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突然僵住!


    在李察的側後方,一片陰影開始凸起,然後從裏麵冒出一個人形生物。它象撕破繭皮那樣劃開了陰影,然後若獵豹般撲出,手中一柄無光的深灰短劍已向李察後腰狠狠刺來!


    這記刺擊狠辣迅捷,又是在近距離突然發動,被偷襲的就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也難以抵擋,何況隻是個還沒成年的魔法學徒?殺手和弓狙手素來是魔法師的克星,隻不過一個是近身,另一個則是遠程。


    短劍劍尖觸及魔法袍時,居然意外的一偏,沒能刺透法袍!殺手的反應也是不俗,沒有絲毫慌亂,劍尖也不見任何偏斜,凝定一點,加力再刺。魔法袍上立刻亮起淡淡的土黃色光芒,然後鼓脹起來,另一個半透明的護盾被觸發。


    殺手立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連同武器如探入濃鬱的泥漿中,揮舞之間十分吃力。但殺手不是第一次刺殺魔法師,對付魔法護盾更有豐富經驗。於是他仍是劍尖定於那一點上,驟然爆發力量,短劍如錐鑿般刺下,嗤啦一聲,已經在魔法袍上劃開了一個大口子!


    然而魔法袍後是空的!


    殺手手臂一揮,把魔法袍甩到一旁,看到李察已經借機跑出數米,正向一個陰影的小巷口奔去。殺手立刻一陣暗喜,因為在那個小巷中已經有他的另一個夥伴在埋伏著,李察這是在自尋死路!然而獵物死在誰的手裏,功勞卻是不同的。殺手立刻加速,上身前傾到幾乎與地麵平行,以超出李察一倍的速度追近。


    李察或許是逃得太匆忙,腳下一絆,竟然淩空摔了出去。慌亂中,他伸手抓向巷壁上附著的一根鐵條,看樣子是想要借力穩住自己飛騰出去的身體。已經離李察隻有一躍距離的殺手大喜,現在的李察完全就是個活靶子,而且完全能夠在他逃入小巷前擊殺。一旦讓李察逃入小巷,那可就難以搶在同伴之前下手了。


    於是殺手驟然提至最高速,短劍再度刺向李察的腰肋!


    然而抓住了鐵條的李察忽然展現出截然不同的力量!他的身體以鐵條為圓心劃了個半圓,啪的一聲拍在牆壁上,卻恰好避過了殺手的致命一擊!而全力飛撲的殺手一擊落空,卻因用力過度而無力控製方向,依著慣性從李察麵前擦身飛過。在殺手的眼中,這就等同於把全身要害都讓李察檢閱了一遍,還好他是個魔法師,如果也是一名殺手的話……


    殺手剛剛慶幸,忽然看到李察右手一折,那根三厘米粗用作檢修外牆時固定設備的鐵條居中折斷!然後李察把折下的半米鐵條象短劍般運用,一下刺入殺手的腰肋,再一挑一抖。這記刺入所取的部位精確無比,自肋下深深插入,再撞斷脊椎,然後把尚有沾連的神經挑斷,並且在殺手腹中留下一個極為巨大的創口。幾下毫不起眼的小動作,卻留下讓高階神術師也束手無策的致命傷勢,李察所用的手法,分明是黑暗世界最精湛的技藝之一!


    章三十六 參與


    李察沒有拔出鐵條,而是鬆開手,反而在殺手背後推了一下,讓他飛得更高更遠。而他自己則如影子般貼著殺手的身體移動著。殺手的四肢已經全部脫離了中樞神經的控製,但震驚中還能勉強思考,當他看到自己從小巷口飛過時,忽然想到了隱藏在裏麵的同伴!


    撲撲悶響聲中,兩把匕首同時刺進了殺手的身體。一把自肋骨縫隙間刺入心髒,另一把則自背後鑿入脊椎,出手狠辣精準,威力則是一擊斃命,可惜他卻是搞錯了刺殺對象。這是致命的錯誤。


    李察從殺手身後幽靈般閃出,赤手在那個從小巷中撲出的刺客頸後一劃,本屬於魔法師的手卻透出極為鋒銳的勁氣,刺客的頭即刻輕飄飄的飛起,而血如噴泉般從脖頸中噴射出來!


    李察手一伸,抓住高飛的頭顱,然後俯身彎腰,象滾皮球般把它貼地推了出去。刺客的臉上還凝固著震驚與恐懼,就這樣骨碌碌地滾入小巷深處,停在一片濃濃的陰影前,而他一雙猶自圓睜的眼睛正空洞地看著陰影。


    陰影仿佛被看得不安,終於輕微地扭動了一下,裂開了兩條細細的縫隙,如同野獸的眼睛,和刺客的眼睛對望了一下。這隻是一個非常輕微的變化,幾乎無法察覺。然而在李察的視野中卻是一組跳躍的數字。這片陰影和周圍的環境已然格格不入,立刻被李察分辨出來。


    呼的一聲,一顆燃燒的火球飛入小巷,然後炸裂!在半密封的空間中,火球的威力被疊加至數倍,接近五十個能級的魔法火焰對任何十級以下的職業者都可以一擊斃命。激蕩的魔法火焰中傳出一聲淒厲的吼叫,隨後一個燃燒的身影開始在烈火中狂舞。


    熱浪撲麵而來,即使在十幾米外,也顯得灼熱難當。而李察沒有避開,反而迎著熱浪走進小巷,然後緊貼著入口處的牆壁站好,收斂了全身氣息。他的右手緩緩抬起,手心對準了巷口。


    噴湧的熱流終於告一段落,魔法火焰也若有若無,但是小巷深處那具半焦的身體卻仍然在扭動著,發出淒厲的也快接近尾聲的哀鳴。而就在這時,一個瘦削的男人自巷口出現,他伸頭向巷內望去,手中一柄和身材並不相配的重型單手斧則在閃著淡淡寒光。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察的手心,正開始噴吐火焰的手心!


    一縷火焰從李察的手中噴出,正好射在男人的臉上。男人一聲哀嚎,滿臉灼痛,眼前更是漆黑一片,踉蹌著向後退去。隻有兩個能級威力的一階魔法火焰之手,原本是個雞肋般的魔法,在野外冒險中經常扮演生火之類的關鍵角色,但是使用恰當,卻也能發揮出巨大的威力。


    男人退了兩步,忽然覺得腹側一涼,於是大吼一聲,重斧如電般橫斬出去,幾乎是貼著李察的頭皮掠過!


    趁隙偷襲的李察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男人在眼睛遭到重創後竟還能做出如此迅猛精確的反擊,而且重斧上附加了澎湃的鬥氣,至少也是十級以上的戰士!


    李察當機立斷以怪異的動作臥倒,隨後用蜥蜴爬行的姿勢貼地遊移,頃刻間已閃到十米之外!這個決定無比及時正確,那個男人的反擊是一連串的,重斧已經接連三次從李察上方掠過,同時在不斷調整攻擊方位,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最危險時甚至已經劃開了他背後的衣服。


    李察緊貼著牆根伏著,動都不動。他的胸口象是燒灼般的痛著,陣陣窒息感不斷襲擊著他的意識,就象上岸的魚,逼迫著他張大口呼吸。而李察卻克製著自己,強忍胸口如同裂開般的痛楚,以比平時慢上數倍的頻率緩緩呼吸著,以免被失去視力的戰士發現自己的行蹤。


    來自血脈的第一個能力,“爆發”的效力已經過去,短時間內迸發出平時數倍力量的後果就是如欲沉眠的疲累,哪怕是立刻飲用強效精力恢複藥劑也要半個小時才能緩過氣來。而在這半個小時中,李察幾乎沒有行動能力。


    李察目光的焦點是戰士腳前的地麵,隻以餘光觀察著他的行動。這是黑暗世界的一個小技巧,可以避免眼光的直視讓被觀察的人產生警覺。李察同時默默計算著自己的魔力,身體近乎虛脫,之前又在極短的時間內使用過魔法,現在剩餘的魔力隻夠發出一個正常威力的火球術。然而對付十級以上的戰士,10個能級以下的火球威力有限。


    那名戰士連續幾斧砍空後,明顯呆了一呆。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的連續斬殺竟會全部落空,雖然眼睛已經瞎了,可是他的感知和技藝仍在。憑著對攻擊者最後方位的記憶,以及被偷襲時的感應,能夠判斷出對方的速度和回避方向。他的連擊技分明已經封殺了一切可能的逃走路徑,其中一次甚至已經觸摸到了對方!竟然還是失敗了?除非李察是象蜥蜴一樣爬走的。


    他屏住氣息,緩緩轉身,準備找出那個該死的小子藏身之處。可是身體稍稍一動,忽然腹側再度感覺到涼意,一條足有四十厘米長的裂口出現,血、腸子和其它說不清是什麽的碎塊嘩地一下傾瀉出來。戰士晃了晃,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手一鬆,重斧當的一聲落在地上,身體如倒空的麻袋般軟倒。


    此時遠方已經亮起閃爍的魔法光輝,人聲喧囂嘈雜,急促的腳步聲迅速由遠及近,這裏的變故已經驚動了執法法師。哪怕是邊緣區,公然施放範圍殺傷性魔法也是禁忌。而火球術,就是範圍殺傷性魔法的典型。執法法師的到來顯然對李察來說是件好事,他情緒一鬆,一口熱氣就呼了出來。


    就在李察鬆懈的瞬間,耳邊忽然聽到一串沙啞低沉的笑聲,然後一個誘惑的女聲幾乎是貼著他的耳邊說:“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李察!”


    而殺手本人卻並沒有象聲音那樣接近,在她話音未落時,一把暗淡無光的匕首從三、四步開外的虛無中探出,刺向李察後背。匕首是奇異的死灰色,上麵塗抹的劇毒不要說刺中要害,隻要能劃破肌膚,就可以在半分鍾內要了李察的命。而匕首快要碰到李察後心時,殺手的身體輪廓才隱約出現,如同是個半透明的生物。


    可是她誌在必得的一擊卻沒能得手,一把造型奇詭、通體纏繞著暗紅色血光的短刀平空出現,並且後發而先至,擋住了她的匕首。


    這並不是一把無名的短刀,恰恰相反,它詭異的連著血槽的刃鋒和標誌性的血色光芒在黑暗世界中有著不小的名聲。


    “災刃!”女殺手發出一聲驚叫,此時她的身形更加清晰,連麵容都隱約可見。她驚愕地看到血色短刀上射出一縷暗紅光芒,瞬間沒入自己的身體,就此消失。女殺手瞬間想起許多過往關於災刃的傳說,雖然那都是塵封了十幾年的舊事,可是現在卻全部湧上心頭。


    “災刃”最可怕之處並不在於短刀本身的鋒銳,而是在於他精湛絕倫的刺殺藝術,以及詭異莫測的災厄詛咒。短刀每殺一個人,就會吸取對方部分的靈魂力量儲存起來,並以此作為發動災厄詛咒的力量。“災刃”共有6個災厄詛咒,雖然每天才能發動一次,但是中了詛咒的人卻幾乎無法察覺自己已經被詛咒了。所以被“災刃”盯上的人,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危險。


    短刀上射出的暗紅光芒,入體後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可是女殺手知道災刃發動的必定是追蹤血印。這是災刃最廣為人知的災厄詛咒,功能是在三天之內隨時都可以獲知被詛咒之人的行蹤。


    女殺手一個淩空後翻,悄無聲息地落在十米外,如一頭陰影豹般蹲伏在地,一雙無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血色短刀。


    短刀的握柄處出現了一隻手,然後是一隻有些瘦削的手臂,再後來是一身普通甚至有點寒酸的衣裳,最後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隻是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市儈而猥瑣。若不是那把猙獰恐怖的短刀,納亞完全就象一個困守於小餐館酒吧的老板,隻能靠著微薄的收入維持著填飽肚子,每日忙碌之餘依靠空想意淫美女來打發無聊時光。無論如何,都難以把他和十幾年前閃耀黑暗世界的英俊男人聯係在一起。


    納亞完全沒有女殺手那種如臨大敵的態勢,反而雜耍般炫耀地耍了幾個刀花,然後以一副中年好色男人的猥瑣目光在女殺手曲線凸出而又充滿力量的身體上遊走,一邊說:“原來是你,你叫什麽來著?讓我想想,是血鸚鵡,還是灰麻雀……反正叫什麽都無所謂。一轉眼都十多年沒見了,沒想到你的身材還是這麽火爆呀!可是你的級別,嘖嘖,怎麽說呢,怎麽這麽多年一點沒變,還是十四級?難道這些年你都在忙著陪貴族老爺們上床,顧不上修煉了?”


    血鸚鵡依然保持著隨時可以出擊的姿態,可是納亞隨隨便便的站姿、舉動甚至有點街頭小混混般的粗俗和咋呼,在她的感知中,竟然四麵八方沒有一絲空隙,既無法發動攻擊,更加無法逃走。一個十四級的殺手,居然是這般接近於全無還手之力的狀態,那麽納亞在全盛時期又該是何等威勢?


    納亞卻沒有立刻動手的打算,而是依舊對血鸚鵡冷嘲熱諷,極盡挖苦之能:“唉喲,看看你這姿勢,屁股翹這麽高幹嘛?想要勾引我嗎?雖然我最近的確賺了不少外快,可是你是怎麽知道我有錢了?嘿嘿,嘿嘿……”


    他又怪笑了幾聲,忽然語氣一沉,收起誇張的粗鄙和猥瑣,冷冷地說:“血鸚鵡,就憑你們這種貨色,也敢跑到深藍裏撒野?說吧,你後麵的主使者是誰,說出來我就放你走。如果你想嘴硬的話,我也不介意練習一下某些已經很久沒用過的技術!喂,李察,你可以站起來了,不用那麽緊張,這裏是我的地盤,她動不了你一根手指頭。”


    李察應聲而起,卻不是用的普通方式,而是先橫移到牆角,再如蜥蜴般貼上牆麵,然後立起。整個動作迅捷無倫,行動方向又刁鑽無比,如果在站起過程中有人突然襲擊的話,那麽多半會因為判斷失誤而落空。


    李察的動作讓納亞十分滿意,而血鸚鵡則先是驚訝,然後恍然,用沙啞難聽的聲音說:“災刃,你把自己的刺殺藝術全都教給了李察?難怪他們幾個會失敗。”


    納亞很不滿意地搖了搖頭,呸了一聲,說:“什麽叫全都教給他?呸,現在教他的最多隻是一點點皮毛而已,根本談不上刺殺藝術!不過這小家夥倒是學得又快又認真,時刻不忘警覺,很有那麽一點天份。但是親愛的血鸚鵡,你是在拖延時間嗎?你沒發現我也在拖延時間嗎?這裏可是我的地盤,你就是叫來再多的援軍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一個中氣十足、氣勢洶洶的聲音:“她的援軍都被我收拾了,你的也是!還有我要糾正你一點,這裏是深藍,是殿下的地盤!你既然站在殿下的地盤上,那就要交稅!”


    早就發出聲勢浩大的響動,卻現在才到達真正事發現場的執法法師團終於出現了。


    血鸚鵡的身體猛然震動了一下,卻依然不敢改變蹲踞伏地的姿勢。她發現自己隻要稍有動作,立刻就會招致納亞致命的攻擊。而此刻巷道盡頭走出一個矮小卻極具氣勢的身影,正是灰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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