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定來拍宣傳片的職業選手,基本上就是入選全明星的陣容,四賽季出道的占了一大半,往前數往後數都沒多少人,五年級生隻選了周澤楷一人。選手們從全國各地趕到聯盟安排的酒店裏,電腦都沒來得及打開,又被趕到會議室,先開個會。葉修也在其中,蘇沐橙一來就去找楚雲秀了,剩他一人邊走邊嘟噥,我跟他們不是一夥的,為什麽我也要來,這個世界怎麽了。


    有個人從後麵趕上來搶白他,“看你不順眼吧。”


    葉修扭頭一看,是張佳樂,走個路還要端著手機玩,也不怕撞牆。他拖著腔道,“老張啊,下賽季你們百花誰當隊長呀?”


    “我。”


    “哦,找不到老孫的繼任者麽?”


    百花的隊長孫哲平賽季後宣布退役,人都沒露麵,隻是在官方網站上甩了份聲明,來的時候霸氣,走的時候也霸氣。看百花季後賽裏的瘋狂,大概內部早就清楚這件事,卯著勁兒想送個冠軍給孫哲平。隻可惜事與願違。可就這麽浩大的仿佛地球都轉不動了的話題,不到一個月就過了時。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會議室門口,張佳樂把手機往兜裏一揣道,“不告訴你。”


    葉修鄙夷地說,“小氣,好像我不會自己看轉會窗似的……哎,你掉了五十塊錢。”葉修低著頭,怕踩雷似的從一張皺巴巴的鈔票上跨過去,這錢一看就是找零後隨便窩進兜裏的。


    張佳樂不信,說你就編吧。


    葉修說真的,別等下掏兜找不到哭了。


    會議室不是圓桌的,而是前後擺開好幾排長條桌椅的結構,能容納不少人。也已經來了好些人,這坐一片,那坐一片,紮堆聊著天。張佳樂快走到座位邊上了,還是將信將疑地回頭瞅了一眼,不過五十塊錢,找不到又怎樣,但是架不住葉修說的動人。


    張佳樂這一看,就看到周澤楷立在門口,手裏捏著一張綠票子研究。


    張佳樂再看葉修,葉修一臉“怎麽樣我沒說錯吧?”。


    周澤楷晃手腕,鈔票也跟著迎風招展,那意思是,錢是你掉的?


    張佳樂把褲子兜裏的零錢都掏出來驗看,然後點點頭道,真是我的。


    周澤楷把錢遞給他。


    葉修在一旁,配旁白似的說,“快謝小周拾金不昧,一鞠躬……”張佳樂跑了。


    這一會,不停地有人過來跟葉修說話,葉修也跟他們說笑,他就像某種中心,隻要他出現,所有人都會擁著他,圍著他。以往職業選手集合的場麵,就是如此這般。


    周澤楷尾巴一樣跟在葉修身後,走到最後一排,葉修才回過頭道,哎小周,你也過來了,一起坐啊。好像他之前沒注意到周澤楷似的,明明周澤楷的兩道目光都快在他背上燒個洞出來了。


    他對周澤楷的態度,坦蕩地讓人以為一夕纏綿隻是春夢一場,過了便無痕。


    周澤楷就挨在葉修身邊坐下。


    陸續有聯盟的官員進來,會議快開場了。周澤楷拿出手機回了幾條簡訊,把手機扣在桌麵上,他發現葉修一直在歪著頭看他,手支在後腦上。


    周澤楷直接看進他眼睛裏去。


    葉修用眼睛笑了下,點著自己右邊嘴角斜上方的位置,輕聲說,你這好像沾了點白色的東西。


    周澤楷的飛機晚點,沒來得及吃午飯,剛才他買了個漢堡,一麵趕著路一麵吃,葉修一說,他就想可能吃得急了,沒注意,沾了醬汁。他拍打前後褲兜,沒帶紙巾,夏天最多穿條單褲子,誰也不願意放個麵巾紙包製造激凸。


    葉修的手指於是戳過來,在周澤楷臉上髒了的部位,揩了一下,幫他擦幹淨。


    馮主席的助理在台前準備放ppt,自動窗簾全都降下來,屋裏暗得像下午七八點的光景,有種暈眩的幽秘感。


    主席開始說走過場的歡迎詞了,其他人都提起精神看前方。


    周澤楷倏地抬起眼。葉修被他的黑眸晃了下,動作一滯,手指都沒來得及撤回來。


    周澤楷伸出舌尖,重重地掃過葉修指腹。


    【周葉】小團圓21


    葉修的指肚柔軟敏感,尤其是關節處,立刻就有一種酥麻的感覺竄上來,手指都受驚似的彈動了下,不受控製的。


    他沒什麽表示,淡定把手收回來,呈放鬆的狀態擱在桌子上。


    周澤楷也沒多看葉修一眼,轉而認真地聽起馮憲君講話。


    宣傳片第二天早上正式開拍,下午這個會可以說是可有可無,但當領導的都是這樣,人一多,就要湊起來開個會,提煉下凝聚力。


    晚飯歸聯盟管,就在酒店的自助餐廳吃,準確地說,選手們來幹活,聯盟是食宿全包的,考慮得還相當周到,隻要房源不緊張,就給每個人都安排單間。但是選擇吃不要錢的飯,還是出去吃當地特色,聯盟就不管了。外麵暑氣正隆,好幾個人本來在國外玩耍,十幾個鍾頭飛回來的,時差都沒倒過來,再加上很少有這麽多職業選手湊在一起吃飯,新鮮熱鬧,大家一說,基本上都選擇了在酒店裏吃。


    離晚飯還有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周澤楷回房間換了運動衣,到了酒店五樓的健身房。高星酒店都配有健身房,周澤楷一早養成了習慣,隻要出遠門,都會隨身備上一身運動衣。


    周澤楷在健身房裏碰到了舉槓鈴的張新傑,互相點了個頭就沒再說話,各運動各的,沒想到張新傑臨走時特意跑過來跟周澤楷說,這裏的運動飲料不好,要喝可以去酒店外麵的便利店買,自己剛去過的,還跟他說了最近的便利店怎麽走。


    周澤楷點著頭,他本來就打算去一趟的,稍後在健身房裏沖了個澡,便下樓去了。


    便利店裏的收銀員把客人當空氣,有人結帳,才活一下。周澤楷站在冷藏櫃前挑選,拿了瓶飲料,看看保質期,又拿了一瓶。到前台結帳,他從小貨架上抽了盒安全套。收銀員找零,一枚硬幣一枚硬幣地數,充當背景的音樂因為抓包了人的心事,突然就從幕後跳到了前台,是一把男聲,糾結地唱,“也許在我心裏,有太多你的痕跡,後來我愛的人都像你”。


    周澤楷被飲料在手心裏冰了下,內裏卻火熱,五內俱焚,他知道怎麽來的。剛才在胡同口,他看到了葉秋,站在一棵傘狀的樹下,旁邊停了輛車,奔馳s級某款,商務人士都愛開的,車上匆匆下來一個人,穿著白色的高爾夫球衫和西褲,看身材是年輕的男人,這麽穿便很有持重的感覺。那人遞給葉秋一個名牌紙袋子,兩人動作瑣碎地讓人想起地下黨接頭。之後那人大概是說了什麽,葉秋東看西看的,擺手趕人。那人隻好悻悻地走了,他轉過身,手扶在車門框上,又去和葉秋說話,正臉擺向周澤楷的方向,離得有些遠,周澤楷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仍能從輪廓中看出,那是另一個葉秋。


    另一個葉秋從周澤楷的反方向開車走了。


    對有種人來說,一見鍾情的瞬間雖短,那感覺卻像一根刺,恆久地立在那裏,沒有致命的痛快,隻有慢慢地折磨。並且因為得不到圓滿,日漸地升華了,模糊掉本來麵目,成了白月光,硃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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