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看到審神者醒來,他露出驚喜的表情,這一刻,他仿佛又變成了當初那個在兄長庇護下天真的小孩子。


    “翎越,你行此等違背天理之事,就不怕遭報應嗎?”審神者冰冷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報應?”他走近坐下,近乎貪戀地望著審神者“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隻要兄長,回到我的身邊。”


    翎越伸出手,摩挲著那日思夜想的麵孔。


    “兄長,你看,我現在是家主了,我用最殘忍的手段處死了當初追殺你的人,現在,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到你了。”


    審神者實在不想理這個中二晚期,他打掉對方撫摸自己臉頰的手,視線轉向一邊。


    翎越湊上去攬住審神者的腰,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裏,熟悉而溫暖的氣息令他的身體幾乎高興得顫抖起來:


    “兄長,你知道那天我趕過去,卻看到你已經死了時那種絕望嗎?我日夜守著你冰冷的屍體,渴求著你再看我一眼……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你回來了……”


    “夠了,”審神者推開他“不要再喊我兄長了,我們已經沒有血緣關係了,我好不容易才解脫,不要再把我和那些歷史修正者扯上關係。”


    “可是兄長,”他困惑地仰起臉“這樣不好嗎,我們加入他們,為溯行軍提供力量,來創造我們想要的歷史——我們就可以重振家族,兄長,也可以成為萬眾矚目的陰陽師啊。”


    審神者氣急,剛想說什麽就被一陣猛烈的咳嗽打斷,他捂住嘴,看了看手心裏被咳出的血。


    審神者笑了,居然有一絲慶幸:


    “看,即使你用了移魂的方法,也改變不了這具身體即將油盡燈枯,我很快又會死去的結局。”


    “那又如何,”翎越抬手,動作溫柔地擦去審神者嘴角的血跡“哪怕用活人獻祭的續命之法,我也會把你留下——永遠留在我身邊。”


    “你瘋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將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苟活於世。


    審神者簡直想把這個無法無天的熊孩子暴打一頓。


    屋子下了結界,以審神者虛弱的身體根本使不出力量打開,日復一日,他被困在這裏。


    翎越似乎很忙,隻有在每天傍晚的時候才會過來,安靜地陪著他一會,偶爾說些兩人孩童時期的故事,眼睛裏不時流露出寂寞的神色。


    每當這時,審神者表麵上無動於衷,內心卻會疼那麽一下。他的小越,是他看著長大的,被捧在手心裏的弟弟。


    他知道,以翎越並不出眾的天賦,能爬到家主的位置,收服所有的勢力,要付出多少努力,他不是不心疼他。


    可是……都結束了。


    他有新的人生,有平凡卻愛他的親人,有等著他回去的刀劍男士們。


    他背叛家族,選擇守護歷史,那就註定他要和弟弟成為敵人。


    那是一個陰沉的中午,隱隱有將要下雨的跡象。


    審神者數著日子,他醒來後已經過了四天了,在那之前,他不知道魂魄被抽走後又過去了多久,如果超過七天,生魂離開後的身體就會死亡。


    沒有像翎越那樣的陰陽師用靈力維持,他這一世的身體就會逐漸腐壞,到那個時候,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魂魄就會被留在這具破敗的軀殼裏,成為依靠活人續命的怪物。


    不行,他想,要快點回本丸。


    “公子,您每天吃這麽少,身體會受不了的。”服侍他的侍女擔憂地嘆了口氣。


    審神者盯著天花板,又瞟了一眼侍女身上的服飾,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侍女身上沒有靈力波動,應當隻是找來照顧他的普通人。


    “現在是哪一年,這裏是什麽地方?”


    侍女詫異地望向他:


    “現在是文治五年,這裏是陸奧國,附近不遠就是阿津賀誌山。”


    翎越他很忙,前線一定吃緊,他沒有多餘的時間浪費,也不會出現在無意義的時間地點。


    審神者記得,自己前世死於江戶城,現在卻身處平安時代的末期。


    將沒有魂魄的軀體帶入時空流轉是極其危險的,所以翎越應當是施法後,為以防萬一,立刻帶著他來到奧州合戰場,加入到這裏的戰爭。


    “我來這裏,多久了?”


    “今天是第七天了,公子為何問這些?”


    臥槽已經第七天了?審神者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瞬間頭暈眼花。


    “公子!”侍女趕忙扶住他。


    紙門被拉開,優雅的婦人跪地行禮:


    “妾身玉子,向大人請安。”


    稟退侍女後,她跪坐在審神者床前。


    “你丫的還有膽量敢再出現啊。”審神者磨牙。


    “您請息怒,”玉子壓低聲音“妾身是來幫您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審神者指了指自己“你當我智障嗎?”


    “妾身說的是真的”她嚴肅起來“已經是第七天了,您也知道必須要回去了吧?”


    “嗬嗬,你別告訴我你願意放我走。”


    “對。”女人點點頭。


    “大姐,別逗了好嗎,你倖幸苦苦給我下咒把我弄來,現在又要放我走,合著你們家平時沒事就抓人玩啊?”


    “帶您過來是主人的意思,妾身隻有遵從。放走您……是妾身自己的意思。”


    “你這麽厲害翎越知道嗎?”


    女人搖頭否認。


    “你的良心終於會痛了??”


    “……”


    “合戰場上交戰激烈,主人分身乏術,您趁現在快走。”玉子走到門口的位置,掌心靈力流轉,打開了結界。


    “靠你來真的啊?為什麽?”


    玉子無奈地笑笑:


    “為家族和戰事考慮,您留在這裏,隻會成為主人的弱點,何況,妾身也不想……主人眼裏隻有你。”


    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侍女都不見了蹤影,審神者飛快地跑了出去。


    女人微笑著注視他離開。


    山間的道路坑窪不平,盡是碎石荊棘,他的身影很是狼狽。


    呼吸越來越重,喉中湧上腥甜,耳邊是自己的心跳聲。


    他停下來,大口喘著氣,感到萬分的喜悅。


    到了,這裏已經是阿津賀誌山了,在合戰場上,隻要召喚出時空隧道,他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回到他們的身邊。


    抬起打算召喚出時空隧道的手卻停住了。


    他的手抖了起來,身體感受到了墜入深淵一般的絕望。


    他……哪裏還能召喚時空隧道,他的這具身體,已經不是隸屬政府的審神者了。


    利用移魂的法術,把自己關在這裏,不正是因為前世的他,已經解除了和政府的審神者契約,即使囚禁也不會被政府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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