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楷的手機就擱在茶幾上，他扒拉過來，用閑著的右手在手機上點著看新聞，消磨時間。葉修的目光一直打向下麵，周澤楷偶爾切回手機桌麵，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屏幕上是一個年輕女孩子的半身像，擺了很文藝的姿勢，笑靨如花。
葉修下巴向周澤楷那邊一努，有點打趣似的問，“手機上的就是你女朋友？和你一起被拍的那姑娘？不太像啊。”
周澤楷也往手機上瞧，他不是感情外露，會四處秀恩愛的人，這照片是她女朋友自己設置的，他隨了她，就這麽留著了，沒有撤掉。但好像被葉修多嘴一說，他才發現這張照片似的。
“嗯，你看過？”
葉修的雙手在周澤楷手背手心處溫柔細緻地來回滑動，幹活說話兩不誤，“你倆的圖掛的滿大街都是，想不看到都難。”
真相實際上有些出入。葉修先是聽說的，周澤楷交了新的對象，兩三個月前季冷說的。葉修想問一句，男的還是女的，最終沒有問。不久他也知道了，在榮耀論壇上看到的。他想，這很好啊，人間自有希望在嘛。
他是笑著的，周澤楷也笑了，還解釋道，“還好，修得太過了。”
換到另一隻手，周澤楷伸展胳膊，活動被葉修按摩完的左手，看來真有效果，小臂上的肌肉微微發熱，酸痛感減輕了不少。
葉修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怎麽樣，挺管用的吧，你又不是扭傷，隻搓這一次就行了，這兩天訓練別太用力了。”
他撤回來的目光路過周澤楷空空如也的耳朵，落了上去。稍後，葉修聲音放低了幾分，以聊閑話家常的口氣說，“其實剛才你用不著那麽破財，那麽貴的東西說給人就給人了。”
葉修覺得有一片陰影投射下來了，在茫茫的黃的白的光之中。周澤楷在耳垂上摸了摸，中間有個極細小的凹陷。打好的耳洞過了幾年，就算不帶耳釘，也不會合死。在皮肉上造出的印記，一旦跟了人，就是一輩子，比誰都牢靠。
周澤楷放下手說，“假的，不值錢。”
“……”
這滑頭耍得葉修都無語了，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他們兩個對視一眼，都輕聲地笑起來。
葉修走時，站在房門口，轉過身對周澤楷說，恭喜你了。
周澤楷反應不及，怔愣了下，口中仍是說，謝謝。葉修給他搓藥酒，按摩，似乎因為是公事，天經地義的，他都沒有說謝謝。
葉修換上苦苦思索的神情，“英國隊那個神槍手叫什麽來著？我總記不住……你這場贏了他，在新搞的那個官方的國際排名網站上的排名就壓住他了。”
……
周澤楷簡直啼笑皆非，他沒料到葉修說的恭喜是榮耀方麵的恭喜，他以為葉修在恭喜他有了女朋友。
會錯了意，卻意外地讓某種久違的感覺趕在這時候回來了。仿佛突然被什麽東西趁虛而入地附了體。
葉修是聰明人，看得出周澤楷有話要對他說，他給了他時間，握在門把上的手放下來。
夜間照明燈光線暗淡，牆上粘著抽象的圖形。人像在夢裏，身體承受著在水中的阻力。這樣的夢，真不好分辨，是醒來好還是睡著好。
周澤楷的沉默並不比平常更長，他的心平氣和並非偽作，他問，“你現在怎麽樣？”
葉修看著周澤楷，他很少這樣認真地直視周澤楷。他們靠得並不近，很得體的距離，他的回應也足夠輕描淡寫，“挺好的啊，而且我知道，你也挺好的。”
都知道早已結束了，還是要把這句號畫下來。如同從沙灘散步回來，要倒掉溜進鞋子裏的沙。
周澤楷沉默地頷首。
“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葉修說著。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想必以後也是。
“嗯。”
周澤楷在葉修離開後，將門關上。
【周葉】小團圓（下，4）
葉修回房，一推開門，蘇沐橙和楚雲秀並排坐在床上，笑得前仰後合，拍巴掌捶床。他沒做好屋裏有人迎接的準備，給嚇了一跳，走近了，看到她們把平板電腦用他的筆記本墊著，支在桌上。視頻裏正演著一台綜藝節目，從主持人到嘉賓一脈相承的浮誇，表情浮誇，動作也浮誇。
搞笑得太表麵太刻意，就沒什麽好笑了。葉修從來不懂這倆妹子的笑點。
“你們怎麽在這，回去看吧，我還得趁熱寫報告呢。”
楚雲秀就沒搭理他，還是蘇沐橙說，來查房啊，你幹什麽去了？
葉修順手把減了量的藥酒瓶子放在燒水壺旁邊，在沙發上坐下來，“我去看看小周怎麽樣了。”
“哦，他怎麽樣了？”說話的過程，蘇沐橙的眼睛都沒離開屏幕。
“挺好的，表示一切行動聽指揮，誓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楚雲秀哼了一聲，從床上跳下來，暫停了視頻，說，“他要真能這麽說，我就把他剛給我的耳釘送給你。”
葉修說，“我這不是高度凝練概括麽。”
但楚雲秀真把周澤楷的耳釘從包裏摸出來了，東西太小，怕丟，她還拿麵巾紙折了個小小的包裹，把耳釘收藏在裏麵，“還是給你吧。”她把小紙包擱在茶幾上。
葉修看也不看就說，“你給我幹啥，我又用不著！你是不是嫌太貴不好意思拿啊，拿著吧，上麵的鑽是假的！”
楚雲秀又回床上坐下，兩隻胳膊抱在一起，“不是真假的問題，我想了想，耳釘這麽私密的東西，萬一再是周澤楷他女朋友送的，我收著像什麽話，傳出去搞不好以為我暗戀他呢。”
葉修心想，你收著不像話，我收著難道就像話麽？
蘇沐橙笑著拍在楚雲秀的肩膀上，“能不心虛說出口的，肯定不是暗戀啦。”
楚雲秀說，“我暗戀老葉也不暗戀他。”
葉修脖子都向前抻了一下，一個要栽倒的動作，“我謝謝你看得起我啊。”
楚雲秀橫了他一眼，“你這表情是什麽意思，我是說如果非要在你們兩個人中選擇，我寧可暗戀你也不暗戀周澤楷。”
“為什麽啊？”換到蘇沐橙不明白了，她當然認為葉修更好，最好，但是周澤楷有這麽可怕麽？
“我告訴你啊沐橙，像周澤楷這種男的，木頭一塊，不論你高興還是不高興，你發火還是發嗲，他都能保持不吭不哈，這樣一張臉孔對過來”，楚雲秀指著自己的臉，學了個周澤楷式的麵無表情，“時間長了，能把人憋死，帥又怎麽樣，看久了，還不就那麽回事。”
蘇沐橙拖著長音“哦……”，看似若有所悟。她的眼神不自覺地往葉修的方向飄，越飄越近，近到他臉上，葉修就是“不吭不哈，這樣一張臉孔對過來”，好像走神了，壓根沒聽楚雲秀在講啥。按照楚雲秀的標準來說，他跟周澤楷倒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楚雲秀這就走了，耳釘原樣放在茶幾上，大有不管葉修收不收都強行推銷給他的架勢。蘇沐橙沒跟她一起走，說自己還要找葉修聊點事。
葉修下巴向周澤楷那邊一努，有點打趣似的問，“手機上的就是你女朋友？和你一起被拍的那姑娘？不太像啊。”
周澤楷也往手機上瞧，他不是感情外露，會四處秀恩愛的人，這照片是她女朋友自己設置的，他隨了她，就這麽留著了，沒有撤掉。但好像被葉修多嘴一說，他才發現這張照片似的。
“嗯，你看過？”
葉修的雙手在周澤楷手背手心處溫柔細緻地來回滑動，幹活說話兩不誤，“你倆的圖掛的滿大街都是，想不看到都難。”
真相實際上有些出入。葉修先是聽說的，周澤楷交了新的對象，兩三個月前季冷說的。葉修想問一句，男的還是女的，最終沒有問。不久他也知道了，在榮耀論壇上看到的。他想，這很好啊，人間自有希望在嘛。
他是笑著的，周澤楷也笑了，還解釋道，“還好，修得太過了。”
換到另一隻手，周澤楷伸展胳膊，活動被葉修按摩完的左手，看來真有效果，小臂上的肌肉微微發熱，酸痛感減輕了不少。
葉修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怎麽樣，挺管用的吧，你又不是扭傷，隻搓這一次就行了，這兩天訓練別太用力了。”
他撤回來的目光路過周澤楷空空如也的耳朵，落了上去。稍後，葉修聲音放低了幾分，以聊閑話家常的口氣說，“其實剛才你用不著那麽破財，那麽貴的東西說給人就給人了。”
葉修覺得有一片陰影投射下來了，在茫茫的黃的白的光之中。周澤楷在耳垂上摸了摸，中間有個極細小的凹陷。打好的耳洞過了幾年，就算不帶耳釘，也不會合死。在皮肉上造出的印記，一旦跟了人，就是一輩子，比誰都牢靠。
周澤楷放下手說，“假的，不值錢。”
“……”
這滑頭耍得葉修都無語了，連帶著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他們兩個對視一眼，都輕聲地笑起來。
葉修走時，站在房門口，轉過身對周澤楷說，恭喜你了。
周澤楷反應不及，怔愣了下，口中仍是說，謝謝。葉修給他搓藥酒，按摩，似乎因為是公事，天經地義的，他都沒有說謝謝。
葉修換上苦苦思索的神情，“英國隊那個神槍手叫什麽來著？我總記不住……你這場贏了他，在新搞的那個官方的國際排名網站上的排名就壓住他了。”
……
周澤楷簡直啼笑皆非，他沒料到葉修說的恭喜是榮耀方麵的恭喜，他以為葉修在恭喜他有了女朋友。
會錯了意，卻意外地讓某種久違的感覺趕在這時候回來了。仿佛突然被什麽東西趁虛而入地附了體。
葉修是聰明人，看得出周澤楷有話要對他說，他給了他時間，握在門把上的手放下來。
夜間照明燈光線暗淡，牆上粘著抽象的圖形。人像在夢裏，身體承受著在水中的阻力。這樣的夢，真不好分辨，是醒來好還是睡著好。
周澤楷的沉默並不比平常更長，他的心平氣和並非偽作，他問，“你現在怎麽樣？”
葉修看著周澤楷，他很少這樣認真地直視周澤楷。他們靠得並不近，很得體的距離，他的回應也足夠輕描淡寫，“挺好的啊，而且我知道，你也挺好的。”
都知道早已結束了，還是要把這句號畫下來。如同從沙灘散步回來，要倒掉溜進鞋子裏的沙。
周澤楷沉默地頷首。
“我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葉修說著。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想必以後也是。
“嗯。”
周澤楷在葉修離開後，將門關上。
【周葉】小團圓（下，4）
葉修回房，一推開門，蘇沐橙和楚雲秀並排坐在床上，笑得前仰後合，拍巴掌捶床。他沒做好屋裏有人迎接的準備，給嚇了一跳，走近了，看到她們把平板電腦用他的筆記本墊著，支在桌上。視頻裏正演著一台綜藝節目，從主持人到嘉賓一脈相承的浮誇，表情浮誇，動作也浮誇。
搞笑得太表麵太刻意，就沒什麽好笑了。葉修從來不懂這倆妹子的笑點。
“你們怎麽在這，回去看吧，我還得趁熱寫報告呢。”
楚雲秀就沒搭理他，還是蘇沐橙說，來查房啊，你幹什麽去了？
葉修順手把減了量的藥酒瓶子放在燒水壺旁邊，在沙發上坐下來，“我去看看小周怎麽樣了。”
“哦，他怎麽樣了？”說話的過程，蘇沐橙的眼睛都沒離開屏幕。
“挺好的，表示一切行動聽指揮，誓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楚雲秀哼了一聲，從床上跳下來，暫停了視頻，說，“他要真能這麽說，我就把他剛給我的耳釘送給你。”
葉修說，“我這不是高度凝練概括麽。”
但楚雲秀真把周澤楷的耳釘從包裏摸出來了，東西太小，怕丟，她還拿麵巾紙折了個小小的包裹，把耳釘收藏在裏麵，“還是給你吧。”她把小紙包擱在茶幾上。
葉修看也不看就說，“你給我幹啥，我又用不著！你是不是嫌太貴不好意思拿啊，拿著吧，上麵的鑽是假的！”
楚雲秀又回床上坐下，兩隻胳膊抱在一起，“不是真假的問題，我想了想，耳釘這麽私密的東西，萬一再是周澤楷他女朋友送的，我收著像什麽話，傳出去搞不好以為我暗戀他呢。”
葉修心想，你收著不像話，我收著難道就像話麽？
蘇沐橙笑著拍在楚雲秀的肩膀上，“能不心虛說出口的，肯定不是暗戀啦。”
楚雲秀說，“我暗戀老葉也不暗戀他。”
葉修脖子都向前抻了一下，一個要栽倒的動作，“我謝謝你看得起我啊。”
楚雲秀橫了他一眼，“你這表情是什麽意思，我是說如果非要在你們兩個人中選擇，我寧可暗戀你也不暗戀周澤楷。”
“為什麽啊？”換到蘇沐橙不明白了，她當然認為葉修更好，最好，但是周澤楷有這麽可怕麽？
“我告訴你啊沐橙，像周澤楷這種男的，木頭一塊，不論你高興還是不高興，你發火還是發嗲，他都能保持不吭不哈，這樣一張臉孔對過來”，楚雲秀指著自己的臉，學了個周澤楷式的麵無表情，“時間長了，能把人憋死，帥又怎麽樣，看久了，還不就那麽回事。”
蘇沐橙拖著長音“哦……”，看似若有所悟。她的眼神不自覺地往葉修的方向飄，越飄越近，近到他臉上，葉修就是“不吭不哈，這樣一張臉孔對過來”，好像走神了，壓根沒聽楚雲秀在講啥。按照楚雲秀的標準來說，他跟周澤楷倒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楚雲秀這就走了，耳釘原樣放在茶幾上，大有不管葉修收不收都強行推銷給他的架勢。蘇沐橙沒跟她一起走，說自己還要找葉修聊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