?為什麽每次翻動都會有一個神術施放出來?


    又一次揮舞鏈錘把剛德砸退後,奧多姆終於支持不住,喘了一口氣。吸入肺中的空氣都帶著濃濃的血腥氣,就在這一點停頓的空隙,奧多姆忽然覺得後腰又是一疼!他一聲咆哮,看到後腰上已插了一支弩箭。一名戰士手持魔法弩,一擊中的後,毫不戀戰,正在快速向後退去。


    這就是他們的戰術重點,除了食人魔和剛德之外,其他人不是偷襲就是輔攻,自保為主,一觸即走,根本不與奧多姆正麵對上,讓奧多姆幾次想先幹掉法職者的嚐試落空。


    李察這時已把外圍的人類初階戰士調配完畢。整整五百名全副武裝的初階戰士輕而易舉地殺光了攔阻的輕騎兵,從後將奧多姆的重裝騎兵們包圍在內,然後就是放手狠殺!


    然而空中又是成片的神聖光輝閃耀,這一次是落在奧多姆的騎士身上。閃耀的伊俄已經為自己的戰士都加持了神術效果,看上去一時無事可做,居然開始動手驅散敵人身上的增益魔法。在這一刻,他簡直光輝得如同戰場上的神!


    李察的怒火再次忍不住竄了上來。


    在奧多姆的騎兵隊伍中,一名大魔法師顯得極為慌張,魔法咒語都幾次出錯。他最終選定了逃跑的方向,開始準備施放酸霧術,想要為自己開出一條逃生的道路。


    李察麵沉如水,勒定了戰馬,開始念誦咒語。在戰場上,李察很少使用需要用咒語的魔法,但現在情況特殊。


    李察的左手上出現了一顆火球,卻比普通火球要大得多,隨後命運雙子上閃過一層紅光,這顆火球又再增大了一半!這是附加了兩次魔法等級提升、法術極效、法術增程的火球,威力已達六級魔法的極限,與七級的爆裂火球也相去不遠。


    這顆直徑超過半米的巨大火球呼嘯而出,跨越百米,射向那名想要逃跑的大魔法師!


    大魔法師一聲怪叫,瞬間激發了多個魔法護盾!滾滾火浪過後,他狼狽地從馬上墜落,身邊被卷入魔法攻擊範圍的騎士們也大多陣亡,但是他本人卻在魔法護盾下保住了一條命。


    李察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就在這時,兩道身影如電射出,直撲大魔法師。永眠指引者和湮滅這兩把凶刃幾乎同一時刻洞穿了他的身體!


    格拉斯堡公爵麾下大魔法師索恩斯特,戰死。


    水花和緋色互相盯了一眼,各自分開,沒入混亂的戰場內。到處都是戰馬的戰場,簡直就是她們的天堂。馬腹下,有太多的空間可以閃避利用。


    一名神官顫抖著,不斷揮舞著權杖,可是他的神力早已幹涸,連一個治療術都放不出來,隻能不斷向神殿騎士們的身後躲去。然而後方並不是安全的,敵人可能來自四麵八方。神官忽然覺得胸前一涼,一截刀鋒已從心口突現出來。他艱難地回頭,想要看一眼凶手,然而頭隻轉到一半,就軟軟地垂了下去。


    薛西斯神殿十級神官巴恩,戰死。


    戰場另一側,水花正邁著細碎的步伐,如在水上飄行般閃過一個又一個敵人的截擊,撲向自己的目標。


    那是一名麵容堅毅的中年騎士,正率領著身旁十幾名騎士浴血奮戰,牢牢卡死了對麵人類初階戰士的前進道路。他手中的巨劍每次揮斬,必然在人形初階戰士的身上留下一道巨大傷口。可是那些人形初階戰士往往被斬開了胸腔,還在渾然不覺地死戰。


    中年騎士忽然感受到巨大的危機,霍然回頭!在他的瞳孔內,少女已騰空而起,身體幾乎與地麵平行,無聲飛來。她手中的長刀上纏繞著濃鬱黑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閃而過。


    中年騎士眼中閃過駭然,已經損耗大半的鬥氣驀然提升,準備迎擊這個極為危險的敵人。但是一切都遲了,他眼中的神光突然暗淡下去,咽喉處出現一條細細血線,隨後鮮血狂噴如瀑!


    水花伸手在他頭上輕輕一按,整個人已借力騰空,連續幾個翻身,已在十餘米外,重新沒入混亂的戰場中。


    中年騎士的頭一歪,隨後從身軀上滾落。


    金雀鷹劍士營營長,十五級大劍士布勃卡爵士,戰死。


    當水花和緋色各自又暗殺了一名大魔法師和一名神官後,奧多姆手下的法職者就被打掃一空。失去了法職者,就等於是失去了戰爭勝利的基石。


    奧多姆終於轟然倒下,在栽倒前的最後一刻,他手中鏈錘依然飛出,砸死了兩名戰士。在他倒下的地方,幾乎不見鮮血流出。在無比激烈的戰鬥中,奧多姆的血已流幹,直到最後一刻,他依然戰意昂揚。


    李察縱馬而來,在奧多姆屍體旁停留了數秒,深深看了一眼這個讓人敬仰也讓人畏懼的敵人,然後撥轉馬頭,又奔向前方的戰場。那裏還有數十名騎士在殊死搏殺,對投降的要求充耳不聞。


    這些騎士都是奧多姆帶出來的嫡係重騎,他們或許殘暴嗜血,卻也充斥著真正的騎士精神,哪怕在絕境之下,依然死戰不退。但是惟一能夠命令他們撤退或投降的人已經倒下了。


    李察駐馬,抬手,命令圍殺的戰士向後退,隨後一麵麵重盾重新排列起來,構成一圈環形的城牆。環形的中央,就是最後的十幾名騎士。他們早已渾身浴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座騎都已戰死,所以他們背靠背站在一起,麵對著數十倍於己的敵人。


    “投降吧。”李察做著最後的努力。


    但得到的回答卻是一口狠狠啐在地上的口水。


    李察歎了口氣,在意識中下了最後的命令。一片投斧呼嘯而起,精準無比地砸在圓環中央。


    戰鬥結束了。


    李察駐馬在小高地上,默默看著麾下的戰士們打掃著戰場。


    血已將整片戰場染紅,一具具屍體還保持著臨死前的姿勢。而奧多姆的屍體被單獨抬出來,平放在一塊草地上。他身上的盔甲布滿了刀劍痕跡,更有無數魔法爆裂後留下的灼痕。或許最能說明戰鬥殘酷的是他身上整整插著二十三支弩箭!李察帶回來的這批魔法手弩,在射程內就是聖域強者也不敢硬擋,奧多姆卻用身體硬挨了二十多箭,才最終倒下。


    此時此刻,神官們反而是最忙碌的。對許多受重傷的戰士而言,神官的神術就是他們生命留存下來的惟一希望。流砂和克拉克手中都不斷閃耀著神術的光芒,幾個墮落牧師甚至是小牧師西索都在不斷治療著。永恒龍殿的牧師之強大,在此刻盡顯。


    伊俄依然光彩照人,神術也仿佛不會枯竭般,他在傷兵中走著,一片片神聖光輝從他手中灑下,而無數目光帶著希冀看著他,宛若他是行走於人間的神祇。


    現在,李察看他倒是沒那麽不順眼了。


    得到主力戰敗的消息,老霍根即刻揮軍掉頭,毫不猶豫地撤退。


    李察幾乎無損的沙民騎兵這時出現在戰場,開始圍繞著這支純由步兵組成的隊伍不斷襲擾,將染血之地的馬匪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但是老霍根爵士用兵沉穩,隊形始終沒亂,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後,終於把全軍成功撤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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