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話止一半,但幼幼已經猜出太妃是想起老親王了,太妃與老親王感情甚薄,據說曾經到了一年半載都見不上幾麵的地步。不過話說回來,幼幼倒是從未聽容歡口中提及過老親王,也不曉得他對這個父親是如何作想的。


    從顧影居出來後,幼幼也弄清一件事,原來容歡並不是被太妃叫來的,那麽主動出現在羅郡王府,是他自己的意思了?看來也是聽到關於她的一些不利流言,怕有損瑜親王府的名聲,容歡才會出此下策,與她在人前上演了一處夫妻鶼鰈情深的恩愛戲碼。


    不過,他這次的出現的確是起了極大作用,瑜親王親自接送,言辭溫柔,與王妃攜手而歸,舉手投足間,無不透露著丈夫對妻子的柔情愛護,再加上後來羅郡王世子妃繪聲繪色的描述,讓上京的貴婦們聽了,直跟親眼所見似的,才漸漸令這一段流言止於“真相”。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不提。


    再過三日,就該到了公玉煕迎娶湘國公府千金的大喜日子,幼幼自然激動歡喜,一個是打小寵愛自己的哥哥,一個是自己的知己好友,兩個人結為連理,就像玉璧結合,是最完美的一對。


    頭天晚上,習儂邁著小碎步跑進屋,幼幼忙擱下手中的繡棚,啟唇問:“王爺回來了沒有?”


    習儂打聽完消息,點點頭:“回來了,回來了,王爺已經去了品墨齋,可能今晚就這樣歇下了。”


    幼幼一直怕容歡忘記三哥成親的大事,聞言總算鬆口氣,也不管他究竟歇在哪兒,讓二人伺候著沐浴更衣,爾後早早躺下。


    次日容歡踏進紫雲軒時,幼幼正坐在鏡台前由著習儂她們梳頭打扮,幼幼側眸瞥去一眼:“要不你先去西暖閣看書。”意思是一時半會還動不了身。


    容歡一應,轉身去了西暖閣。


    約莫半個時辰,幼幼終於衣飾貴麗地進來,卻發現容歡並沒有坐在書桌前看書,而是手裏托著一枚壽山石田黃隨形章,他整張臉呆呆的沒有一絲表情,眼神空洞地望著,仿佛靈魂出竅。


    幼幼怔仲,這還是去年生辰時他送給自己的禮物,之後一直放在書桌抽屜裏不曾動過,不料今天被他翻出來。


    “走吧,我耽擱太久了。”幼幼催促。


    容歡眸光蕩動下,省過神,隨即恢複一副隨意懶洋洋的模樣,把隨形章擱置回原處。二人出府乘上馬車,整整一路幾乎無言。


    今日豐國公府上下簡直熱鬧喧天,朱漆飾金的大門外冠帶交錯,方轅接軫,一溜兒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滿堂更是張燈結彩、貼紅布囍、酒席百桌,無處不是喜氣洋洋。


    幼幼下車時,府裏幾名男童正興高采烈地在門口放炮竹,“啪啪”幾聲脆響,倒把幼幼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容歡懷裏鑽了鑽。


    容歡笑她膽小:“這麽幾聲響就害怕,等會兒還有的吵的。”


    幼幼倒不是怕炮竹響,隻是被剛剛突如其來的響聲嚇著了,情緒穩定後,反而開心地看著孩子們相互放鞭炮,不知誰拿來兩大串,點完劈裏啪啦地響成一片,震耳欲聾,恨不得把整條巷子都翻了個個兒。


    府裏一位胖乎乎的管事跑出來,指著他們就罵:“一群小狗崽子,我這忙的暈頭轉向,你們還成心添亂是不是?哪個要是被我抓著,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孩子們四處逃竄,一邊朝他扮鬼臉,一邊把剩下的炮竹往他身上丟,跑的比風還快,片刻就不見了蹤影,隻剩下管事的累得氣喘籲籲,結果一個都沒逮著。


    幼幼掩嘴“撲哧”一聲,險些笑彎了腰,那時眉梢上翹,星眸中眼波瀅瀅,宛如一芒璀璨星河,耀得嬌顏都晶瑩似雪,比晨曦還要燦爛。


    “真有趣。”她以為容歡也會笑,轉過頭,卻見他正盯著自己的臉,不禁一愣,容歡已經移目:“進去吧。”


    賓客到席,笑語滿堂,下人們在其間穿梭如織,此時府裏忙或不忙的丫鬟小廝,都一個勁往婚堂周圍湊熱鬧,不久迎親的隊伍歸來,煙花炮竹在那一刻響到極致,直跟群神大鬧天庭一般,隨著新郎出現,全場更是熱鬧沸騰起來。


    公玉熙今日穿著大紅喜袍,一張英俊朗逸的臉上活似鑲著金子一樣,熠熠發光,神采飛揚,身軀挺拔地邁步前行,當真是氣宇軒昂儀表堂堂,他手牽如意紅綢,另一端是身穿鳳袍的新娘。


    他的樣子,突然讓幼幼不由自主想起當年容歡迎娶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春風滿麵……慢慢偏轉了臉,容歡就站在身邊,麵無表情地望著前方,絢爛的燈火,人群的笑語,喜慶的氣氛,都沾染不上他半分,就像一個人遺立十丈軟紅之外,麻木無比地看著這場與他無關的喧囂。


    在禮讚者的高唱下,公玉熙與新娘拜堂成親,禮成後,便被笑嗬嗬的一眾人擁簇著送入洞房。大禮過後,氣氛也終於活躍起來,賓客被留下吃喜酒,與公熙玉關係不錯的公子們正絞盡腦汁地想主意出怪招,準備新郎出來應酬賓客時,該怎麽把對方灌醉。


    像這種大喜日子,許多禁忌都被解除了,哪怕言行舉止隨意些也是被禮俗允許的,幼幼隨著兩位嫂嫂與一幫姑姑表姐表妹跑到喜房看熱鬧,容歡則去了宴席吃喜酒。


    幼幼進入閬月堂時,新郎新娘正雙雙坐在喜床上,周圍擠滿了貴婦人,其中幾個笑著起哄,叫新郎快點揭紅蓋頭。


    幼幼還是頭一回看到公玉熙這種緊張又害羞的表情,接過喜娘遞來的朱緞秤杆後,狠狠咽了一口吐沫,接著緩緩挑開蓋在新娘頭上的金繡鴛鴦戲水大紅蓋頭。


    柯英婉含羞帶怯地螓首微抬,韶顏雅容,弄粉調朱,真真美若天仙,直把公玉熙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幾乎回不過神,結果良久,才癡癡地歎出一句:“哎呀,可太美了。”


    全場頓時笑翻了天,柯英婉又氣又羞,一張秀靨紅得比花還豔。


    二人互飲合巹酒,喜娘將他們的袍角係成結,隨後唱起撒帳歌,過程中,公玉煦一直傻兮兮地笑著,柯英婉則是滿臉緋紅,眼皮子都不敢抬,然而男才女貌坐在一起,顯得那樣般配,那樣幸福。


    在眾人的一片嬉笑讚美中,唯獨幼幼愣愣地看著。


    那時候,她是新娘,容歡是新郎,也是被眾人這般讚歎祝賀著。


    當時,她的心情是怎樣的?容歡的心情又是怎樣的?


    現在回想,都有些記不清了。


    望向眼前這對新人,不知為何,幼幼內心隱約生出一份羨慕之情,或許因為知道,柯英婉是真心喜歡三哥,三哥也是真心喜歡她,是彼此相愛的吧。


    離開閬月堂,時辰也不早了,因今天豐國公府辦喜宴,闔府上下都忙得不可開交,幼幼托話給父母,便與容歡打道回府,之後容歡去了品墨齋,幼幼也在紫雲軒早早就寢。


    第二日認親時,幼幼看到已經正式成為公玉家兒媳的柯英婉,一身喜慶的新婦裝扮,笑語嫣然,光彩照人,一霎間,幼幼突然覺得她美極了,說不上來的美,曾經淡淡的青澀已在眉眼之間尋覓不到,一對顧盼秋波仿佛含著春意,賢雅中蘊有柔媚。


    幼幼不知,這正是少女到婦人的一種蛻變,待風韻漸漸成熟,將會變得愈發迷人,美麗而嫵媚了。


    昨日忙得顧不上,今天趁著空隙,二人終於能湊在一塊說說體己話。


    “三嫂,真是恭喜你。”這回徹底改了口,幼幼握住她的手,誠心祝福道。


    柯英婉也緊緊握著她的手,抿嘴笑。


    “昨晚睡的不好嗎?怎麽眼睛……”幼幼發現她眼瞼下的青影有點重。


    柯英婉雙靨卻跟被燙著似的,陡然間紅透,忍不住嗔罵:“還不是你三哥,昨晚可真是……”她猛咬唇瓣,一下子羞到說不出話來。


    這番光景,幼幼愣是看了半晌也沒反應過來,爾後恍然明悟。新婚之夜,男女自然要圓房,幼幼當初沒經曆過,是以就忘了這麽一回事。看樣子……她與三哥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了。


    柯英婉本是羞難啟齒,後一想,幼幼比自己還早嫁人,如今彼此皆為人婦,夫妻之間那點秘辛也不是什麽避不可談的事了,況且從情誼上講,幼幼是她的知己閨友,從身份上講,幼幼是她的小姑子,為此柯英婉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滿聲怨氣道:“昨晚你三哥簡直把我折騰的夠嗆,天都快亮了才睡著,結果今兒一早起來,我這一陣腰酸腿疼,差點起不來床,可是把他狠狠罵了一通,你說這幾天還要忙著認親回門,他怎麽就不知道心疼人兒呢。”


    雖是滿口抱怨,但窗外光線折射入她的眸底,卻泛著柔情蜜意的甜光,那一絲絲幸福上了眉頭,是想掩也掩不住的。


    幼幼不自覺窘了臉,與柯英婉初為人婦的喜悅不同,完全是尷尬所致,聽對方說完,她隱約瞄見柯英婉領口內的肌膚,果然殘留著好幾處淤紅曖痕,心跳更劇了,她有些慌亂,眼睛不知該看何處,結結巴巴:“三哥他、他……的確是有些失分寸……”


    “是吧。”柯英婉歎氣,不過心境一放開,講話也無避諱,握著她的手悄悄問道,“那會兒你跟王爺成親的時候,對方是不是也這樣?”如今識得人間情愛滋味,她開始好奇在房事上,男人是不是都是一副德行。


    作者有話要說:看著三哥的婚禮時,有沒有感覺到容表哥的傷心……


    今天一共三更,最後一更目前正在擠牙膏中,希望能盡管趕出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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