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野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外,輕輕的閉上雙眼,用力的吸了一口氣,將口中那口滿含血腥之味的渾濁之氣吐出之時,他也是深沉的說:“大風起,世將亂!”


    他這句話,並不是在心中向老狸說出來的,而是用嘴。


    在場的每一個人,聽到這六個字的時候,均是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了唐小野。


    如果,唐小野隻是玩深沉,隻是為了裝逼,說出這六個字來,並不會讓他們吃驚。


    可是他不是,這句話是他由感而發、由心而講。


    他們無法想象,一個十歲的孩童,饒是一個修練上的天才,饒是一個有滿腔熱血的少年,怎麽能夠說出這等老氣橫秋、洞穿世事的話語來。


    唐小野的眼睛突然之間睜開,雙眼之中散發出了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陰寒之光。


    唐小野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叫天下的人。


    確切的說,天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本書,隻不過這本書在仙域存在的時間太久,久到它都從一本書變成了一個人。


    仙域中的仙人們,沒有人在意天下如何,他們隻在意修為何來。


    隻有唐小野,在意天下。他在意天下的原因,也並不是因為他對天下感興趣,而是在某一時間裏,天下是唯一一個願意跟他說話的人。


    唐小野與天下說過很多話,但是令唐小野最深的卻是在他離域之時兩人的那次交談。


    “要走了?”


    “嗯。”


    “定了?”


    “嗯。”


    “那五凡神的話,你當真相信?”


    “信一半,疑一半。”


    “那你還去?”


    “我沒得選!”


    “為什麽沒得選?難道在仙域中當你的小爺不好嗎?難道在這裏為那些迷惑的人指點迷津不好嗎?”


    “不好,我想讓別人為我指點迷津,我想讓別人教我修行,我想用我的修為來讓別人敬佩,而不是以我腦子中這點東西。”


    “哎,天下本沒有強弱之分,因為有了強者,所以也就有了弱者。因為有了善心,所以也就有了歹意。因為有了對,所以就有了錯。小野,你缺的不是修為,你缺的也不是能力,你缺的是一顆心,一顆無為的心。仙域中本不應該是那利欲熏心的地方,更不應該是那爭強好勝的地方,為何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正是因為他們缺少了一顆無為的心。不爭,亦是爭,不變,亦是變,不生,亦是生,不滅亦是滅。想要成為強者,就要有一顆無為的心!”


    唐小野已經聽夠了天下的說教,不過礙於麵子,他也發作不得,隻能是悶不坑聲的繼續聽著。


    天下也看出了唐小野不耐煩,便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你想修行,你想擁有各種各樣的本領,還不是為了向別人證明你唐小野能行,你唐小野有能力行,你唐小野比別人行嗎?可是,小野,你可曾想過,你起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向別人證明你行,就越是說明你不行。”


    唐小野被他揭穿了心中所想,略有想不爽,憤憤的說道:“你在說繞口令?”


    天下搖了搖頭,道:“不,我沒有在說繞口令,我說的是你。唐小野,你可知我天下為何願意與你交談?”


    “不知道!”


    “因為你還有救,你不像這些人一樣,他們已經病入膏肓,可是你還有救!”


    “…………大叔,你還是把話說明白點吧,別跟我繞了,我還趕時間!”


    “你記住一件事、一句話、一個詞便可,待你進入人世之後,隻要你找到這三樣東西之後,你便會明白我今日所說之話的道理。”


    “什麽事什麽話什麽詞?”


    “曾經,有人在仙域門前跪了三百多年,他求的不是進入仙門,而是求這幫仙人們從裏邊出來,求他們出來去平息世間的禍事。可是,沒有人出來,一個人都沒有,他們隻是在仙域裏刻苦鑽習著各種仙術。最後,這個人走了,過了不多久,那場令仙域元氣大傷的仙、魔之戰便是開始了。”


    “那個人在走之前,曾經說過一句話:一群連修行為何都不知道的人,枉稱為仙!”


    “他的所作所為,均是被仙域諸仙們當成了笑談,並用‘白癡’兩個字來形容他。可是,正是這個白癡,打醒了這些自詡清高的仙人們,雖然隻是短暫的打醒,但是他們也好歹醒過,初醒之時的仙人們也明白了一個詞,那便是‘無為’!有些事情,有些東西,你越是想向別人證明越是無法證明,你越是隨它而去,你越是閉其不爭,時間卻又會將你所做的事情一一證明給天下人看!”


    唐小野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憤憤的說道:“你別跟我說什麽大道理,我聽不懂,我也不想聽。我就是一孤兒,說句難聽點的話,我就是一個野孩子,一個沒爹沒娘、沒親沒戚的野孩子。我能活著,已經是一個奇跡,我不想去做什麽大事,我隻想好好活著,有吃有喝有玩有樂,有本事娶個漂亮媳婦,沒本事就找個賢惠娘子。你可以說我沒大誌,也可以說我沒抱負,但是這就是我從小到大最大的願望,正是為了這個願望,我才要去人間修行。我知道五凡神不是什麽好鳥,我也知道他們跟我說這些的主要原因是想將我趕出仙域,可是我願意按照他們說的去做,原因很簡單:我想活著!”


    唐小野說完這句話之後頭也沒回就離開了,隻留下了那一隻以來都是形單影隻的天下繼續在仙域之中逛蕩。


    初入人世的唐小野並不懂天下以前對自己講的那些大道理,可是現在,他漸漸的懂了,甚至他懂的比天下當初告訴自己的都要多。


    在別人眼裏看來,空氣中夾雜著的是鮮血的味道。


    可是在唐小野的眼中看來,空氣中夾雜著的卻是人的貪婪。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群做事不量力而行的人、這群對生活不滿意的人,或早或晚的都會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毫不客氣的說,要不是自己堅持意見的話,說不定現在空中就已經飄著刑女或者那瞿文星的鮮血氣味了。


    “呼…………”


    又是一陣強風呼嘯而過,隻不過這次強風帶來的並不是那血腥之味,而是淡淡的花香,攝人心魄的花香。


    隨著這股花香的出現,手持三花神劍的花殤也是玉步輕移的走進了這黑風酒樓裏。


    當她看到唐小野幾人圍坐在那裏的時候愣了一下,好奇的看了唐小野一眼,這才坐到了角落裏。她隻點了一壺酒,並沒有點菜肴,仿佛她是就著那門外的血腥之氣來下酒。


    刑女警惕的說道:“她怎麽來了?”


    諶疑珠好奇的說:“她沒有去搶那陰陽富貴盒嗎?”


    瞿文星平靜的說:“聰明的人,都不會去搶。隻有那些傻子,才會去!”


    說著說著,三人的臉便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眼神之中也滿是尷尬之色。


    隻有唐小野,平靜的品嚐著小蟲給自己斟倒的茶水。小蟲不懂茶,更不會喝茶,所以她不知道是不是該換茶了,就至於這壺茶喝到現在,已全無茶味。


    不過唐小野並不在乎,他自己本來也不是一個會品茶的人,能夠有人給他倒茶端水,他已經很是滿足了。


    “老狸,這唐小野到底是什麽怪物?這小子的心靜怎麽突然一下子變成了這般模樣?”飛天鷹很是吃驚的問著老狸。


    “不,他沒有變,在我剛剛認識主人的時候,他的心靜便是如同現在這般,就像那一泉清水般平靜。如果非要說他變了,那也是在他進入九仙宮之後才變的!”老狸神情凝重的說道。


    飛天鷹很是懷疑的看著老狸,道:“你是在騙我吧?十五歲的孩子,心靜竟然達到了如此地步。不說外麵那些小家夥們,單說我,感覺到周圍那橫生的殺意之時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不光你,我也是。我聞到那血腥味的時候也是有些興奮與激動。”老狸輕聲說道。


    “該死的,這小子到底是十五歲還是一百五十歲,怎麽我感覺他像是一個修行多年的高人一般呢?”飛天鷹一臉疑惑的嘟嚷著。


    老狸眉頭微微一皺,神情很是古怪的說:“大風起,世將亂!”


    第147章 生毒心


    花殤算什麽?在唐小野心中,她隻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女人,能力再高也隻是個女人,關鍵時刻還是得需要男人的保護。不說別的,剛剛要是鬼煞沒走的話,花殤絕對不用受那等侮辱。一個凝靈中期的人,一個手持後天靈器的人,竟然都能被別人製伏,無疑不說是一個天大的恥辱。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花殤雖然已經有了凝靈中期的修為,卻是不具備凝靈中期的實力。


    由此可見,這人世的修行人雖然修為不低,但是在實力上卻是比仙域中的差了不止一等。修為與實力並不是呈正比的,修為再高,要是沒有像樣的技能,那也隻是擺設而已。唐小野現在有些明白,為何能夠進入仙域的人是一年比一年少了。他也明白,為何那麽多的人願意屈居於他的名下當一名奴仆了。


    “小蟲,你那裏可有什麽藥草嗎?”


    “啊,唐哥哥,你想要什麽樣的藥草?”


    小蟲被唐小野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的有些糊塗,遲疑了一下這才緊忙回道。


    唐小野眉頭輕皺了片刻後,這才輕聲說道:“嗯,五行屬性的藥草最好,要是還有那四象屬性的藥草就更好不過了!”


    “這個……有是有,不過我不知道哪種是哪種。唐哥哥,你要藥草做什麽?”小蟲好奇的問道。


    唐小野漫不經心的喝著茶,平靜的說:“沒什麽,煉點毒!”


    “煉毒!”


    “煉毒!”


    瞿文星和諶穎珠聽到這話之後皆是一驚,而刑女的臉上則是一臉的期待,因為她已經見識過唐小野的長壽膏了,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唐小野給自己弄點那玩意放在刑宮裏邊使用了。


    “主人,你這話……可不敢隨便說哦。”


    “是啊,主人,咱們炎黃大陸是最瞧不上那些陰辣手段的!”


    瞿文星和諶穎珠兩從雖未成親,但是說起話來已經有那麽點夫唱婦隨的意思了。隻不過,諶穎珠這主人二字叫的還有些生澀,不過細想想,讓虎王的外孫女叫人主人,這也確實是有些困難。


    唐小野不以為然的瞅了二人一眼,很是瀟灑的轉身將後背靠在了桌沿上,雙臂搭在桌子上,雙腿誇張的分開,淡淡的說:“切,怕什麽,不讓別人知道便就是了。”


    瞿文星生怕別人聽見,說話的時候都是將聲音壓到了最低:“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啊,要是你真煉了毒,早晚還不是會傳出去?”


    諶穎珠也比他強不了哪去,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說道:“是啊,倒時候要是傳出去可怎麽辦?”


    “傳出去?怎麽會傳出去?我不說你們不說,中毒的人更不可能說,誰能知道?再說了,誰知道了就毒誰唄,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唐小野很是輕鬆的說道。


    “就是,實在不行,誰敢亂傳就殺了誰!”刑女邊扯弄著手上的黑屍布,邊笑意盎然的說道。


    “呃…………”


    冷汗悄然爬上了這對準夫妻的額頭,這倆人活到現在,不敢說是心狠手辣吧,但是也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主,不管是在蒼河還是在白虎國,倆人也能算的上是紈絝一族中的狠毒人物。可是,他們那點心思和眼前這兩位比起來,他們簡直可以稱之為菩薩心腸了。


    “主人,怎麽,現在打算用毒了?不怕被別人說你用下流手段取勝了?”老狸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


    “怎麽不怕?我剛剛不是說了嘛,我不會給他們開口的機會。想要出去說,沒問題,先給全家老小買好棺材,在我這裏,絕對是毒一賠十!”唐小野說話的態度冷靜至極,全然沒有了以前剛剛接觸毒術時的抵觸。


    在他看到那黑風穀穀主的時候,在他看到鬼煞和花殤的時候,唐小野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什麽仁義道德都是扯蛋的玩意,想要講仁義道德,最起碼得先把命保住,這怎麽才能保住自己個兒的名,當然是把想要害自己的人弄死了!


    其實,這本來也是唐小野行事的風範,隻是進了九仙宮之後,被蒼遊子那一通大道理給洗了腦,讓他像個傻逼青年似的去做那些根本不現實的事情。


    回歸本色的唐小野,直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先前的他,隻是想著如何向別人證明自己的實力,如何用自己那些華麗的技藝去令眾人乍舌。可是現在,他卻覺著那樣做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第一,拚命向別人證明自己的技藝,除了能讓別人對自己了若指掌之外,沒有任何好處。第二,與其在與別人對敵的時候被虐的體無完膚,還不如直接用毒把他放倒,就算自己不忍心折磨對方,還是可以將其交給刑女玩樂的嘛,反正這丫頭本來就好這一口。


    “走吧,去看看你那裏有什麽藥草!”唐小野說做就做,根本連適應的機會都不給別人。


    刑女和小蟲還好說一些,那瞿文星和諶穎珠是著實的暗感頭大,兩人朝著彼此使了個苦不堪言的臉色,心中均是對這個又聰明、又囂張、又變態現在又加上了一個陰險的主人又敬又畏。


    不過很快,兩個人又給了唐小野一個新的評價,那就是無恥!明明是這廝要來黑風酒樓吃喝的,吃的、喝的最多的均是他,可是走的時候,竟然連丁點掏錢的意思都沒有,哪管你做做樣子這瞿文星也不會說是讓他掏錢啊,可是這家夥卻連樣子都不做,就那麽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門口,走的時候還大聲跟小二說道:“那個男人付錢!”


    此時的黑風穀,已經全然沒有了先前的陰鬱,而是充滿了殺意。


    幾人就這樣在人的慘叫聲和法寶的呼嘯聲音這中,走向了黑風穀的深處。


    在他們走後不久,花殤也結了帳,悄悄的跟上了幾人。


    而在花殤的後麵,也有兩道黑影緊隨其後。


    雖然已經在小蟲那個蟲子窩裏一進一出過了,可是再次步入那滿是變異昆蟲的地方時,唐小野還是直覺頭皮發麻。


    瞿文星雖然強加鎮定的穩步前行,但是從他那蒼白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來,再過不多久,他就要吐了。


    諶穎珠更是誇張,她直接就是閉著雙眼,在瞿文星的牽引下向前行走著。


    “哇,好可愛哦!”


    “小蟲,這大蚊子是你養的嗎?”


    “哇,小蟲,這種螞蟻也是你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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