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約瑟夫家的仆人即刻衝了上來,直接包抄,把李察也圍進了圈內。福克身旁的六七個年輕貴族也大呼小叫著衝了上來,他們個體戰鬥力不怎麽強,可是人多,在這種街頭群毆的場所還是能發揮很大作用。而福克則站在原地沒動,先是活動了一下雙手手指,才冷笑著走了上來。


    章六十六 犧牲品


    阿克蒙德家的三名仆人頃刻間被打得東倒西歪,他們五六級的戰鬥力放在大陸上都是合格的冒險者了,可是在約瑟夫家族仆人八至十級的戰鬥力麵前,卻連拖延點時間的能力都沒有。而沃林則象瘋了一樣狂衝亂打,那些貴族青年們和約瑟夫家的仆人看樣子也不敢太下重手,於是倒是讓沃林支撐了一會,可是他身上已經挨了不少拳腳。


    李察心中危險的感覺越發明顯了,可是衝突驟然發生,他剛想後退,一名仆人已經衝了過來,飛起一腳,以一記勢大力沉的側踢狠狠向李察的腰肋踹來!這一腳用力之猛,分明已經用上了一點鬥氣,完全可以把一個可憐的魔法師肋骨踢斷!


    李察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隨即變為冰冷。他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恰好讓仆人的飛踢落空,然後雙手抱住仆人的靴子,驟然發力一錯,喀嚓一聲,這名仆人的腳踝已經徹底變形。然而就在這時,李察側後方又響起呼嘯的風聲!


    在距離此地不遠的一片小樹林內,森馬正懶洋洋地坐在一根樹枝上,上半身靠著樹幹,昏昏欲睡。然而她迷離的眼睛忽然張開,帶著媚意的臉上即刻浮起濃濃的殺氣。她冷哼一聲,提著細刺劍,從樹上跳了下來,就要向鬥毆的方向走去。可是隻邁出一步,森馬所有的動作就忽然凝停,如同這個空間裏的時間已凝固!


    在她身後,樹幹的後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幹瘦的男人,他全身都裹在深灰色連帽鬥篷中,頭發是枯草般的顏色,從風帽邊緣淩亂地伸出來幾簇。雖然他的麵目在帽子的陰影裏看不清楚,卻襯得那雙陰森可怖的眼睛格外亮,鬥篷前方凸起了一大塊,不知道用什麽武器指著森馬的後心。


    森馬全身不動,緩緩扭頭,用冷若寒冰的聲音說:“毒蛇!”


    男人發出一陣幹澀難聽的笑聲,說:“親愛的森馬,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麵了。都是老熟人,我也就不說廢話,你最好打消立刻趕過去救人的念頭,隻要你心急,那就會立刻被我重傷,救不成人不說,沒準還得把命丟在這裏。所以說,現在你明智的做法,就是慢慢轉過來。要慢,再慢一點,不能露出一點破綻,不然的話這根價值幾千金幣的破甲弩箭,可就要在你可愛的小腰上開一個洞了。要不要用你那身又漂亮又實用的盔甲來試試它的威力?其實我很想射你的屁股,不過那得等這一箭得手了再說!”


    森馬果然沒有再向前踏出一步,確實開始以緩慢而恒定的速度轉身,但是她也並沒有被毒蛇的風言風語惹怒,冷冷地說:“毒蛇,你的本事我很清楚,等我轉過來,你想跑就沒那麽容易了。別以為我在浮世德中不敢殺人!”


    毒蛇笑著舔了舔嘴唇,發出哧溜一記聲響,說:“其實我們沒必要弄得這麽激烈,不是嗎?今天福克少爺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機會,一定要教訓一下你們家那個不知好歹的沃林。其實沃林在阿克蒙德族中又沒什麽地位,你何必那麽認真呢?而且你最多重傷我,卻殺不死我,我相信自己可以跑到神殿前,我可不相信你敢當著神殿守衛的麵殺人。如果你一定要動手,那麽就算我死了,也有血之聖騎士陪葬,算是賺大了。”


    森馬的臉色越來越冰冷,寒聲說:“沃林再沒用,也是阿克蒙德的一員!還輪不到你們來侮辱他,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三秒鍾內不消失的話,今後世界上就沒有毒蛇了!”


    “威脅?還是吹牛?我來幫你倒數吧!”毒蛇顯然並沒有把森馬的威脅放在心上。


    局麵一時僵持。


    街角的群毆片刻間已經有了結局,不出意料之外,約瑟夫家族的武力完全是壓倒性的優勢。


    阿克蒙德家的四名仆人全都倒在地上,根本爬不起來,連想報信的都被截了回來。那群貴族青年們仍然圍著他們,時時狠狠踢上一腳,嘴裏罵著“賤民”。另一邊,雖然沃林同樣被打倒在地,並且被一名仆人死死按住,但他們卻不敢過去同樣踹上幾下。


    在貴族之間,打架的時候拳腳相加是戰鬥,一方失去武力以後再動手就是侮辱了。況且,這些貴族青年都是浮世德下城區的家族成員,最好的也隻算得上是約瑟夫家族的附庸而已。因此,在他們的階層麵前,沃林和福克的地位是相當的。如果他們膽敢超越規則,此事過後沃林或許拿福克沒有辦法,可是收拾他們幾個卻是綽綽有餘,而家族也絕對不會庇護他們。


    雖然古老的諺語是打狗之前要先看看它的主人是誰,但是一條聰明的狗也得學會不去亂咬。


    李察同樣倒在地上,不同的是有兩名仆人死死地按著他。


    在李察旁邊,另兩個約瑟夫家的仆人同樣倒在地上,一個捧著不自然扭曲的右腳,另一個則抱著膝蓋,痛得臉色蒼白。


    他們中的一個是第一個起腳飛踹李察的,結果被李察突然出手扭斷了腳踝。而另一個則是飛膝來撞,卻被李察用隨身攜帶的一塊原礦砸碎了膝蓋。使用過爆發的能力後,李察在力量上反而占據了優勢,而黑暗世界的技藝則使他準確擊中了對方的要害。可是他畢竟是一個魔法師,而不是一個高級戰士,所以沒能閃開來自後麵的襲擊,被第三個仆人狠狠砸中後腦,摔倒在地,又被人死死按住。


    李察這一下挨得極重,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如果不是在深藍中得到了過人的體質,僅僅仆人那全力一拳就會讓李察昏死過去。而且在要害部位如此沉重的打擊,很可能對李察今後的魔法生涯還會有潛在影響,造成隻有高階神官才能恢複的傷勢。除了頭之外,李察的手臂和身體也不斷傳來劇痛,肩膀更是痛得似乎要從身體上斷裂。而他的臉則被死死壓在冰冷的岩石路麵上,隻有右眼能夠看到很狹窄的一線視界。


    極度的震驚和屈辱已然充斥了李察的大腦,所有的血都在湧上頭頂,他幾乎要沸騰了!以這種徹底侮辱性姿勢按著他的隻是兩個仆人,而他們卻如此大膽,下手時絲毫不留任何餘地。每被按著一秒,李察就覺得自己象是被人當眾抽了一記耳光!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從衝突開始,到阿克蒙德家所有人都被打倒,還不到兩分鍾。李察一時也失去了冷靜,猛然發出野獸般的咆哮,拚盡全力一掙,上身竟然抬了起來!


    按住他的一名仆人猝不及防被彈飛出去,而另一名則反應還算快,及時換手死死抱住李察的腰,但是爆發帶來的巨大力量也撞得那名仆人搖晃不定,眼看就要鬆手。


    這時另一邊正按著沃林的那個仆人驀然發力,一個衝鋒竄了過來,全力一腳準確地踹在李察後背上,讓他重重摔回去,頭則狠狠砸在岩石路麵上,血瞬間就從前額下漫流出來。


    路邊已經有不少人在圍觀了,可是看到約瑟夫和阿克蒙德家的族徽,卻誰也沒敢靠攏過來。看到血從李察身下流出,許多人吃驚地叫了起來。李察穿的分明是貴族服色,他可不是那些仆人!


    福克似乎這時才注意到李察,走了過來,說:“這小子是誰?怎麽從來沒有見過?”


    李察勉強抬起頭,剛想說什麽,沒想到福克竟然一腳直接踩在他頭上,把他的臉狠狠壓回地麵!


    “這小子脾氣還挺臭的!都這種時候了還敢倔強!”福克踩著李察的頭,笑著對那群貴族青年們說。


    然而這一次他沒有得到熱切的回應,所有的貴族青年都臉色蒼白,不知所措地看著福克。他們比旁觀者更有眼力,不但認出李察身上的貴族服色,而且看出單論質地和樣式的貴重,李察還超過了沃林!


    他們完全不明白一場小小的、最壞情況不過是皮青臉腫擦破點皮的鬥毆,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個程度。看著福克腳下那個不知名的貴族青年頭下流出的大攤血跡,以及肩背承受重擊的地方,完全裂開的衣料,都知道,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已經無法善了。他們那點小小的背景,根本不夠阿克蒙德遷怒的。隻要想到歌頓進駐浮世德前後的血腥手段,這些根本沒上過戰場,也沒見過多少世麵的貴族青年禁不住從心底浮起寒意。


    而此刻在小樹林中,森馬驟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勢,她停止轉身的動作,停留在與毒蛇的正麵保持30度銳角的位置,如獵豹般伏低身體,誘人的身體此刻卻開始蘊育爆炸性的力量!


    毒蛇明顯緊張起來,顯然森馬感應到什麽,讓她不惜代價也要開始發動。麵對這股淩厲強悍不顧一切的恐怖氣勢,他現在也沒有十足把握可以靠一支弩箭阻止森馬。


    如果這支箭不能遲滯森馬的行動能力,讓她衝到了街角衝突現場,那麽哪怕是瀕死的血之聖騎士也能夠在幾秒鍾內把那所有約瑟夫家族的人殺光!


    就在毒蛇幾乎打算博一記,扣下弩機扳機時,森馬忽然停下了動作,徐徐站直身體,然後用看死人的眼光看著毒蛇,以譏嘲的語氣說:“你們這個局做得真不錯,連我都要佩服了!可惜,你們惟一欠缺的就是運氣。下次要實施類似陰謀前,先記得好好去永恒龍殿祈禱一下!現在,你該考慮的是自己怎麽跑了。”


    毒蛇幾乎在同一時刻感覺到不遠處升騰起兩道強大的氣息,臉色立刻變了!


    此時此刻,福克臉上帶著已經有些扭曲的微笑,所有的鬥氣都在體內燃燒,匯聚成爆炸性的力量,踩著李察腦袋的腳狠狠跺了下去!這一下的力量,可以把腳下的頭顱完全踩碎!


    這才是福克到目前為止的真正目的!


    福克相信,經過前麵諸多的偽裝,這一瞬間的發力,完全可以讓周圍所有隱藏著的強者都來不及反應。等他們衝到麵前,李察早已受到致命的打擊了!


    毋庸置疑,李察身邊肯定會有強者保護。但是,根據貴族法則,年輕子弟之間的這種爭風和鬥毆,各家族的強者並不會插手。相同階層的矛盾,在同個層次裏解決,這是一個很虛偽的公平原則,但也是對年輕一代的磨練,對個人力量的尊重,同時避免龐大的家族被一些小事拖下水。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底線,那就是人命。


    作為約瑟夫家族有繼承權的年輕一代,沒有人會想到他竟然會如此瘋狂。


    而隻有福克自己才清晰地知道,作為約瑟夫公爵的親生兒子,一個有天分的戰士,他卻注定了是家族的犧牲品,不是這一次,也會是下一次。決定命運的因素,是因為他的母親隻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平民,而他自身的天賦並沒有好到可以扭轉命運的地步。反而由於天賦的光環,更加注定了他犧牲品的命運。


    在進入家族實權者序列前,貴族子弟的價值還是由血係來排定的。因此,本質上說,沃林和福克的地位是相當的,而李察和福克的地位也是相當的。


    殺死了李察,福克也不可能幸免。


    福克最差的結果是被阿克蒙德家的強者當場擊斃,最好的結果則是成功回到家族,然後體麵地死去,以此給阿克蒙德家族一個交待,同時也給神聖同盟皇室以及浮世德的豪門一個交待。


    約瑟夫公爵失去了一個兒子,歌頓侯爵也失去了一個兒子,這是一個非常公平的結果,至少看起來如此。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看,約瑟夫家族失去的隻是一個未必能夠進入聖域的戰士,阿克蒙德卻是失去了一名未來的大構裝師,損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不客氣點說,就是一百個福克也比不上李察的一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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