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天氣晴好,容歡帶著幼幼到京城北郊的怡山別莊遊玩,這事提前稟了太妃,太妃想幼幼在王府呆了這麽久,出去散散心也好,是以,這算是幼幼在太妃跟前頭一回光明正大的出來玩。


    別莊有馬廄,像容歡這種皇室子弟,除了花天酒地,狩獵也是最常做的一件事,這裏出城近,因此親王府的馬匹皆養於此。


    幼幼鬧著騎馬,容歡不顧她的要求,堅持選了一匹老實溫馴的母馬讓她騎,而他的坐騎,自然是匹難得一見的寶駒“烏雲踏雪”,顧名思義,此馬通體純黑,四蹄踏白,體型修長健碩,漂亮得很,看得幼幼都驚歎不已。聽說“傲雪”的母係是西域總督當年進貢給先帝的壽禮,可謂萬裏挑一的絕世寶馬,而“傲雪”正是其延續血脈,在容歡十五歲誕日時聖上親賜。


    二人沿途騎了一會兒,“傲雪”正值年輕,精力旺盛,轉眼便不見蹤影,幼幼騎的卻是一匹上了年歲的老馬,在後麵直如老牛耕田,跑了幾下就不跑了,害得幼幼看著前方掀揚起的塵土,一陣咬牙切齒。


    費了半晌功夫,幼幼總算追上來,看到“傲雪”被栓在一棵大樹旁吃草,容歡則閑閑地倚著樹幹等她。


    幼幼嘴巴一撅,勒住韁繩翻身下馬:“不騎了。”


    容歡笑著問:“怎麽了?”


    幼幼隨手抓起地麵一根樹枝,在草叢裏亂劃:“沒意思。”


    容歡走到母馬跟前,十分親切地撫了撫它的鬃毛:“別看‘白玉’上了歲數,實際它是一匹受過嚴格訓練的馬,野外騎馬不比在自家園子,如果中途發現意外或有野獸出沒,馬匹極易受驚失去控製,致主人於危險之中,但‘白玉’不會,它絕不會棄主人不顧,甚至到了走投無路的情況,它會拚盡全力搭救主人。”


    他講了一大通,無非是安全問題,幼幼耐著性子聽完,最後講:“既然如此,那你讓我騎‘傲雪’吧!”


    容歡卻兩手抱胸,微微一笑:“怕你駕馭不來。”


    幼幼“啪”地一下,把樹枝弄成兩半。


    容歡暗自歎息,用半無奈半寵溺地口吻講:“走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幼幼聞言來了精神,就知道容歡今天不光是帶她出來遊玩這麽簡單,現在她對容歡格外信任,總覺得隻要他帶她去一個地方,肯定有其特別之處。


    韓啠與一眾侍從騎著馬,停在距離他們恰到好處的位置,容歡抬手跟他一番示意,便拉著幼幼的手,沿旁邊的石階道爬了上去。


    幼幼才發現旁邊居然有路可以上山,不過山不高,沒多久便抵達山頂,幼幼看到眼前是一片空地,開滿杏黃色的小野花,清風拂過,一浪一浪地蕩漾,宛如湖麵驚起柔美的水波,兩三朵小花還被風兒卷在半空,輕盈飄香,如蝶杳去,而遍地山花間,聳立著一株叫不上名字的古樹,尤為顯眼,像一把參天大傘,庇佑著小小方寸天地。


    “就這兒?”幼幼左右張望,此地除了靜謐優美,沒有任何稀奇之處。


    容歡點點頭,徑自坐到古樹下,語氣中莫名流露出一絲懷念的味道:“這個地方,我小時候經常來……在樹的下麵……埋了一些對我很重要,又想忘記的東西……”


    徐風和煦,枝葉婆娑,陽光穿透葉隙,有金色碎光在他絕魅的麵龐上跳躍,好似霞照雪玉,皎皎生華,輪廓五官無一處不美到極致,靜寐成畫,不由得叫人看至入迷,心神馳往。


    一些很重要,又想忘記的東西……


    幼幼見他倚靠樹幹,閉目養神,心頭略微失望,還當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無聊之際,幹脆捉起花叢中的蝴蝶。


    容歡對兒時舊地緬懷一陣兒,稍後睜眼,視線內風兒陣陣,花簾飄,花雨落,無數花瓣撒個漫天,染就她一身奇香,羅衫飛舞,輕履踏響,那時的她,宛若不識煙火的仙子,在人間無憂無慮地嬉戲。


    容歡看著……


    她笑音仿佛清妙銀琅,在風中徐徐蕩散,令人醒了、又複醉,臉上純真的笑靨比陽光更為明媚動人……


    他看著……


    蝴蝶翩翩,她左撲一下,右撲一下,腰際所係的五色絲絛,襯出一段玲瓏有致的小蠻腰,細得不盈一握,真擔心會不會折斷……


    他看著……


    兩彎眉,桃花臉,櫻桃口,雙目瀅瀅似含秋霜仙露,許是跑得久了,她雙頰漸洇粉色,嫣紅唇澤泛起一層水汪汪的亮光,連額際閃動的汗水似乎都帶著甜味……


    容歡目不轉睛,一時竟看入了神。


    以前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究竟從何時起,個頭不再是矮矮墩墩的小冬瓜,身材抽了條,纖瘦苗條,亭亭玉立,曾經的嬰兒肥趨於現在的瓜子臉,肉嘟嘟的小嘴變成線條優美的花瓣唇,那軟軟的腰肢似乎有著一種意外的柔韌細美,而微微突起膨脹的胸部,忍不住想象著被兜肚緊緊包裹時的圓潤挺俏,應該還帶著一點點尚在發育的疼痛……


    恰是風吹,花枝搖曳,四周靜謐如許,容歡卻有些意亂神迷,想著自己握住她小手時的滑嫩感,想著靠近她時所嗅到的淡淡芬香,想著被她嘴唇觸碰時的柔軟溫息,想著……想著……


    他終於意識到,眼前人已經長大,正處於青澀與成熟曼妙之間,哪怕一個嘟嘴,一句嬌嗔,一眼顧盼,天真之外,又散發著一股少女獨有的迷人誘惑……


    其實,她早不是小孩子了,又可能,是他的心境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再不會拿她當一個小孩子看待了……


    幼幼興奮地望著漫天飛舞的花瓣,轉了一個圈,又一個圈,漸漸感到頭暈目眩,腳底不知怎的一亂,踩到裙裾,她失去平衡,身形一下往後仰去。


    不過,並沒有預料中與地麵撞擊的痛感,因為腰肢被一隻手臂牢牢環住,她被對方半摟懷中,一齊倒在地上。


    待幼幼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發覺容歡正壓在她身上,四目相對,身軀緊貼,近在咫尺的距離,連彼此呼吸都清晰可聞。


    “表哥……”幼幼沒料到他趕來的動作這麽快,鬆口氣,感激地笑了笑,本以為他會馬上起身,可是,他一直盯著她、盯著他,俊龐一點點壓低、靠近……當幼幼瞪大雙眼時,唇瓣已經被他輕輕吻住……


    倏然,天旋、地轉……


    腦際一片空白……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無法思考……


    她渾身仿佛觸電,四肢僵硬地癱在地上……而他吻過她的唇,又將舌頭擠入她的齒間……交纏、勾繞……漸漸……又變成深深的吮……像荒漠中一個饑荒的路人,在尋到極度渴求的東西後,竭盡所能地汲取,汲取……他直攻探入,恨不得將她的柔軟含化了……與骨相附,與血融合,徹底占為己有……


    不知過去多久,他終肯從她的唇上移開,凝著身下人兒,眼神恍惚而迷離。


    幼幼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就這麽相互凝視片刻,隨後幼幼猛地推開他,起身往山下跑。


    容歡坐在地麵發了會兒呆,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心下一慌,轉頭喚道:“幼幼……”


    幼幼根本不理他,發瘋地往下跑,容歡很快從後追來,幼幼被他抓住手腕,使勁一番掙紮,好不容易擺脫後,剛跑動兩步,結果腳下一滑,“啊”地尖叫跌坐在石階上。


    “幼幼——”容歡心急地趕上前,把她從頭到腳觀察一遍,“怎麽了,是不是摔到哪裏了?”


    幼幼眼圈紅紅的,淚珠跟斷了線似的滾落下來:“腳……腳好痛……”


    容歡趕緊脫下她一隻小鞋,將雪白羅襪緩緩拉低,就見左腳腳踝果然腫起一塊大鼓包,他胸口發緊,竟不敢觸碰,唯恐弄疼了她。


    “是崴到了,你現在不要亂動。”話音方落,一對粉拳狂砸在他的胸膛上。


    “都怪你!剛、剛才你……你幹什麽!”幼幼麵漲通紅,帶著不可想象的驚怒,最後隻覺委屈不已,捂住臉大哭。


    他怎麽可以親她?他怎麽可以對她做這種事?那、那是她的初吻啊,從小到大,從未有男子這樣對待過她……即使是與瑾成哥哥,這種事光一想就讓她麵紅耳赤,然而現在……他居然把黏膩膩的舌頭伸到她嘴裏,還在亂纏亂舔。


    她哭得傷心,讓容歡心都亂了:“是我不對,幼幼……你別生氣,我……我之前腦子有點乏,一時糊塗……”


    “那你怎麽可以欺負我!”幼幼扯著嗓子大嚷。


    容歡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仿佛當時被靈魂附體,一切舉動都不受控製:“對不起……這次是我的錯,你要是不解氣,就繼續打我吧。”


    他執起她的手,狠狠往自己胸前敲打自虐,幼幼抽回來,扭過頭:“不打了,手疼。”


    容歡這才腆著臉笑了笑,用拇指為她輕拂淚痕,宛如哄著繈褓中的嬰孩,嗓音柔極了:“別哭了,一會兒我帶你去騎‘傲雪’好不好?”


    他開口道歉,此際態度又極其誠懇,幼幼就算怪,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吸了一會兒鼻子,撅起嘴:“腳都崴了,怎麽騎。”


    “沒事,有我呢。” 隻要她不再梨花帶雨,容歡感覺此刻叫他做什麽都甘之若飴,記得小時候他第一次在師傅跟前學習箭矢,也不曾像現在這般慌亂無措,背對著她蹲下身,“來,我背你下山。”


    勁瘦的腰身在她麵前繃出一道優美弧度,他以親王之軀,為她紆尊降貴。


    幼幼遲疑半晌,才身子一傾,伸臂環住他的頸項,由他背著自己下山。


    等容歡的身影映入視線,韓啠與眾侍急忙趕上來,容歡示意沒事,親自把幼幼抱上‘傲雪’的馬鞍,又解開韁繩,從後翻身上馬,與她共騎一匹。


    他將幼幼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裏,唇湊鬢側,柔聲安撫:“忍著點疼,等回府,馬上喚太醫給瞧瞧。”


    幼幼緊抿著嘴,仍有點怨怨之態,看上去還在跟他鬧別扭,一臉嬌樣。


    容歡目光落在她瀲灩豔紅的唇瓣上,美如花萼,猶帶花蜜甜光一般,又癡癡看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氣,雙腿一夾馬腹,執韁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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