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楷問，“你愛我麽？”
“……”
憋了半天就憋出這句話，還是這樣孤注一擲的口吻，葉修頓時覺得自己的話都白說了，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個？他不信周澤楷理不清其中利害關係，那就是不在乎，不當回事，能促使他做決定的從來都不是那些事。也或許是，道理都懂，但對謎底的渴望始終占據上風。葉修不喜歡他這樣。
他和陶軒正處在關係非常緊張的時期，難保陶軒不會以他和周澤楷的關係做文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長痛不如短痛，他隻想安安穩穩地打榮耀。這麽說來，是否正是因為感情不夠到位，一旦麵臨抉擇，他才能快刀斬亂麻地做出決定？
嗶剝作響的大火中，葉修沒給周澤楷留下一條逃生的甬道。
“我說不上來。”
周澤楷聽了，很慢很慢地點了點頭。
葉修順勢不嫌髒地倚住牆，望天，開導說的跟風涼話似的，“照理說這話早該跟你說了，其實換個角度想，你也未必就那麽愛我對不對？隻是有人一逼著你，你就覺得我特別重要，不能失去我，很多人都這樣啊……”
周澤楷凝視葉修的目光尖利了一下，像斷在刀刃上，流散的光。
葉修隻覺得周澤楷頭頂仿佛飄來一團黑氣，動作都給壓慢了似的，在四合的暮色中沾染了很沉的氣息，仿佛一台鏽掉的周轉不靈的機器。他閉嘴了。
周澤楷貼住葉修的腰線，搜身似的向下摸，葉修肋骨都被他輾疼了，剛想躲開，周澤楷從他常裝煙的口袋裏收走煙和打火機。
葉修不明就裏地盯住周澤楷的手看，他動作仍是慢的，因而帶了股狠勁，捏癟煙盒，抽出一隻煙點上。菸頭燒出灰色的絲，周澤楷一口一口地深吸，他倆的額幾乎抵在一起，周澤楷呼出的煙全撲到葉修臉上。
葉修眯了眯眼睛，沒想到他也有被別人逼著吸二手菸的一天。搞得他也想抽菸了，問周澤楷要，周澤楷把煙盒攢在手裏，手拿開了，不給他。
喂，這是我的東西……
周澤楷咬著煙，轉了個身和葉修並排，他摘煙的時候會低下頭，他的話隨著白煙出來，“……幾年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哪有“現在”？我一直都是這樣說的啊，葉修怏怏地反問回去，“不然呢？我要說謝謝你麽？”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忽的有些難受，像那煙直熏進了心裏。可他又能說些什麽呢，是他不要周澤楷的，在這個前提下，任何軟化下來的話都是虛偽的，裝模作樣的，與其說是安慰別人，不如說是自我安慰，葉修又不需要自我安慰。
從衖堂出來，葉修在前麵懶懶散散地走著，周澤楷在他身後，空了的煙盒還捏在手裏，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幻想著捏死葉修呢。
前麵不遠就是地鐵入口，人陡然增多，像無數的細流，從四麵八方匯集，沖入大海。他們不時地接受這股衝擊，被人群隔開，或擠到一起。
天幾乎全黑了，烏壓壓的黑色倒灌下來，淹到脖子，悶得像被扼緊了似的。在行人中穿梭，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拔高的交談，如同路過電視聽到裏麵的劇情，沒頭沒尾聽不懂，突兀地不像在聽中國字。
葉修突然回頭，周澤楷不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周葉】小團圓 67（上，完）
嘉世開始出現“葉秋是gay”的零星傳聞，甚至具備一些加工過的細節，成了戰隊成員私底下最熱衷的談資。沒人去求證真假，也不需要求證真假，他們隻要有個理由繼續他們輕視葉秋的狂歡，就可以了。
別人不問，蘇沐橙肯定要問，葉修也不瞞她，說了那天和陶軒爭執起來的事。
肯定是陶軒說的。蘇沐橙說。
葉修想了想道，如果真和老陶有關，也應該說是他授意的，他不會自己站出來幹這種事的。
這種實事求是對蘇沐橙來說毫無意義，她隻關心葉修要怎麽辦。
葉修安慰她說，也沒傳出什麽大不了的事啊，不就是包養之類的，我已經跟那誰說清楚了，以後都不來往了，他們傳一陣沒新鮮話也就散了。
陶軒曾擔心葉修破罐子破摔，他還是不夠了解葉修，他的擔心要讓蘇沐橙知道了，非氣得笑出來不可，葉修把他們都摔了也不可能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出來摔。
蘇沐橙怔了好一會，下巴下壓眼睛上挑地看著葉修道，我現在有點相信你喜歡……那誰了。葉修說，我是挺喜歡他的啊，要不然也犯不著找事。蘇沐橙換了說法，我說的是愛的那種喜歡啦！你這不是在保護他麽？
葉修正在對付早午餐，吞了個雞蛋，差點被蛋黃噎死，他喝了口粥拍著胸口道，“你少說點電視劇台詞，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蘇沐橙聽話地道，“哦好，不說了。”
其實她在想，葉修喜不喜歡一個人，不能用大眾化的標準來衡量，假如說葉修把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給了榮耀，剩下一點有限的精力給了周澤楷，那周澤楷不就是人類中葉修最喜歡的人了麽？能說他不喜歡周澤楷麽？蘇沐橙也看不出來葉修是不是當局者迷，或者，那一點的喜歡他也不太當回事。
葉修把碗端在手裏，用近乎自言自語地聲音道，“我也是在保護我自己啊。”聯想到周澤楷偶爾表現出來的專製和那股魚死網破的勁，誰知道他能幹出啥來，之前太讓著他了，也是覺得小心點沒事，看現在，能說沒事麽？再搞下去就出大事了，還好有自己這個理智的人。
他也不是鐵板做的，不知冷熱，看不到周澤楷的痛苦。但痛苦就像銀行裏的存款，不存新的，總會用完的，到那時就好了。早晚會好的。
周澤楷都沒再找他了。
輪迴經理自打接到老闆的指示，對周澤楷的關注更勝從前，隻要別人都在周澤楷不在的場合，他就忍不住浮想聯翩，不是老媽勝似老媽。他真擔心長時間下去，自己會不會因為壓力過大得個啥病。
正是這樣，他才發現了周澤楷的變化，比以往更加沉默，難以靠近，像一塊大石頭，砸下來，落地響聲都是沉悶的。本來有飽滿熱情的人，一見到周澤楷，也變得涼涼的。
比賽倒是一直打得很拽，不，更拽了，都能說是兇殘了，他還聽到跟輪迴比賽的別的戰隊的人問自己隊友，是不是和周澤楷結了梁子，那麽攻擊性的打法，逮著往死裏射，明顯有仇啊。那人隊友說，這麽看的話，最近跟周澤楷有仇的人挺多的。
似乎和他談心後周澤楷就變成這樣了，難道是在鬧情緒？
輪迴給周澤楷和江波濤接了新的飲料gg，拉到外地去拍風景，一天一夜。回到上海，俱樂部派車去接，車在半路被別的車追尾了，司機打電話跟江波濤溝通，江波濤就說他們另打車回去。
拉著行李箱排隊等計程車的時候，江波濤閑聊想起話似的，問周澤楷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他早就想找個機會跟周澤楷聊聊了。
周澤楷沒聽見似的沒個反應，江波濤又瞧著他臉色，猶豫著猜測說，是不是……感情問題？同時他想，多半是了，比賽到目前都很順當，周澤楷取代葉秋，第一人的呼聲越來越高，事業上春風得意，除了感情還有什麽能讓他心情不好的？如果是這樣，就不好貿貿然地開口了，也沒個邊際。
“……”
憋了半天就憋出這句話，還是這樣孤注一擲的口吻，葉修頓時覺得自己的話都白說了，什麽時候了，還在想這個？他不信周澤楷理不清其中利害關係，那就是不在乎，不當回事，能促使他做決定的從來都不是那些事。也或許是，道理都懂，但對謎底的渴望始終占據上風。葉修不喜歡他這樣。
他和陶軒正處在關係非常緊張的時期，難保陶軒不會以他和周澤楷的關係做文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長痛不如短痛，他隻想安安穩穩地打榮耀。這麽說來，是否正是因為感情不夠到位，一旦麵臨抉擇，他才能快刀斬亂麻地做出決定？
嗶剝作響的大火中，葉修沒給周澤楷留下一條逃生的甬道。
“我說不上來。”
周澤楷聽了，很慢很慢地點了點頭。
葉修順勢不嫌髒地倚住牆，望天，開導說的跟風涼話似的，“照理說這話早該跟你說了，其實換個角度想，你也未必就那麽愛我對不對？隻是有人一逼著你，你就覺得我特別重要，不能失去我，很多人都這樣啊……”
周澤楷凝視葉修的目光尖利了一下，像斷在刀刃上，流散的光。
葉修隻覺得周澤楷頭頂仿佛飄來一團黑氣，動作都給壓慢了似的，在四合的暮色中沾染了很沉的氣息，仿佛一台鏽掉的周轉不靈的機器。他閉嘴了。
周澤楷貼住葉修的腰線，搜身似的向下摸，葉修肋骨都被他輾疼了，剛想躲開，周澤楷從他常裝煙的口袋裏收走煙和打火機。
葉修不明就裏地盯住周澤楷的手看，他動作仍是慢的，因而帶了股狠勁，捏癟煙盒，抽出一隻煙點上。菸頭燒出灰色的絲，周澤楷一口一口地深吸，他倆的額幾乎抵在一起，周澤楷呼出的煙全撲到葉修臉上。
葉修眯了眯眼睛，沒想到他也有被別人逼著吸二手菸的一天。搞得他也想抽菸了，問周澤楷要，周澤楷把煙盒攢在手裏，手拿開了，不給他。
喂，這是我的東西……
周澤楷咬著煙，轉了個身和葉修並排，他摘煙的時候會低下頭，他的話隨著白煙出來，“……幾年了，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哪有“現在”？我一直都是這樣說的啊，葉修怏怏地反問回去，“不然呢？我要說謝謝你麽？”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忽的有些難受，像那煙直熏進了心裏。可他又能說些什麽呢，是他不要周澤楷的，在這個前提下，任何軟化下來的話都是虛偽的，裝模作樣的，與其說是安慰別人，不如說是自我安慰，葉修又不需要自我安慰。
從衖堂出來，葉修在前麵懶懶散散地走著，周澤楷在他身後，空了的煙盒還捏在手裏，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幻想著捏死葉修呢。
前麵不遠就是地鐵入口，人陡然增多，像無數的細流，從四麵八方匯集，沖入大海。他們不時地接受這股衝擊，被人群隔開，或擠到一起。
天幾乎全黑了，烏壓壓的黑色倒灌下來，淹到脖子，悶得像被扼緊了似的。在行人中穿梭，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拔高的交談，如同路過電視聽到裏麵的劇情，沒頭沒尾聽不懂，突兀地不像在聽中國字。
葉修突然回頭，周澤楷不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周葉】小團圓 67（上，完）
嘉世開始出現“葉秋是gay”的零星傳聞，甚至具備一些加工過的細節，成了戰隊成員私底下最熱衷的談資。沒人去求證真假，也不需要求證真假，他們隻要有個理由繼續他們輕視葉秋的狂歡，就可以了。
別人不問，蘇沐橙肯定要問，葉修也不瞞她，說了那天和陶軒爭執起來的事。
肯定是陶軒說的。蘇沐橙說。
葉修想了想道，如果真和老陶有關，也應該說是他授意的，他不會自己站出來幹這種事的。
這種實事求是對蘇沐橙來說毫無意義，她隻關心葉修要怎麽辦。
葉修安慰她說，也沒傳出什麽大不了的事啊，不就是包養之類的，我已經跟那誰說清楚了，以後都不來往了，他們傳一陣沒新鮮話也就散了。
陶軒曾擔心葉修破罐子破摔，他還是不夠了解葉修，他的擔心要讓蘇沐橙知道了，非氣得笑出來不可，葉修把他們都摔了也不可能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出來摔。
蘇沐橙怔了好一會，下巴下壓眼睛上挑地看著葉修道，我現在有點相信你喜歡……那誰了。葉修說，我是挺喜歡他的啊，要不然也犯不著找事。蘇沐橙換了說法，我說的是愛的那種喜歡啦！你這不是在保護他麽？
葉修正在對付早午餐，吞了個雞蛋，差點被蛋黃噎死，他喝了口粥拍著胸口道，“你少說點電視劇台詞，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蘇沐橙聽話地道，“哦好，不說了。”
其實她在想，葉修喜不喜歡一個人，不能用大眾化的標準來衡量，假如說葉修把百分之九十九的精力都給了榮耀，剩下一點有限的精力給了周澤楷，那周澤楷不就是人類中葉修最喜歡的人了麽？能說他不喜歡周澤楷麽？蘇沐橙也看不出來葉修是不是當局者迷，或者，那一點的喜歡他也不太當回事。
葉修把碗端在手裏，用近乎自言自語地聲音道，“我也是在保護我自己啊。”聯想到周澤楷偶爾表現出來的專製和那股魚死網破的勁，誰知道他能幹出啥來，之前太讓著他了，也是覺得小心點沒事，看現在，能說沒事麽？再搞下去就出大事了，還好有自己這個理智的人。
他也不是鐵板做的，不知冷熱，看不到周澤楷的痛苦。但痛苦就像銀行裏的存款，不存新的，總會用完的，到那時就好了。早晚會好的。
周澤楷都沒再找他了。
輪迴經理自打接到老闆的指示，對周澤楷的關注更勝從前，隻要別人都在周澤楷不在的場合，他就忍不住浮想聯翩，不是老媽勝似老媽。他真擔心長時間下去，自己會不會因為壓力過大得個啥病。
正是這樣，他才發現了周澤楷的變化，比以往更加沉默，難以靠近，像一塊大石頭，砸下來，落地響聲都是沉悶的。本來有飽滿熱情的人，一見到周澤楷，也變得涼涼的。
比賽倒是一直打得很拽，不，更拽了，都能說是兇殘了，他還聽到跟輪迴比賽的別的戰隊的人問自己隊友，是不是和周澤楷結了梁子，那麽攻擊性的打法，逮著往死裏射，明顯有仇啊。那人隊友說，這麽看的話，最近跟周澤楷有仇的人挺多的。
似乎和他談心後周澤楷就變成這樣了，難道是在鬧情緒？
輪迴給周澤楷和江波濤接了新的飲料gg，拉到外地去拍風景，一天一夜。回到上海，俱樂部派車去接，車在半路被別的車追尾了，司機打電話跟江波濤溝通，江波濤就說他們另打車回去。
拉著行李箱排隊等計程車的時候，江波濤閑聊想起話似的，問周澤楷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他早就想找個機會跟周澤楷聊聊了。
周澤楷沒聽見似的沒個反應，江波濤又瞧著他臉色，猶豫著猜測說，是不是……感情問題？同時他想，多半是了，比賽到目前都很順當，周澤楷取代葉秋，第一人的呼聲越來越高，事業上春風得意，除了感情還有什麽能讓他心情不好的？如果是這樣，就不好貿貿然地開口了，也沒個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